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恕的韩琦(片纸落去四宰执)

宽恕的韩琦(片纸落去四宰执)(1)

黄慎《韩琦簪花图》

病起恹恹、画堂花谢添憔悴。

乱红飘砌。滴尽胭脂泪。

惆怅前春,谁向花前醉。

愁无际。武陵回睇,人远波空翠。

一首《点绛唇·病起恹恹》,满纸残红涕泪、感叹流年易逝的惆怅和忧思,很难想象这竟然出自于一生戎马、三代朝廷上指点江山的韩琦笔下。

韩琦,北宋著名政治家、名将,曾为仁宗、英宗、神宗三朝贤相,在宋夏战争中,与范仲淹共同防御西夏,在军中颇有声望,人称“韩范”。他性情刚正不阿,在担任谏官期间,敢于犯颜直谏。

宝元年间灾难频繁,百姓流离失所,而当朝宰相王随、陈尧佐,参知政事韩亿、石中立却束手无策,韩琦恨其庸碌,连疏四人无能,痛陈其毁坏宋朝几十年的太平基业,结果四人同日罢职,真所谓“片纸落去四宰执”,一时轰动京城。

即使这样刚正勇毅之人,亦不乏婉转柔情。病起恹恹时,看画堂花谢,残红遍地,亦不觉悲愁涌入心头。翘首远望,满目波涛空翠,山高水远,只留下满腹的惆怅、空虚。

韩琦一生,在朝堂上叱咤风云,于边塞中金戈铁马,豪情壮志满怀,抬首低眸间都是果敢刚毅,可回首时,亦会觉得悲情萦怀,说不尽的愁绪悲哀。像韩偓诗中所云:“雄豪亦有流年恨,况是离魂易黯然”,再坚强的人亦是有悲秋伤春之时。

宽恕的韩琦(片纸落去四宰执)(2)

黄慎《韩琦簪花图》

合欢萱草两含芳,一见令人乐兴长。

唯是忧边与忧国,对花终日不能忘。

韩琦终是一代贤相,任何时候都忘不了忧国忧民,曾几度驻守边疆,忧边与忧国,成了他一生的执念。

1038年,原臣服宋朝的李元昊称帝建立西夏,公开与宋对抗,使得边疆吃紧,韩琦自请戍边,被任命为陕西安抚使,并推荐获罪被贬的范仲淹同行。他免除边疆百姓的苛捐杂税,修筑关隘,增加防御,与范仲淹同心协力,互助声援,名重一时,深得朝廷和民众的信任。

北疆地区,与契丹接壤,天池庙、阳武寨等地被契丹强占,韩琦派人交涉,收回失地,并立界石为证。曾经为防止契丹南下抢掠,沿边百姓皆迁徙内地,边塞耕地久荒未耕。韩琦亦上书朝廷,使得近万顷良田得以开垦,增产粮食,供边防军需所用。他一生心血皆赋予国事与边事,即使面对繁花盛景,亦不敢片刻相忘。

宽恕的韩琦(片纸落去四宰执)(3)

黄慎《韩琦簪花图》

仍岁农畴失夏秋,方春尤窘奈饥流。

人无粒食何堪命,天作阴寒亦似愁。

煮叶不遑为木酪,翳桑惟日徯囊糇。

几时膏泽充民望,待看来年十倍收。

垂稔良田雨信愆,三农忧死只呼天。

应时滂洽真无价,数日淹迟误有年。

立解焦枯非甚力,不知神化此谁权。

何妨四序均膏泽,长使生灵得自然。

韩琦十年为相,身系天下百姓,时刻盼望着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从庆历五年至嘉佑元年,韩琦曾在地方任职11年,他上奏朝廷,建议将“义仓”粮食拨付与“常平仓”或“赈济贫民”,实现义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目的;他改革役法,罢黜“里正衙前”的旧制,深受当地百姓爱戴。在韩琦离开定州时,“定人争欲遮留公,使不得出”,韩琦无奈,只得绕道才得以成行,即使这样,百姓亦时奔相拥送,原野间哭声一片。

宽恕的韩琦(片纸落去四宰执)(4)

韩琦画像

练士当时阅,临高共一观。

势凭朝气锐,令入晓霜寒。

事重三军国,形存八阵滩。

烧烘旗帜动,雷吼鼓鼙乾。

这是韩琦阅兵所做,气势恢宏壮观,声声如雷的战鼓在耳边回荡,遮天蔽日的旌旗在风中舒展。韩琦,不仅仅是政治家,更是一代名将。韩琦、范仲淹曾共守西夏边陲,边塞传诵歌谣:

军中有一韩,西夏闻之心骨寒;

军中有一范,西夏闻之惊破胆。

可见其军事才能卓著,使得西夏军兵闻之心惊胆寒。

韩琦移知定州时,首先大力整顿军队,恩威并施,重赏重罚,并借鉴唐朝名将李靖兵法,仿作方圆锐三阵法,命将士们日日苦练,使定州军“精劲冠河朔”。并且在韩琦建议下,河北、河东、陕西等地“籍民为兵”,农闲练兵,战时防御,既增加了军事力量,又减少了冗兵冗费。

宽恕的韩琦(片纸落去四宰执)(5)

张大千 《水阁消夏》

池馆隳摧古榭荒,此延嘉客会重阳。

虽惭老圃秋容淡,且看黄花晚节香。

酒味已醇新过熟,蟹螯先实不须霜。

年来饮兴衰难强,漫有高吟力尚狂。

韩琦的一首《九日水阁》,朴素中见深意,平易中有浓情。亭台楼宇荒凉,秋风秋意疏淡,然而一句“且看黄花晚节香”,却凸显了其性情坚贞、注重晚节的高贵品格。他虽常年沉浮宦海、征战边疆,然而内心深处终有一份文士的风流雅致,九九重阳,蟹螯肥,菊花香,饮酒欢宴,诗兴豪发,在萧瑟秋景中更衬托出他高洁的人品,诠释了他“修身、治国、平天下”的壮美人生。

韩琦一生心血皆付与大宋朝廷,屡次上表请求致仕,均未获准,直至熙宁八年病重,同年六月,他在相州溘然病逝,享年六十八岁。神宗在禁苑为其恸哭,并辍朝三日,赐其家银三千两、绢三千匹,并下诏允其配享英宗庙庭,特赠尚书令,赐谥号“忠献”,命人筑墓撰碑:“两朝顾命定策元勋”。

《韩魏公集》序言中写道:“公历事三朝,辅策二朝,功存社稷,天下后世,儿童走卒,感慕其名。”这是后人对他的评价,亦是他一生最真实的写照。

尽室林塘涤暑烦,旷然如不在尘寰。

谁人敢议清风价,无乐能过百日闲。

一生正直刚毅,两袖清风,心怀天下,却又淡泊出尘,清风明月中的韩琦,铸就了大宋江山几十年的光风霁月、海晏河清。

文 / 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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