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贵世家公子古装(斯文败类贵公子X恃靓行凶旗袍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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矜贵世家公子古装(斯文败类贵公子X恃靓行凶旗袍美人)

矜贵世家公子古装

1、情人 ...

  01.情人

  港城七月末。

  夏末撞上初秋,连绵几天的雨丝毫没有休缓的迹象。昨天夜里,一股寒流将雨势推上顶峰。

  下了飞机,陈旖旎到洗手间补好妆,去吸烟区找了地方稍作休息。

  人轻倚扶手一侧,纤长指尖夹过一点猩红。薄驼绒长风衣下,绀青色旗袍翻滚,她白皙纤细的腿左右交叠,脚底轻勾幽蓝色,足尖儿漫不经心轻晃着。

  如此长相姣好,风情妩媚还带了点儿特立独行的女人,身处形色匆匆的人群,总是打眼的。

  “能坐这里吗?”陌生的男人过来,轻眨眼,示意她身边座位。

  陈旖旎不动声色地勾过眼角,不说话,也没看对方。

  旗袍的盘扣束起同样小巧精致的衣领,衬得她下巴愈发尖俏诱人,淡妆稍一勾勒,雨天晦暗阴沉的光线下,她的容色暄映出三分明艳。

  男人移不开眼。

  半支烟下去。陆眠来了电话,“你到了?”

  “刚到。”

  陆眠欲言又止,“……那个,你看微博了吗?”

  #江星窈沈京墨#

  #江星窈恋情#

  #江星窈《夜雨长安》#

  ……

  三条热搜整整齐齐飘在最顶。

  清一色的通稿,提及到当红小花江星窈与某顶奢集团长子的恋情,字里行间暗示好事将近,正文内容偶有指摘,却并未指名道姓。

  “沈京墨”三个字,却还是并列出现在热搜第一。

  营销号不直接提及,欲盖弥彰,几条热门评论赞到三五万,附带了张抓拍照片,恰是上月顶奢S&R在法国巴黎的新品发布会。

  一身烟灰色高定西装裁剪得体,气质卓绝的男人被簇拥于人群,正微微颔首,与身边人交流着什么,侧脸虚拢在会场光影交织之下,神情半明半晦,淡漠矜贵。

  陈旖旎挑了下眉。

  随手一拍,居然还挺耐看。

  “我如果没记错,S&R就是在法国发家的吧?国内有几个叫得上名字的高奢?”陆眠划着手机,声调随心情忽高又忽低,“……天哪,江星窈这暗示得也太明显了吧?生怕大家猜不到吗?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再往下刷。

  几乎一瞬之间,转评赞都变成0了。飘在最顶的三条热搜一眨眼被撤了个干干净净。

  “……哎?怎么没了。”

  暴雨如注,噼里啪啦地冲刷着一侧玻璃墙,动响恼人。坐在一旁的男人极尽解数搭讪,叽叽喳喳个没完。

  陈旖旎回神。

  “我呢,也就是不混娱乐圈吧,我如果炒个从小跟顶奢S&R太子爷沈京墨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人设也能红吧?江星窈那个商业烂片拿奖了,网络风评现在一边倒都骂奖项太水,用炒作恋情的手段转移视线——呵?还挺聪明。”

  电话对面,陆眠喋喋不休。

  陈旖旎那边很吵,她一直没说话,身旁依稀有男人暧昧的低语。

  陆眠下意识地收了音,头皮一麻,紧接着诡异惊叫:“——喂,陈旖旎?你旁边有男人?!!!”

  “……”

  “沈京墨,不会在你旁边吧?”陆眠心惊胆战,觉得脖子上一阵凉风。

  一支烟将熄。

  陈旖旎又抽出一支,淡淡道:“我在机场。”

  “——你旁边的男人是谁?你交男朋友了?”

  烟落在唇一瞬,男人拿出打火机,殷殷贴过来,为她点上。

  薄荷凉烟清淡的气味儿逸散开。陈旖旎一愣,缓缓眯起眼看向对方。她的眼角弯了又弯,唇勾起,笑得风情动人。

  男人耳热心跳,也朝她笑起来,并低声问她能否留个联系方式。

  陈旖旎不言,只是笑。

  她指尖一勾,刚给她点上的那支烟就被捻灭在男人手边。而后她笑容稍敛,瞥对方一眼,轻巧地拉起行李箱,摇曳身影,走向机场出口。

  “没有。”她这才回答陆眠。

  陆眠这下不好意思了,赶紧打哈哈:“嗨,我也没别的意思啊,你和他不都分了吗?我就看到八卦了,想跟你分享一下——江星窈前阵子还跟我那个前男友在一块儿呢!而且,而且,我也是跟沈京墨一起长大的啊,我怎么不知道他们是什么青梅竹马?”

  高跟鞋声沉稳优雅,向机场外回荡。

  “没分成。”

  “——啊?”陆眠一头冷汗,舌头打了结。

  “没事儿,就在巴黎见了一面,”陈旖旎语气一如既往又平又冷,远远看到来接她的助理楚觅。对方朝她热情招手。

  陆眠这才意识到这个电话打得太不应该了,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没脑子。

  “陆眠。”

  “……嗯?”

