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太子出征边疆的故事(公主一身喜服去和亲)

关于太子出征边疆的故事(公主一身喜服去和亲)(1)

本故事已由作者:永慕余,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有情”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周谨风带领肃北军出征的那天,长安城的老百姓夹道欢送,父皇带着文武百官站在城楼上送他和军队出城。

我作为后宫观礼团的荣誉代表,替我父皇向他宣读受命诏书,那诏书写的佶屈聱牙,好几个字我都不大认得,不过好在那天风大,只有周谨风离得近能听见。

其实父皇早就把诏书的副本偷偷塞给我了,目的就是让我提前熟读并标注生词——你看,他老人家还是很清楚自家闺女的知识储备的。但是我没这么做,我不想提前读这份送我的心上人出征的破玩意。

他接过诏书时还不忘吐槽我:“殿下,下次让陛下换个人读诏书吧,您这文化水平确实和臣有一拼了。”

我头一次没有正面刚他,微笑着说:“我知道周将军怕自己打不赢胜仗,不过没关系,就算父皇让我去和亲,我也有对策的。”

他摊了摊手:“臣愿闻其详。”

我拿眼风扫了扫文官队伍里的一个青年,然后低声同周谨风道:“看到没,这诏书就是他拟的,真是文采卓然啊。而且这位青年才俊还是今年的探花郎,啧啧,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如果你打输了,本公主就准备拉着他私奔了。”

我拍了拍他肩膀:“等你进京述职的时候,估计本公主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到时候本公主就让他认你当干爹,以此来感谢你的牵线搭桥。”

周谨风拱了拱手,咬牙切齿地道:“那臣提前谢谢您啊。”

“客气客气,咱俩什么交情啊。”

我本来是想说两句好话的,但是一看到周谨风那张脸我就想怼他,嘴总比脑子要快一步。

我其实打心底里怕他输,因为他输了我就不得不被送去和亲——我确实没那个狗胆拉着当朝的探花郎私奔。

所以那天我特意换上父皇赏的翠云裘去见他,其实就是想让他记住我最好看的样子。

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目送着银盔黑甲的少年骑着骏马远去,鼻子忽然就有点酸。

2

要不是为了李向晚,我才不会去请缨打仗。

谁知道她连诏书都读不顺溜,显然没把我出征这事放在心上。眉飞色舞的要送我走,还要带着拟诏书的那个小白脸探花郎私奔。

就冲着她这几句话,我走的时候连头都没回。

我周谨风喜欢的姑娘,怎么能嫁给一个肩不能扛的小白脸?就算她看不上我,也不至于看上那么一个玩意儿吧。

李向晚今天还破天荒的穿了嫣色襦裙,眉间还绘着珍珠花钿,身上披着那件翠云裘——我怀疑她打扮的这么喜庆是要敲锣打鼓的送我走。

她一定不知道,织造那件翠云裘用的那只孔雀可是我带人从我们剑南封地的深山老林里蹲了三天才逮到的。

我寻思我俩是拜把子兄弟,送这种娘娘腔腔的东西不大合适,所以我拐弯抹角的让太子殿下把那件翠云裘塞到了陛下赐给她的节礼中,还拜托太子殿下不要走漏风声。

但是她好像并不是很喜欢这件衣服,之前都没见她穿过。

都怪副将出的馊主意,说什么女儿家都喜欢这些东西——不是我说什么,李向晚之前和我在剑南天天上山打猎下河摸鱼的,哪有半点女儿家的样子啊。

算了,等我出征回来给她带几坛子西域烈酒吧,她看起来还是更喜欢这种礼物。

3

周谨风走了一个多月了,我倒是没有茶饭不思,而且恰恰相反,我吃的比平常多得多,我的丫鬟婕儿说,她觉得我这一个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胖了起来。

有这么一个和你一起长大的丫鬟就有这个坏处,你会听到她整天瞎说大实话。

那些糯米糖糕,炸果子,牛乳糕……都是他曾经在剑南带我吃过的点心,我怕我离开中原之后就再也吃不到了。

父皇大约也看到我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圆了起来,觉得我这么吃下去也不是办法,毕竟饮食不规律会造成身体不健康。

