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春秋原文及翻译(吕氏春秋原文及译文)

《吕氏春秋》是在秦国丞相吕不韦主持下, 集合门客们编撰的一部黄老道家名著。成书于秦始皇统一中国前夕。此书以儒家学说为主干,以道家理论为基础,以名、法、墨、农、兵、阴阳家思想学说为素材,熔诸子百家学说为一炉,闪烁着博大精深的智慧之光。吕不韦想以此作为大一统后的意识形态。但后来执政的秦始皇却选择了法家思想,使包括道家在内的诸子百家全部受挫。《吕氏春秋》集先秦道家之大成,是秦道家的代表作, 全书共分二十六卷,一百六十篇,二十余万字 。

《吕氏春秋》作为十二纪、八览、六论,注重博采众家学说,以道家思想为主体兼采阴阳、儒墨、名法、兵农诸家学说而贯通完成的一部著作。但主要的宗旨属于道家 。所以《汉书·艺文志》等将其列入杂家。高诱说《吕氏春秋》"此书所尚,以道德为标的,以无为为纲纪" ,这说明最早的注释者早已点明《吕氏春秋》以道家为主导思想之特征。

吕氏春秋原文及翻译(吕氏春秋原文及译文)(1)

卷四·孟夏纪·诬徒

【原文】达师之教也,使弟子安焉、乐焉、休焉、游焉、肃焉、严焉。此六者得于学,则邪辟之道塞矣,理义之术胜矣。此六者不得于学,则君不能令于臣,父不能令于子,师不能令于徒。人之情,不能乐其所不安,不能得于其所不乐。为之而乐矣,奚待贤者?虽不肖者犹若劝之。为之而苦矣,奚待不肖者?虽贤者犹不能久。反诸人情,则得所以劝学矣。子华子曰:"王者乐其所以王,亡者亦乐其所以亡,故烹兽不足以尽兽,嗜其脯则几矣。"然则王者有嗜乎理义也,亡者亦有嗜乎暴慢也。所嗜不同,故其祸福亦不同。不能教者:志气不和,取舍数变,固无恒心,若晏、阴、喜、怒无处;言谈日易,以恣自行,失之在己,不肯自非,愎过自用,不可证移;见权亲势及有富厚者,不论其材,不察其行,驱而教之,阿而谄之,若恐弗及;弟子居处修洁,身状出伦,闻识疏达,就学敏疾,本业几终者,则从而抑之,难而悬之,妒而恶之;弟子去则冀[2]终,居则不安,归则愧于父母兄弟,出则惭于知友邑里;此学者之所悲也,此师徒相与异心也。人之情,恶异于己者,此师徒相与造怨尤也。人之情,不能亲其所怨,不能誉其所恶,学业之败也,道术之废也,从此生矣。善教者则不然,视徒如己。反己以教,则得教之情也。所加于人,必可行于己,若此则师徒同体。人之情,爱同于己者,誉同于己者,助同于己者,学业之章明也,道术之大行也,从此生矣。不能学者:从师苦而欲学之功也,从师浅而欲学之深也。草木、鸡狗、牛马,不可谯诟遇之,谯诟[3]遇之,则亦谯诟报人,又况乎达师与道术之言乎?故不能学者:遇师则不中,用心则不专,好之则不深,就业则不疾,辩论则不审,教人则不精;于师愠[4],怀于俗,羁神于世;矜势好尤[5],故湛于巧智,昏于小利,惑于嗜欲;问事则前后相悖,以章则有异心,以简则有相反;离则不能合,合则弗能离,事至则不能受。此不能学者之患也。【注释】[1]诬:欺。徒:学徒弟子。此篇是儒家学派的言论。[2]冀:希望。[3]谯(qiào):责备。诟(ɡòu):耻辱、骂。[4]愠(yùn):怨,对老师的埋怨。[5]矜(jīn):夸耀。尤:优异,突出。【译文】学识通达的老师的教导,能使学生安定、快乐、舒适、交游广、庄重、严谨。由学习中得到这六个方面,那么旁门邪道就会被堵塞了,理义的方面就取胜。在学习中得不到这六个方面,那么君王就不能号令群臣,父亲不能命令儿子,老师不能教训学生。人之常情,人不会在做自己不安心做的事时感到快乐,不会在自己不乐意做的事中学到东西。做一件事情如果是感到快乐,何必等圣贤的人去做?即使是不能成材的人都会被劝服去做这件事。如果做这件事是痛苦的,哪里会强求不成大器的人来做?即使是圣贤的人也不会长时间地做下去。回过来看人之常情,就是学习能有收益所以才劝大家学习。子华先生说:"君王对于自己当君王感到快乐,亡国的人也因为使他亡国的生活能令他快乐。所以烹煮野兽不能把整只野兽吃光,吃它的肉就差不多了。"这样就是说君王有喜好理义道德的,亡国的人也有喜好暴力傲慢的。他们爱好的东西不同,所以祸福的结果也不同。不能教导学生的人:有所作为的决心和勇气不相合,取舍的决定多变,没有恒心,就像天气阴、晴、喜、怒变化不定;言谈轻率,放纵自己的行为,自己做错了,不肯自我批评,刚愎自用,不可能听别人劝诫改正;看到有权势的亲戚和富者,不看他们的才华,不观察他们的品行,就赶去当他们的老师,对他们阿谀奉承,还担心巴结不及;对于住处整齐洁净,自身形态出众,见闻学识广达,学习聪敏努力,学业差不多完结的学生,就来抑制他,有意为难他,对他的事悬而不决,嫉妒并厌恶他;这使得弟子想离去,但又希望学业可以完成;留下却难得可以安稳,心绪不安,回去就觉得愧对父母兄弟,出入就会见到朋友乡里而感到自己羞愧,这就是学生的悲哀,这是师徒之间心意不同的结果。人之常情是厌恶比自己优秀的人,这是师徒之间造成怨愤的结果。人之常情是不能够亲近自己怨恨的人,不能称赞自己厌恶的人,学业的颓败,道术的荒废,就这样产生了。善于教导的老师就不是这样,他们把学生看作像自己一样,设身处地来教育学生,这样就可得到施教的感情。他所加给人的教训,一定可以自己做到,如果像这样做就是师徒合为一体。人之常情,喜爱和自己相同的人,称赞和自己相同的人,帮助和自己相同的人,学业的显著,道术的盛行,就这样产生了。不能接受学习的人:认为跟从老师学习很苦却又想学习得到老师的功名,马虎地跟从老师而想学得到精深的知识。即使是草木、鸡狗、牛马,也不可以侮辱它们,侮辱它们的话,它们也会对人们报以辱骂,又何况对于通达的老师与他道术的言论呢?所以不能接受学习的人:他们不合老师的心意,学习就不专心,喜好一样东西却不深入学习了解,想成就事业却不努力,辩论事物却不审度清楚,教导别人却不仔细;他们对老师埋怨,安于守旧,思想被俗世羁束,夸耀权势,喜欢立异,滥用巧智,贪小便宜,沉迷在贪欲中;他们询问事情前后矛盾,想问得详细却又说了别的东西,想简约反而啰啰唆唆;分析事物后却不能综合,综合了事物后又不会分析,有了事却不能面对。这是不能接受学习的人的忧患。

卷四·孟夏纪·用众

【原文】善学者,若齐王之食鸡也,必食其跖数千而后足[1];虽不足,犹若[2]有跖。物固莫不有长,莫不有短。人亦然。故善学者,假[3]人之长以补其短。故假人者遂有天下。无丑[4]不能,无恶[5]不知。丑不能,恶不知,病[6]矣。不丑不能,不恶不知,尚[7]矣。虽桀、纣犹有可畏[8]可取者,而况于贤者乎?【注释】[1]跖:鸡爪掌。数千:言其众多,并非实数。这句话的意思是:善于学习的人博采众长,像齐王吃鸡一样,必吃鸡跖数千而后满足。[2]犹若:犹然,仍然。[3]假:凭借。[4]丑:以……为耻。[5]恶:与"丑"义同,用作意动。[6]病:困窘。[7]尚:上。[8]畏:敬畏。【译文】善于学习的人,就像齐王吃鸡一样,一定要吃几千只鸡爪才感到足够;即使不够,仍然有鸡爪吃才是。事物本来无不有长处,无不有短处。人也是这样。所以善于学习的人,借别人的长处来补自己的短处。所以懂得这样借取别人的人就能得天下。不要把无能看作丑事,不要把无知看作恶事。把无能看作羞耻,把无知看作耻辱,这就显得困窘了。不把无能与无知看成羞耻,这才高妙。即使桀、纣还有值得敬畏可取的地方,何况贤能的人呢?【原文】故学士曰:辩议不可不为。辩议而苟[1]可为,是教也。教,大议也。辩议而不可为,是被褐而出,衣锦而入。戎人生乎戎、长乎戎而戎言,不知其所受之;楚人生乎楚、长乎楚而楚言,不知其所受之。今使楚人长乎戎,戎人长乎楚,则楚人戎言,戎人楚言矣。由是观之,吾未知亡国之主不可以为贤主也,其所生长者不可耳。故所生长不可不察也。天下无粹[2]白之狐,而有粹白之裘,取之众白也。夫取于众,此三皇五帝之所以大立功名也。凡君之所以立,出乎众也。立已定而舍其众,是得其末而失其本。得其末而失其本,不闻安居。故以众勇无畏乎孟贲[3]矣,以众力无畏乎乌获[4]矣,以众视无畏乎离娄[5]矣,以众知无畏乎尧、舜矣。夫以众者,此君人之大宝也。田骈[6]谓齐王曰:"孟贲庶乎患术[7],而边境弗患。"楚、魏之王辞言不说[8],而境内已修备矣,兵士已修用矣,得之众也。【注释】[1]苟:如果。[2]粹:纯粹。[3]孟贲:战国时卫国的勇士,据说可以生拔牛角。[4]乌获:战国时秦国的大力士。[5]离娄:传说为黄帝时期视力最好的人,"能见针末于百步之外"。[6]田骈:战国时齐人,道家。[7]庶乎患术:几乎苦于无法。庶:庶几,几乎。术:策略,办法。[8]辞言不说:这里是不贵言辞的意思。【译文】所以学者说:对事物不可以不作辩议。辩议后发现某点如果可以仿效,这就是教化。施教,这是需要慎重辩议的。辩议后认为不可仿效,就不仿效。能做到这样辩议,这就像穿着破旧衣服出门,穿着华丽衣服回来一样,由无知变为贤达。戎族人生在戎狄之地,成长在戎狄之地,于是说着戎族的方言,不知道自己从哪里学来的;楚国人生在楚地,长于楚地,于是说着楚人的方言,不知道自己从哪里学来的。现在使楚人在戎狄之地成长,让戎人在楚地成长,那么楚人就会说戎族的话,戎人就会说楚地的话了。由这看来,我不相信亡国的君主不可以成为贤德的君主,他们所生长的环境不可以使他们这样而已。所以生长的环境不可以不注意考察啊。天下没有纯白的狐狸,但有纯白的狐裘,是取了众狐狸的白毛做成。善于从众人中吸取优点,这就是三皇、五帝之所以成就大功名的原因。但凡君主的确立,是出自众人的拥举。确立帝位已成定局后便舍弃众人,这是得到细枝末节而舍弃根本的事情。得到细枝末节而舍弃根本的君主,没有听说过他们会安稳居位的。所以依靠众人的勇敢就不用惧怕以骁勇出名的孟贲,依靠众人的力量就不用惧怕以力大出名的乌获,依靠众人的眼力就不用惧怕以眼力好出名的离娄,依靠众人的智慧就不用惧怕赶不上以贤德出名的尧、舜了。依靠众人的力量,这是君主治国的法宝。田骈对齐王说:"孟贲对于众人的力量也感到忧虑,因而齐国的边境不用担心。"楚王、魏王不贵言辞,而国内的各种设施都已经修整完备,兵士都已经训练有素,这都得力于众人啊。

