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走出的八个名人(梨园行仍流传他的传说)

“侯宝林”——

那个相声界京剧唱的最好

京剧界相声说的最棒的人

正月十五,刚到三亚,一路风尘还未洗刷,鹿回头宾馆的服务生送来当天的《海南日报》顺手一翻,不料赫然入目的竟是“侯宝林大师逝世”!

是夜,满月若冰轮,将庭园里的芭蕉、油棕、椰树、菠萝以及叫不上名字的奇花异草刷成银白。而烟花爆竹却又此起彼伏,中夜不辍。明灭之间,眼前仿佛闪现出侯先生那张总是笑得极有内容的睑:他真的去了么?

我久久北望,在南天的月色中。

河南走出的八个名人(梨园行仍流传他的传说)(1)

余生也晚.结识侯先生不过十几年。但蒙先生不弃,熟得快走得也勤。侯老旧居的地安门西的平房、木樨地的新居,以及东四那狭窄小院里的“半痴子书斋”都是我登堂入室、面聆教诲的地方。在一次戏曲界大师们的聚会上.侯老指着我和《北京晚报》的过士行、《戏剧电影报》的赵晓东说: “这都是我新闻界的学生。”听着特别“自己”。

其实我们都是戏剧记者,采访曲艺界不算“主流”。不过回想起来.和侯老交往中间,他聊得最多的恰恰也是戏而不是相声。这里也自有道理在。

侯老幼年是京剧开蒙的。我曾见过他一张《落马湖·酒楼》的剧照,他演酒保,看身段是正和黄天霸 “说山”、那时他不过十四五右。

他学戏比剧照年代更早。他说过学戏的原始动力是饿。他背着软骨病的师兄、拎着弦子上妓院卖过唱。更在云里飞开创的天桥“平地茶园”唱过滑稽二黄。“平地茶园”是个浪漫说法,更写实的是“雨来散”。那不过是个露天戏摊。香烟硬纸盒糊个纱帽,面口袋染个背心,演生演旦全穿它。

他成为相声演员之后,还有过一段彩唱京剧的反串生涯。那是在天津茶园“庆乐升平”。曲艺演出舌每每以反串京剧为大轴。一次唱《法门寺》。他演贾桂,茶房临时串校尉。演到宋巧姣喊冤告状.他临时抓眼:“告状你得找对地方啊,我们这儿俩说相声的带四个茶房,管得了吗”一言既出,四座哄然;人生五味,尽在其中了。

河南走出的八个名人(梨园行仍流传他的传说)(2)

侯夫人当年是京剧演员。他们床头上就有她演《十三妹》的剧照。不过老太太解释不是年轻时而是解放后街道演出时照的。她曾当着我们打趣侯老:那回唱《大登殿》你头戴王帽身穿蟒袍.脚底下可穿双大皮鞋,还记得那出么?侯老笑了 “没我穿得下的厚底,我怎么办?”其实那是一次偶然.侯老反串京剧,早就自备了水纱、胖袄、髯口、厚底.连《追韩信》里萧何那身儿从头上到脚下也都是自备的:他说过,越反串越得是那么回事。

河南走出的八个名人(梨园行仍流传他的传说)(3)

▲侯宝林在滑稽京剧《追韩信》中饰演萧何

他告诉我他还演过一段话剧,成立了剧团当团长兼主演 演过自编的戏也演过名剧。剧团不少演员舌来都在话剧界叫响了:遗憾的是剧团本身命却不长。原本他是说相声没出路想换条路闯一闯。不想话剧日子更不好过,越演越赔钱:台上的道具象座钟、盆架全是家里抱来的,到后来连这些“道具”也卖了换点粮食给大伙熬粥也好散伙,回过头来他还得说相声。

也许是谙熟于心,也许是情有独钟,侯老的相声里京剧珠玉俯拾皆是。《关公战秦琼》、《戏剧杂谈》《改行》、《空城计》都成为他的代表作。他对我们说:“学就要学象,学不象不如不学。”他学四大须生,马连良的潇洒,谭富英的俊逸,闭上眼听也错不了。四大须生里没周信芳,他也拉里边来学。他说:“周先生的演唱最有特点,学好了观众特别喜欢。”听说马连良听侯老的相声,每听到学一位角儿马上就辨出是谁;听到最后不言语光乐,侯老正学他呢。

惟妙惟肖,出神入化,达到这种境界的修炼功夫自不待言。但侯老并不多谈自己的勤学苦练之类。只是在聊到南方戏时,他才露了点鱗爪。建国后他把学唱的唱段扩大到越剧,听唱片听得耳熟能详,别人也觉得挺有味儿,他还是不轻易上演。理由仍然是:要学就得学到人家本剧种的人都认可才成。袁雪芬到北京演出,侯老几乎场场不漏,袁雪芬在上头唱他在心里唱。等他正式露演“越剧”的时候,那一口吴侬软语、越管浙弦,已经足以乱真了。

侯老梨园界的朋友特多,交往亦厚。早年的艺坛佳话,我只是耳闻1980年以后却是亲睹的。他称呼吴素秋“小妹',一见面就聊起吴素秋某个粗心大意的故事,逗她笑得年轻了1 0岁。我有一次告辞侯老说要去西四大糖房胡同看王老。他问:“是王金璐王爷?”我答是:是。他不动声色幽了一默:“就说侯爷给‘王爷’捎好。”信手拈来.顿成雅趣。原话带到,王老老两口全乐了。以后我们每每反覆抖这个包袱,那种高档次的友谊似乎看得见又摸得着。

