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小姑娘(记忆里的小姑)

小姑是我二爷爷家的闺女,比我大三岁。记忆里的小姑圆圆的脸蛋,一双小眼睛一笑就眯成一条线。

小姑虽然比我大,但上学晚,只比我高一级。我和小姑整天形影不离,我们一起上学,一起玩耍,一起拔草、拾柴。有时晚上我也不回家,和小姑挤在一个被窝里,叽叽喳喳聊个不停。小姑陪我走过了童年的四季,给我留下了许多美好的记忆。

春天,小姑领着我拔野菜,一人挎着个小篮子,奔走在田间地头。小鸟鸣叫着不时从头上飞过,传达着春天的信息。地里的麦苗绿油油,一大片一大片的,像铺了一张绿毯。五颜六色的野花争相怒放,浓郁的花香沁人心脾。一簇簇的野菜,碧绿碧绿的,小姑弯着腰一边拔,一边给我介绍,这是荠菜,这是苦菜,这是蒲公英……你看清楚了,别认错了。我一边应着,一边看蝴蝶在花间飞舞。小姑随手采一大把各色的野花,编成两个花环,一人一个戴在头上。我们高兴得唱起儿歌,“春天到,春天到,花儿朵朵开口笑。草儿绿,鸟儿叫,蝴蝶蜜蜂齐舞蹈”。那时的野菜很多,半天功夫就拔满篮子。我们把野菜带回家,大人清洗干净,苦菜蘸酱吃,也能做小豆腐,荠菜一般拌上玉米面蒸着吃。在那个食物匮乏的年代,它们都是春天的美味,至今让我回味无穷。

那时我们村里家家户户养蚕。从桑树吐露新芽,大人们就开始孵化蚕种。一般半个月,小蚕就会孵化出来。人们把嫩嫩的桑叶采摘回家,洗净晾干,切成细丝,均匀地撒在蚕宝宝身上,那就是它们的美食。蚕一般七天蜕一次皮,身体变大一些,食量也会变大。放学后帮大人采桑喂蚕就成了我们的一项任务。采桑叶一般要爬到树上采,我胆子小,不敢爬树,都是小姑上树采桑叶,我在下面拾。小姑灵活,嗖嗖几下就爬上去,站在粗大的枝丫上,专采那些肥大的桑叶。她一会儿跳到这个树枝,一会儿转到那个树枝,在树上荡来荡去的,我紧张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一个劲地嘱咐她小心点。一片片桑叶从树上飘落下来,像下了一场绿雨。我把桑叶捡起来,放进篮子里。伴着落日的余晖,我们满载而归。

天空中不断穿来布谷鸟叫声时,蚕上山了,吐出一根根银丝,织成一个个白白的茧。此时桑葚也熟了。一颗颗黑红色的桑葚挂在树上,让人垂涎欲滴。小姑早就嘴馋了,爬到树上,摘下一颗颗黑葚子填进嘴里。看着小姑吃的嘴都染黑了,我在树下仰着头,着急地喊:“小姑,别光顾着自己吃,快给我扔下几个来。”小姑笑着从树上探出身子,从口袋里摸出一大把黑色的桑葚,递给我。一会功夫,我也变成了黑嘴巴。我们看着对方的黑嘴巴,笑成一团。

布谷声中,麦子熟了。大人们起早贪黑忙着收割小麦,一捆捆麦子被运到场院里。女人们这时大显身手,围坐在麦堆前,顶着烈日,抢着梳麦秆。场院里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不时传来阵阵欢声笑语,那是丰收的喜悦。当时是集体经济,粮食由生产队同一分配,但麦秆谁梳的归谁。因为当时房子的屋顶都用麦秆覆盖,所以家家户户都要储备麦秆,特别是准备盖新屋的家庭和老屋准备更换麦秆的家庭,更是大人孩子齐上阵。小姑梳麦秆可是一把好手,年龄虽小干活却不输大人。瞧,小姑端坐在一个按着镰刀的板子上,镰刀立着,刀刃朝前,她双手拢着麦秆,麦穗朝下,摔打几次,把麦穗弄齐,一手握着铁梳子,一手握着麦穗的底部,熟练地用铁梳子梳去麦叶,割下麦穗,随手往前面一扔,动作一气呵成,一会功夫,身边就堆了一大堆麦秆。旁边的婶子连连赞叹:“真是个能干的闺女,将来保准找个好婆家。”她的话引来大家一阵笑声,小姑羞得满脸通红。白天晒好的麦穗,人们晚上进行脱粒。场院里灯火通明,脱粒机隆隆地响,大人们忙着运麦子,往机器里塞麦子,接麦粒,孩子们在场院里追逐打闹,在麦堆里捉迷藏。晚风徐徐地吹着,带走了白天的燥热。我和小姑惬意地躺在柔软的麦草上,闻着麦草的清香,看繁星点点。我们仰头寻找着北斗星和牛郎织女星,小姑给我讲牛郎织女的故事,他们如何七月七日鹊桥相会。她还给我讲一些童话故事,不知不觉月亮西沉,大人呼唤着回家睡觉,我们意犹未尽。