卷五仲夏纪仲夏

【原文】仲夏之月,日在东井,昏亢中,旦危中。其日丙丁,其帝炎帝,其神祝融,其虫羽,其音徵,律中蕤宾,其数七,其味苦,其臭焦,其祀灶,祭先肺。小暑至,螳螂生,始鸣,反舌[1]无声。天子居明堂太庙[2],乘朱辂,驾赤骝,载赤旃,衣朱衣,服赤玉,食菽与鸡,其器高以桷,养壮狡[3]。【注释】[1]反舌:百舌鸟,立春开始鸣叫,夏至而止,叫声婉转,如百鸟之音。[2]明堂太庙:南向明堂的中央正室。[3]壮狡:力大强健的人。狡:健。【译文】夏天第二个月,太阳运行在东井的位置,傍晚时分中星运行到亢的位置,第二天早晨中星运行在危的位置。这个月以丙丁日为主日,主这个月的天帝是炎帝,天神是祝融,动物则以凤鸟类为主,音以五音中的徵音为主,候气律管则应着六律中的蕤宾,以七为成数,味道以苦为主,气味则以焦为主。以灶神为祭祀对象,祭品以肺脏为上。小暑到,螳螂出现,开始鸣叫,百舌鸟寂然无声。天子住在南向明堂的中间正室,乘坐朱红色的车,要骑赤红色的马,车上要插红色蟠龙旗,穿红色的衣服,佩戴红色的玉饰,主食是菽与鸡肉。祭祀所用的器皿要高大,供养力大健壮的人。【原文】是月也,命乐师修鞀鞞[1]鼓,均琴、瑟、管、箫,执干、戚、戈、羽,调竽、笙、埙、篪,饬钟、磬、柷、敔[2]。命有司为民祈祀山川百原,大雩[3]帝,用盛乐。乃命百县雩祭祀百辟卿士有益于民者,以祈谷实。农乃登黍。是月也,天子以雏尝黍,羞以含桃,先荐寝庙。令民无刈蓝以染,无烧炭,无暴布,门闾无闭[4],关市无索;挺重囚,益其食,游牝别其群[5],则絷腾驹,班马正[6]。是月也,日长至,阴阳争,死生分。君子斋戒,处必拚,身欲静无躁,止声色,无或进,薄滋味,无致和[7],退嗜欲,定心气,百官静,事无刑,以定晏阴之所成[8]。鹿角解,蝉始鸣,半夏生,木堇荣。是月也,无用火南方,可以居高明,可以远眺望,可以登山陵,可以处台榭。【注释】[1]鞀鞞(tǎo pí):乐曲演奏时,用来指挥的鼓。[2]钟、磬、柷、敔:磬:石或玉制成的打击乐器。柷:打击乐器,状如漆桶,中间有木椎,可以左右敲击,乐曲开始时击打。敔:打击乐器,形状像伏虎,用杖刷击,乐曲结束时击打。[3]雩:旱时求雨的祭祀。[4]门闾无闭:门:城门。闾:里巷的门。门闾无闭是为顺阳气,便利人民出入。[5]游牝别其群:游:指放牧。牝:母兽,这里指母马。因母马已怀孕,所以放牧时要使它们与其他马群分开。[6]班马正:班:颁布。马正:有关养马的政令教化。正:通"政"。[7]无致和:不要希望各种滋味都调和在一起。致:尽。和:调。[8]以定晏阴之所成:晏:阳。阴阳相争,未知所定,所以君子要安静无为,以待阴阳成败的确定。【译文】这个月,命令乐师修整好鼓具,调节好琴、瑟、管、箫的音色,执放好盾、斧、戈、旗等舞具,调节好竽、笙、埙、篪等吹奏管乐器的音色,整饬好钟、磬、柷、敔这些打击乐器。命令有司为百姓向山川百源祈祷,隆重地为求雨而祭祀天帝,众乐齐奏。于是命令百县大夫以求雨的形式来祭祀前世对百姓有功的百君公卿,以求五谷丰登。农民才献上黍。这个月,天子就着雏鸡肉来品尝黍食,进献樱桃,先献给祖庙祭祀。命令百姓不要割刈未长成的蓝草来做染料,不要烧炭,不要晒布,不要关闭城巷的门,不要在关塞市集征税;缓处重囚,增加他们的伙食,放牧时要把母马与群马分开,束缚公马的脚,颁布养马的政令。这个月,夏至,阳气在上覆盖,阴气在下升起,阴阳之气相遇而争,使事物各有生死之分。君主要斋戒,居处必深,身体需静而勿躁,禁止女色,不要让嫔妃进御,减少美味,不要希望各种滋味调和在一起,止住欲望,定下心气,使身体各个器官静养,做事要审慎精详而不要急,以此来待阴阳的成败确定。鹿角脱落,蝉开始鸣叫,半夏草长出,木槿开花。这个月,不要在南方用火,可以住在高楼这些明亮的地方,可以向远眺望,可以登上山陵,可以站在台榭高屋,都为顺阳避暑。【原文】仲夏行冬令,则雹霰伤谷,道路不通,暴兵[1]来至;行春令,则五谷晚熟,百螣[2]时起,其国乃饥[3];行秋令,则草木零落,果实早成,民殃于疫[4]。【注释】[1]暴兵:指不义之兵。暴:害。五行说认为冬季天寒,主闭藏,仲夏行冬令,就会雹霰伤五谷,道路不通畅,暴兵来侵犯。[2]百螣(téng):指各种类似蝗虫的害虫。[3]饥:荒年。五行说认为春主生育,仲夏行春令,就会使五谷晚熟,害虫成灾,遭遇荒年。[4]疫:疾疫。五行说认为秋气寒凉,仲夏行秋令,就会使草木枯落,果实过早成熟,人民因时气不合而遭受病害。【译文】仲夏时节行使冬天的政令,就会使雹霰伤五谷,道路不通畅,不义之兵来侵犯;如果行使春天的政令,就会五谷晚熟,害虫成灾,国家遭遇饥荒;如果行使秋天的政令,就会使草木枯落,果实过早成熟,百姓因时气不合而遭受病害。

