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馆被杀案(菜场生杀事)

面馆被杀案(菜场生杀事)(1)

面馆被杀案(菜场生杀事)(2)

菜场总是那个不清爽,私夹着一些肮脏相。

哪怕外面日头毒辣辣洒落下来,路面也是那一副湿滑滑、黑麻麻的鬼样,像拧巴的一股麻绳,又似一刀砍不断的山溪水,浸泡一整条街面的脏污。在那幽墨墨的脏水上头,偶尔还漂着几根烂菜叶子和身体开始腐败的烂水果,被割下来的鸡屁股誓要忠贞不渝地和一身血污的鸡毛在一起。摊主们爱操着一口地道土话,像山石子一样滚到你跟前:「老师姆,你放心哪,该鸡壮兮壮 [注:这只鸡很肥壮] !」

面馆被杀案(菜场生杀事)(3)

菜场内,处理好的鸡禽被整齐码放,任君挑选。

现在菜市场里的鸡都事先宰杀干净,少了一些血腥和诡异场面。

幼时与我妈一起上菜场,那扎堆关在一起的老母鸡,温州方言叫:老关鸡,即是不散养,一直关在笼子里养的鸡。鸡贩子往往是一只大掌伸过去,擒住颈部,往上一提溜,一只身材肥硕的老母鸡免不了提心吊胆一阵扑棱。宰鸡,得先割喉。那一刀划下去,要心狠些,不得手软,也算是对它的一份仁至义尽。要是没有一刀了断,就又要再补上一刀,这般拖泥带水,不过是徒添了一份恐慌。当鸡血咕嘟往碗里跑的时候,一只鸡的性命也到了尽头,似乎只有在这里,杀生,才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面馆被杀案(菜场生杀事)(4)

牛蛙背部皮肤比较平整,不具肤褶;田鸡背部皮肤粗糙,身上有深色斑纹,四肢横纹明显。

相对于杀鸡,宰杀田鸡才真正叫制级画面。

那是一件极其残忍且凶狠的事情,田鸡一般成堆养在只大红色的盆里,外罩一只墨绿色大网,只露出一个小口,大小刚好可以伸落一只成年男子的手掌。

老板捞出田鸡,握住它的两只后腿,让其白花花的肚皮朝外鼓出,脑袋却是朝下低落。当手掌抬高落下的时候,那田鸡的脑袋已经被摔在了厚重的菜墩上头。这只不过是一个轻微的脑震荡,没让它直接命丧黄泉。趁还没咽落下最后一口气,将菜刀搁于田鸡眼睛往后一寸,一刀剁落,头和身子立刻分家,颇有观古代刑场斩落犯人首级的意思。刀刃再往前一拨弄,留在菜墩上的脑袋和爪子滚落地上。此际,菜墩上只剩一个血呼呼、敞着吃风的田鸡身躯。为了方便剥皮之刑,老板还要把那没了脑袋的躯壳,正对着自己,再竖刀一横,左右两边的皮肤马上楚汉分界。一手抓住对儿后足,一手扯着皮子使劲,不用多时,一个白嫩嫩、粉润润的身子呈现眼前。像是个新生的小婴儿,肉嫩得不行,似乎是吹弹可破的,却也是一个已经被砍掉了颗脑袋的白胖婴尸,乖乖地躺在一滩滩血污前面。

在年幼的我眼里,剥田鸡和《封神榜》是同样恐怖的存在。不同的是,在家尚且可以往被窝里钻,在菜场里只能往我妈屁股后头躲,一双手搂着我妈的腰,央求着她快点带我离开眼前血淋淋的第一凶案现场。

面馆被杀案(菜场生杀事)(5)

一张厚木板、一颗粗铁钉,是宰鳝的必备工具。©果果肥妈

比起剥田鸡的残暴,宰杀黄鳝却老是让人看不够。

一般宰鳝摊前都有一块宽且长的厚木板,木板倒插着一根粗钉,钉子头朝上,其作用不言而喻。黄鳝一般都盛在大桶内,捞鳝也是一个细巧的活计。鳝鱼自身粘液极多且滑,摊主们却是可以三指聚拢,像把钳子一样将它从桶里捞出。当摊主抬手将鳝头往钉子上摁下去的时候,钉子尖利部也在一瞬间穿过它的身体,颇有武侠小说里见血封喉的决绝和狠戾。第一刀得从皮肉处下来,再一刀从脊骨处,两刀过后,腥红且细嫩的肉身已呈现,就听得围观人群中掉出一句话来:「妈的,这刀功也太厉害了吧!」