  陈旖旎笑声婉转,听起来心应该情很不错,“先不说了,我有个电话打进来了。”

  “……哦,嗯好,”陆眠愣了下,“那,有空见个面吧,你突然出差那么久,我都好久好久没见你了。想你了。”

  “好,有空联系。”

  “总监。”楚觅接过陈旖旎的行李箱,来接她的车就停在门口。

  陈旖旎坐进去,手机又响了。

  温烺那一通暴脾气劈头盖脸砸了过来:“——陈旖旎,你电话为什么打不通!今天来拍摄的两个model都迟到了,摄影师都生气了!”

  “又不是我迟到,你跟我嚷嚷什么,”陈旖旎打开平板电脑,翻看前几天拍的成片,“直接进行下一组,总不能一直等吧。”

  “拍封面的江星窈也不来了。”温烺火儿挺大。

  陈旖旎漫不经心“哦”了声,“给她经纪人打电话了么。”

  “——当然打了,人家语气可不好了,后面直接不接了。”

  “是人家语气不好,还是你不好啊?”陈旖旎敛着声,轻轻地笑。

  温烺沉默小几秒,僵硬着嗓音,不大愿意地承认,“……算是都有吧。”

  “那不就行了。”

  温烺又扬声:“我听说——我听说,是他们那边临时有活动,把我们的拍摄给推了!你说,她江星窈如果看不上咱们当初签合同干嘛?签了又不来,现在闹成这样这么难看,我差点儿没跟她公司的人吵起来。”

  “那换人吧。”

  “不能换,都官宣了,她还是上头推过来的人,”温烺气愤不已,“别人都快拍完了,就差个她了——这个创刊专辑还能不能做了?真耽误进度。”

  陈旖旎被温烺吵得头痛。

  她轻抚太阳穴,末了只说她去解决,挂掉电话就直接拨给了江星窈的经纪人。

  却一直没打通。

  不过一分钟,楚觅又接到温烺的电话,“——陈旖旎呢?”

  楚觅向来怵温烺,向后晃了眼,结结巴巴的:“总、总监……在联系江星窈的经纪人了。”

  温烺突然吼一嗓子:“快让她挂电话!”

  “……啊?”

  “你没看早上的热搜?”

  楚觅被温烺吓得语无伦次,“我……我没……看。”

  温烺也是刚挂了电话才听说,早上爆过了一波江星窈恋情的热搜。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赶紧打给陈旖旎,却提示占线了。

  “——让她把电话给我挂了!”温烺关键时刻还是挺袒护陈旖旎,厉声道,“跟她说这事儿交给我去解决——让她快挂!”

  “——喂?”

  一把莹润清澈的声音落在车厢。

  陈旖旎那边电话通了。

  “总监……”楚觅惨白着脸回头。

  陈旖旎朝她扬了扬指尖,示意她等会儿说。

  “哪位?”对方先前在电话里跟温烺有过冲突,语气明显不耐烦。

  “你好,我是LAMOUR的设计总监陈旖旎,”陈旖旎优雅地勾了勾颊边一缕发,温声地笑:“江小姐今早没来拍摄吧?”

  “……”

  “徐小姐,您别误会,合作一场,大家之间也有情分,我就是想提醒一下——今天来拍摄的摄影师David Type是我们为了江小姐特意从法国请来的,他和巴黎大秀那边的人一直都有接触,江小姐早就想与他合作了吧。”

  “陈小姐,你的意思是……”

  “我也是替江小姐着想,”陈旖旎红唇轻扬,满满的势在必得,“江小姐拿了影后,但如今,秀场成绩还是0吧?如果给David这样国际一线摄影师落个爽约耍大牌的印象,或许对现在的她并不好。”

  江星窈现今处境的确并不算好。

  网传颁奖前就内定了她拿影后,如此一举不知动了多少人的奶酪,近来网络风评一边倒,黑帖一抓一大把,公关团队压都压不下去。

  难怪要突然爆个恋情热搜转移视线。

  陈旖旎当然也听说,她上个经纪人因为公关不力被经纪公司给炒了。

  这个接电话的是新来没多久的,听她如此说,立马唯唯诺诺地解释:“陈小姐,你别误会啊,不是星窈不来,是公司那边临时安排她去试宋导的戏……”

  “我知道,宋导,大导演嘛,可是,我和江小姐也签了合同的呀,”陈旖旎淡淡地笑,“别说是LAMOUR,就是别的品牌下季度的高定、以后的代言,我想,应该都不愿意和违约耍大牌的艺人合作了。”

  经纪人自然是拎的清的:“陈小姐你别急,我去跟星窈谈,星窈是不知道这事儿的,都是公司那边的意思……”

  “你们尽快吧,”陈旖旎最后笑了笑,“到时候,可别怪我们没跟你们把话说到就好。”

  挂了电话。

  外景影棚下,江星窈用笔在剧本上画了个圈,“都说好了?”

  “嗯……”经纪人战战兢兢地看着她,“星窈姐,咱们要去吗?”