卷五·仲夏纪·大乐

【原文】音乐之所由来者远矣,生于度量,本于太一[2]。太一出两仪[3],两仪出阴阳。阴阳变化,一上一下,合而成章。浑浑沌沌,离则复合,合则复离,是谓天常[4]。天地车轮,终则复始,极则复反,莫不咸当。日月星辰,或疾或徐,日月不同,以尽其行。四时代兴,或暑或寒,或短或长,或柔或刚。万物所出,造于太一,化于阴阳。萌芽始震,凝以形。形体有处,莫不有声。声出于和,和出于适。和适先王定乐,由此而生。天下太平,万物安宁,皆化其上,乐乃可成。成乐有具[5],必节嗜欲。嗜欲不辞,乐乃可务[6]。务乐有术,必由平出。平出于公,公出于道。故惟得道之人,其可与言乐乎!亡国戮民,非无乐也,其乐不乐。溺者非不笑也,罪人非不歌也,狂者非不武[7]也,乱世之乐,有似于此。君臣失位,父子失处,夫妇失宜,民人呻吟,其以为乐也,若之何哉?【注释】[1]大乐:合于道的音乐。这是阴阳家的乐论。[2]度量:古代把音律分成三等分,增或减一分,便产生新的旋律。度量:指音律度数的增减。太一:指道。[3]两仪:天地。[4]天常:自然的永恒规律。[5]具:具备,这里指条件。[6]务:从事。[7]武:通"舞"。【译文】音乐的由来是相当久远的。它产生于音律度数的增减,以自然之道为本源。道产生天地,天地产生阴阳二气。阴阳的变化,一上一下,会合而构成文采。天地最初形成时是浑浑沌沌的,它们分离了又会合,会合了又分离,这就叫做自然的永恒规律。天地就像转动的车轮一样,转完了一周又重复开始,到了一定的限度又返回,无不处处正常。日、月、星、辰的运动,有快有慢,太阳与月亮虽然不一样,但它们都在各自的轨道上尽力运动。春、夏、秋、冬四季交替运动,寒来暑往,有短有长,有的季节阴柔,有的季节阳刚。万物的产生,是作为自然之道的"太一"所创造的,是阴阳二气所化育的。阳气变化则萌芽发动,阴气变化则凝冻成形。凡有形体的地方,莫不有声音产生。声音产生于和谐,和谐来源于合度。先王制定音乐,是从和谐和合度的原则出发的。天下平安无事,万物安谧宁静,人民都归顺君王,上下相和音乐就制成了。音乐的制成是有条件的,必须节制嗜欲。只有嗜欲不入邪僻,才可专门从事音乐。从事音乐要有方法,必须从平和出发。平和出自公正,公正产生于自然之道。所以只有得道的人,才可以和他们谈论音乐啊!被灭亡的国家和被屠杀的人民,不是没有音乐,但他们的音乐不使人欢乐。快要被淹死的人因为受到刺激,有时反而笑起来,即将判罪的人有时也唱歌,精神错乱的人有时也手舞足蹈,乱世的音乐就像这种情况。君臣失去正常的位序,父子关系不正常,夫妻关系失调,人民痛苦地呻吟,以此制定音乐,该会怎样呢?【原文】凡乐,天地之和,阴阳之调也。始生人者天也,人无事焉。天使人有欲,人弗得不求。天使人有恶,人弗得不辟[1]。欲与恶所受于天也,人不得兴焉,不可变,不可易。世之学者,有非乐者矣,安由出哉?大乐[2],君臣、父子、长少之所欢欣而说也。欢欣生于平,平生于道。道也者,视之不见,听之不闻,不可为状。有知不见之见、不闻之闻、无状之状者,则几于知之矣。道也者,至精也,不可为形,不可为名,强为之名,谓之太一。故一也者制令[3],两也者从听[4]。先圣择两法一[5],是以知万物之情。故能以一听政[6]者,乐君臣,和远近,说黔首,合宗亲。能以一治其身者,免于灾,终其寿,全其天。能以一治其国者,奸邪去,贤者至,成大化。能以一治天下者,寒暑适,风雨时,为圣人。故知一则明,明两则狂[7]。【注释】[1]辟:同"避"。[2]大乐:合于道的音乐,与侈乐有别。[3]一:指道与君王。制令:指为君者制定法令。[4]两:指万物与臣。从听:即听从,指为臣要听从为君的。[5]择:通"释",放弃。法:取法、效法。[6]以一听政:用"一"的原则(即道的原则)来处理政事。[7]知一则明:法一则明照万物。承上文"择两法一,是以知万物之情"而来。明两:指尊臣以拟君,君臣无别。明,指尊显。狂:乱。【译文】大凡音乐都是天地和谐、阴阳调和的产物。最初生育人民的是天,人没有参与其事。天使人有了欲望,人不得不追求。天使人有所憎恶,人不得不回避。欲望与憎恶,是上天所赐予的,人不得参与其中,不可改,不可变。世上的学者有反对音乐的,这种论调是从哪里产生的呢?大乐是君臣、父子、长幼所欢欣而喜悦的,欢欣出自平和,平和产生于道。所谓道,是看不见,听不到,又不能说出形状的东西。有人能知道在不见中有所见,在不闻中有所闻,在无形中见到形,就可说差不多懂得道了。道这个东西是最精妙的,说不出它的形状,叫不出它的名字,勉强给它起个名字,就叫它"太一"吧。所以,"一"是制作号令的,"两"是听从"一"的指挥的。先代圣王弃"两"取"一",因此而知道了"一"产生万物的道理。所以能够用"一"来处理政事的人,使君臣欢乐,使亲疏远近和谐一致,使百姓高兴,使骨肉亲族和睦;能用"一"来修身的人,可以免除灾祸,终其天年,保全天性;能用"一"来治理国家的人,可以锄奸去邪,贤人不召自来,实现大治;能用"一"来治理天下的人,可以使寒暑适度,风雨及时,而成为圣人。所以懂得取法"一"就可明照万物,如使"两"尊显,犹如尊重群臣以虚拟君主,必然出乱子。

卷五·仲夏纪·侈乐

【原文】人莫不以其生生,而不知其所以生。人莫不以其知知,而不知其所以知。知其所以知之谓知道,不知其所以之知谓弃宝。弃宝者必离其咎[2]。世之人主,多以珠玉戈剑为宝,愈多而民愈怨。国人愈危,身愈危累,则失宝之情矣。乱世之乐与此同。为木革之声则若雷,为金石之声则若霆,为丝竹歌舞之声则若噪。以此骇心气、动耳目、摇荡生[3]则可矣,以此为乐则不乐。故乐愈侈,而民愈郁,国愈乱,主愈卑,则亦失乐之情矣。凡古圣王之所为贵乐者,为其乐也。夏桀、殷纣作为侈乐,大鼓、钟、磬、管、箫之音,以钜为美,以众为观,俶诡殊瑰[4],耳所未尝闻,目所未尝见,务以相过,不用度量。宋之衰也,作为千钟[5]。齐之衰也,作为大吕[6]。楚之衰也,作为巫音[7]。侈则侈矣,自有道者观之,则失乐之情。失乐之情,其乐不乐。乐不乐者,其民必怨,其生必伤。其生之与乐也,若冰之于炎日,反以自兵。此生乎不知乐之情,而以侈为务故也。乐之有情,譬之若肌肤形体之有情性也,有情性则必有性养[8]矣。寒、温、劳、逸、饥、饱,此六者非适也。凡养也者,瞻非适而以之适者也[9]。能以久处其适,则生长矣。生也者,其身固静,或而后知,或使之也。遂而不返,制乎嗜欲,制乎嗜欲无穷则必失其天矣。且夫嗜欲无穷,则必有贪、鄙、悖、乱之心,淫佚、奸诈之事矣。故强者劫弱,众者暴寡,勇者凌怯,壮者傲幼,从此生矣。【注释】[1]侈乐:指乐器种类多、形体大、形状奇、演奏的曲调怪诞、音量响、纷乱嘈杂的音乐。[2]离:通"罹",遭遇。咎:即殃,祸害。[3]生:性,性情。[4]俶(chù)诡:奇异。殊瑰:特别瑰丽。[5]千钟:悬钟千枚。千,举其成数,言其多。千钟,有类古代的编钟。[6]大吕:齐钟名,为巨大之钟。[7]巫音:源于巫师主祭而具有浓厚民族风格的奇异音乐。[8]性养:养其性,即培养、保护性情。[9]瞻:通"詹",省察。适:适中。以:使。【译文】人无不靠自己的生命生存并生生不息,但却不知道所赖以生存的是什么;人无不依赖自己的知觉感知外物,而不知自己赖以感知的是什么。知道自己所以能感知外物的原因,就叫"懂得了道";不知道自己所以能感知的原因,那叫做"遗弃宝物"。丢弃宝物的人必然遭到灾祸。世上的君主,大多把珍珠、美玉、长戈、利剑当做宝贝,这些东西越多,老百姓就越怨恨,国家就越危险,君主自身也就越感到烦劳,那就失掉了宝贝的实际意义了。乱世的音乐与这种情况相同。演奏木革、金石制的乐器,其声音就像雷霆震怒,演奏丝竹乐器之类的歌舞乐,其音乐就像大嚷大叫。如果用这种声音来惊心动魄、震耳发聋、摇荡人的性灵是可以的,拿这些东西作为音乐,就不能使人快乐了。所以音乐越是奢侈,老百姓就越抑郁不乐,国家就越乱,国君的地位就越卑微,这样,也就失去音乐的实际意义了。古代圣人之所以重视音乐,是因为它能使人快乐。夏桀、殷纣王制作奢侈淫靡的音乐,增大鼓、钟、磬、管、箫等乐器的声响,把声音巨大当做美好,把乐器众多视为壮观;他们的音乐追求奇异和过分瑰丽,是人们的耳朵不曾听到过的,眼睛不曾看到过的;他们的音乐专意追求过分,不遵法度。宋国衰弱的时候,制作千钟乐舞;齐国衰弱的时候,制作齐钟大吕;楚国衰弱的时候,制作奇异的巫音。这些音乐,论奢侈则够奢侈的了,但从有道者的观点看来,就失去音乐的实际意义了。失掉音乐的实际意义,这种音乐就不能使人快乐。音乐不能使人快乐,他们的人民必定埋怨,他们的生命必定受到伤害。他们的生命与这种音乐的关系,就像冰雪与烈日的关系一样,反倒要自为灾害。这种现象的产生是不懂得音乐的实际意义,却专力以奢侈淫靡为务的缘故。音乐具有性情,就像人的肌肤形体具有性情一样。有性情就必然要有养护的方法。严寒、温热、劳累、安逸、饥饿、饱胀,这六种状态都不是适中的。大凡保养,就要明察那些不适于天性的东西而使之适于天性。能让他长期处在适中的环境中,就可以使生命长寿了。生命这个东西,它自身本来是静谧的,或者说是感受到外物而后才有知识,或者说是外物使它有了知识。如果随心所欲而流连忘返,就会被嗜欲所牵制;受到嗜欲牵制而又无休无止,就必定丧失天性。况且人的嗜欲是无穷无尽的,这就必定产生贪婪、卑鄙、狂悖、作乱的心理,产生淫邪、奸诈的事情。所以,强大者劫掠弱小者,人多势众者施暴于势单力寡者,勇猛者凌辱胆小者,强壮者傲视弱小者,这些现象都是被嗜欲牵制所产生的啊!