夏天的傍晚,知了在树上高声鸣叫,这正是知了猴出土的时候。村边的树园子是知了猴的藏身宝地,地上有很多知了猴藏身的小洞。小姑很懂得抠知了猴的技巧,她猫着腰,围着树转来转去,看到洞口土很薄的,基本里面就藏着知了猴。用手一抠,洞变得指头肚那么大,胖胖的知了猴就露出了头。轻轻地用一根小棍一触知了猴,它就伸出几条腿防卫,正好把它拉出洞来。一抠洞不变大的,可能是别的小虫子。小姑很快就找到了十几个知了猴,而我忙活了半天,只找到三个。小姑看着我沮丧的样子,安慰我说:“吃完饭我再领你拿手电照知了猴,照得都归你。”我立刻欢呼雀跃,在知了的叫声中回家转。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秋雨淅淅沥沥的下了几天,雨刚停,小姑就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嘴里嚷嚷着:“快走,快走,咱们到地里捡玉米去”。我应声挎起一个荆条篮子,跟在她后面向田野里走去。天雾蒙蒙的一片,空气中飘弥漫着丰收的气息。小姑走在前面,两支粗粗的麻花辫一甩一甩的。

玉米收割完了,放眼望去,满地铺满了玉米秸。想起玉米未收获时,绿油油的玉米秸就像一对对士兵整齐地排列着,我们两个放学后经常钻进地里拔草喂猪。我们猫腰在地里寻找着的青草,玉米叶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小姑拔草速度比我快,她的篮子装满了,我的才装了大半篮子,还松松垮垮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埋怨她:“小姑,你慢点等等我呀”。小姑抹一把脸上的汗水,扬起那热得红通通的脸,笑眯眯的看着我,“一会我帮你拔点”。晚霞染红天空时,我们两个挎着沉甸甸的猪草走在田间的小路上,一边唱着“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

一棵野茄子挂满了果子,一簇簇紫红色的果实,被雨水冲洗的晶亮,让人垂涎欲滴。忍不住摘下几个,塞进嘴里,甜甜的汁液弥漫在唇齿之间。翻开玉米秸,一些炸裂的黄豆发了芽,一簇簇的,叶片绿绿的,还顶着露珠,煞是可爱。小心翼翼的拔出豆芽,放进篮子里,晚上可以炒豆芽吃了,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这就是美味的菜肴。

灰蒙蒙的天空下,我们开始不停地翻玉米秸,两个小小的身影在地里移动着。我们找到的一般都是个头小籽料不饱满的袖珍型玉米。运气好的时候,翻开玉米秸,也能找到几个大玉米,那心情真是如中了大奖一般激动万分。捡累了,找块石头坐下,随手折一根玉米秸,剥去皮,慢慢的咀嚼着它的汁液。一只蚂蚱从身边飞过,瞬间吸引了小姑的注意力。小姑一下子跳起来,双手轻轻一捂,蚂蚱就被摁住了。折一根长长的狗尾巴草,把草梗穿进蚂蚱的脖子上,蚂蚱就飞不了了。我们把篮子放在一边,开始扑蚂蚱。地里有许多绿色的大蚂蚱,也有褐色的小蚂蚱,雨后的蚂蚱行动不快,比较好逮。扑到一只就穿在狗尾巴草上,一会功夫就能逮一大串。我们逮到蚂蚱一般直接丢进火里烧,吹吹灰就吃。大人们一般先去掉翅膀,用盐腌制一下,用油炸酥,做下酒菜。想起小时候烧蚂蚱的味道,我现在还回味无穷。

那些年的冬天,我感觉特别冷,雪下得很大,屋檐下常常垂着长长的冰凌。随手掰下一截,放进嘴里,凉凉的,像吃冰糕一样。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雪,人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响。那时我们小孩也不怕冷,冻得鼻子通红,手脚发麻,也要在雪地里奔跑、打闹。男孩子喜欢打雪仗,小姑喜欢堆雪人,我就给她当助手。先找一片干净的雪地,把雪堆成堆,滚一个大雪球当雪人身子,滚一个小雪球当雪人的头,塞上两个煤核当眼睛,插上一个胡萝卜当鼻子,找个圆球塞上当嘴巴。小姑围着雪人转悠,不时的修补一下,总觉得少了什么,于是解下脖子上的红围巾给雪人围上,一个胖胖的可爱的雪人完成了。雪人引来一群小伙伴,大家围着雪人转悠,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惊飞一群觅食的麻雀。天气好的时候,小姑会带我去野外拾柴。走在空旷的田野,太阳斜斜地照着,没有了夏天的温度,天干冷干冷的。当时家里不舍得买炭,做饭、取暖都要烧柴草。柴禾往往不够用,大人们碰见根枯枝都会带回家,所以野外柴禾也没有多少。小姑领着我满地里找别人漏下的玉米茬,去树底下捡枯枝。发现一截大点的树枝,我们都高兴半天。在小姑的带领下,我们总能捡到一些柴禾,足够烧一两顿饭。现在农村做饭也很少烧柴草,不是用电就是烧液化气,冬天取暖烧煤,谁还会去拾柴火呢。秸秆都还田或者做了饲料。袅袅的炊烟成为我们这一代人的记忆,捡柴的场景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

小姑初中毕业就辍学了,学了裁剪,后来在一家服装厂上班,成年后嫁到了外地。我们家也搬到了城里,我工作后就和小姑就失去了联系。听母亲说小姑在服装厂干了车间主任,一双儿女都读了大学,日子过得很红火。

心中的小姑娘(记忆里的小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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