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相逢应不识下句：纵使相逢应不识

#短篇小说大赛#

这是一个冬日的午后。

下午两点，老杜把车停在汽车站附近，一边听着歌，一边闭目养神。

突然有人敲他的车窗。睁开眼一看，是个跟他年纪相仿的中年女人，她问：“师傅，去杜家村吗？”

生意上门，老杜来了精神。他一边热情回应说去，一边帮女人拉开车门。

女人上了车，坐在副驾驶上。老杜偏过头来看了两眼，启动了车子。他突然想起来刚刚女人问他的时候，说的是普通话，于是问道：“妹子，你是外地人吗？”

女人“嗯”了一声，说：“对，我是来这边找人的，但是我又不知道他家的具体位置，只知道他老家是杜家村的。”

老杜好奇地问：“你这要找的是你什么人啊？”

女人叹了口气：“我是找以前在浙江打工的时候认识的一个朋友，那时候关系挺好的，但后来一离开，又换了号码，就这样慢慢断了联系。

“我有一次看过他的身份证，就记住了他家的地址，但是从来没来过这个地方。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着什么时候有空了要来他老家这里找他，看看他过得好不好，所以这些年一直牢牢地记着这个地址，现在能抽得开身了，就过来看看。”

老杜笑了：“妹子，你今天坐我的车算是坐对了，我就是杜家村的人，你说你要找哪个，我看我认不认识。”

女人有点茫然的眼神亮了一瞬，她略带点急迫地问道：“我那个朋友叫杜成，年纪应该跟师傅你差不多吧，你认识吗？”

车子突然颠簸了一下，老杜不好意思地说：“嗐，这个我还真不认识，我们杜家村人口不少，我也不是每个人都认识的。”

女人的声音低落了下来：“没事，我也没想过一定能找到他。”

“那你打算怎么去找呢？”老杜问。

“师傅，你就把我送到村委会吧，我去找村干部打听一下。”女人想了想，说道。

“村干部一般不会把村民的信息告诉陌生人吧？”老杜提醒她。

女人倒是很随意：“能找到就见见，实在找不到人，也不能强求，就当是了结了我的一桩心愿吧。

“其实我也不是非要跟他见面不可，只是作为多年没见的老朋友，就想看看他生活过的地方，想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而且都是这个年纪啦，贸贸然地跑到别人家里去，也会让他家里人怀疑吧，那样就不好了。”

车里一时很安静，只有音响在放着一首阿杜的老歌：“深情吻住了你的嘴，却不能停止你的流泪，这一刻我的心和你一起碎……”

车子在寂静的乡村公路上疾驰，很快开到了村委会大院里。女人跟老杜说：“师傅，我等下还要回车站，麻烦你就在这等我一下行吗？”

老杜答应下来，女人才下了车往办公楼走去。

他看着这个女人的背影，苗条纤瘦，小巧玲珑，似乎一如从前。

手机响了，是侄子打过来的：“小叔，这时候有个外地来的女人来村里打听你，是不是你年轻的时候在外面欠的风流债，现在人家过来找你讨债来啦？”

“你小子放啥狗屁呢！”老杜笑骂了一句，说：“我知道，她刚好坐了我的车，是我把她送过来的。”

“那她没认出你？在车上没跟你打听？”

“要是认出来了，我还把她送到这里来干啥，倒是跟我打听了，我说不认识。”

“你为啥不承认你就是她要找的人呢？人家大老远的过来，转了好几趟车，又是火车又是汽车的……”侄子困惑不解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你小子别管那么多，就跟她说我过得挺好的就行了，她要是再问你要我的联系方式，你就说你这没有。”

“好吧，那我再去跟她聊聊。”

老杜挂了电话，望着楼梯口那里出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视线里出现了女人的身影。她正向着他走过来，嘴角含着微微的笑意。

一如记忆中那样……

女人过来拉开车门，老杜猛地回过神来，扬起笑脸问：“妹子，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女人看起来心情不错：“打听到了，听这里的村干部说，我朋友现在过得挺好。”

“那你问到他家的地址没？还要不要去他家找他？”

女人摇了摇头，说：“我没问，也没必要去了，知道他过得好就行了，不用去打扰他。”

她转向老杜：“师傅，还是送我去汽车站吧，我该回去了。”

老杜不再多说。

车上的歌声依然在回响，还是阿杜那沙哑又深情的声音：“因为爱和痛都一样浓，因为你懂我也懂，所以我才会将你深深掩埋在我心中……”

汽车站到了，女人没有马上下车。她沉默了片刻，说：“师傅，你知道吗，我那个朋友，他特别爱听阿杜的歌，刚好他也姓杜，所以那时候我们大家也都叫他阿杜。”

她的声音很轻：“我那时害羞，明明对他有好感也不好意思说，谁知道后面一错过就是一辈子。还好，现在知道他过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老杜转过头看着眼前的女人。皮肤依然白皙，但眼角和嘴角也刻下了岁月的痕迹。女人也正凝视着他，他在她眼中也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车里再次安静下来。

片刻后，女人收回目光，低声说：“师傅，我该走了，等下没车了。”

老杜觉得自己此刻应该说点什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死活张不了口。

他看着女人下了车，身影汇入了车站的人流，直到再也看不见。

西斜的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脸上，他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

沧海桑田，时过境迁，你我都已不是当初的少年。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