卷五·仲夏纪·适音

【原文】耳之情欲声,心不乐,五音在前弗听。目之情欲色,心弗乐,五色在前弗视。鼻之情欲芬香,心弗乐,芬香在前弗嗅。口之情欲滋味,心弗乐,五味在前弗食。欲之者,耳目鼻口也;乐之弗乐者,心也。心必和平然后乐,心必乐然后耳、目、鼻、口有以欲之,故乐之务在于和心,和心在于行适。夫乐有适,心亦有适。人之情,欲寿而恶天,欲安而恶危,欲荣而恶辱,欲逸而恶劳。四欲得,四恶除,则心适矣。四欲之得也,在于胜理。胜理以治身则生全以,生全则寿长矣。胜理以治国则法立,法立则天下服矣。故适心之务在于胜理。夫音亦有适。太钜则志荡,以荡听钜则耳不容,不容则横塞,横塞则振。太小则志嫌[2],以嫌听小则耳不充,不充则不詹[3],不詹则窕[4]。太清则志危,以危听清则耳谿[5]极,谿极则不鉴,不鉴则竭。太浊则志下,以下听浊则耳不收,不收则不抟[6],不抟则怒。故太钜、太小、太清、太浊皆非适也。【注释】[1]适音:即音要合乎标准,大不过钧,重不过石。[2]嫌:通"慊"(qiè),满足。[3]詹:满足。[4]窕:不充满。[5]谿:山谷,空虚。[6]抟:专一。【译文】耳朵的作用是想听到声音,心里不快乐的话,美妙的五音旋律在耳前也听不到。眼睛的作用是想看到颜色,心里不快乐,五彩的颜色在眼前也看不见。鼻子的作用是想嗅到芳香,心里不快乐,芳香在鼻前也嗅不到。口的作用是想尝到滋味,心里不快乐,五种味道在口前也不想吃。耳、目、鼻、口这些器官是想要发挥其作用的,产生快乐但觉得不快乐的是心。心一定要平和之后才能得到快乐,一定要心快乐之后,耳、目、口、鼻这些器官才有机会发挥其作用,所以快乐的要领是心平气和,心平气和就在于行为适当。快乐要适中,心也要适中。人之常情是想长寿而憎恶夭折,想安乐而憎恶危难,想荣耀而憎恶耻辱,想安逸而憎恶劳动。四种欲望都能达成,四种憎恶都能被排除,那么心就能舒服了。四种欲望的达成在于以理取胜,以理取胜用来修养自身就可保全生命,生命得以保全那么就可长寿。以论理方式来治理国家那么就能使法制确立,确立法制就使天下服从。所以,使心适中舒服的要领在于以理服人。声音也要适中。声音太响就易使意志飘荡,在意志飘荡的状态下听这种响声那么耳朵难以容纳得下,容不下就会横塞住阻止声音进入,在耳中产生振动。声音太小就会意志不强,以薄弱的意志去听,那么耳朵就觉得不充实,不充实就是感到不足,不足就使人感到空虚。声音太清越使人内心畏惧,以畏惧的心情去听那高尖的悲音,那么耳朵就空洞到了极点,使人心神不安,使人筋疲力尽。声音太低浊使人意志消沉,意志消沉时听这种低浊的音乐,耳朵不会收聚它,不收聚声音就使人心神不一,人的心神不一就会导致发怒。所以声音太响、太低、太清越、太混浊都不适宜听。【原文】何谓适?衷,音之适也。何谓衷?大不出钧,重不过石[1],小大轻重之衷也。黄钟[2]之宫,音之本也,清浊之衷也。衷也者,适也,以适听适则和矣。乐无太,平和者是也。故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平也;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也;亡国之音悲以哀,其政险也。凡音乐通乎政,而移风平俗者也,俗定而音乐化之矣。故有道之世,观其音而知其俗矣,观其政而知其主矣。故先王必托于音乐以论其教。《清庙》之瑟,朱弦而疏越,一唱而三叹,有进乎音者矣。大飨[3]之礼,上玄尊而俎生鱼[4],大羹不和,有进乎味者也。故先王之制礼乐也,非特以欢耳目、极口腹之欲也,将以教民、平好恶、行理义也。【注释】[1]钧:度量钟音律度大小的器具。石:重量单位,合一百二十斤。[2]黄钟:标准音。[3]飨(xiǎnɡ):供奉鬼神。[4]尊:古代的酒器。俎:祭祀时盛祭品的礼器。【译文】什么才叫做适宜的声音?中和之音就适中了。什么是中和?就是发出的音律度不超过钧所发出的声音的律度,钟的重量不超过一石,这就是音的高低轻重适中的标准。黄钟确定的宫调音,是音律的基本标准,也是音质清浊的适中之音。中和也就是适宜,在适宜的状态听适合的音乐就会令心情和悦。音乐不能听得过度,平和的音乐就好。所以,太平盛世的音乐是安详愉悦的,反映政治安定;乱世的音乐是哀怨、愤怒的,反映政治不协调;国家灭亡的音乐悲哀凄凉,反映政治险恶出现危机。凡是音乐与政治相通并可改变风俗,风俗形成就是音乐教化的作用。所以治理有方的世道,看它的音乐就可知道它的风俗如何,看它的政治就可知道当时的君主如何。所以,先王一定据音乐来议论它的教化作用。《清庙》的琴瑟,用朱红的琴弦奏出缓慢清越的曲调,一人唱三人和,产生了超过音乐本声的效果。天子祭祀上天时,捧上酒樽及在礼器上放上新鲜的鱼,不用调和肉汁,其本来的味道之美超过调出的五味。所以,先王制作礼乐,并非只是用来满足耳、目、口、腹的需求,是用来教化百姓分辨好坏、推行理义的。