于是父皇美其名曰锻炼我,让我天天清晨带着几个皇弟皇妹绕着护城河练习往返跑。

父皇说,突厥都是荒凉的戈壁滩,不比长安富饶繁华,你要提前锻炼好身体,磨炼艰苦朴素的意志,才不愧为我朝的长公主。

安公公在一旁附和道,陛下说的是。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要和亲的公主需要练习长跑的,但是皇命不可违,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去带着弟弟妹妹们晨跑了。

但是跑着跑着我就会想起一些往事,这些往事几乎全和周谨风有关。

我很羡慕长姐,她是外柔内刚的性子,当年说出家就出家了——我要是有出家的魄力,现在被推上和亲议程的就是我那书呆子的三妹了。

我和长姐一同在姜娘娘身边长大,她说话有条有理办事也是进退有度,我一直觉着自己德不配位,这长公主的名号其实应该给她的。

但她丝毫不在意这些虚名,并且活得超凡脱俗,且一心向道,今年是她在城郊青云观里带发修行的第五年,她法号端严,现在已是长安城里著名的女道长了,据说算卦极为灵验。

姜娘娘是宫中出了名的佛系贵妃,脾气好看得开,长姐作为她的孩子,继承并且发扬光大了她母妃的性格——甚至可以说,长姐出家这件事和姜娘娘平时的教导真是不无关系。

我就不一样了,我向来拿长辈的话当耳旁风,姜娘娘说,我不仅长得像母后,脾气也像的很。

可惜打记事起,我就没见过我的母后,关于她的一切,都是听宫中的老人们讲的。

我叹了一口气,准备去青云观找长姐开解一下。

4

我和周谨风的孽缘,要从吉祥姑姑这里说起。

不同于太子哥哥的常年咳疾,我打小身子骨倍儿好,鲜少生病。平日生龙活虎的我,在十二岁那年突然染上了疫病,高烧了好几天,差点没死过去。

不过好在我福大命大,终归是治好了。

虽然医官觉得我没什么毛病了,但是吉祥姑姑还是很担心,找国师给我算了一卦,国师神神叨叨地说我命里缺木,最好找个树林子隐居个三年五载的,接受一下大自然的洗礼,才能彻彻底底地把病魔拔除。

我当时甚至已经能拉着宫中侍卫组局蹴鞠了,没有半点病魔缠身的样子,国师简直就是封建迷信的头子,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

当时国师捋着胡子道:“公主离京,对国运也是有好处的。”

父皇对此事深信不疑,当天就让我卷铺盖走人了,当然了,我对父皇疼爱我这件事也深信不疑,但显然他老人家更希望国运昌盛。

然后姜统领给我父皇推荐了个好去处,这好去处就是剑南侯的封地。当时他给那地方吹的天花乱坠的,说蜀地别的不多,树林子还是很多的,而且剑南侯侯府就建在树林子里。

有一说一原始森林确实不少,毕竟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后来我才知道,剑南侯之前和姜穆风姜统领一起同过窗,俩人好的穿一条裤子似的,剑南侯世子周谨风名字里的这个风字就是这么来的。

姜统领身为京畿地区的官员不得擅自离京,已经十几年没见这位老友了,趁着送我到剑南的这次机会,他能顺便和老友叙个旧。

怪不得他极力推荐我到剑南疗养呢,合着我堂堂护国长公主就是个托辞呗。

那天蜀中下着瓢泼大雨,我和周谨风看着两个中年人在雨中抱头痛哭,倾诉当年戍守边关的深厚友谊,觉得有时候成年人的悲喜和我们少年人并不相通。

时年十四岁的周世子说话很不留情面:“我听我爹说,你是生了病来我们这疗养的啊,但你这看起来也不像生病的样子啊。”

我一边磨刀一边同他讲道理:“所以说,封建迷信害死人啊。哎你把那只鸡的翅膀掐好了别让它飞了,本公主可是和御膳房的师傅学过的,今天给你露一手,你且看好了。”

我杀鸡拔毛一气呵成,熟练的让侯府的厨子都飙出了蜀地方言:“殿下这个手法真是啷个利索。”

