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的重大成就 三国两晋南北朝最潇洒的湖南人

文/谢玩玩

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的重大成就 三国两晋南北朝最潇洒的湖南人(1)

魏晋风度、六朝风流是中国历史上文化辉煌的一页,阮籍、嵇康、王羲之、谢安这些大名士不用说,即使是不那么出名的名士,放到后世也会非常出彩。本文挑选了一个小名士,让我们可以以小见大,见识六朝文华的厚度。

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的重大成就 三国两晋南北朝最潇洒的湖南人(2)

罗含在《湘中记》里写酃湖,在衡阳县东二十里处的地方,水质极好,当地人常用它酿酒,名字随湖名,就叫酃酒。初入口时,绵厚醇美,等你慢慢咽下,舌头再在嘴里卷过一圈,细细品来,只觉得舌尖上那层厚香渐去,唯有满口清甜。这么好的酒,自然就成了魏晋南北朝时每年上贡给朝廷的宫廷御酒。

酒好,文字也好,这么好的文字,出自罗含(生卒年不确)笔下,一点儿也不稀奇。他生于西晋惠帝年间,字君章,桂阳耒阳人(今湖南耒阳市)。史书形容他“文采卓异”,时人赞他是 “湘中之琳琅”“江左之秀”。

因这江左之秀文采太过出众,大家都不相信是他勤学苦读来的,便有了一些传说。

传说罗含少年时,有天白日犯困,忍不住躺在床上睡着了。没过多久,只见窗外飞来一只鸟儿,“文彩异常”,羽毛颜色是从未见过的新鲜模样。罗含看得稀奇,嘴巴忍不住微微张开,说时迟那时快,这鸟儿瞅准机会,“嗖”的一声,风一般便朝他嘴里冲去。罗含又是一惊,下意识一吞,“咕噜”一声,竟将这鸟儿吞下了肚!

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的重大成就 三国两晋南北朝最潇洒的湖南人(3)

五色鸟是文采的象征

他一个激灵,顿时醒来,见天色依然白灿灿一片,自己才睡了多久?环视四周,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正要放心,却觉得胃里不大舒服,像是真吞了什么东西似的。

罗含那时还是少年,心里很觉不安,便跟家里长辈说了这事儿。长辈听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他宽心“鸟有文彩,汝后必有文章。”“文彩”不就是文采吗?你将来写文章必定出色,是个吉兆!罗含长大后,果然以文章闻名当时。

刘义庆(就是写《世说新语》那个刘义庆)在《幽明录》里写得更传奇:罗含这个人,一直到二十多岁,都不太喜欢念书。有天白日睡觉,梦见一枚五色鸟蛋,光芒夺目,不像人间能有的东西。罗含“梦中因取吞之”,将这鸟蛋吃了,醒来后便渐有了学习的志向,慢慢出了名。

照这些故事的说法,仿佛人家罗含的才气是天赐而来,不必费什么力气。其实抛开《幽明录》前半截的传奇,后面才是重点:“更勤学,读九经。”正是有罗含早年废寝忘食的学习,才有他后来享誉荆州的名声。

名声传开,朝廷自然不肯放过这人才,屡次征辟。罗含心思不在仕途,再三拒绝。即便父亲的故吏来请,他也“傲然不顾”,后见推辞不掉,才勉勉强强出来做官。既是勉强,当然不会委屈自己,罗含有一说一,不逢迎,不拍马屁,不怕得罪上司。

东晋咸和年间(326—334),罗含在桓温手下做事,桓温让他检查江夏太守谢尚的工作。罗含到了江夏,不问政事,只找谢尚喝酒——他“湘中之琳琅”这个美誉,还是谢尚给的呢!酒足饭饱,罗含款款归来,桓温问:“江夏那边情况如何?”

罗含避而不答,反问桓温:“你觉得谢尚这人如何?”

谢尚这人如何?好问题!

谢尚常年游走于琅琊王氏与颍川庾氏两派之间,立场并不分明。作为颍川庾氏一派,桓温正是怀疑谢尚,才叫罗含去江夏刺探他。谁知罗含归来,反问谢尚这人如何?

桓温深吸口气,面露微笑:“谢尚嘛,是比我还要厉害一些的人。”

罗含跟着微微一笑:“比您还厉害的人,哪会做什么不合理的事呢?所以我去了江夏,一点政事都没问!”