  江星窈没说话,低头看剧本。

  很快,前方开始喊她的名字,一群人簇拥着她往导演那边走。

  经纪人殷殷地跟上:“其实我觉得,那个陈小姐说的挺有道理的……后面的红毯不是还要找Prada借两套超季高定吗,如果……”

  “小徐。”

  “……星窈姐。”

  “你下午不用来了,”江星窈回眸一笑,“以后也不用了,回公司记得去找财务报销一下电话费。”

  *

  车堵在高架。

  陈旖旎神色如常,处理手下的工作事务,仿佛什么都影响不到她。

  楚觅从后视镜偷瞄儿观察,不禁心底疑惑,她到底有没有看到那会儿的热搜,还是,温烺多虑了?

  这时一双潋滟眼眸,倏然对上后视镜中她四下张望的视线。

  楚觅心跳漏了一拍。

  “刚才,温烺打给你什么事?”陈旖旎问。

  “啊……”

  “他骂你了?”

  楚觅还没说话,陈旖旎向后靠了靠,定定看着她,“下回他再跟你瞎嚷嚷乱发脾气,我就对他不客气。”

  “没、没有,”楚觅的眼底有些湿,“那个……总监,先先、回家放东西么?”

  陈旖旎思忖须臾,“直接去公司吧。”

  “……嗯,好。”

  一路堵下去,雨势渐缓。

  陈旖旎忽然从屏幕抬头,看着玻璃上断断续续串不成线的雨,又改口:“掉个头吧,先去趟白鹭湾。”

  ——白鹭湾?

  楚觅一头雾水地“啊”了声。

  印象里,陈旖旎家……好像,并不在白鹭湾啊。

  直到二十分钟后,陈旖旎拎着个箱子,从一幢夹在半山腰礁石,足够称得上巍峨宏伟的三层海景别墅出来,一甩手全扔到了路边垃圾桶,楚觅这才明白,原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而她和沈京墨,也是真的结束了。

  *

  “陈旖旎,你好狠的心,回来这么久,也不打个电话问问我最近怎么样、在做什么——你一点都不关心我的?”

  陈旖旎再接到陆眠的电话是半个月后。

  陆眠知道她这些日子忙,经过上回,这段时间也没好意思再叨扰。

  陈旖旎站在港南Art Center会场的旋转楼梯上,轻抬眸,遥望T台彩排的一溜儿五颜六色的model,半开起了玩笑:“昨天水疗SPA,前天海岛度假,上周不还在大阪泡温泉,顺便跟个外国帅哥共度良宵吗?看你朋友圈就知道了,再打电话问候你,我怕你解释不了怎么换男朋友换的那么快。”

  “嚯,你还知道挺详细啊,”陆眠哼笑,“你今晚有空吗?”

  “有事?”

  “没事儿不能找你啊,大忙人,”陆眠说,“我朋友那儿办了个酒会,我带你去玩儿吧。”

  “没空。”

  “……啊?别吧,真的假的?你好狠的心,这么久没见我都不想我?”

  陈旖旎走下楼梯,忽然又笑着改了口,“当然想了,要不是你打给我,其实我今晚准备再加个班的。”

  “知道你忙,也不好意思打扰,”陆眠也笑笑,“那你忙完过来吧?几点都成,只要你人到,我和我朋友说一声,等你。”

  陈旖旎调侃了句:“又是哪来的男朋友?”

  陆眠咬着字:“一个,男性,朋友。”

  “就一个吗,”陈旖旎心猜着她那些小九九,意味深长地笑了,“你猎艳就猎艳,干嘛非要带上我给你壮胆啊。”

  “我庆祝一下你终于给沈京墨甩了啊——不行吗?”

  说完,陆眠又想给自己一巴掌了。

  一兴奋就口无遮拦。

  “行啊,”陈旖旎笑声低低吟吟,都是风情柔媚,显然心情很不错。

  经过上次,陆眠提心吊胆好一阵子,如今稍微有点安心了:“——真的?”

  “嗯,我忙完就过去。”

  “——那,那我让沈何晏过去接你吧?”陆眠进一步说,“他刚从外地拍完戏回来,你们一起过来吧,大家都是朋友,人多了热闹!一起聊聊天喝喝酒嘛!”

  晚七点,夜色垂垂。

  会展中心陆陆续续走空了,陈旖旎最后检查了一遍才离开。她让司机和助理先回去,找了个避雨的地方,等沈何晏过来。

  左右八车道川流不息。华灯缀在夜幕,像是点点光芒微弱的星。

  陈旖旎才准备打电话问沈何晏到哪儿了,忙音催促过来两道矍铄刺眼的灯光。

  一辆通体漆黑的迈巴赫如穿云利箭逼近,车速过快扬起一阵水花。她下意识地向后躲,那辆车却已经稳稳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陈旖旎正一愣,车上很快下来个撑黑伞的黑衣男人,毕恭毕敬。

  “陈小姐,上车吧。”

  陈旖旎的表情骤然冷下,抱住手臂纹丝不动。一袭旗袍匿入雨色单薄萧索,隔着漆黑的车玻璃,隐约能看见车内男人模糊的轮廓。

  僵持半分钟。

  车窗缓缓滑下,露出半张棱角分明的脸。

  巴黎一别大半月未见,沈京墨仍是那般的倦冷容色。他唇边笑意似有若无,金丝边半框眼镜下注视她的眼神,透出几分无可忽视的薄凉。

  他见她半天没反应,抬起倨傲下颌,迎视她不比他冷淡多少的眼睛,低沉嗓音穿透雨声,夹着一丝不悦。

  “不上?还是,还想让我把你绑上来?”