卷五·仲夏纪·古乐

【原文】乐所由来者尚也[1],必不可废。有节,有侈,有正,有淫矣。贤者以昌,不肖者以亡。【注释】[1]尚:久远。【译文】音乐的来源很久远,一定不可以废除。音乐的特点,有节制适宜的,有奢侈放纵的,有纯正的,也有淫逸的。贤人用音乐来使国家昌盛,不贤能的人则因音乐而致国破身亡。【原文】昔古朱襄氏[1]之治天下也,多风而阳气畜积,万物散解,果实不成,故士达[2]作为五弦瑟,以来阴气,以定群生。昔葛天氏之乐,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阕[3]:一曰载[4]民,二曰玄鸟,三曰遂[5]草木,四曰奋[6]五谷,五曰敬天常,六曰达帝功,七曰依地德[7],八曰总万物之极[8]。昔陶唐氏之始,阴多,滞伏而湛积,水道壅塞,不行其原,民气郁阏而滞著,筋骨瑟缩不达,故作为舞以宣导之。【注释】[1]朱襄氏:传说中远古部落名,其首领为炎帝。[2]士达:朱襄氏之臣。[3]投足以歌八阕:投足,顿足,踏着脚。八阕:指舞乐的八章。[4]载:负载。[5]遂:顺。[6]奋:茂盛。[7]德:四时的旺气。[8]八曰总万物之极:极:终极。以上"八曰"为乐曲八章之名。八阕之乐是反映古代劳动人民生产斗争和原始宗教信仰的舞乐。第一章"载民"是歌颂负载人民的大地;第二章"玄鸟"是歌颂氏族图腾——黑鸟;第三章"遂草木"是祝愿草木生长;第四章"奋五谷"是祝愿五谷丰登;第五章"敬天常"是表达人们对自然规律的敬畏;第六章"达帝功"是表达他们要通达天帝之功的希望;第七章"依地德"是表达他们要遵循四时旺气行事;第八章"总万物之极"是说明他们总的愿望是要使万物发展达到最高限度。(以上参见杨荫浏著《中国古代音乐史稿》)【译文】远古朱襄氏治理天下,多刮风而且阳气蓄积太盛,万物四散,果实难以成熟,所以士达创造了五弦瑟来招阴气,以稳定众生。古代葛天氏的音乐,演奏的形式是三个人拿着牛尾,踏着脚来唱八阕歌:第一章叫"载民",第二章叫"玄鸟",第三章叫"遂草木",第四章叫"奋五谷",第五章叫"敬天常",第六章叫"达帝功",第七章叫"依地德",第八章叫"总万物之极"。古时陶唐氏开始治理天下的时候,阴气太盛,气势滞涨沉积,水道阻塞,一切不按照它原来的流向运行,百姓的精神抑郁积滞,筋骨蜷缩不得舒展,所以创作舞蹈来加以疏导。【原文】昔黄帝令伶伦作为律[1]。伶伦自大夏之西,乃之[2]阮隃之阴[3],取竹于懈溪之谷,以生空窍厚钧[4]者,断两节间——其长三寸九分——而吹之,以为黄钟之宫,吹曰舍少[5]。次[6]制十二筒,以之阮隃之下,听凤皇之鸣,以别十二律[7]。其雄鸣为六,雌鸣亦六[8],以比黄钟之宫,适合;黄钟之宫皆可以生之。故曰:黄钟之宫,律吕之本。黄帝又命伶伦与荣将铸十二钟,以和五音,以施英韶。以仲春之月,乙卯之日,日在奎,始奏之,命之曰咸池。【注释】[1]伶伦作为律:伶伦:传说为黄帝的乐官。伶:乐官。伦:人名。律:古代定音用的竹制律管,相传为伶伦所制造。[2]之:往。[3]阮隃之阴:昆仑山的北面。后文的"懈溪"是山谷名,在昆仑山山谷内。[4]钧:通"均"。[5]吹曰舍少:吹出来的声音叫"舍少",舍少是模拟黄钟管的声音。[6]次:依次。[7]十二律:中国古代乐制中,以一个八度分为十二个不完全相等的半音,每个半音称为一"律"。[8]雄鸣为六,雌鸣亦六:指六阳律与六阴律(黄钟、太簇、姑洗、蕤宾、夷则、无射;大吕、夹钟、仲吕、林钟、南吕、应钟)。【译文】古代,黄帝命令伶伦创作乐律。伶伦从大夏山的西方,到昆仑山的北面寻找,从山谷中取来竹子,选择中空而壁厚均匀的竹子,选择两节之间的一段——它长三寸九分——来吹它,把这段竹子发出的声音定为黄钟律的宫音,吹出来的声音称为"舍少"。依次制造十二只竹筒,拿着它们到昆仑山下,听凤凰鸣叫,以此区别十二乐律。把雄凤鸣叫分为六声,雌凤鸣叫分为六音,用这些声音定出的乐律来与黄钟律的宫音相比对照,适合;黄钟律的宫音都可以产生这样的声音。所以说:黄钟律的宫音,是音律的根本。黄帝又命令伶伦和荣将铸造十二口编钟,用以调和五音,用来展示华美的乐音。在仲春的月份,乙卯之日,太阳行在奎的星宿之位时,开始演奏,把乐曲命名为"咸池"。【原文】帝颛顼生自若水,实处空桑[1],乃登为帝。惟天之合,正风乃行,其音若熙熙、凄凄、锵锵[2]。颛顼好其音,乃令飞龙作,效八风之音,命之曰承云[3],以祭上帝。乃令先为乐倡[4]。乃偃寝,以其尾鼓其腹,其音英英[5]。帝喾命咸黑作为声,歌"九招"、"六列"、"六英"。有倕作为鼙、鼓、钟、磬、吹苓、管、埙、篪、鼗、椎、钟。帝喾乃令人批抃[6],或鼓鼙、击钟磬、吹苓、展管篪。因令凤鸟、天翟[7]舞之。帝喾大喜,乃以康[8]帝德。【注释】[1]若水:水名。空桑:地名。[2]熙熙、凄凄、锵锵:象声词,形容风声。[3]承云:古乐名。[4]乃令(tuó)先为乐倡:,即鳄,皮可制鼓。倡:始。古代奏乐始于击鼓。所记古帝役使动物之事都是古代的神话传说。[5]英英:形容乐声和盛。[6]抃(biàn):两手相击。[7]天翟:神话中的天鸟。翟:长尾巴的野鸡。[8]康:褒扬,赞美。【译文】古帝王颛顼在若水出生,原住在空桑,然后才登帝位。这是顺应天地之合,世间纯正之风才流行,天地间发出熙熙、凄凄、锵锵的声音。帝王颛顼喜好这样的声音,于是就命令飞龙作乐曲,仿效八风的声音,命名这首乐曲为"承云",以此来祭祀上古帝王。又命令先为乐曲领奏。就仰面躺下,用它的尾巴敲击腹部,发出英英的声音。古帝王喾命令咸黑创作乐曲,创作了"九招"、"六列"、"六英"。倕又制造了鼙、鼓、钟、磬、吹苓、管、埙、篪、鼗、椎、钟等乐器。帝喾就又让人演奏乐器,有的鼓鼙,有的击钟磬、有的吹苓、有的展管篪。还令凤凰、天鸟随乐舞蹈。帝喾非常高兴,就用这乐舞来宣扬天帝的圣德。【原文】帝尧立,乃命质为乐。质乃效山林溪谷之音以歌,乃以麋辂置缶[1]而鼓之,乃拊[2]击石,以象[3]上帝玉磬之音,以致舞[4]百兽。瞽叟乃拌五弦之瑟[5],作以为十五弦之瑟。命之曰大章,以祭上帝。舜立,命延,乃拌瞽叟之所为瑟,益之八弦,以为二十三弦之瑟。帝舜乃令质修九招、六列、六英,以明帝德。禹立,勤劳天下,日夜不懈。通大川,决壅塞,凿龙门,降通漻水以导河[6],疏三江五湖,注之东海,以利黔首。于是命皋陶作为夏籥九成[7],以昭其功。【注释】[1]麋辂:麋鹿的皮革。缶:盛酒浆的瓦器,小口大腹。[2]拊:击,拍。[3]象:模仿。[4]致:招引,引来。舞:用作使动。[5]瞽叟:舜的父亲。瞽:瞎子。拌:分开。[6]降通漻(liáo)水以导河:降:大。漻水:指洪水。河:黄河。[7]于是命皋陶作为夏籥九成:皋陶:禹的大臣,传说在舜时掌管刑狱之事。夏籥:古乐名。九成:九段,又称"九奏"、"九变"。【译文】尧帝即世,就命令大臣质创作音乐。质就仿效山林溪谷的声音来作歌,就用麋鹿的皮革造鼓来敲击,就敲击石片,就模仿天帝玉石的声音,用来招引百兽舞蹈。瞽叟在五弦瑟的基础上制造了十五弦瑟。用此演奏的乐曲命名为"大章",以此祭祀天帝。舜帝即位,命令大臣延,就在瞽叟所制作的琴瑟基础上增加八弦,制造了二十三弦琴瑟。舜帝就命令大臣质修改九招、六列、六英这些乐谱,以此来昭明天帝圣德。禹帝即位,为天下辛勤操劳,日夜不停。疏通大河,决开壅塞,凿开龙门,大力疏通洪水,把它导入黄河,疏通三江五湖,使水流入东海,以此来使百姓得利。于是又命令皋陶创作夏籥九成来宣扬他的功绩。【原文】殷汤即位,夏为无道,暴虐万民,侵削诸侯,不用轨度[1],天下患之。汤于是率六州以讨桀罪。功名大成,黔首安宁。汤乃命伊尹作为大护,歌晨露,修九招、六列,以见其善。周文王处岐,诸侯去殷三淫而翼文王[2]。散宜生曰:"殷可伐也。"文王弗许。周公旦乃作诗曰:"文王在上,於[3]昭于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以绳[4]文王之德。武王即位,以六师伐殷。六师未至,以锐兵克之于牧野。归,乃荐俘馘于京太室[5],乃命周公为作大武。成王立,殷民反[6],王命周公践伐之。商人服[7]象,为虐于东夷。周公遂以师逐之,至于江南。乃为"三象",以嘉其德。故乐之所由来者尚矣,非独为一世之所造也。【注释】[1]轨度:法度。[2]三淫:指暴君纣王所做的三件残忍的事情,即"剖比干之心、断材士之股、刳孕妇之胎"。翼:辅助,拥戴。[3]於:叹词,表示赞叹。[4]绳:赞誉。[5]乃荐俘馘于京太室:荐:献。俘馘:指被歼之敌。俘:俘虏。馘:从敌尸上割下来的左耳。京:国都。太室:太庙中室。[6]反:叛。[7]服:役使,驾驭。【译文】殷汤即位,夏桀无道,残暴虐待百姓,侵害掠夺诸侯,不按照法度行事,天下人都把他看成了祸患。汤于是率领六州诸侯来讨伐夏桀的罪行。成就功名之后,百姓安宁。汤就命令伊尹创作乐曲"大护"、歌曲"晨露",修习"九招"、"六列",以此来展现汤帝的美德。周文王身处岐山,诸侯离开罪行累累的殷商而拥戴文王。散宜生说:"殷商可以讨伐。"文王不许。周公旦就写诗说:"文王在上,美德昭显在天。周虽然是旧地,天命却是新的。"用这首诗来赞誉文王的美德。武王即位后,用六军讨伐殷商。六军没到,就用精锐的兵马在牧野打败了殷商的军队。回到京城,就把俘虏献给太庙,命周公创作乐曲"大武"。成王即位,殷商的遗民叛乱,成王命令周公去讨伐他们。殷商的人役使大象在东夷肆虐。周公就率领军队追逐他们,直至江南。于是创作了乐曲"三象",以此来赞美自己的功德。所以音乐的由来相当久远了,不是只属一个时代所创作得来。