这话怎么接?桓温赞他不是,怪他也不好,最后只得将这事儿揭过不提,就此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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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武兼资的桓大司马

谁知桓温罢了,罗含却不胜烦扰,不多久嫌官舍吵闹,是非又多,到城西小洲上修了座小茅屋,“伐木为材,织苇为席而居”,离群索居,布衣蔬食。人家觉得他孤单,他觉得清静自在,好不快活——这小洲因罗含住过,后来还成了一处景点,叫罗公洲。

后来刘义庆(又是他!)把罗含住处整修了一番,改建为栖霞楼,“楼下洲上,果竹交荫,长杨傍映,高梧前竦”。哗,绿荫幽凉,正是赏夏的好去处!

因他不慕名利,生活简朴,反而很得桓温器重(“江左之秀”这个名儿,又是从桓温这里来的!),多次向朝廷推荐他,以至于官运不错,从宜都太守一路做到了廷尉、长沙相。后年老辞官,回归故里的时候,朝廷还加封他为中散大夫。

这中散大夫回到家中,来不及感慨“儿童见面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却见自家庭院台阶上突然长出几丛幽兰黄菊!旁边人顿时欢呼:“君子有德,兰菊丛生!罗郎君你德行出众,老天都显灵了哪!”

老天显没显灵不知道,罗含究竟有何政绩,史料阙记,也已很难知晓。但他有两部作品,名声十分响亮。

一部是《湘中记》,是罗含担任宜都太守时写的,文字非常漂亮——湘水至清,虽深五六丈,见底了了然。其石子如樗蒲大,五色鲜明,白沙如霜雪,赤岸若朝霞……云云。

可惜的是,这么漂亮的《湘中记》,在南宋末(一说明朝)就已亡佚。如今看到的不同辑本,是从《文献通考》《太平御览》《太平广记》这些书里零零碎碎摘来,勉强凑成的一部,许多描写,已然不存。

这样想想,便很为罗含可惜。

人生一世,终会死亡,肉身必然冷却,白骨也将化作尘埃,更不必说文章诗赋。说是不朽,然而,天地之间,有何不朽?纵然罗含当时有看到湘中风景时含微的喜悦,有一笔一画记下的珍而重之,但字句寥落,许多人情风物,早已掩埋在历史的尘埃之下,许多人物,连名姓都不被知晓。虽然知道这是万物无法逃避的自然之理,思之想之,仍不免感觉可叹。

不过,如果罗含听了我的感叹,恐怕立刻就要反驳。这和他在《更生论》里的观点,迥然不同!

《更生论》融合儒释道三家思想,对中国哲学思想史产生过十分重要的影响。写作方式不同于当时流行的回答结构,采用逻辑推演的方式,来论证自己的观点,是中国佛学散文中极少见的纯思辨论文。

罗含逻辑严密,论据充分,将自己的观点娓娓道来:“万物有数,而天地无穷,然则无穷之变,未始出于万物;万物不更生,则天地有终矣;天地不为有终,则更生可知矣。”天地未有终,所以能不断代谢(即“更生”),变化无止境;既然天地变化无止境,那么,天地间的万事万物,也处于持续变动之中了——唯有变,才是永恒的不变。

自然如此,人类社会,岂非如此?子孙后代,仍与祖宗有内在联系,传承不变,不失其旧,是为家学家风、文化传统。然而,历朝历代,文化风尚各有不同,子孙后代,与祖宗也一定会有差异,为什么?

因为有时间、肉身的限制。囿于这些限制,生命的形态一定会处于生死变化之中,但《庄子•逍遥游》说过,“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鲲鹏一大一小,形体有别,内在精神却是一致的。由此看来,肉身会死亡,精神却能更生不朽,是为灵魂不灭。

这篇文章太好,一问世便引来多方关注。名士孙盛读罢,立刻过来与罗含进行了一番激烈辩论:“形既粉散,知亦如之,纷错混淆,化为异物,他物各失其旧,非复昔日。”肉身消亡后,精神必然不存,有什么能够不朽?他两人的辩论,是佛教史上第一次有关形神关系的辩论,影响十分深远。

后来《更生论》被收录在《弘明集》[1]中,流传甚广。罗含才名,也一直被人百般推崇,杜甫写诗,“庾信罗含俱有宅,春来秋去作谁家”。此外,刘禹锡、李商隐、隋唐五代的许多文人,都提过他,将他和谢灵运、江淹这些魏晋南北朝著名作家相提并论,赞他的文采,赞他不为名利折腰的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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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典籍中亦能见到三教合一的影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罗含是对的。

他去世已有千百年,文章散却,尸骨无存,但依然被人推许,岂非的确实现了灵魂不灭,精神不朽?所以,正如他在《更生论》中所说:万物更生,世代传承,不必求名利,不必悲生死,赞誉毁誉,功名成就,尽付一笑中。

[1]《弘明集》是梁代僧祐所编的中国佛教史上第一部佛学文献汇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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