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勤过年的习俗(民勤老家过年那些事儿)

今天是农历辛丑年的第一天,即大年初一,除个别亲友的拜年信息及电话外显得十分的清静,与往年的热闹相比似乎少了些许的纷扰,黯然伤神的思绪莫不是触动了灵魂的痛处: 父母双亡,亲人离世,每逢除夕烧纸钱,总是面向父母坟头方向跪拜,眼角的泪水从来都是长流不止,都说“父母在家就在”,而如今,迷糊在红尘中的我竟然像是水中浮萍,漂浮不定,那种凄凉不是偶然,而是定期不定期的时常。

“妈,我要出去跟同学玩儿”,“去吧,记得早点回来”,儿子响亮的打招呼声将我从静思中拉回,简简单单的对话,平平淡淡的亲情,心心念念的相聚,普普通通的家常味……小小的三口之家围坐在一起,看春晚,品香茶,唠家常,道人生,此情此景已为人母的我竟然如此渴望拥有。当新年的钟声敲响时,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牛气冲天的礼花声,合上人影绰绰,星星点点的“燎天篷”大军,感觉整个县城沸腾了,趴向窗户细赏年景的我居然陶醉得飘了起来,有一种插翅高飞的冲动,想急切加入到“燎天篷”的行列中去,霎时间小时候过年的镜头像电影一样历历闪现在我的眼前……

01扫 房

从时间上来说, 进入腊月人们的脚步就显得格外忙碌了,尤其是“腊八”过后形势一天紧似一天,活像有人拿着皮鞭无形中驱赶着谁似的。民勤有个习俗是要赶在“祭灶”之前“扫房”,所谓“扫房”笼统地说就是把房屋顶上的灰尘垃圾清理干净而已,实则是把屋里屋外的墙面、炕面以及旮旯拐角的垃圾、脏物都要清理的干干净净,寓意除旧迎新,来年图个好彩头。

民勤过年的习俗(民勤老家过年那些事儿)(1)

由于父亲常年在外工作,扫房的重任自然就落到了母亲的肩上,因为扫房也是有讲究的,据说不娶亲(未结婚)者不扫房,故而即使年长一点的哥哥姐姐也代替不了母亲扫房的重任,至于为什么有这样的规矩,至今依然没有搞懂其中的含义,但我一直遵循祖辈们的传统,时刻告诫身边的侄男阁女,不结婚不扫房。

扫房虽说不是什么力气活,其实也是有难度系数的大工程。记得母亲扫房时常常头戴一顶草帽,手持长柄扫帚,脚踩随时移动的“高桌”,高举着胳膊,伸长了脖颈,踮起了脚尖,那专注的模样在我眼里自然是迄今见过的人世上最美最帅的镜头。毋庸置疑,厨房是扫房工程难度系数最大之一,有道是自古“民以食为天”,所以不论阴晴雨雪,厨房总是炊烟袅袅,常年的烟熏火燎,加上又没有其他防护措施,更谈不上现代的换气扇、抽油烟机等辅助工具,红柳编的房笆除沾满黑不溜秋的油腻外还有高不可及的吊吊灰,扫房的人一不小心会被随扫帚飘落的黑灰打个花脸或者画个胡须,扫完厨房走出房门,邻居们会打趣地对着花脸或胡须开心地开怀大笑,这时候的笑无疑代表着对过去一年的霉运来一次彻底的清除,全新的一年即将搬上荧幕。

扫房过程中另一项大工程就是彻底清洗整理土炕上的所有毡条被褥,包括席子也要卷起来抬出去用木棒重重地敲打干净后再请进屋里重新铺好。这些简单的活儿当然有我和姐姐就足以承担了,也许是女孩子的天性,也许是母亲言传身教的结果,我们会按照先里后外,先旧后新的顺序井然有序地铺好所有的炕上用品,那些因为有时候无法掌握火候而几次三番被滚烫的热炕烤焦的毡条被褥,至今仍然记忆犹新。怀念那些因为烧炕、喂猪、喂鸡、喂羊、喂牛、挑水、做饭、哄带小我们好几岁的弟妹等因“分工不均”而导致姐妹之间扭扭捏捏,吵吵闹闹的友好的家庭氛围,怀念那些由于年幼无知而“斤斤计较”得不成体统的童年趣事,设想如果时光能倒流,岁月能往返,我宁愿在这举世瞩目,普天同庆的过年时光里狠狠地再体验一把曾经的热闹与不舍。