卷六·季夏纪·季夏

【原文】季夏之月,日在柳,昏心中,旦奎中。其日丙丁,其帝炎帝,其神祝融,其虫羽,其音徵,律中林钟。其数七,其味苦,其臭焦,其祀灶,祭先肺。凉风始至,蟋蟀居宇,鹰乃学习,腐草化为蚈[1]。天子居明堂右个,乘朱辂,驾赤骝,载赤旂,衣朱衣,服赤玉,食菽与鸡,其器高以桷。是月也,令渔师伐蛟取鼍,升龟取鼋[2]。乃命虞人入材苇[3]。是月也,令四监大夫合百县之秩刍,以养牺牲。令民无不成出其力,以供皇天上帝、名山大川、四方之神,以祀宗庙社稷之灵,为民祈福。是月也,命妇官染采,黼黻文章[4],必以法故,无或差忒,黄黑苍赤,莫不质良,勿敢伪诈,以给郊庙祭祀之服,以为旗章,以别贵贱等级之度。是月也,树木方盛,乃命虞人入山行木,无或斩伐;不可以兴土功,不可以合诸侯,不可以起兵动众,无举大事[5],以摇荡于气。无发令而干时,以妨神农之事。水潦盛昌[6],命神农将巡功,举大事则有天殃。是月也,土润溽暑,大雨时行,烧薤行水[7],利以杀草,如以热汤,可以粪田畴,可以美土疆。行之是令,是月甘雨三至,三旬二日。季夏行春令,则谷实解落,国多风咳,人乃迁徙;行秋令,则丘隰水潦,禾稼不熟,乃多女灾;行冬令,则寒气不时,鹰隼早鸷,四鄙入保。中央土,其日戊己,其帝黄帝,其神后土,其虫倮,其音宫,律中黄钟之宫,其数五,其味甘,其臭香,其祀中雷,祭先心,天子居太庙太室,乘大辂,驾黄骝,载黄旃,衣黄衣,服黄玉,食稷与牛,其器圜以揜[8]。【注释】[1]蚈:萤火虫。萤火虫生于草中,古人不知,以为是腐草所化。[2]升:登。古人认为龟是神灵,所以说"升"。鼋:甲鱼,肉可食。[3]虞人:掌管山林池泽的官,分为山虞、泽虞,山虞负责山林,泽虞负责池泽。这里的虞人当指泽虞。入:纳入,使……入。材苇:可用来编织器物的苇草。[4]黼(fǔ):半黑半白的花纹。黻(fú):半黑半青的花纹。文:半青半红的花纹。章:半红半白的花纹。[5]大事:指上述兴土功、合诸侯、起兵动众等事。[6]潦:雨水大的样子。盛昌:这里也指水大。[7]烧薤(xiè):指除草后晒干烧掉。行水:引雨水浇灌。[8]圜:圆。揜:遮掩,这里指器口小而收敛。【译文】夏天第三个月,太阳运行在柳宿的位置,傍晚时分中星运行到心宿的位置,第二天早晨中星运行在奎的位置。这个月以丙丁日为主日,主这个月的天帝是炎帝,天神是祝融,动物则以凤鸟类为主,音以五音中的徵音为主,候气律管则应着六律中的林钟,以七为成数,味道以苦为主,气味则以焦为主。以灶神为祭祀对象,祭品以肺脏为上。凉风刚到,蟋蟀住在屋下,鹰开始学习飞翔,腐草化作萤火虫。天子住在南向明堂的右侧室,乘坐朱红色的车,要骑赤红色的马,车上要插红色蟠龙旗,穿红色的衣服,佩戴红色的玉饰,主食是菽与鸡肉。祭祀所用的器皿要高大。这个月,天子命令管渔业的官员砍蛟取鼍,献龟取鼋。还命令管山林的官员收纳用来做器物的材料——芦苇。这个月,天子命令监管四郡的大夫聚集各县的刍草,用来喂养牲畜。命令百姓全都尽力做事,用来供给皇天上帝、名山大川、四方之神,用来祭祀宗庙社稷之灵,为百姓祈福。这个月,天子命令掌管女工的官员负责印染彩色,各种颜色、图案的搭配描画一定按照法规习惯,不要有一点差错,黄黑苍红没有不鲜艳良好,不许有一点欺诈,用来制作祖庙祭祀时所穿的礼服,用它们来做旌旗标志,以此来分定贵贱等级的差别。这个月,树木正长茂盛,于是命令掌管山林的官吏进山巡视林木,不许人们砍伐;不可以兴工动土,不可以聚合诸侯,不可以起兵动众,不能进行大事,来动了土气。不要发布干扰农时的政令,来有碍农耕之事。雨水泛滥昌盛,要命令农官巡视水利工程,进行违背天时的大举措就会遭受天谴。这个月,土地湿润,天气潮热,常降暴雨,这时要在农地烧野草,灌雨水,以此利于杀死野草,这样做就像用热水浇灌土地,可以用烧掉的草料肥田,可以改良土质。施行这样的政令,这个月就会降下及时雨,一旬一降,除去晦朔,三旬中则有两天降雨。季夏施行春天的政令,那么谷物的种实就会脱落,国人多患风寒咳嗽,百姓就会搬家迁徙;施行秋天的政令,那么丘壑间出现洪水,庄稼不能成熟,多发妇女之病;施行冬天的政令,那么寒气就会不合时地降临,鹰隼过早地去捕杀飞鸟,四方的百姓也会因躲避敌寇逃入城堡。这季尽时是一年的中央,五行属土,这个月以戊己日为主日,主这个月的天帝是黄帝,天神是后土,动物则以麒麟类为主,音以五音中的宫音为主,候气律管则应着六律中的黄钟,以五为成数,味道以甘为主,气味则以香为主。以中雷为祭祀对象,祭品以心脏为上。天子住在中央明堂正室,乘坐木质大车,要骑黄色的马,车上要插黄色蟠龙旗,穿黄色的衣服,佩戴黄色的玉饰,主食是稷与牛肉。祭祀所用的器皿要宽大而口敛缩。

卷六·季夏纪·音律

【原文】黄钟生林钟,林钟生太簇,太簇生南吕,南吕生姑洗,姑洗生应钟,应钟生蕤宾,蕤宾生大吕,大吕生夷则,夷则生夹钟,夹钟生无射,无射生仲吕[1]。三分所生,益之一分以上生。三分所生,去其一分以下生[2]。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仲吕、蕤宾为上,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为下。大圣至理[3]之世,天地之气,合而生风。日至则月钟其风,以生十二律。仲冬日短至[4],则生黄钟。季冬生大吕。孟春生太簇。仲春生夹钟。季春生姑洗。孟夏生仲吕。仲夏日长至,则生蕤宾。季夏生林钟。孟秋生夷则。仲秋生南吕。季秋生无射。孟冬生应钟。天地之风气正,则十二律定矣。黄钟之月,土事无作,慎无发盖,以固天闭地,阳气且泄。大吕之月,数将几终,岁且更起,而农民,无有所使。太簇之月,阳气始生,草木繁动,令农发土,无或失时。夹钟之月,宽裕和平,行德去刑,无或作事[5],以害群生。姑洗之月,达道通路,沟渎修利,申之此令,嘉气趣[6]至。仲吕之月,无聚大众,巡劝农事,草木方长,无携民心[7]。蕤宾之月,阳气在上,安壮养侠,本朝[8]不静,草木早槁。林钟之月,草木盛满,阴将始刑[9],无发大事,以将阳气。夷则之月,修法饬刑,选士厉兵[10],诘诛不义,以怀远方。南吕之月,蛰虫入穴,趣农收聚,无敢懈怠,以多为务。无射之月,疾断有罪,当法勿赦,无留狱讼,以亟以故。应钟之月,阴阳不通,闭而为冬,修别丧纪,审民所终。【注释】[1]黄钟生林钟……无射出仲吕:这段讲音律相生的结果。黄钟、林钟、太簇、南吕、姑洗、应钟、蕤宾、大吕、夷则、夹钟、无射、仲吕为古代音乐的十二调,即十二律。[2]三分所生,益之一分以上生。三分所生,去其一分以下生:这两句讲音律相生的方法。把作为基准的音律度数分为三等分,再增其一分,结果在三分之二的已知音律数上产生新的音律,这叫"上生";减去其一分,结果在三分之四的已知音律数上产生新的音律,这叫"下生"。林钟管长三分增其一,得八寸,这就是太簇律的律管长度。这是"上生"。[3]至理:等于说"至治",最完美的政治局面。[4]日短至:指冬至。冬至那天白天最短。下文"日长至"指夏至。[5]事:指军事及土木之事。[6]趣:急速。[7]无携民心:不要使人民对农事三心二意。携:离。[8]本:指君子自身。朝:指朝廷百官。[9]始刑:始杀。言秋将至,阴气即将开始刑杀万物。[10]厉兵:磨砺兵器。【译文】黄钟律生出林钟律,林钟律生出太簇律,太簇律生出南吕律,南吕律生出姑洗律,姑洗律生出应钟律,应钟律生出蕤宾律,蕤宾律生出大吕律,大吕律生出夷则律,夷则律生出夹钟律,夹钟律生出无射律,无射律生出仲吕律。三分音律,在这个基础上增加一分,由此上生出新律。三分音律,在这个基础上减去一分,由此上生出新律。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仲吕、蕤宾等乐律是由上生而得,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等乐律是由下生而得。最圣明尚理的世代,天地的灵气会合而产生了风。太阳运行到一定点位,月亮就会聚集那个地方的风,由此产生十二乐律。冬至日到了,就会产生黄钟。季冬日产生大吕。孟春日产生太簇。仲春日产生夹钟。季春日产生姑洗。孟夏日产生仲吕。夏至日到的话,就会产生蕤宾。季夏日产生林钟。孟秋日产生夷则。仲秋日产生南吕。季秋日产生无射。孟冬日产生应钟。天地之间会合的风与灵气纯正,那么就能确定十二律了。黄钟律生的这个月份,动土之事不要做,慎去揭开藏好的东西的盖子,以便封固天地,否则,阳气将要泄露出去。大吕律生的这个月份,旧年将尽,新年伊始,要使农民专心休息,不要有其他劳役。太簇律生的这个月份,阳气开始升动,草木萌发,要命令农民动土耕种,不要错过农时。夹钟律生的这个月份,应懂得宽容和平,施行仁德,减轻刑罚,不可以劳师动众,以损害众生灵。姑洗律生的这个月份,要使道路通达,疏浚沟渠兴修水利,申明这政令,美好的气象就会很快到来。仲吕律生的这个月份,不要聚集民众,应该巡查劝勉勤作农事,草木刚在生长,不要扰乱民心。蕤宾律生的这个月份,阳气在上升,适宜安养丁壮健男,朝廷如果不安稳,草木会过早枯死。林钟律生的这个月份,草木丰盛,阴气开始滋长刑杀万物,不要举行大事,以此来养蓄阳气。夷则律生的这个月份,修明法律,整饬刑罚,选拔士兵,磨砺兵器,声讨诛杀不义之人,凭此安抚远方边民。南吕律生的这个月份,蛰虫钻入洞穴,要催促农民收割庄稼囤积粮食,不敢懈怠,务求要多收多藏。无射律生的这个月份,要迅速判办有罪之人,应当法办的不要赦免,不要积压诉讼案件,处理从速,要合乎沿用的法典。应钟律生的这个月份,阴阳之气不通畅,天地闭塞并进入冬季,要整修丧事的贵贱等级规格,审慎处理百姓办丧的事宜。