当天晚上我就将自己亲手炖的一大锅野鸡山珍汤端上了侯府的餐桌。

侯爷横眉立目地让周谨风帮我端汤盆,侯夫人热情地招呼我坐她旁边,谨怜郡主在旁边忙着上菜——侯府的规矩向来如此,大家凡事亲力亲为,非必要情况不需要麻烦仆役。

我一直都是个自来熟,没几句话就和侯夫人攀上了亲戚关系,据说她家中的幼妹嫁给了我的远方堂哥——所以按理说我应该是周谨风的长辈。

侯夫人犹能回忆起在长安的闺中时光,言语中对我娘充满敬仰:“那时候谁不知道沈家的三小姐啊,那可是京畿一带的佳话,真正的将门虎女,我有幸在马球场上见过皇后娘娘,那风姿气度真是没的说,她若是个男儿郎,我定要……”

我听明白了,侯夫人原来是我娘的迷妹。

侯爷在旁边哼哼道:“你没机会了,咱俩孩子都生了一窝了。”

侯夫人白了他一眼:“当时皇后娘娘还接过我递过去的香囊夸我绣工好呢,不像有的老东西,拿我的帕子擦汗擦灰不说,还美其名曰给陛下做封疆大吏,实则带我来这深山老林里过苦日子。”

“你怎么在孩子面前下我面子呢……”

“你能不能好好吃饭!殿下做的山珍汤都堵不上你的嘴?”侯夫人转过头继续同我讲,“我早就听说殿下长得像皇后娘娘啦,没成想居然这样像!哎殿下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裳啊,赶明儿我给你缝个骑装,等这雨季过去了,我让谨风谨怜带你骑马郊游去……”

周谨风打岔道:“我最近还要和我爹去巡营,先生教的功课也需要温习……”

“你昨儿个逃学的事我还没和你爹说呢。”侯夫人冷笑了一声。

侯爷闻言拍案而起,随手抄起了一根门栓痛骂周谨风:“你个小兔崽子居然又逃学了?今天老子非让你长长记性……”

周谨风脚底生风地窜了出去,侯爷拎着门栓紧随其后,他两个幼弟看到大哥被教训,激动的饭都吃不下去,小脸上洋溢着笑容,活脱脱就是“兄友弟恭”四个字成了精,于是兄弟俩结伴同行,跟着就去看热闹了,后面跟着十好几个小厮仆役和护院,于是一场接风宴整段垮掉,变成了岭南侯府别开生面的一场全武行。

谨怜小郡主一边飞快的扒饭一边跟我说:“阿晚姐姐不用管我哥和我爹,我哥逃学,十回有八回都要挨打,他都被揍皮实了。”

我很喜欢他们家的家庭氛围,觉得这样鸡飞狗跳的日子才充满了烟火气。

5

“我老头……我父皇啊,他哪都好,就是有点偏听偏信,啊倒也不至于忠奸不分,就是吧,国师放个屁都是香的……哎呀我可没诋毁国师,我说的都是事实,他就是个神棍头子。哎呀婕儿你给我使什么眼色啊,你那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你放心吧,这天高皇帝远,离长安十万八千里的,他哪能知道我搁这说啥呢……”李向晚一边提着鸟笼子逗鸟一边埋汰当朝国师,看起来活脱一个纨绔子弟。

我爹曾经和我说,二公主是陛下最疼爱的孩子,来咱们剑南是为了疗养,咱们侯府绝不能怠慢,若是公主娇纵了一些,你也万不能和公主争执不休,凡事要以公主为先。

所以没见到她之前,我并不是很喜欢她,觉得她多半是个金尊玉贵的麻烦精,还要在我家里蹭吃蹭喝三年之久。

那天早上万里无云,我和我爹带着一行人去接驾,本以为要等上一两个时辰,结果她早就到了。

姜统领在她身边站着,苦口婆心地跟她讨论在山路上骑马的危险,讲事实举例子,和我爹口中那个英姿飒爽的龙骧将军判若两人。

当然,在我眼里,李向晚和我设想的形象出入就更大了,她穿着圆领袍靴,瘦伶伶的,眉眼之间无丝毫的病态,俨然一个清秀的小公子模样。

她见到我们就是一个灿烂的笑,眼睛也亮晶晶的:“两位起的好早啊,蜀道难行,这一早上辛苦你们了,怕你们等的急,我就先骑马过来了。哎呀我早就和老姜说不用你们接我了,老姜……”