摊主们似乎早已经习惯了人们投来的惊讶目光,只自顾自横刀一滑,使得鳝骨和肉身彻底剥离,一面又用刀刃挑出里头的内脏和其它污物。

此时,宰鳝的厚木板上也已经血迹斑斑,用毛巾擦拭干净鳝身,使其肉身显得清爽和白净,可斜刀打菱形片,也可直接斩段或切丝,一刀刀落下,前后花不了几分钟时间,留下鳝鱼头丢弃不要,被片好的鳝鱼肉也已经被顺势装入袋内,一把递到买菜的老师姆手上。

面馆被杀案(菜场生杀事)(6)

黄鳝需要鲜食,因死后僵直的黄鳝体内会产生有毒物质。

「走了,还看什么?我还要买好菜,等着回家烧呢!」我妈声音不识趣地响起,全然不顾正看得津津有味的我。不同于心焦且赶时间回家烧午饭的妇人,孩子的兴趣似乎总要停留在自己喜欢的事物上多一点。我抬头看看我妈,直接一个屁股墩瘫坐在了地上,完全不顾那一地脏污和不堪。

「要死了,你这么一弄,我回去,还要给你洗衣服的。」我妈伸手就往我身上拍打了一下,拽着我的胳膊,试图把我从地上拽起来。

「我还要再看。」我强调道。

「大的懒,小的又不懂事,合着屋里就我一个人当老妈子伺候着你们爷俩,再不走话,回家你就知道厉害了!」我妈开始出声恐吓。

「我不走,我就要看!」那年,我应该才六岁不到的样子,在菜场地面上一阵扑哒,双腿乱蹬,全然不顾被弄脏一双小皮鞋和白袜子。为了看一场宰鳝画面,倒把自己给弄得跟只山猴子一样泥污不堪。最终,还是躲不过被我妈拎鸡崽子似的,钳着我的胳膊就往家的方向走去。记忆里那一顿藤条焖猪肉,自然是躲不过的。

幼年里那一顿毒打,倒没让我落下个什么童年阴影,却落了一个嘴馋毛病。我妈不喜欢弄鳝肉,几次央求下无果,成年之后,我第一次下厨,便是自己给自己做了道蒜子烧鳝

温州人吃东西不讲究个鲜辣麻。它讲得是一个甘甜和滋味鲜足。鳝鱼自然是上菜场拜托摊主现宰了,现在宰鳝已不复我当年见到的那个模样,同样是一个宽条的长木板,中间却被切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摊主把那黄鳝往那长条木板上一搁置,横刀往头部一落,尾部朝前,头朝后,随手就取过一枚钢针般粗暴的物件,一头扎落进尾巴部位。再挪到前头木板的缝隙处加以固定,第一刀从尾部往前一滑,再一刀,一根比新生幼儿的小手指头还要纤细的鳝鱼脊骨也已经被抛甩在血污斑斑的案板上了。横刀切段,几下功夫就搞定了。

面馆被杀案(菜场生杀事)(7)

个头小一点的黄鳝适合油炸和爆炒,大一点的则适合炖汤,总体在营养价值上区别不大。©馆儿FM

剩下的,也就是我的事情了。带着新鲜宰杀的鳝鱼段拎回家去。水槽处搁上一大盆的清水,把带着血的鳝鱼肉投进去清洗,像是在清理案发现场一样。手净,肉净,一盆污浊的血水,再倒个干净。菜板上搁上一瓣大蒜子,用刀身横拍,听到空气中蒜肉破裂的细微声响后,那阵擤鼻气味也跑出来了。一拍一个蒜子头,差不多拍上七八个,也就足够了。

锅中搁一勺猪油,灶头底部武火催旺,化成一滩水漾,等古早猪板油的膏脂香气飘出锅外,再往锅里扔一把肥白蒜子,听着锅里热油和蒜子亲吻下的滋滋作响几声后,就可以把事先洗净、沥干水的鳝段肉下锅翻炒了。

次等的食材,普通料酒就行了,偏锅里坐着火的是嫩弹鳝鱼肉,自然是要淋进一些好的花雕了,再来一点黄豆酱油、一勺绵白糖、少许白胡椒粉。估计北方人看到这一勺白糖都要蹙眉毛,南甜北咸,你不喜欢,自然有人好这一口甜鲜。

盖锅焖,待锅里汤汁收得差不多了再掀开,香气刺溜着就沿锅边朝外头跑出去。一筷子戳下,那丰腴、紧弹的肉质,在牙齿与舌头上勾引着你的口水涌出来相迎。这时候,还得来上一盅小酒,抿上一口,辣它个呛舌割喉,才叫美!

面馆被杀案(菜场生杀事)(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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