卷六·季夏纪·音初

【原文】夏后氏孔甲田于东阳山[1]。天大风,晦盲,孔甲迷惑,入于民室。主人方乳[2],或曰:"后来,是良日也,之子是必大吉。"或曰:"不胜也[3],之子是必有殃。"后乃取其子以归,曰:"以为余子,谁敢殃之?"子长成人,幕动坼檫[4],斧斫斩其足,遂为守门者。孔甲曰:"呜呼!有疾,命矣夫!"乃作为"破斧"之歌,实始为东音。禹行功,见涂山之女。禹未之遇而巡省南土。涂山氏之女乃令其妾候禹于涂山之阳。女乃作歌,歌曰:"候人兮猗。"实始作为南音。周公及召公取风焉,以为"周南"、"召南"。周昭王亲将征荆。辛余靡长且多力,为王右。还反涉汉,梁败,王及蔡公抎于汉中。辛余靡振王北济,又反振蔡公。周公乃侯之于西翟,实为长公。殷整甲徙宅西河,犹思故处,实始作为西音。长公继是音以处西山,秦缪公取风焉,实始作为秦音。有娀氏有二佚女,为之九成之台,饮食必以鼓。帝令燕往视之,鸣若谥隘[5]。二女爱而争搏之,覆以玉筐。少选,发而视之,燕遗二卵,北飞,遂不反。二女作歌,一终曰:"燕燕往飞。"实始作为北音。凡音者,产乎人心者也。感于心则荡乎音,音成于外而化乎内。是故闻其声而知其风,察其风而知其志,观其志而知其德。盛衰、贤不肖、君子小人皆形于乐,不可隐匿。故曰:乐之为观也,深矣[6]。土弊则草木不长,水烦则鱼鳖不大,世浊则礼烦而乐淫。郑卫之声、桑间之音[7],此乱国之所好,衰德之所说。流辟、越、慆滥[8]之音出,则滔荡之气、邪慢之心感矣;感则百奸众辟从此产矣。故君子反道以修德;正德以出乐;和乐以成顺。乐和而民乡方矣。【注释】[1]夏后氏孔甲:夏君,禹的第十四代孙,桀的曾祖。孔甲:名。田:打猎。[2]乳:生子。[3]不胜也:意思是享受不了这个福分。不胜:经受不住。[4]幕:帐幕。坼:裂,使动用法。檫:屋椽。[5]谥隘:象声词,像燕子鸣叫之声。[6]乐之为观也,深矣:音乐作为一种观察的对象是很深刻的。[7]郑卫之声:即郑卫之音。桑间之音:桑间在濮水之上。传说殷纣亡国,殷纣的乐官延在桑间投濮水自杀,后春秋时晋国乐官涓经过此地,听到水面上飘扬着音乐声,便记载下来,这就是桑间之音。后人用它来代表亡国之音、靡靡之音。[8]流辟:淫邪放纵。越:声音飞荡。慆滥:放荡过分。【译文】夏君孔甲在东阳黄山打猎。天刮起大风,天色昏暗。孔甲迷失了方向,走进一家老百姓的屋子。这家人家正在生孩子。有人说:"君主到来,这是好日子啊,这个孩子一定大吉大利。"有人说:"怕享受不了这个福分啊,这个孩子一定会遭受灾难。"夏君就把这个孩子带了回去,说:"让他做我的儿子,谁敢害他?"孩子长大成人了,一次帐幕掀动,屋椽裂开,斧子掉下来砍断了他的脚,于是只好做守门之官。孔甲叹息道:"哎!发生了这种灾难,是命中注定吧!"于是创作出"破斧"之歌。这是最早的东方音乐。禹巡视治水之事,途中娶涂山氏之女。禹还没有来得及与她举行仪式就到南方巡视去了,涂山氏之女就叫她的侍女在涂山南面迎候禹,她自己于是作了一首歌,歌中唱道:"候望人啊。"这是最早的南方音乐。周公和召公时曾在那里采风,后人就把它叫做"周南"、"召南"。周昭王亲自率领军队征伐荆国。辛余靡身高力大,做昭王的车右。军队返回,渡汉水,这时桥坏了,昭公和蔡公坠落在汉水中。辛余靡把昭王救到北岸,又返回救了蔡公。周公于是封他在西方为诸侯,做一方诸侯之长。当初殷整甲迁徙到西河居住,但还思念故土,于是最早创作了西方音乐。辛余靡封侯后住在西翟之山,继承了这一音乐。秦穆公时曾在那里采风,开始把它作为秦国的音乐。有娀氏有两位美貌的女子,给她们造起了九层高台,饮食一定用鼓乐陪伴。天帝让燕子去看看她们。燕子去了,发出"谥隘"的叫声。那两位女子很喜爱燕子,争着扑住它,用玉筐罩住。过了一会儿,揭开筐看它,燕子留下两个蛋,向北飞去,不再回来。那两位女子作了一首歌,歌中唱到:"燕子燕子展翅飞。"这是最早的北方音乐。大凡音乐,是从人的内心产生出来的。心中有所感受,就会在音乐中表现出来,音乐表现于外而化育于内。因此,听到某一地区的音乐就可以了解它的风俗,考察它的风俗就可以知道它的志趣,观察它的志趣就可以知道它的德行。兴盛与衰亡、贤明与不肖、君子与小人都会在音乐中表现出来,不可隐藏。所以说:音乐作为一种观察的对象,它所反映的是相当深刻的了。土质恶劣,草木就不能生长;水流浑浊,鱼鳖就不能长大;社会黑暗,礼仪就会烦乱,音乐就会淫邪。郑卫之声、桑间之音,这是淫乱的国家所喜好的,是道德衰败的君主所高兴的。只要淫邪、轻佻、放纵的音乐产生出来,放荡无羁的风气、邪恶轻慢的思想感情就要熏染人了。人们受到这种熏染,各种各样的邪恶就由此产生了。所以,君子以道为根本,进行品德修养,端正品德而后创作音乐,音乐和谐而后通达理义。音乐和谐了,人民就向往道义了。

卷六·季夏纪·制乐

【原文】欲观至乐,必于至治。其治厚者其乐治厚,其治薄者其乐治薄,乱世则慢以乐矣。今窒闭户牖[2],动天地,一室也。故成汤之时,有谷生于庭,昏而生,比旦而大拱,其吏[3]请卜其故。汤退卜者曰:"吾闻祥者福之先者也,见祥而为不善则福不至;妖者祸之先者也,见妖而为善则祸不至。"于是早朝晏[4]退,问疾吊丧,务镇抚百姓,三日而谷亡。故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圣人所独见,众人焉知其极。【注释】[1]制乐:制,作。乐:悦乐的乐。这就是指制作悦乐之道。[2]户牖:门窗户。[3]吏:就是史,古代掌管卜筮的人。[4]晏(yàn):迟。【译文】想看至和的悦乐,一定得在治理得最好的时代。国家治理得最好的,它的君主就十分乐意治理它,国家治理得稍微差一些,它的君主对悦乐的治理也差一些,乱世之君主则对国家毫无节制只顾自得其乐了。乐于治理天下的,虽然关门闭户,不出这间屋子,他的作为也会感天动地。所以成汤的时候,在庭中长出一谷,黄昏生出,等到早上就高高地拱起了。史官请求占卜弄清其缘故,汤叫占卜人退下,说:"我听说吉祥的东西是福气的先导,看见吉祥的征兆后还不做好事,那福气就不来了;妖祥是祸患的征兆,看见妖祥后就做好事,那祸殃就不会落到头上。"于是成汤早上朝,晚退朝,关心群臣的疾苦,努力镇定安抚百姓,三天后,庭中之谷就自己消亡了。所以说,祸福相关联,祸中有福的机会,福中有祸的因素,圣人独特的见识,一般人哪里会知道他有没有终极呢。【原文】周文王立国八年,岁六月,文王寝疾五日而地动,东西南北,不出国郊,百吏皆请曰:"臣闻地之动,为人主也。今王寝疾五日而地动,四面不出周郊,群臣皆恐,曰‘请移之’。"文王曰:"若何其移之也?"对曰:"兴事动众,以增国城,其可以移之乎。"文王曰:"不可。夫天之见妖也,以罚有罪也。我必有罪,故天以此罚我也。今故兴事动众以增国城,是重吾罪也。不可。"对曰:"行重善其可以移之乎?"文王曰:"昌[1]也请改行重善以移之,其可以免乎。"于是谨其礼秩皮革,以交诸侯;饬其辞令,币帛,以礼豪士;颁其爵列等级田畴,以赏群臣。无几何[2],疾乃止。文王即位八年而地动,已动之后四十三年,凡文王立国五十一年而终。此文王之所以止殃翦妖也。【注释】[1]昌:指周文王姬昌自己,是自称。[2]几何:时间。【译文】周文王即位八年,那年的六月,文王卧病五天发生了地震。而震动的四周的范围没超出周朝的国土。百官请示说:"我们听说,地震是因为君王您。您病卧五天,地就震,而四周不超过周朝国界,臣子们都害怕,都请求将地震迁移出去。"文王说:"怎么迁移呢?"臣子回答说:"大量动员百姓,来增强国家的城墙,大概可以将地震迁移出去吧。"文王说:"不行。天之所以要将下妖祥,是要惩治有罪的人。我必定是有罪,所以天用地震来惩罚我。如果再明知故犯兴师动众增修城墙,是使我罪上加罪。不可以这样。"官史又说:"做大好事可以将地震移去吧?"文王说:"我请求用做大好事来迁移它,大概可以免灾了吧。"于是周文王谨慎地用礼物和皮革来结交诸侯,改正自己的言辞,增加钱物用来礼让豪士,颁布群臣的爵列等级及田畴。没有很久,文王的疾病就痊愈了。周文王在位的第八年发生了地震,地震之后四十三年,文王立国五十一年后去世。这就是文王止天灾祛妖邪的方法。【原文】宋景公之日寸,荧惑在心[1],公惧,召子韦而问焉,曰:"荧惑在心,何也?"子韦曰:"荧惑者,天罚也;心者,宋之分野也;祸当于君。虽然,可移于宰相。"公曰:"宰相所与治国家也,而移死焉,不祥。"子韦曰:"可移于民。"公曰:"民死,寡人将谁为君乎?宁独死。"子韦曰:"可移于岁。"公曰:"岁害则民饥,民饥必死。为人君而杀其民以自活也,其谁以我为君乎?是寡人之命固尽已,子无复言矣。"子韦还走,北面载拜曰:"臣敢贺君。天之处高而听卑。君有至德之言三,天必三赏君。今夕荧惑其徙三舍。君延年二十一岁。"公曰:"子何以知之?"对曰:"有三善言,必有三赏。荧惑有三徙舍,舍行七星,星一徙当一年,三七二十一,臣故曰君延年二十一岁矣。臣请伏于陛下以伺候之。荧惑不徙,臣请死。"公曰:"可。"是夕荧惑果徙三舍。【注释】[1]荧惑:指火星。心:心宿,天上的十二星宿之一。【译文】宋景公的时候,火星在心宿,景公害怕,召子韦问此事,说:"火星在心宿,怎么回事?"子韦说:"火星是妖星,说明有天罚。心宿是宋国的分野,这祸殃就应在君王您身上。虽然这样,也可以将它迁移到宰相身上。"景公说:"宰相是帮助我治理国家的,迁祸于他,不吉祥。"子韦说:"可迁祸于百姓。"景公说:"百姓死了,我又做谁的君王呢?宁可我一人死去。"子韦说:"可迁祸于年成。"景公说:"年成不好,百姓就吃不饱,吃不饱就必定死亡,做君王的以杀害他的百姓来使自己生存,谁还拿我做君王呢?这是我的命本该尽绝了。您别再说了!"子韦转身奔几步,再面向北拜两次,说:"臣向您道贺!天的位置很高,却能听到低处的话,您有这最高道德的三句话,天必定给您三次赏赐,今晚火星将从心宿离去三舍([9]0里),您将延长寿数二十一年。"景公说:"您怎么知道?"子韦回答说:"有三句善言,就一定有三次赏赐。火星要移走三舍。一舍历七个星宿,历一个星宿就是一年,火星历三舍共历二十一宿,所以您会延长寿数二十一年。我请求跪伏在您面前等待这种情况的出现。如果火星不离去,我就请求被处死。"景公说:"好吧。"这天晚上火星果然移动了三舍。