80年代,京剧名家们常有收徒仪式。他们常嘱咐弟子:“别忘了请侯老。”而侯老也常常是这种梨园盛会上唯一的“界外高人”。显然,李万春也好王金璐也好,都是把他当本行的老朋友专请的。记得侯老有一番即席讲话颇不同俗。他对那些远道拜师的外地大腕们说:“常言道名师出高徒。这话没错。不过最好把名字改成明白的‘明’。明白师父比有名师父对你们更重要:有明白师父才有明白徒弟。今儿我祝贺你们找着了名师!”这番话我想弟子们是不会当作一般的“拜年话” 也不会忘记的。

河南走出的八个名人(梨园行仍流传他的传说)(4)

▲牛淑贤演出《红娘 烤红》

他对地方戏也一样热情。各地地方剧种到北京演出,侯老常常是座中客。那次牛淑贤到北京演《红娘》,候老身体不适,却仍然准时到场。看戏后他不但盛赞 “活红娘”,还特别称赞作为配角的莺莺。他说那位演员可以称得上是大江以北最好的一位“崔莺莺”,有戏有身分有分寸。那位演员记得是姓赵吧?她听说后愣住了,激动良久而无一语。难得知音,何况是侯老这样的知音!

拜望侯老,他从不扯家长里短,亦不谈你是他非。唯一的话题总是艺术。他谈的大多是戏曲艺术家们,人品、艺品,如数家珍。听他一席话,常如置身艺术之林的山阴道上,奇珍异宝纷至沓来。他谈梅芳谈程砚秋谈裘盛戎谈马连良,备有独到见解让人豁然开朗。他最崇敬的是“王大爷”王瑶卿,特别是王老“点戏成金”而又甘居默默。他说过30年代《锁麟囊》初排时,最后的 “合场”怎么也过不去了。满台的人,薛湘灵最后一段怎么唱?把人都撤下去?没这个道理;干站那儿听着,多僵啊?程砚秋先生到大马神庙王宅向老师求教。王老听后未置可否,说起了别的。直到夜深告辞时,程先生再次提及,王瑶卿只做了一个手势说了3个字:“转着唱。”程砚秋立刻恍然。此后,一个流畅活泼的结尾“待等明年禾场上,把酒共庆锁麟囊”,为全剧画上了华彩的句号,至今己近似经典了。

谈起这些艺术家来,侯老总是十分感慨。也正是在他的感慨中,我得知了“半痴子书斋”取名的原因。侯老说:“人家那么大成就,总是谦逊自己不足。刘海粟大师,海内外有名,自谦只不过沧海一粟。咱们呢,跟人家一比,也就是比傻子强点,还不该承认半痴子?

去年初秋,我去木樨地探望侯老。那时他胃切除手术已做过,在医院躺了半年又回家养病。但他不承认养病只强调是恢复。他认为他的病己经没什么问题了,流质也能吃了,就是躺的时间太长,腿部肌肉萎缩。他置了一付拐杖,每天坚持下地转转,想早一点“把腿找回来”。那一天他正要移到康复医院。我们谈话的时候,医生、护士已在进进出出。

侯老确实是太瘦了,我心里一直酸酸的。不过一谈起戏来,老人依然兴致勃勃,谈锋不减,记忆力更是惊人。其中特别谈到两件事。

一件是和梅兰芳先生同台。他说,北京解放之初,中央机关常举行文艺晚会,每周起码一次。而晚会的保留节目中,梅先生的京剧和侯老的相声是必不可少的。首长也最喜欢看。一向当然都是京剧唱大轴。可是有一次,侯老因为还要参加另一个演出赶场。来到后台梅先生已经上了。侯老嘱咐检场人员:“京剧一打住你就把场桌摆上!”果然,首长已经站起来要走了,看到场桌上摆上了扇子、大手绢,又笑了:“啊,还有相声!,转身又坐下了 。相声给京剧演大轴,这也许是唯一一次吧。

另一件事是说起京剧青年演员问题。侯老慨叹一些青年学戏太粗,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他站起来连说带做:“演佘太君光知道躬背塌腰还不行,那是一般老年人。佘太君是武将出身,虎老雄心在嘛。她手拄龙头拐,大拇指得挺着!这么一站,佘太君就不是宫中老旦了!学戏演戏,角儿跟一般演员,很重要的区别就在于讲究和将就啊。”他又说起流派继承,特别谈到汪笑侬这派后继乏人。他说着唱起汪派的《刀劈三关》来:“刀劈三关威名大,只杀得胡儿魂胆怕——”虽然音量已大不如前.但侯老仍是唱得字正腔圆,一波三折,每一个“波峰”都依然棱角鲜明,每一口气都是从心底流出来的。

他苦笑说:“头一句应该是一口气唱下来的,我可用了四囗气。”

河南走出的八个名人(梨园行仍流传他的传说)(5)

▲汪笑侬 《刀劈三关》剧照

直聊到侯老上车去康复,我们都觉得刚刚说了个开头。于是约以后谈,侯老说康复医院太远让我们别去,等他回来再慢慢聊,聊戏聊艺。而他的书没写完,中国相声史还有待成篇。关于他的京剧生涯,除了已发表的《从滑稽二黄到反串京剧》也还有许多没写出来的 “ 我也以为来日方长。不料春节前他的二公子耀华告诉我己转到三O一医院而且直言“情况不好”,更不料正月十五就听到他远行的噩耗。我如梦方醒,那 “刀劈三关”竟成了他最后的绝唱。

,

免责声明:本文仅代表文章作者的个人观点,与本站无关。其原创性、真实性以及文中陈述文字和内容未经本站证实,对本文以及其中全部或者部分内容文字的真实性、完整性和原创性本站不作任何保证或承诺,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自行核实相关内容。文章投诉邮箱:anhduc.ph@yahoo.com

    分享
    投诉
    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