2、挑衅 ...

  02.挑衅

  车内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滑过鼻尖,想捕捉,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清冽干净,后调像檀香,又夹了些许薄荷的味道。

  陈旖旎熟悉这味道。

  顶级高奢S&R的私人定制款——GREY CITY。就算他们巴黎一别时隔大半月,她也记得独属于这个男人的气味。

  沈京墨阖眸假寐。

  一身气度儒雅的烟灰色西装,领口一丝不苟束起修长脖颈,寸寸裁剪恰到好处,裹住一线精劲的窄腰,长腿微微交叠坐在她身旁,饶是不言不语也气势颇足。

  陈旖旎想到那天去他家收拾自己的东西,打开衣柜,清一色也都是这样十分贴合他气质的颜色。

  深沉清雅,低调矜贵。包藏着蠢蠢欲动的野性。

  半个月前S&R在巴黎开新品发布会,陈旖旎正好代替LAMOUR前去调研。

  这些年沈京墨不常在国内,他们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那次之后他又回了澳洲,听说今早才从南半球飞回来。

  只是听说。

  他像是真的睡着了,从她上车就疏于开口同她说任何。车内昏暖光线洒下,他下颌线的轮廓流畅分明,鸦羽般的睫在眼底落下一层浅淡的阴影。

  疏离又淡漠。

  如此半路无话,直到,陈旖旎的手机传来动静。一条信息来自沈何晏

  旁边的男人虽阖着眼,却仿佛勘透了她的一举一动,薄唇微启,淡淡出声:“何晏是不是说,他来不了了。”

  果然,信息上言简意赅——

  “我这边出了点状况,对不起不能去接你了,你先跟陆眠……”

  陈旖旎看也没看完就关了屏幕,靠入椅背,滞滞望窗外。

  沈何晏这人从小到大就有个毛病,就是太听他哥的话了。她都顾不上细想他那边什么情况,只是一见到沈京墨,就憋了满心闷火。

  “生气了?”

  窗外雨声喧嚣不止。男人嗓音温润,回荡在密闭空间,戏谑很浓。

  沈京墨见她容色愈发冷,他抬起微凉指尖,尝试去触碰她的颊。

  陈旖旎别开脸,仍看窗,不说话。

  他的掌心忽然收拢,扣住她下颌,毫不怜惜地——将她的脸狠狠地扳了回来。迫使她那双潋滟的眸,直视着他冷淡的眼。

  他还不忘轻笑,“怎么,不想见到我?之前在床上不是还很热情么。”

  陈旖旎皱起秀气的眉,不得已盈盈望他一眼。她柔软的脸颊贴住他掌心,又不看他了。

  存心闹脾气似的。

  “到家之前收收你这幅表情。我不喜欢。”

  言罢,他甩手放开她,正了正西装领带,神情比语气还要漠然。

  玻璃上一片虚无,雨声响彻在耳畔嗡嗡作响,车内空气稠闷得令人喘不过气。

  他们又如此沉默半路。

  领带紧了,调整了却还不够舒服,不知是否是因为前些日子着了寒,沈京墨低低了出了声,让司机缓下车速。

  接着,他唤她:“陈旖旎。”

  陈旖旎回眸。

  她眉心轻拢,柔软的发勾住娇妩的半侧脸,下巴尖俏。

  沈京墨自然扣住了她的腰,她循着他略带强硬的力道,顺势一把就扯住了方才总与他作对的那条领带。

  甚至还故意地,将他狠狠地,往自己这边拽了一下。

  力气丝毫不比他刚才捏她下巴时轻。

  这般蓄意报复,沈京墨却丝毫不恼,反而支着手臂徐徐靠近,气息倾压过来。

  “坐上来,”他直视她,一字一顿,“帮我。”

  陈旖旎眯起眼,冷笑:“你不怕我勒死你?”

  车擦着路灯过去。

  男人高挺鼻梁上的金丝边镜片掠过层层光影,俊朗的轮廓在这般光线下拉得有几分模糊,看不真切他眼底神色。

  他唇角的笑意却是又深几度,“如果你想,我当然可以考虑。”

  陈旖旎那双眼睛猫儿似的,指尖跟着在他胸口画起了圈儿,语气倒是认真了不少:“老实说,我想很久了。”

  “是么,”沈京墨不以为然地嗤笑,又用了些力道掐狠了她的腰,不由分说地就将她抱上腿面。”

  交颈的一刹,他贴过她耳旁,很低声地:“那来吧,让我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说完,他倦懒地向后靠,一切都交给了她。

  不知怎么,陈旖旎被他盯得心慌。

  她只笑了笑,佯装投了降,避开他不失玩味的视线,拎起那条质地精良的领带,拆松了圈儿,漫不经心地问:“你这次什么时候走?”

