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教育不可落下的必修课:我们需要怎样的死亡教育

在非洲西部,有个叫加纳的国家。那里有很多的黄金和钻石,还有火遍全球的“黑人抬棺”。

2017年英国BBC纪录了本杰明的团队,他们在当地被称为抬棺舞者,领导者本杰明被称作加纳的殡葬改革家。你的棺材可以是一只大球鞋或者飞机、老鹰,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加纳人认为葬礼和婚礼一样是新的开始,需要DJ、舞者、主持人活跃气氛,是即便四处借钱也要完成的仪式。七个人一跳就是半小时,有领舞有伴舞,坐着跳、躺着跳、爬着跳、蹲着跳、站着跳,肩扛沉重的棺材还要保持平衡一致,可以说是史上最专业合法的“死亡蹦迪”。

这样一种风俗的形成,不仅是加纳人的乐观天性,还有当地肆虐的疟疾。时刻面对死亡,难道就要时刻悲伤吗?既然已经哭着来到这个世界,不如就笑着离开。

最近环球时报上出现了一段“警察抬棺舞”。在秘鲁的首都街头,几名警察穿着警服戴着口罩举着拉拉队的花球,扛着一口写有新冠病毒的棺材,一边跳舞一边喊“让我们一起抗击疫情,战胜病毒!”家家户户站在自家窗前鼓掌吹哨,吹哨鼓掌。

最厉害的死者是来自爱尔兰的一位老兵谢伊,当爱尔兰风笛响起,亲友们沉浸在哀伤之时他的声音突然从地下传来,棺材盖都压不住。老人戏谑得说:“有人吗?放我出去!你们在搞什么鬼!这里面太黑了,求求你放我出去吧。噢我死了,我只是来说再见,噢我要死了。你好死亡,你好再见。”他很想知道他生前的玩笑让多少人笑了。

以喜代丧的风俗,我们也有。山西的抬棺、湖南的舞龙舞狮,小品唱戏,俗称“闹丧”。老人家自然死亡是喜丧,好像什么都要热热闹闹的。

但对于【死】的忌讳,我们也是最全面的。光是用来代表【死】的词,【亡】【卒】【崩】【殁】【逝世】【去世】....从古至今几十种。以至于我写这篇也不敢用太多死字。

从年幼的避而不谈,抗拒又避讳。到老年的,只要说起【死】你就是咒他。至于差不多的,都觉得来日方长,离自己还远着呢。

所有这些看起来理智的背后都是深深的恐惧,恐惧死亡带来的未知、无力。但若是已知且有力呢?

新闻人白岩松说:“中国人讨论死亡的时候简直就是小学生,因为中国从来没有真正的死亡教育。”

不,我们有庄周的高歌——

庄子快死的时候,弟子们想要凑点钱厚葬他。把他给气得,说“我有天地那么大地方做棺材,日月星辰万物都是陪葬品,这还不够吗!我若死了,往山里一扔就行,也不必埋。埋在土里被蚂蚁吃掉、露在地上让乌鸦吃了,不都一样吗?”

列子死的时候,庄子在灵堂唱起丧歌,唱完还干哭三声再走。按列子的想法,生未必是好事,死未必是坏事。庄子看这么一大帮子高人全哭哭啼啼的都烦,列子看了不得气活过来。

他说:“我敬列子是条汉子,面对生死都平静地很。不像那些为生狂喜、为死痛悲的,也不像那些以生为苦,以死为乐的。搞什么薄葬厚葬的,生了就生了、过好每一天。死了就死了,就当四季变幻。死生都一样,就像昼夜交替,生不足喜,死不足悲,不如止哀而歌。”

后来庄子的老婆死了,他盘腿坐地,敲盆高歌。唱的也是这首丧歌:

道初混沌兮,化而有气。

气化成形兮,始而有君。

春夏秋冬兮,生老病死。

死归渺茫兮,还于天地。

嗷嗷痛哭兮,不知天命。

朋友觉得他太过分了,庄子答:

“一开始我也绝望啊,我到底是个凡夫俗子。后来想到生命的开始本就无生无形无气,阴阳交替才有了气,然后有形,然后有生,现在又变为死。所以生死的变化就像春夏秋冬的更替一样。她虽死了,人却仍然安睡在天地间,我为什么还要悲伤?”

朋友又说:“理虽如此,情何以堪?”