姜统领和我爹抱在一块,两个老战友执手相看泪眼。

那天蜀中的雨很大,我们一行人匆匆往回走,一路上我爹和姜统领回忆当年边关的风土人情,暴雨根本浇不灭他们追忆往事的热情。

当然了,我们没带伞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我娘她判断失误,她早上言之凿凿地说今天一定是个大晴天,不可能下雨。

但是李向晚很有先见之明,她不仅带了伞,还给我撑了一路的伞。

因为下雨天路上很泥泞,我爹说公主大病初愈,不能淋着雨踩着泥,所以让我背着她,她推辞了半天,说自己的病早就好了不必那么麻烦。但是我爹是个说一不二的老头,他威胁我说,你小子要是不背,明天我就把你那匹汗血宝马变卖了。

我还是向那匹汗血宝马屈服了,背着她回到了侯府。

不知道是不是大病初愈的缘故,她那个时候瘦的跟一把骨头似的,在我的背上轻巧的像一只狸猫,撑着伞的手也瘦骨嶙峋的。我甚至觉得她的肋骨一直在硌着我的脊梁骨。

她真的挺自来熟的,一路上给我讲长安的奇人异事,还有她的那些好友们。

我想,陛下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宠爱她吧,她都瘦成这个样子了,还要让她离开故乡长安,到这么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活。

她一手揽着我的肩膀一手撑着伞,语气活泼得很:“我叫李向晚,你以后也不用殿下殿下的叫,直接叫我名字就成。你这背我一路也挺累的,晚上我送你个见面礼吧,我从长安带了很多新奇玩意儿。”

其实她那天娴熟的杀鸡手法就让我觉得够新奇了,我问她为什么喜欢下厨做菜,她叹了口气说,反正没人敢说公主无才无德,那我就自由发展了呗,我喜欢吃饭所以就去学做饭啊。

然后她嘟嘟囔囔的说,反正以后总要去蛮夷之地,吃的好喝的好才是第一位的,学那么多又不能当饭吃。

那天晚上她从她带的东西里翻出来一只西域吐火罗国进贡的琉璃盏送给我,信誓旦旦地跟我说这个杯子她都舍不得用,盛着西域的果酒然后放在阳光底下,在不同的角度能看到不一样的颜色。

三年后她奉旨离开剑南,我却开始怀念从前那些好时光,每次和三两好友喝酒时,总要带上那只琉璃盏。

6

周谨风他堂妹进侯府做客的时候,我已经在侯府呆了一年零八个月了。

这一年多我闲着无聊,有事没事就去他们宗学蹭蹭课,周谨风休旬假的时候我们就上山打猎下河摸鱼,生活简直比在长安惬意了不知道多少倍。

然后我成为了周谨风的好损友,他逃学的时候我帮他架梯子拿干粮,他在练武场学习兵法推演沙盘的时候我在旁边的伙房做饭,他挨训跪祠堂的时候我无情的嘲笑他,他去巡营回来的时候我还在路上设陷阱坑他。

“兵不厌诈嘛,我这是在考验你啊周谨风。”我站在树下,看着掉进捕猎深坑里的周谨风,笑的直不起腰。

真可谓不打不相识,我们俩的兄弟情谊愈发深厚了起来。

当时正值三四月,江中的鱼开始肥硕了起来,我和周谨风合计了一下,准备带上家伙事去江边捞鱼做席,来个全鱼宴犒劳一下自己。

他堂妹晃到我眼前的时候,他正衔着根狗尾巴草,拎着把朴刀劈柴火,我正撸起袖子拿着菜刀在案板上剁鱼头,谨怜郡主握着个鱼叉在溪边叉鱼,小厮丫鬟们则在江边闲聊嗑瓜子。

他堂妹犹能面不改色地同我请安:“澜儿还是第一次见到天潢贵胄,公主殿下千岁……”

“别别别,不用行礼,来了就找个地方坐坐,等会饭好了咱一块喝点酒,以后就是道上的朋友了,日后你来长安做客,本公主能罩着你。”

