白玉堂在何处(小北街有个白丁堂)

文/张廷涛

西谚:一切比拟都有缺陷。然而在这篇小文的开始,我还是想到了比拟。

我将它比作一位青衫庶民,岸岸然,端坐在那闹市街头。

它是一个专事字画装裱的店铺,名字叫做“白丁堂”。

店主姓李,中等个子,人削瘦,看上去很机灵,说话声音大,别个形容他,人在街这头说话,街那头都听得到。他排行老三,大家都喊他李老三,本土太平乡人。

李老三先父是都江堰市书协和四川省书协会员。早年,在都江堰靠给人写对子,做字画装裱手艺谋生。

李老三从小家境贫穷,父亲想他学个手艺找碗饭吃,十三岁被送往成都《诗碑家》学做装裱,三年满师学成,在都江堰开装裱铺子。过有几年,把铺子迁回了崇州市的小北街。

店内有幅“白丁堂”三字裱成的斗方,是李老三先父的手迹,字为颜体。

那是父亲七十八岁生日这天给他写下的。两天后,父亲在和人打麻将,一下从凳子上梭了下去,突然猝死。

都说他是高兴死的,这是他的造化。他人死了,字却活在那儿,每天都和人们打着照面。

“白丁堂”三字的本意,说是店主乃布衣出生,无党无派,更无官职,一斗升小民而已。

所以叫白丁。

白玉堂在何处(小北街有个白丁堂)(1)

然而话又说回来,经常出没“白丁堂”的人,多为本土书画界人士,是有头有面的人物,他们名声在外,决非浅薄之辈。

“白丁堂”无白丁。

“白丁堂”店铺不大,坐南向北。右侧,有个卖小菜的摊子,像是临时摊位,摆在店旁一角,随时可以拆走。左边是个电脑门市。街那边有条小巷,巷内开有家“溢碗饭店”,还有个小超市。几棵百年银杏,高过屋脊。早年间,这里曾是北门汽车站,出去几步是三元街。

书画文人墨客大多好饮,几个在“白丁堂”耍高兴了,说今天一块喝盘。近水楼台,就去“溢碗饭店”,围成一桌。来一碟油酥花生,弄个宫保鸡丁,还有麻辣豆腐,再要盘煎海椒,一碗海带蛋花汤什么的。三盘两碗,都是些家常菜肴,很快摆满。边吃边讲,说说笑笑,喝一口酒,夹一筷子菜,觉得这味道还巴适!

饭店生意不错,有白发长者,也有年轻美媚。饭菜合了口味,禁不住就连声称赞:还好吃的!

布衣暖,菜根香。巷陌里有别样的世俗风景,苍蝇馆有苍蝇馆的独特味道。

“白丁堂”开门关门,人来人往,大都是圈内的熟人朋友。谁的的作品要送给某人,哪里要办书画展览,大多是拿到这里来做装裱。

铺内备有茶水,专为待客之用。看谁来了,脚刚踏进,李老三就喊:坐!坐!遂以茶水相待。有自备了茶杯的,就提了热水来给掺上,说是才烧开的。

天天如此,本土书画界的人好多要到这儿小聚,喝茶,抽烟,摆龙门阵。讲些和书画相关的事,或听到的社会新闻。来的人多,李老三待客大方,两天一桶水,三天一条烟,一月要用茶叶四斤!

闲了没事,上这儿来坐坐,一时片刻,甚至一天半日。遇到李老三手上活路正忙,他先和你打个招呼,喊快些去坐,壶在那儿,烧有开水,茶在那里,你且自个去泡起去喝。

你耍你的,他忙他的。

偶尔他会插上几句什么话来,以助谈兴,不让你感到冷落。

白玉堂在何处(小北街有个白丁堂)(2)

写字画画,是这些人一生的爱好追求。几十年的时光一晃而过,从名利场中过来,似乎也得了些什么,却又像什么也没得到。从年轻时候就一直追求的东西,跟时光一起变老 ,像一片过眼云烟。不经意间走上艺术这条路,感觉太不容易。没有得到少年时自己的理想,内心总有些不甘。却又想爱了就爱了,不弃不离,直至离开那天。

来这里喝茶,和同道谈字论画,摆龙门阵,已成一种生活习惯。多多少少,获得些精神上的快乐和慰藉,也就够了。

有一句话,这世上总有一朵花是为你而开放。

最闹热是晚饭过后,大伙赴约似的纷纷赶到“白丁堂”来,有的走路,有的骑个单车,都说这时间心须要来耍它一下。

有人携来新作,告诉别个,说是自己白天在家头才写的。这次拿去参加联展该还将就吧?

旁的人凑了脑袋,仔细看过,说哪里是将就啊,笔势委婉含蓄,遒美健秀,内容也不错,你是谦虚了,当真要得,巴适!

写这字的听了自然是高兴,满脸笑意,扭过头去喊李老三:给我装起!最好是用那种茶色的木头框子!

李老三心头有数。尺寸大小,用啥颜色,柔和肃穆,讲究协调。他一般不作多言,听你先讲,根据你个人审美和好恶,适当时候给你建言补充,不动声色,把你带进他的审美,想的是如何让这装裱臻至完美。

人家做了几十年装裱,手艺是没得说的,尽管放心好了。

“心心在一艺,其艺必工。心心在一职,其职必举。”这话用在李老三身上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却说这日晚饭后,华灯初放,有一位书家骑了单车赶来。酒喝得二醺二醺,见铺内高朋满座,说你们都来啦!边说边从兜里掏出烟来,一支支散了,笑着一个个打过招呼。

白玉堂在何处(小北街有个白丁堂)(3)

李老三立即去把他手上带来的茶盅接过,掺上水,说,喝点茶。

铺门进去两步,摆着张长形案桌。那是李老三专门用来作裱糊的案板,谁个兴致来了,在上面写字画画都行。案板看去不是好大,不足两个平方,却是书画人驰骋的疆域,可通八极,没有边际。

这人今天像遇到什么好事,心情很好,突然来了兴致,喊李老三拿过张纸,在案桌徐徐展开,举了笔来,往墨池蘸了蘸,沉呤片刻,抬起手膀写起字来。

他神情专注,像是在对这案桌作深深的凝视,也像是在谛听远方的声音。

一横一竖,一撇一捺,闲庭信步,马蹄踏踏。

看写字的人,有时像想得很远,有时却又像啥也没想,进入一种无我状态。

书法,即是抒发也。让人魄魂四溢,不装不假,不欺不伪,不故作高深,不故弄玄虚。

要的就是率性率真,真性情。

这位书家带着几分酒意,涂鸦几笔,众人自然围拢来看。写的是本土一位现代诗人的诗句:见与不见,皆是圆满。

有人说这诗还有些禅意,字又写得巴适,直喊:我要了!又问书家,是喝了酒的缘故吧?

他听了没有吱声,人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头。坐下慢慢抽了支烟,又喝了几口茶,看天色已晚。说是该回去的了。就和几个分别打过招呼,说今天耍得巴适,隔天再来。

都喊他要把细哦!

他说我晓得的。骑了车,缓缓而归。

一路灯光迷离,人影幢幢,与一美女碰上,问他哪里去耍来?

“白丁堂!”他朗声回答。

似乎得到了一个美丽的承诺,他心头乐滋滋的,忍不住从喉咙哼起歌来。

白玉堂在何处(小北街有个白丁堂)(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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