卷六·季夏纪·明理

【原文】五帝三王之于乐尽之矣。乱国之主未尝知乐者,是常主也。夫有天赏得为主,而未尝得主之实,此之谓大悲。是正坐于夕室也,其所谓正乃不正矣。凡生,非一气之化也;长,非一物之任也;成,非一形之功也。故众正之所积,其福无不及也;众邪之所积,其祸无不逮也。其风雨则不适,其甘雨则不降,其霜雪则不时,寒暑则不当,阴阳失次,四时易节,人民淫烁不固[1],禽兽胎消不殖,草木庳小不滋[2],五谷萎败不成。其以为乐也,若之何哉?故至乱之化[3]:君臣相贼,长少相杀,父子相忍,弟兄相诬,知交相倒,夫妻相冒,日以相危,失人之纪,心若禽兽,长邪苟利,不知义理。其云状有若犬、若马、若白鹄、若众车;有其状若人,苍衣赤首,不动,其名曰"天衡";有其状若悬旍而赤,其名曰"云旖";有其状若众马以斗,其名曰"滑马";有其状若众植华[4]以长,黄上白下,其名曰"蚩尤之旗"。其日有斗蚀[5],有倍僪,有晕珥,有不光,有不及景[6],有众日并出,有昼盲,有霄见。其月有薄蚀,有晖珥,有偏盲,有四月并出,有二月并见,有小月承大月,有大月承小月,有月蚀星,有出而无光。其星有荧惑,有彗星,有天桔,有天搀,有天竹,有天英,有天干,有贼星,有斗星,有宾星。其气有上不属天,下不属地,有丰上杀下[7],有若水之波,有若山之楫;春则黄,夏则黑,秋则苍,冬则赤[8]。其妖孽有生如带,有鬼投其陴,有菟生,雉亦生鴳,有螟集其国,其音匈匈,国有游蛇西东,马牛乃言,犬彘乃连,有狼入于国,有人白天降,市有舞鸱[9],国有行飞,马有生角,雄鸡五足,有豕生而弥,鸡卵多毈,有社迁处,有豕生狗。国有此物,其主不知惊惶亟革,上帝降祸,凶灾必亟。其残亡死丧,殄绝无类,流散循饥无日矣。此皆乱国之所生也,不能胜数,尽荆、越之竹,犹不能书。故子华子曰:"夫乱世之民,长短颉吾午百疾,民多疾疠,道多褓襁,盲、秃、伛、尪,万怪皆生。"故乱世之主,乌闻至乐?不闻至乐,其乐不乐[10]。【注释】[1]人民淫烁不固:男女淫乱不能生育。烁:销铄,这里指胎气消散。[2]庳:矮,短。滋:长。[3]化:习俗,风气。[4]植华:当作"植藿"。植藿:属菌类,菌上有盖,下有曲柄,与旗相似,比作蚩尤之旗。[5]斗蚀:指日蚀。古人认为日蚀现象是两日共斗而相食造成的。[6]景:日影,这个意义后来写作"影"。按:不光、不及影都是由于空中有浓厚尘雾所致。[7]杀:少,小。[8]春则黄,夏则黑,秋则苍,冬则赤:气不和,发生异常。按照古人五行说,春气宜黄,夏气宜黑,季夏宜黄,秋气宜苍,冬气宜赤。[9]鸱:鸱鸮,猫头鹰一类的鸟。[10]乐不乐:前一个"乐",指音乐;后一个"乐",指快乐。【译文】五帝三王在音乐方面已经达到尽善尽美了。政治混乱的国家的君主从来不曾懂得音乐,这是由于他们是凡庸的君主的缘故。获得上天的赏赐,得以成为君主,然而徒有君主之名,却无君主之实,这是最可悲的。这就如同在方位不正的屋子里摆正座位一样,这所谓的正,才是不正。万物的诞生,不是阴、阳二气之中一种气能够化育的;万物的生长,不是哪一种物能够承担的;万物的形成,不是哪一种东西的功劳。所以,大量正气积聚的地方,福没有不降临的;大量邪气积聚的地方,祸没有不发生的。邪恶积聚之处,那里的风雨不适时,及时雨不降,霜雪不合时令,寒暑失当,阴阳失去常规,四季次序颠倒,人民淫乱不能生育,禽兽胚胎消释不能繁殖,草木矮小不能生长,五谷枯萎不能结实。以此为素材制作音乐,会怎么样呢?所以,极端混乱的社会,它的风气是:君臣互相残害,长少互相杀戮,父子残忍相待,兄弟互相欺骗,挚友互相背叛,夫妻互相冒犯。人们天天互相残害,丧失人伦,心像禽兽一样,长于邪恶,苟且求利,不懂理义。它的云气形状有的像狗、像马、像白天鹅,像各种各样的车辆:有的像人,青色的衣服,红色的头,一动不动,它的名字叫"天衡";有的像悬空的旌旗,颜色是红的,它的名字叫"云旌";有的像许多匹马在争斗,它的名字叫"滑马";有的像许多植藿而稍长,颜色上黄下白,它的名字叫"蚩尤之旗"。它的太阳有时发生日蚀,有时有倍僪、晕珥之类的光气,有时发不出光,有时有光却不产生阴影,有时许多个太阳一齐在空中出现,有时白天昏暗,有时太阳在夜里出现。它的月亮有时发生月蚀,有时有晖珥之类的光气,有时一侧昏暗,有时四个月亮一起出现,有时两个月亮一起出现,有时一起出现一大一小两个月亮,一上一下,或者小月托着大月,或者大月捧着小月,有时月亮遮住星星,有时月出而无光。它的妖星有荧惑,有彗星,有天桔,有天搀,有天竹,有天英,有天干,有贼星,有斗星,有宾星。它的雾气有的上不连天,下不连地,有的上大下小,有的像水的波浪,有的像山的林木。春天是黄色,夏天是黑色,秋天是苍色,冬天是红色。它的妖孽有生得像带子的,有鬼跳进城上的女墙,有兔子生出野鸡,野鸡又生出鹦雀,有螟虫聚集在国都,有发出匈匈的声音使人惊惧,国都内有游蛇忽西忽东四处乱窜,马牛竟开口说话,狗猪竟互相交配,有狼闯入国都,有妖人从天而降,市场上有飞舞的鸱鸮,国都内有横行的怪兽,有马生角,雄鸡长出五只脚,有猪生下来蹄不生甲,鸡卵多孵化不出,有祭祀土神的场所自己移了地方,有猪生狗。国家中有了以上这些怪异之物,君主不知惊惶,不知迅速改革,那么上帝降下灾祸,凶灾必定到极点。其国家灭亡,君主死丧,无一幸免,人民流离失散,大遭饥荒的日子没几天了。这些都是混乱的国家发生的怪异现象,多得数也数不清,即使用尽楚、越生长的竹子也仍然写不完。所以,子华子说:"乱世的百姓,没有节度,是非错乱,百病俱生。人民多疾病,道路上多弃婴,瞎眼、秃头、驼背、鸡胸,各种各样的怪异都产生了。"因此,乱世的君主怎么能听到最和谐、完美的音乐?听不到最和谐、完美的音乐,它的音乐不会快乐。

【评析】夏季是万物成长的季节。与此时相适应,为君者应该宽仁持政,所施政令要迎合孟夏节气。《夏纪》除《月令》外一共十二篇。《孟夏纪》四篇讲教和学的道理,《仲夏纪》和《季夏纪》各四篇都讲音乐方面的道理,大约以为夏天是万物成长时期,要教、要学、要启发(乐主发),所以多讲教、学和音乐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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