  男人斯文面容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你很急?”

  “急啊,”陈旖旎笑看他一眼,“这次走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找别的男人。”

  沈京墨眉心隐隐皱起。

  过了会儿她还在整理,他便有些不耐了:“好了么?”

  “没有。”

  许是出于职业病,陈旖旎对衣服各个部件的工整出奇执拗,双手搁在他后颈,又为他整了整衬衫衣领。

  她饱满的曲线与纤细脖颈就在他眼前。

  沈京墨转眸,车玻璃上断断续续的雨连不成线。映出她细致的动作与纤柔身影。

  他于是又从窗户收回视线,“今晚要去跟何晏干什么?”

  陈旖旎仔细替他整理——却是一眼都不去看他了。

  “与你无关。”她说。

  沈京墨偏开头,轻轻地笑。

  虽在笑,可笑意却丝毫未及他眼底,打量她的眼神霎时冷下几分,透出不悦:“还是一句软话都不会说,没长进。”

  陈旖旎温柔地抚了抚他的肩,似有若无地剐蹭他领口的皮肤与喉结,瞧着他,也徐徐笑起来:“没关系啊,有的是女人比我会讨你开心。”

  蓦地——

  车身向前一耸,在路中央猝不及防地刹停。

  陈旖旎话音才落,一个不稳骤然坠入他怀中。她柔柔软软地伏在他肩头,吓得不轻,微微喘着气。

  雨声与激烈的狗叫此起彼伏,有些渗人。

  司机立即道歉:“抱歉……沈总,雨太大了,刚窜过去条野狗,我没太看清……”

  “下去。”

  冰冷的声音令人心底一颤。

  司机捏紧方向盘不敢作声,以为沈京墨要赶他下车。瞟了眼后视镜,才发现他正不偏不倚地盯着怀中的女人。

  目光一点点,冰冷到彻骨。

  陈旖旎推开他肩,坐回一旁。

  司机吞吞口水,这才敢发动车子继续向前。不多时,载着他们到了一幢三层别墅前。

  *

  陈旖旎在二楼房间找到了阮慈。

  一踏进门,今日气氛就古怪。

  陈旖旎习惯了,这家中上上下下这么多年都不怎么待见她们母女,阮慈平时就将这里扰得不得安生。

  沈京墨今早从澳洲飞回来,谁也没通知,今晚突然回来杀了阮慈个措手不及,阮慈满心欢喜准备好的生日宴泡汤了。

  阮慈最近没少作整这个家,对谁都呼来喝去,俨然成了这里的女主人,三层别墅里里外外被她布置得花枝招展,沈京墨的奶奶睡了个午觉起来,心脏病都要给气犯了。

  陈旖旎知道今天是阮慈的生日,但无论如何与她无关——阮慈早将她们母女之间为数不多的温情全都扼杀殆尽了。

  不记得什么时候起,她的父母就开始分居了。

  上中学起,好像就没怎么再见过阮慈,那时整个港城的经济十分低迷,爸爸经营的船厂倒闭,做什么生意都不顺,染了赌赢,几乎一夜之间输光家底。

  阮慈好面子又虚荣,夫妻二人维持这么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迟迟不肯离,爸爸带着她和弟弟,阮慈自凭一身八面玲珑、取悦男人的本事,去别的男人那里讨生活。

  陈旖旎上高中那年家中已穷困潦倒,妈妈缺席她的生活许久,对她不闻不问,她交不起学费,学校三番五次催到了爸爸那里,爸爸也说没钱,他让她去跟阮慈一样,去找个有钱的男人,去给他们做情人。

  爸爸说,外面有的是那种有钱又爱玩儿的男人,喜欢她这种十几岁又模样不差的少女——何况她还有个什么本事没有就只会勾引男人的妈,她肯定遗传了阮慈放荡的基因。

  学校下了最后通牒,全校的喇叭都在通报高一四班的陈旖旎,请你父母明天来教务处。

  那天也是阮慈生日。听说她又傍上了哪个有钱的男人,那男人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抛家弃子,她正在他的私人海岛度假。

  陈旖旎打过去电话,听到海浪翻涌,飞鸣的海鸥仿佛就在耳边。

  阮慈说要钱没有,让她去找她爸,要么就去死,死了就不用读书了,反正她的出生本来就是个意外,最后悔的事就是生下了她。

  后来陈旖旎才知道,那个有钱的男人就是沈京墨的爸爸。

  而从那时起,她再没开口求过阮慈一个字。这么多年来,她们见面不吵架,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都好几年了,阮慈难道不知道?老太太都不让董事长管事了,他的钱都是先生说了算的,她居然还敢要游艇?”

