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的这件小事语录(那些美好与惆怅)

作者:吴波

日前,作家出版社出版了作家王蒙的新书《从前的初恋》。这本新书早在66年前写就:六十多年前,在小说《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发表后引起讨论之际,王蒙以日记体爱情小说《初恋》记录了自己的初恋;2021年,这份当年没发表出来的手稿无意间被87岁的王蒙发现,虽然已经过去大半个世纪,但泛黄变脆的纸张上那颗炽热的初心,依然鲜活。王蒙在原稿中穿插写下心曲,是与从前的对话,也是导读,旧篇添新章,构成了《从前的初恋》。

新书《从前的初恋》由中篇小说《从前的初恋》《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及老照片组成。

初恋的这件小事语录(那些美好与惆怅)(1)

打开旧稿仍能看到“热气与稚气腾腾”

日记体小说

记述18岁情窦初开

《从前的初恋》故事主要发生在1952年,写作于1956年,未刊稿被重新发现和出版是66年后的事。

书中,作者交代了 “我”的情况:1952年1月底,刚满十八岁的“我”,作为已经脱产三年的团区委干部,参与有关本区中小学的工作。由于忙于工作,早走晚归,吃睡在办公室里。这天午夜,“我”准备就着炉子把饭菜弄热一些再吃时,作家让凌蕊园这个女主人公出场了——身上的寒气渐渐消失在懒人的暖意里,哈欠于是连连袭来。这时我听见一声快乐的孩子气的叫喊:“刘夏同志!”随着这一声叫喊,“我”转过头去,从大文件柜后面看到了一个女学生,她个子不是很高,我看到了她天真的目光、浅浅的酒窝、永远的笑容,和最能表现出她的良善、朴素、稚气与纯洁的上唇微凸的紧兜着的小嘴。原来,这是与“我”曾经相识的北京女六中高一年级的党员、学生会主席凌蕊园。她叫着“我”的名字,他乡遇故知般地伸出手和“我”握手,一边笑一边急急地说话。通过如许描写,生动逼真地描画了20世纪50年代初期一个热情的、随和的、纯真的高中女学生形象。

这部作品中记述了十八岁上下情窦初开的春意,抒发衷肠之温热,表达倾心之美好,坦陈选择之惆怅。

初恋的这件小事语录(那些美好与惆怅)(2)

《初恋》手稿已泛黄变脆。

初恋的这件小事语录(那些美好与惆怅)(3)

年轻时的王蒙

与旧稿共度两万余个日夜

王蒙回忆,他是在1955年前后在创作修改《青春万岁》的同时,插空写下了《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与《初恋》。“从前的真实日记,写在三十二开横线笔记本上。在《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掀起轩然大波之时,我写下了孪生的《初恋》。”这篇日记体爱情小说当时未能发表,“给过一家刊物,回答是‘不拟用’,退还。然后66个春秋来去,从北京西四北三条(报子胡同)、北新桥到乌鲁木齐南门、团结路,到伊宁市解放路、新华西路,到北京前三门、北小街、奥森公园……经过了‘日月推移时差多,寒温易貌越千河’的迁移,许多东西都丢失了与淘汰了,此旧稿却完整地、寂然冷然地保存着,坚守着,与我为伴,我再没有翻起过它。它与我共度了两万多个不平凡的日夜,比我本人更静谧、耐磨、沉得住气。”

87岁的王蒙面对20岁出头写下的18岁恋情,仍能看到文稿中“热气与稚气腾腾”。于是,老年王蒙在尽量保证稿件原汁原味的基础上,面对着正值青春的自己,提笔穿插心曲,因此有了《从前的初恋》——这是王蒙与从前的对话,也是1950年代青春恋情的导读,更是旧篇添新章。这部作品在文体上有非虚构与虚构、往昔与现在的复合特征。

《从前的初恋》自然实在,饱含着《组织部来了个年轻人》里被克制的“爱感叙事”,因而被王蒙戏称为“孪生”的小说,“互通互生互补互证同胎同孕异趣”,鲜活反映了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国社会与人的精神风貌。

【精彩书摘】

1952年3月8日 妇女节 星期六

我喜欢三月八日,我喜欢妇女节,它也是我的春天节。

借着昏黄的灯光,我看到她躺在床上,白色的医用棉被齐胸盖着,头上裹着纱布。我进屋的时候她脸向里,我轻咳了一声,她转过头,马上流露出笑容,强作无事,坐了起来。她说:“真好笑,晚上我和周露老师(专职团总支书记)一起去吃门钉肉饼,吃完饭在街上溜达,被马给撞了……才破了点头皮,不要紧。”我觉得她是故意说得这样轻松,我怯怯地走近床铺,让她躺下,我的动作不大自然,不知道怎样表达一个男孩的柔情和关心。她没躺,拉过枕头靠上,继续说她被撞的经过。

……

她勇敢地抬起眼睛:我看了你的信。我怀着紧张的期待注视着。“你写得真好。”她低下头。

这时我多么想,走过去拉住她的手,但是我没有胆量。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了,我偶尔说两句,她偶尔说两句。我们谈得很轻,很少,我们互相听见了许多许多。在无声中,在窗外传入的不知为何的声响中,在似有似无的谈话中,有一个旋律,有一个鼓点儿,有一支小曲儿,奏响了,唱出了,摇曳着。

我应该是自制而有礼的,于是说,我该走了。她点点头。

1952年3月16日 星期日 阴 风

起风了,谁要到街上走一遭,回来满身是土,包括耳朵眼儿、鼻孔与眼角。我回家了,在家里听广播、洗衣服、擀面条、聊天,一切都觉得没意思。妈妈说我脸色不好,我不愿意他们看出来,故意表示高兴,和姐姐弟弟玩扑克,我常常看错了牌。下午,待在家里实在烦闷,去新华书店看书,翻翻这本,翻翻那本,哪本都很好,哪本都看不下去。打开一本《普希金诗集》,莫斯科外国文书籍出版局出版,戈宝权译,有一首叫作《我曾经爱过你》:

我曾经爱过你,爱情,也许,

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亡,

但愿它不会再打扰你……

还有人人会背诵的: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看了几句,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跑出新华书店,往机关走,等啊等,等到上了电车,车开了,忽然想起背包丢在书店,只好在头一站下了车,重新跑回书店,取了背包,回到机关,一个人也没碰见。我觉得非常疲倦,就到宿舍拉了棉被躺下,一会儿想再写一封信,一会儿自尊心绞痛了,决定不再想她。风一阵阵,越来越大,隔着门缝、窗户缝,撒下一道一道的黄土。

以上摘自新书《从前的初恋》(有删节)

来源: 广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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