庄子答:“死生都是一气所化,人情不了解这道理,所以有悲有乐。现在以理化情,有什么不堪忍受的呢?况且得者,时也;失者,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就不能左右人了。”

两千多年后,这份生死归一、安时处顺仍给许许多多后人以细细绵绵的抚慰。

庄子太远,尤不可及。

说一个最近的,蔡澜先生。

他认为人生充实了,对死亡的恐惧就会相对减少。葬礼最好变成一个大派对,尽量喝最好年份的香槟,吃最肥腻最不健康的菜肴,宴会完毕后自己搞失踪,不再见人。

这真是我梦寐以求的葬礼。

《老友记》第一季第八集中莫妮卡的外婆走了,两次!爸爸想到他走的那天,说他想要海葬。租一条船、带着午餐,那一天一定玩得开心。他希望那天会如此好玩,每个人都像自以为那样了解他,直到死亡那天,“ Huh!”

冯骥才先生的《俗世奇人》中有一场刘道元活出殡的好戏,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就办好葬礼,由此看到谁是他的朋友,谁又是敌人。最后站在自己的棺材板上大喝一句:“原来人死了是这么一回事儿!”

对于死亡,要说豁达没有比以上更豁达的,要说幽默也没有更幽默的。

但是寻常人要走出不寻常的哀伤,就要像余华在《活着》中活出来的,只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

那老人说:

“我认识的人一个挨着一个死去,我还活着。”

“今天有庆、二喜耕了一亩,家珍、凤霞耕了也有七八分田,苦根还小都耕了半亩。你嘛,耕了多少我就不说了,说出来你会觉得我是要羞你。话还得说回来,你年纪大了,能耕这么些田也是尽心尽力了。

老人和牛渐渐远去,我听到老人粗哑的令人感动的嗓音在远处传来,他的歌声在空旷的傍晚像风一样飘扬,老人唱道——少年去游荡,中年想掘藏,老年做和尚。”

在死亡中学习,代替不了死亡

但死亡也可以作为活着的一部分。

活不出来,至少在《寻梦环游记》我们还可以找到抚慰。一首“Remember Me”唱哭了多少人,逝者说这不是写给全世界的,这是写给我女儿Coco的。

“请记住我

虽然我要说再见了

请记住我

眼泪不要坠落

我虽然要离你远去

你住在我心里

在每个分离的夜里

为你唱一首歌

请记住我

虽然我要去远方

请记住我

当听见吉他的悲伤

这是我跟你在一起唯一的凭据

直到我再次拥抱你

请记住 我”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带着死亡活下去,又是新生。

死亡教育不可落下的必修课:我们需要怎样的死亡教育(1)

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死,但并不是每个人都“真的”知道自己要死。等死比死更可怕,好死还是赖活着?

《Being Mortal》一书中阿图医生以医生的视角告诉我们医疗有其局限性,需要抵制干预、修复和控制的冲动。比起浑身插满管子说不出话,大小便失禁痛苦又无效的治疗。有尊严得死去,才是最好的告别。慢慢走完旅程最后一程路,而不是把死亡当做不速之客永远拒之门外,当它真正来临时不至于被自己吓死。

一时告别容易,日后却是呼吸不绝。

老祖宗早有政策——节哀顺变。

劝人节哀,人想打人。因为重点搞错了。

“节哀顺变”出自《礼记》“节哀,顺变也”,节哀的意思就是顺变。先有顺变的心态,才能节哀。

顺序不能搞错,哀是节不住的。无论经历多么丰富,悲就是悲。悲只能自然消散,不可人为干预。重点是只能顺,不能逆。

古人在至亲逝世时要回乡丁忧三年,这就是顺哀。这三年不能做任何重大决定或娱乐活动,当官的要辞职返乡。这项起源于汉朝的礼制,背后可不简单。不守三年丁忧的叫“夺情”,一个忧一个夺可不是无情嘛。最有名的属明朝的张居正,也只有天子能夺情了。

先顺才能节,一味节制痛苦只会压抑得密密麻麻、最后延绵不绝。有时候你看一个人好好的,哪天他就自杀了。就像鲁迅先生说的,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现代医学把这种后果归咎于抑郁症,要吃药,要看心理医生。

抑郁症是什么?西医说是一种精神障碍,病因尚不清楚。

人心里搞不定了,你说吃药能好吗?安慰有用吗?就算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当宠物饲养起来他也有办法死。

曾经有一个抑郁症的朋友笑着对我说:

“有很多生命来到这个世界,四处看了看,嗯——然后不满意。就回去啦!”

后来她没走,她看到了满意的地方。

这世界还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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