“真的假的,你不是出个宫都费劲吗?”周谨风拆的一手好台。

“周谨风你大爷的……”我伸手给了他肩膀一拳。

他拆了我的台之后笑的很猖狂,挨了我一拳之后还换了个离我远一些,离堂妹近一些的位置。

他见我不理他,收起了笑容开始与堂妹聊天。我一边剁我的鱼头,一边听见他和堂妹聊老家的一些事,心里突然有点酸酸的。

但是时年十四岁的我还有点傻楞楞的,不太了解世上的男女之情,单纯的以为只是我们的兄弟情出现了裂痕,我还安慰自己:人嘛,长大了总是要有许多朋友的,大家在江湖上混,就都是兄弟姐妹嘛,多一个堂妹犹如多一个姐妹嘛,我那么多姐妹不差她这一个,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但凡我那时候心智健全一点,就会辩证的质问自己,那为什么他和宗学里的堂弟表弟唠嗑的时候,我就没觉得我们的兄弟情出现裂痕了呢?

这就说明哲学是很重要的,学好哲学才能更好的审视自己的情感。

7

那次全鱼宴之后,她就很少来找我结伴同游了。

这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不知道她突然疏远我的症结在哪里。

很多时候我觉得她活的很通透且独立,譬如她在长安城有很多的朋友,她们从前经常在一起蹴鞠打马球,但是她来到剑南后也并不是特别想念她们。

她说,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过于纠结会伤人伤己的。

那一年后她离开剑南,会不会也会逐渐忘记我呢?

想到这里终归是有些难过。

逃学的时候没有她给我规划逃跑路线,在练武场推演沙盘的时候闻不到红烧蹄髈的香味,跪祠堂的时候冷冷清清的没人和我说话,巡营回来的时候路上一帆风顺,再也没有什么捕熊坑绊马索了。

可是我的心里却空落落的,好像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

周予澜来找我的次数倒是多了起来,多半都是让我赏鉴她插的花画的山水绣的鸭子。但我常年逃学,实在不太懂得品鉴这些文化产品,礼貌的拒绝了几次之后,她背地里去我娘那告了个状,说我心不在焉的不爱搭理她。

我娘训斥了我一顿顺便安慰了她几句就把她送走了,然后转头和我说,你小子是不是心里有人了?和娘说说,是哪家的闺秀啊?

我愣怔了片刻,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娘拍了拍我的肩膀教育我:“周谨风你和你那个死爹一个样,他当初就天天魂不守舍地在我们家后门口转悠,别人问他他也说不上个一二来,后来还是你老娘我给他递了话,我说你要是对我有意思就赶紧提亲来,我赵家的女儿可不愁嫁,这老东西当天晚上就来提亲了,哎呀呀你说哪有人在晚上提亲啊……”

我好像知道些什么了。

8

我很久没去找周谨风了,但是他的行程好似一点都没被我影响,每天该吃吃该喝喝,一点都没察觉到我们兄弟感情的破裂。

然后我还三不五时的看到他堂妹拉着他看瓶花看山水画看她绣的鸳鸯——暗示的这么明显我不信他没看出来。果然,他为了追姑娘,将我这个兄弟弃之如敝履。

连婕儿都觉得这俩人佳偶天成——周予澜是被侯爷的二弟收养的,她故去的亲爹乃是侯爷帐下的一位军师,如此真是亲上加亲。

我心里多少有点窝心,但我先是个女孩子后是他兄弟,人家追姑娘,我这个女孩子还是要避避嫌的,所以这之后的半年多我开始带着谨怜郡主上山下河,不怎么去叨扰他了。

他几次约我去逛集市都被我以各种理由婉拒了,原因同上。

这期间我自认为对侯府周边的地形认识的八九不离十,所以行动的轨迹越来越远。

几天前听府里的小厮说十几里外的程家坡有白孔雀出没,开屏之时白色的尾羽徐徐展开,美得不可方物,这件事成功的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但见到孔雀的老乡都说他们是晚上看见的,所以我找了个黄道吉日,准备在那天晚上夜探程家坡。