02祭 灶

小时候的过年也是从农历腊月二十三日开始的,俗称“小年”。这一天也叫“祭灶”,母亲告诉我们祭灶的时候灶老爷要盯家中的人头数,然后再向他的上级汇报各家人数,所以祭灶这天家里的大小人丁无论多么忙碌都要按时赶回家来,否则让灶老爷漏报了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虽然听起来有点神乎其神,但作为孩子们的我们自然不敢违背大人们的旨意,乖乖地偎依在妈妈的灶台周围,等有板有眼地祭奠仪式完毕之后,便毫不客气地狼吞虎咽地狠命地吃起盼望已久的灶卷来,那时候胡麻盐、薄荷盐的香味纯正得十里以外都想多呼吸几下,巴不得那个香味在嘴边多留几天。因为那时候缺衣少食,唯有过年这样的特殊节日才能拥有憨吃尽吃的权利。“二十三日祭灶呢,不头七天年到呢。”这是孩童们急切盼望过年而做梦都念念不忘的口头禅,更无法想象每日掰着手指头精准掐算过年时日的曾经的毛孩们是多么的不易啊。

民勤过年的习俗(民勤老家过年那些事儿)(2)

03做新衣

打记事起,过年穿新衣就是孩子们翘首以盼的事中事。那时候没有现在的网络、店铺琳琅满目的丰富的成品衣物,都是妈妈、奶奶们一针一线,夜以继日地赶制而成的纯手工服装。记得那年农村已经实行包产到户了,母亲打发我和姐姐去三沟商店扯布,以满足我们过年穿新衣的愿望。姐妹俩加快脚步极速前进,急急匆匆办完事就径直回到母亲辛勤劳作的自家田地上,母亲笑容满面地验收完我们的劳动成果后,随口说道“把剩余的钱交给我吧”,我和姐姐翻遍了周身的衣兜,活见鬼了,扯布剩下的钱无影无踪了,天哪,这下大祸临头了,要知道在那个年头两款七毛钱可是能办大事的,不由分说,母亲气急败坏地拾起地里的土块狠狠得砸向我俩,说时迟那时快,我们跳起八丈高的蹦子躲着飞来的“子弹”,飞毛腿般地狂奔不已,气恼的母亲再也无心继续劳作了,软踏踏的摊坐在地埂上。如今想起羞愧万分,都是由于出门少,见识短,磨炼不够,办事慌张造成的,心里的那个不安甭提有多难过。

民勤过年的习俗(民勤老家过年那些事儿)(3)

不过话说回来,娘亲从来都是儿女们的撑天伞,母亲哪里能不懂我们的失误,发发脾气吓唬吓唬我们姐俩,教育我们往后办事要再谨慎细心点就好了。记得此时我家已经有了缝纫机(当时流行的“四大件”之一),巧手的母亲为我赶制了“插肩袖”的洋气的棉衣,浅蓝色的底子,镶嵌着酷似茉莉花瓣的粉红色花骨朵,精选的布料,上乘的手工,别致的式样,单就这件独特的棉衣就给过年带来无尽的欢乐,这心里的美花陪伴我至今。

真切地记得王家大院共十三户人家,邻里之间相互帮衬,团结互助是常有的事,针线活这一块还数母亲最为擅长,加上她的菩萨心肠,有求必应自然是家常便饭了,尤其赶上过年的档,既是通宵达旦,她也是心甘情愿的,打心眼里希望大院里的孩子们过年都能穿上新衣服。孩提时代的我们曾经天真地认为穿上新衣就是最牛逼的事情,走起路来都是全新的姿态,活脱脱觉得整个世界都是新的,而这样的美好时光只有过年才有,能不忆过年?

作者:王桂琴

04写对联、上坟。

祭灶过后大院里的人们着实忙碌起来,杀猪、宰羊、熬馍、蒸馍、炸馍,无论干哪一样几乎都是一致的步调,同姓几代人齐聚在一起,一边忙活着手里的活儿,一边忙活着相互的交流。侧耳细听,不乏有讲故事谝闲慌的,有唠叨家长里短的,还有不失时机找乐子逗人开心的。大院里的模仿秀可是后继有人的,尤其模仿六奶家大妈吆喝牲口的口头禅——“哞式求,台式求,旦式求(驱赶牛的用语)”,声音的高底搭配太逼真太形象了,觉得好玩都跟着重复、模仿,几轮下来笑得人死去活来。仔细想想我那大妈也是人才啊,这赶牛用语的创新也算得上大胆改革了,这声名似乎与“大坝得嘞沟”的来头有得一拼。