  “游艇估计八字都没一撇了,没看先生刚回来脸多黑么?肯定都知道了。”

  “天啊,我真是服了……一把年纪了少作几天吧,真当自己是女主人了?老太太下午起来差点气病了。”

  “先生今晚还带了陈旖旎回来,当初要不是她们母女……”

  上了楼,从进门起窸窸窣窣不断的议论声终于听不到了。

  陈旖旎脚步也缓在阮慈的房间门口。

  阮慈躲在房内抽烟,别说下楼,就是房门都不敢迈出一步。平时恨不得将这个家翻个底儿朝天,沈京墨回来她一下就蔫儿了。

  果然是,恶人还需恶人磨。

  阮慈倒真有一身看碟下菜的本事,见来人是陈旖旎,气焰又一下膨胀,扔了烟破口就骂:“死丫头!你不知道他回来的?也不跟我打电话说一声?你是故意的吧!”

  就连骂人,也无比小心谨慎,生怕被楼下的人听到似的。

  陈旖旎不以为然,反而心底隐隐快活,“怎么,生日宴泡汤了?”

  阮慈听她幸灾乐祸,又跟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抖着手又拿了根烟,恨恨瞪过去:“白生你了,小白眼儿狼!”

  陈旖旎又是嘲讽一笑,“哦对了,我刚听人说,你还要了艘小游艇?”

  “……没了啊。”

  “订的那只Birkin的包呢?我听说,铭牌不是刻了你名字么?”

  “——不是还没送到么!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阮慈几乎要尖叫。

  陈旖旎越发觉得好笑,懒懒地拢了拢肩头发,下巴轻抬着,忍不住笑意,“那,叔叔送你的钻戒呢?鸽子蛋?没少跟人炫耀吧?也没了?”

  “对,对……钻戒。”阮慈像是被提醒了,立刻将手上那颗硕大的鸽子蛋卸下来。

  拽得皮肉生疼,脸上红白交加。

  陈旖旎一早就注意到了,那可是S&R还没发售的秋冬主题限量款——估计是沈嘉致动用关系给她弄来的。

  阮慈在屋内无头苍蝇一样转了两圈儿,像是这玩意儿是偷来的,找了个抽屉藏起来,最后连连抚着胸口,仿佛捡回了一条命。

  一回头,又咬牙切齿地对陈旖旎嚷道:“——下次他什么时候回来,告诉我!知道吗?我可是你妈!”

  “关我什么事,你自己去问他。”

  “他的钱居然把你养得敢跟我这么说话了?”阮慈不禁也冷冷一笑,“你可别笑话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还有谁来?你以为你跟他鬼混了这么几年他就真能娶你啊?”

  陈旖旎嘴角微扬,依然在笑,容色却渐冷。

  这时,正好佣人上来喊她一声。

  “陈小姐,先生叫您下去一起用晚餐。”

  陈旖旎一愣,淡淡答:“我知道了。”

  随后,她回看阮慈,唇又勾起。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稀罕嫁给他?”

3、走火 ...

  03.走火

  餐厅偌大通明,一盏水晶吊灯如庞然大物悬于头顶,暖橘色灯光围拢,四面墙壁如砌了层厚重的金粉。

  就是在这样一个金笼子里,这么多年来,无时无刻,阮慈都在和沈家上上下下勾心斗角——这里就像是一座粉金玉砌,虚有其表的围城。

  沈京墨近年不在国内活动,这里并非他的私人居所,偶尔他前来探望他的父亲与奶奶,每到此时,平时恨不得将这里搅个天翻地覆、自以女主人姿态跋扈张扬的阮慈,就只敢缩在楼上,大气不敢出一声。

  陈旖旎与阮慈还是有点区别的。

  她甚少过来,也不愿过来——就是不得已来了,在长辈面前,尤其面对沈京墨的奶奶也一向自持知分寸。不常在人眼前晃,就没阮慈那般惹人厌。

  同沈家奶奶打过招呼,同座的江星窈款款起了身,漾起笑容。

  “陈小姐。”

  半个月前,陈旖旎给江星窈的经纪人打过电话,好说歹说劝了一通,最终她也没来拍摄,频频以各种事由推脱。

  江星窈的经纪公司知道LAMOUR有股东压制,主编罗晶也是个好捏的软柿子,一直拖着不解约,LAMOUR的创刊封拍不出,进度只能一压再压。

  陈旖旎还听闻,那个上次与她通过话的新经纪人也被炒了。温烺气愤地说,江星窈这是存了心的要给他们LAMOUR与陈旖旎难堪。

  陈旖旎知道,与LAMOU无尤。她是要给自己难堪。

  她们不是第一次面对面,第一回照面,要追溯到两三个月前。

  那天江星窈特意去了趟LAMOUR,指名道姓要LAMOUR的设计总监亲手为她量身定做一件旗袍——如今陈旖旎为她量身裁制的那件旗袍就穿在她身。

  一袭古典娇美的月牙白,女人的柔媚刻意勾勒而出,很贴合主人的气质。

  比起平素在镜头下与热搜通稿各种硬凹造型的私服穿搭,这么穿,反而别具一番味道。

  陈旖旎打量她,心底不禁暗暗自得起自己的手艺——陈旖旎当然清楚,江星窈如此做,是想讨好沈家奶奶——杜兰芝是传统的中国女人,年轻时,曾也是这港上名媛圈中翘楚,最爱一身传统矜持的旗袍。陈旖旎的姥姥和太姥姥生前都是知名的旗袍手艺人,还为她量身定制过。

