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县风景(探访滕县飞地)

□文/片 孙南邨

新编《滕县志·地理》(中华书局,1990年)有两幅地图:《兖州府滕县自治区域图》(清末)和《滕县区乡全图》(民国三十年),两图都标着新中国成立前滕县有一段飞地。这段飞地在滕县(今滕州)东南方向,距县城200余里,与当时的山东省峄县、江苏省铜山县为界。

滕县位于峄县、铜山县北,这段地却在铜山县的利国驿东、峄县南,属滕县而与滕地不相连接,故称为“飞地”,即滕州旧志说“岂所谓越利国、峄县而深入孤悬徐、邳之间者也”。

查阅清光绪三十年《峄县志》地图,滕县飞地紧邻峄县南部,此地小部分在今枣庄市台儿庄区,大部分在徐州市贾汪区。《台儿庄区志·隶属》(山东人民出版社,1993年)载:“现张山子镇、侯孟乡部分地区属滕县。”《贾汪区志·政区》(方志出版社,2002年)载:“贾汪新中国成立之前一直分属江苏省铜山县,东省滕县、峄县两省三县管辖(现贾汪镇的崮岘、泉东、泉西、岗子、虎庄等一带农村及新工、夏桥、韩桥等地段属滕县,韭山以北属峄县,老矿、泉旺头及其以西属铜山县——原注),新中国成立后才统一管属。”

由上述志书可证,当年滕县确有这段飞地存在,那么,它形成于什么年代,又是怎么成为飞地的呢?

2002年版《贾汪区志·地名考》记有一则民间传说:“相传清雍正年间,夏桥、新工区一带为铜山、滕县、峄县三县皆不管的荒僻之地。一农夫在田野里用长柄等身的钐镰割草,见一白鼠钻洞,便倒持钐镰,用镰柄顶端向洞口捣去。不料因用力过猛,刀刃正砍其后颈,血尽而死,但尸体僵而不倒。事发后,上司便召铜山、峄、滕三县县令到现场破案,言称破案者得其地。铜山县、峄县县令判他杀,唯滕县县令判为无意自伤,滕县遂得夏桥。此地距县府230里,成为滕县越峄县而孤悬徐邳之间的‘飞地’。然而据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版《续滕县志》云:‘白鼠一案’,事不经,非政体,不足信。”

滕县风景(探访滕县飞地)(1)

但实际上,地方志对此事并没有失载。滕州现存最早的《滕县志》(明万历十三年版)对此多有记述,卷一《图经》就说到飞地初属之事:“泉河等社越利国而孤悬东南徐、邳间二百余里而犹隶滕者,岂所谓犬牙相制之势然欤?然滕地所以大者,盖由魏随置郡,后虽改置不一,而地则仍旧。”原来这段飞地初始于北魏。汉朝初年在今滕州市区设置蕃县,时属鲁国,北魏时为郡。《魏书·地形志》载:“蕃郡,孝昌三年置,元象二年并彭城,武定五年复。领县二。”蕃即今滕地,自不必说,另领二县,一为永兴,一为永福。

明万历年间《滕县志》编撰者曾对这两个县址做过实地考察,《古迹志》记,“故县城,在东南二百二十里,茱萸山北,兴筑无考。城在四山中,被山水湔洗殆尽,其南城有微迹存焉”“……蕃郡辖蕃城、永福、永兴三县。今临城西有永兴社永兴村,逼近临城,岂临城即永兴耶?永福无考,按茱萸山后有故县集,而不知其名,岂永福耶?”

因此,由于滕县县城在茱萸山北,此山是这段飞地的主要标志之一。万历《滕县志·山川志》记茱萸山:“山有九十九顶、九十九峪,有娘娘寨、猪圈峪、仙人诸洞,下有寿圣泉,放径二尺许,水涌出如沸汤,落即为大河……”“东南二百二十里曰泉河,其源出茱萸山西寿圣泉,西流入徐州境韩家山入于泗”。明万历元年《兖州府志·山川·滕县》记,泉上社多峪,有桃峪、龙峪、猪圈峪、簸箕峪。滕州旧志说茱萸山为滕境第二大山,寿圣泉为第一大泉。

滕县风景(探访滕县飞地)(2)

茱萸山

据1990年版《贾汪区志》(苏徐出准字(1990)第14号)载:“茱萸山俗称大洞山,标高361米,是徐州地区最高的山。”此山今已更名大洞山,为当地风景名胜。

这段飞地在明代并不荒凉,万历《滕县志·市集村店》记:“城东南村落以六十数……泉上、泉河、故县、小店最大……张山、官庄次之……泉河、故县、小店集市也。”多村落、有大村、有集市,并非“三县皆不管的荒僻之地”。

清代康熙至道光年间,《滕县志》几次编纂对这段飞地都没有增添新的内容,直到光绪三十三年《滕县乡土志》才把它详细绘入县域地图,此时飞地已由明代的泉上、官庄等四社变为三保,属滕县弟(通“悌”)二十保、弟二十一保、弟二十二保,共有56村。

民国十九年(1930年)《滕县续志稿》铅印成书,对飞地记载更为详实。时称三“区”:弟二十区,广十里,袤二十里;弟二十一区,广二十里,袤十里;弟二十二区,广四十五里,袤五十里,三区共有38村,各村落名称悉数记之。

明代至民国初年500多年来,滕州旧志不仅记此飞地之事,也曾探其何以成为飞地的问题,滕县县长还曾为此访问当地老者。民国初年《续滕县志·郡国县城沿革》载:“南三社东南界距县治二百二十里,中隔峄县一段不相连属,自春秋至今未详何国何地。民国二十四年县长刘汝桐巡缴至境,有一耄耋老人说,明以先是湖也,为山水所淤,遂成桑田,近是。或曰由断白鼠一案,割自徐州,事不经,非政体,不足信。”白鼠案“不足信”“山水所淤,遂成桑田,近是”。

滕县有此一段飞地是不争的事实,何以“飞”离于外?数百年来除了“白鼠一案”再无他说出现。看清末民初地图,与滕县间隔的地段全属峄县管辖,应该说在这段间隔之地曾经有过属滕县的地方,只是后来发生什么变故,才使这地方由滕入峄了。

什么变故呢?笔者推测大约是因兴建驿道所致。明洪武二年南京至北京驿道初走滕、峄两地,而滕地自古与峄、铜、沛交界处有“犬牙相制之势”,滕县最南部的驿道或有互滕互峄之地,官方为便于治理,也就把“犬牙”路段及其近处划入距县治较近的峄县管辖,南四社从此便形成了飞地。明万历二十三年滕县整修这条驿道,有碑记之:“自北界河起,至南沙沟界牌止,共修理官道一百三十里。”去掉了南部“犬牙”部分,经过滕境的这条驿道仍然甚长。

对这段飞地,万历《滕县志》编纂者似乎没有以家乡地广为荣之想,倒是有以地旷为忧的思虑。《图经》记:“嘉靖庚戌岁荒,行客过境上数十里无炊烟,而群盗往往劫掠使者。盖由土旷人稀,有司遥制之为难耳。诚一旦有缓急,则滕、徐路断,而泉上东南之民不往来矣。窃以为汉制固太密,今制似太旷,宜于临城(今枣庄市薛城区驻地)、戚城(今微山县驻地)、利国之间,更置一县。”

万历《滕县志》主笔滕人王元宾先生是嘉靖四十四年进士,曾任县令、监察御史等职,有治理地方的经验,因此在主修邑志时,对地旷遥制为难之事提出自己的看法。几百年后,这个问题得到解决,飞地也随之有了新的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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