民勤过年的习俗(民勤老家过年那些事儿)(4)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大年三十这一天。天刚蒙蒙亮,各家大小人等早已起床,齐心协力抬水泼院子打扫卫生,那时候全村仅有一口土井,水资源太有限了,所以你追我赶也就成自然了。而后轮到剁楦子(饺子馅)、写对联,写对联才是好多邻居比较为难的事儿,因为父亲是远近闻名的读书人,又是教书人,毛笔字写的又不错,是名副其实的书香门第继承人,所以写对联这档子事父亲是非常乐意接受的,左邻右舍们只要准备好写对联的纸张就够了。我生来就有几分男子汉性格,喜欢凑这样的热闹,喜欢给父亲帮忙折对纸,摆放写好的对联。也记不清那时读几年级,识字不多,更谈不上咬文嚼字,但对父亲所写的那些对联十分感兴趣,因为听上去朗朗上口,大气磅礴,巴不得都牢记在心呢,譬如什么“开门迎春春满院,抬头见喜喜事多”,“精耕细作丰收岁,勤俭持家有余年”,“门迎四海千重福,户纳乾坤万里财”这样的对联我还是记住了几幅,单就诸如“辞旧迎新、春意盎然、万象更新、五福临门、财源广进、国泰民安”等等的横批就喜欢得不得了。另外“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这幅对子,是小时候父亲特意挂在我家上墙的,尽管后来才弄懂真正的含义。更让我好奇的是架子车上要贴“日行千里”的帖子,牛羊圈要贴上“牛羊满圈,鸡鸭成群”的对子,这寓意,这盼头,无论怎么都给人温暖、向上的念头。

话说打浆子(浆糊)、贴对联也都是技术活,浆子要不清不稠才行,用老掉牙的小笤帚刷浆糊,把对联贴上去后再用干净的笤帚从上往下用劲扫一扫,确保对联贴的牢固一点。贴好了对子的院落恰似披上了节日的盛装,那一条条红堂堂的对联宛如一件件窈窕淑女的嫁衣,煞是好看,浓浓的年味似乎一下子涌了出来,“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真乃千古绝唱。

民勤过年的习俗(民勤老家过年那些事儿)(5)

上坟烧纸同样是王家大院的人们大年三十隆重的仪式之一。煮好的猪头肉切上一块“刀把子(一小块肉)”用缸子端上,里面多盛些汤水,才能满足在大家族所有的坟上都“浇点(祭祀)”的需求,手工捥些烧纸,带些鞭炮,浩浩荡荡的烧纸队伍向着土山山进发了。遵循传统习惯,上坟基本也是男人们的活儿,他们庄严地浇点、祭拜完祖先们后,“砰砰”、“啪啪”的放几个“钻天牛”直插云霄,再来几个“两响炮”冲破寂静,再接着是接连不断的小鞭炮们“呐喊”助阵,期盼已久的孩子们终于可以释放了,“过年了,过年了”,奔跑着,呐喊着,这才是传说中的真正意义上把先人们请回家过年了。

05装仓、熬寿。

上坟回来就是过年另一个隆重的环节——装仓(吃年夜饭),其实我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搞懂为什么把吃年夜饭叫装仓,也许就是丰盛的年饭的意思吧。那时候装仓只不过就是吃个猪头、羊头、猪蹄子、羊蹄子而已。装仓也是很有仪式感的,母亲把早已烧煮好的猪头、羊头全盘端出放在案板上,父亲亲自动手操作,我们娣妹六个团团围住父母,像燕娃子一般眼巴巴愁着适合自己想吃的东西。我自小就是个口细(吃东西很挑)的Y头,别人眼中的稀罕物我却不能接受,因为自己亲自喂猪喂羊,亲眼目睹猪羊吞吃各种粗食杂粮,无论怎样烹煮,总认为它们头上的各种器官依然没有弄干净,所以装仓对我来说基本就是个看客,现在想来亏大发了,要知道那些器官才是稀有的美味佳肴。一阵你争我抢过后,吃羊脑髓该是最后一道工序了,父亲拿大锤砸开羊脑壳,团簇紧围的羊脑髓就清晰可见了,由于母亲一向身体瘦弱,这上好的补品,自然就是母亲的专利了。