  ——不过,如今想来,当初江星窈借做旗袍为由,去瞧传闻中沈京墨养在身后六年之久的那只金丝雀的意味,说不定更足。

  陈旖旎并不在意。

  江星窈对她微笑,她也微笑。

  对方眼刀交错,她只游刃有余地避开,朝上位的沈家奶奶礼貌地问候,也同江星窈寒暄了两句。举手投足落落大方,自然又优雅。

  江星窈不由地暗中吃惊。

  阮慈是个万人嫌、插足别人家庭的第三者,活脱脱一个低俗暴发户,还总跟人标榜自己是什么上流社会名媛,养出来的女儿,却仿佛不是亲生的一样。

  隔一张餐桌距离,沈京墨始终沉稳安静。

  他浅酌红酒,指腹摩挲着红酒杯,却已不动声色将对面女人的一举一动都纳入了眼底。

  陈旖旎根本没打算吃这顿饭。

  过场走完,她告别的话刚溜到了嘴边,沈京墨好似知晓了她的心思,懒懒一抬眼,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淡漠出了声:“去找何晏么。”

  陈旖旎迎上他话锋,答得生硬:“有点事。”

  刚在车上二人不大愉快,如今单是心照不宣的一眼对视,都别有一番意味。

  沈京墨手指轻轻抚过酒杯光滑的杯壁,他视线垂了垂,猩红色液体倒映出她纤柔的线条轮廓。他再一抬眼,眼中的笑意倏然没了温度,淡声道:“他今晚没空陪你。”

  “……”

  沈京墨薄唇微张红酒的后调醇香绵长,他,瞧着她,也慢条斯理地道:“你在这里见不到他,也不用亲自去找。”

  接着,他不再看她,红酒杯落回桌面清脆一声响,他冷淡的声线随之下沉。

  “坐下。”

  “雨这么大,旎旎,吃个饭再走吧,”杜兰芝和蔼微笑着,灯光下,不知是否是陈旖旎错觉,老人一向精明矍铄的目光都柔和了几分,“一会儿京墨送星窈回家顺路送你——我记得,你家也住港南吧?搬了新修的公寓?”

  “嗯,离得很远,不顺路。”陈旖旎立即说。

  “没关系,”杜兰芝笑得还算和善,刻意问沈京墨,“一会儿送旎旎,方便么?”

  沈京墨淡淡一笑,应允:“当然。”

  这几年,杜兰芝一直看不惯的是阮慈,陈旖旎在她面前知分寸,嘴软不僭越,有时还挺讨人欢心,杜兰芝对她的态度表面还算和蔼可亲。

  但陈旖旎知道,时常是绵里藏针的。

  陈旖旎拗不过,最终还是款款落了座。

  杜兰芝手下切着小羊排,不忘絮叨沈京墨:“行了,你回来了,这也有空了,有时间就多带星窈出去见见你朋友们吧,介绍给他们认识。”

  沈京墨放下酒杯,唇边略带笑,仍然应下:“好。”

  “一会儿送星窈回去,顺便看看你伯父伯母吧——我知道你忙,公司事儿也多,但和星窈的事情你自己得上心,知道不?他们一家对我们有恩,”杜兰芝说到这里,突然刻意地一顿。

  后面的话,似乎就意有所指了,“男人嘛,也到了该收心的时候了。”

  陈旖旎拿刀叉的手下意识一顿。

  杜兰芝说到此,目光好像朝她飘了过来。她浑身神经不由自主紧绷,餐桌下脚尖儿一晃,不小心就碰到了对面的沈京墨。

  她抬头。

  餐桌上依然是不属于她的氛围。

  杜兰芝并未看向她,沈京墨的视线,也不落在她身上分毫。留她在这里吃饭,他们却仿佛隔成了两个世界。

  “京墨,”杜兰芝见沈京墨不言,倏然严肃,“奶奶刚才说的,你听到了吗。”

  男人是素来那般斯文优雅的模样,这才报以微笑,向杜兰芝轻轻颔首,“我知道了,这些事您不用操心。”

  杜兰芝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从小和你长大的这些孩子里,我最喜欢星窈了——还说呢,都多久了,人家还不知道你和星窈是从小好到大的吧?你们打小关系就好,大了各奔东西,就疏远了。”

  江星窈在一旁细声细气地纠正道:“不是的,奶奶,是媒体的通稿乱说的,他们听风就是风听雨就是雨的——我之前一直在法国念书,回来大部分时间都在拍戏,京墨哥哥那么忙,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哪里算是从小好到大的。”

  “他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你们的时间多着呢,”杜兰芝安抚江星窈,又向沈京墨确认,“不走了吧,对吧?”

  “嗯,不走了。”

  “那边的事都处理好了?”