再接着就是熬寿。据说熬寿就是在熬福,谁在大年三十晚上熬夜越成功,来年福气就越重。这对我来说毫无挑战力,因为本人生来就不适合熬夜,睡不好觉次日觉得头大心楞,连走路都是颠三倒四的,所以时至今日才慌然大悟,原来导致福气不够厚重的原因却在于此。这里有个讲究值得一提,那就是除夕晚上家里的所有屋子都要把灯点起来,上坟时已经把先人们请到家里来过年了,没有灯火先人们怎么玩耍呢。之所以三十晚上神鬼乱了,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理由吧,嘿嘿想起来真是有点意思。因为当时没有电视、电脑、手机等高科技产品的支撑,熬寿全凭玩牌度过,不论大小人等,三个一堆,五个一群,欢声笑语,热闹一片。

06燎天篷、拜年。

燎天篷可是每年过年的重头戏,之所以燎天篷,即就是燎去霉运,迎来新春的寓意。首先燎天蓬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代表来年的兴旺发达的程度,年长的有经验的长辈们事先要看牛的卧向,因为牛卧的方向就是来年财富的方向,所以燎天篷当然就在这个方向上。为了不耽误燎天篷的时辰,装仓完毕父亲就给我们每人分好了炮仗,母亲把我们的衣物一一堆放在炕头,记不清是过年心切还是判断力尚不成熟,记得每次都像部队急行军打仗一样神速,一会功夫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到齐了,讲究的长辈们还要就地烧香献盘。任凭熊熊的火苗趁势燃烧,通透明亮的火焰照亮了每个人的笑脸,兴奋的人们团团围住火堆边聊边烤,继而“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接踵而起,再然后陆续开始掐(跳的意思)火堆,嘴里念念有词——东去东赢了,西去西成了,牛羊满圈了,骡马成群了,百病消除了,兴旺发达了等等美好祝愿,再然后孩子们各自拿一根火把回家,利用火把在自家院子里放几个炮仗,燎天蓬事宜完美收官。

大年初一的开饭时间一贯比较早,因为饭后大院里的人们开始相互拜年,拜年代表队通常也是以男性为主,主要是给年老的长辈及年长的同辈“请安”,祝福他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被拜者也早有准备,给前来拜年者敬个酒,装根烟,散花糖等,真是老有所尊,少有所爱,处处洋溢着欢乐祥和的景象。

07尾 声。

大年初一正式开启过年模式。饮食方面,主食自然遵循老先人的传统,初一的饺子,初二的面,初三的挽面哗哗转,至于零食实行三天开放日,看上哪样吃哪样。活动方面,可以结伴去看戏,也可以扎堆去玩牌,冷不丁我们的八爷就自进角色了,吆喝起大院里几个能拉二胡的叔伯,飘飘然唱起了《顶缸》、《小放牛》等曲目,有声有色,有模有样,儿孙们看自家人唱戏乐不可收。我们的六爷此时也翩然起舞了,《下四船》唱的堪比专业演员,唱几句还会软嗲嗲地倒在六奶的怀抱里歇一会,六奶不好意思地连推带搡地说“起来吧呦,你脏脏个人”,真真切切的夫唱妇随的撒娇被一大推自己人看在眼里了,这么逗的爷爷奶奶你们有吗,笑得我们肚皮疼。

过年的最后一个不可忽视的环节——打醋碳。初三日早上做饭时烧一块砂石头,饭后将灶火里烧得通红的砂石头扒到大黑铁勺里,再放些葱胡子,上面浇些醋,顿时醋烟滚滚,浓烈的醋香味弥漫庭院。这个环节需两人配合完成,前面的人端着铁勺快步走遍屋里的旮旯拐角,紧跟在后面的人拿着扫帚全力往外扫,嘴里念叨着“先人们年过完了,各回各家吧,再不许打搅我们了”,扫完所有的屋子后每人喝点铁勺里的醋碳,代表来年顺风顺水,一切如愿。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伴随着打醋碳环节的最后结束,标志着不长不短的三天年彻底过完了,年少的我们盼望的过年状态是快点来,慢点走,草草三日无论如何都觉得不够过瘾。

掐指细算,从少年到中年,从乡下到城市,从孑然一身到结婚生子,至少也过了几十个年头了,自然也从中悟出点道道来: 小时候过年,盼的是穿新衣,放花炮;长大后过年,盼的是人团圆,家常在;而如今过年,盼的是人健康,心安宁。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无论如何在我心中最美的风景依然是千古不变的过年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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