  “没问题了。”

  老太太这才松了口气,“那行,以后没事儿就抽空陪陪星窈吧。”

  沈京墨仍笑意优雅,拿起质地高档的餐巾拭了拭唇,嘴角缓缓牵起个小小的弧度,刚才精准的回答方式一下便模棱两可不少,言辞温和,却透着满满的疏离。

  “好,不忙的话。”

  席间谈笑风生。

  陈旖旎从坐下的一刻,就仿佛被个透明的空气罩子隔绝了,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像是上刑。她毫无胃口,一手搭在下颌,听他们说说笑笑,也心不在焉。

  这一心不在焉,脚尖儿一扬,不小心又碰了沈京墨一下。

  沈京墨这回有了反应,笑容稍敛,转了眸,淡淡瞥过她一眼。

  陈旖旎也抬眼迎视他。

  两处视线在一瞬心照不宣地碰撞。

  一个潋滟,一个深沉。

  在这不属于她的欢欣氛围里,仿佛能燃起一把不合时宜的火。

  陈旖旎见他有了反应,缓缓勾起了唇。她本就是杏眼,如此挑着眼角的一湾潋滟,一时媚态横生,笑容中都带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动人。

  沈京墨的面色倏然冷下三分。

  他毫无表情地移开视线,不再看她。

  “陈小姐。”江星窈忽然唤道。

  陈旖旎悠悠抬眸。

  “最近,工作还顺利吗?上回我去LAMOUR,你那么忙还过来帮我量尺码,真是麻烦你了。”

  陈旖旎淡淡地笑:“不客气,应该的。”

  “——这几天你们在忙杂志拍摄吧?”

  “嗯。”

  “真辛苦啊,你现在在时尚圈儿内名头很响呢,LAMOUR的总编也看重你,我都知道的,”江星窈笑意斐然,“——哦对了,我想起来,你以前也在法国读的书吧?我听说,你学的就是服装设计。”

  明明是十分简单无常的对话,一时间,餐桌上几双眼睛却都看向她们。

  如芒在身。

  对面,沈京墨双眸渐深,微抬起下颌,好似在观察她要作如何反应。

  “嗯,是。”陈旖旎微笑回答,眸光依然清冷自持。

  “一个人在国外读书应该很辛苦吧,我也一个人在那边生活了很久,说实话,真的很孤单,总会想起国内的家人朋友——你上学的那些年,阿姨会过去看你么?”

  “不辛苦的,”陈旖旎指尖百无聊赖地摩挲桌布上繁复精致的镂空花纹,目光不偏不倚,唇轻扬着,笑得明媚,“我妈不会过来,但我偶尔能见到京墨哥哥。”

  京墨哥哥。

  四个字。

  沈京墨轻晃酒杯的动作顿了顿,放下来,谨慎地眯了眸子,向她投去的目光也倏然凉薄。

  他还是头一次,在她嘴里听到这样的称呼。

  如果按表面关系,陈旖旎的确算是沈京墨的继妹——虽这么多年来他们从不那么称呼对方,而当时因为老太太一直干预反对,到现在沈嘉致和阮慈都没正式举办过婚礼。

  他们根本算不上这种关系。

  沈京墨在外人面前也从未承认过他有个继妹,他是沈家独子,顶奢S&R和财阀集团的继承人,绝对不会承认这种屈尊身份的事——何况当年阮慈与沈嘉致的事,着实算是这港上名流圈子中一桩丑闻。

  ——那怎么称呼?

  你说,情人跟金主之间会怎么称呼?

  江星窈光是想想就大为不快。

  或许他们表面从不以正式口吻称呼对方,然而最亲密无间的时刻,陈旖旎却可能会温声软语一声“哥哥”、“哥哥”地唤他。

  唤到他昏了头,蒙了眼,恨不得忘了所有对她妈妈、对她的憎恶,把最好的全给她。

  思至此,江星窈脸色旋即沉下几分,从见到陈旖旎到现在的笑容也一时凝滞了,勉强接了一句:“嗯……如果那时我知道你也在那边,京墨哥哥偶尔还会过去看看你,我就找机会去认识你了,真可惜。”

  “是啊,好可惜。”陈旖旎也笑。

  一眼对视,各自心怀鬼胎。

  杜兰芝从方才到现在,对陈旖旎的温和笑意却彻底没了,不悦看向沈京墨:“——京墨,你那些年常去法国,都不去见见星窈么?”

  沈京墨刚要说话。

  小腿上忽然挨过个柔软的力道。刚在餐桌晦暗之处有一下没一下的那个力道,略带试探,缓慢游移,从他西装裤的边沿,缓缓向上攀爬。

  江星窈见沈京墨的脸色黑沉大半,以为是她谈起的这个话题惹怒了他,忙替他开脱:“也不怪他……那时我也很久没跟京墨哥哥联系了——他也不知道我也在那边吧。”

  说着,她又回看陈旖旎,眼中渐渐浮现出挑衅来:“当然,如果我早点认识陈小姐,我们先成为朋友就好了——那样说不定,我和京墨哥哥的关系能跟你们现在一样好了。”

  陈旖旎的神色始终淡然,缀着鲜红蔻丹的指尖搭在下颌,她一双媚眼如丝,红唇抿起,始终微笑着听江星窈的话,称得上全神贯注。

  直到对面男人脸色越来越黑,下颌绷得愈发紧,她才轻笑着回应。

  “江小姐,你误会了。我和他没那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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