侯府为了确保我的安全,肯定是不许我走夜路的,我只能买通几个护院带着婕儿从后门悄悄溜走。

我敢肯定这个路线是一点毛病也没有的,但是我的运气可能有点背。

我遇上了劫道杀人的。

准确的说其实是逆党遗后,领头的大哥是安南王的嫡长孙,他思想比较极端,苦于我父皇和我太子哥哥在皇宫大内,不太好动手,所以把矛头指向了来剑南侯府疗养的我。

合着我只是个垫背的啊。

来的一共有七八个壮汉,七八个人围了一个圈,他们围圈的时候我把婕儿推了出去让她赶紧回侯府找人,然后拿出护身的匕首扑向领头的大哥,他几个手下分神看了他片刻,婕儿顺利的跑了出去。领头的大哥劈手夺下我的匕首,毫不留情的反手扎在了我腿上。我疼的直冒冷汗,捂住冒血的伤口跌坐在地上。

领头的孙子——我姑且这么称呼他,因为他报上名来的时候未提及名讳,只和我说他是安南王的嫡长孙,隐忍十余年只为了报杀父之仇。

婕儿从这跑到侯府报信,到侯府来人救我大约需要一炷香的时间,我必须拖延时间等他们来。

我很清醒的劝他:“和你有仇的又不是我,是我父皇,你要是有种你进皇宫大内找他,你对我下手干什么。我父皇杀你爹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冤有头债有主,你寻仇寻错了人。但是……”

“但是?”

“我会画大明宫的地形图,我把图给你,你拿着这个图去踩点……”

“那还不如拿你换你的太子哥哥。”

我毫不犹豫地同他说:“拿我换储君?你开什么玩笑。”

“也对,皇帝老儿肯定不会拿太子换你。但是这也就是个借口,我要拿你把你父皇和哥哥引出来,然后在你哥哥和父亲的面把你杀了,再引火把他们也一起烧死,然后我们一起去阎王殿,岂不快哉?……就是可惜了你这个小美人,得先去黄泉路上走一遭了。”

他要不说他是安南王嫡长孙,我都怀疑他是冷宫里冯贵妃的亲戚,就是长得有点一言难尽,继承不了冯贵妃疯批美人的称号。

按理说这个时候我应该吐口唾沫到他脸上,和他说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他的奸计得逞的,然后一头撞在树上以表忠烈。

但我还没来得及完成上述表演,领头的孙子就被一只冷箭射穿了颅骨,脑浆迸发含恨而亡了。

几个人看到领头的死的如此迅速,显然有点发蒙,然后有个脑瓜子灵光的凶狠地拿刀指向我:“快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我们兄弟,我们就饶你一命。”

我闻言大喜,把脑袋上的珠钗发冠腕子上的镯子手钏一股脑卸下来:“都在这了,您慢走不送……”

他伸出手准备拿那些财物,那一支箭便直接贯穿了他的手臂。

月黑风高的夜晚放冷箭,还能有如此的准头和力度,说明这人眼神很好且武功不俗。

有马蹄声由远及近,依稀看到那人从箭筒里抽了三支箭搭在弓上,我急忙高喊:“侠士箭下救人!留几个活口方便官府来人盘查!“本来我就有点失血过多,喊完就开始眼冒金星,只能闭着眼睛瘫在地上等人来救。

这人从衣摆上扯了布条给我包扎,一边包扎一边训我:“李向晚,你要是对我有意见你就直说,故意躲着我还敢独自走夜路,你知道这条道上之前有狼吗?到时候把你叼走你就……哎你还哭上了,你占理吗?”

我睁开眼,发现这位出手相助的侠士是周谨风,心里忽然有些酸酸的,眼泪不由自主地往外涌。

我眼泪鼻涕一大把,拽着他外袍就往他身上蹭:“虽然我不占理但是我很委屈啊……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居然就要杀我,没有天理了啊……”

他僵硬的拍了拍我的后背,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安慰我的话。

蹭完眼泪我就死死地拉住了周谨风的袖子,那一刹那他在我心里的形象光辉无比,我甚至都有了回去给他塑个金像供起来的冲动。

他小心观察了一下我腿上的伤,然后将我打横抱起来,同紧随其后的副将道:“把活着的拷走,死了的扛走,现在让州府的司户滚过来见本世子,本世子要问问他,这几个脸上刺了字本该在崖州流放的狗东西是从哪里得了通关路引和户籍凭证,居然敢在这里谋害当朝长公主,真当我剑南侯府是摆设么?”

我很不争气的对我的好兄弟动心了,就在那一刹那。

然后他抱着我回了侯府,一路上我都在装睡,但是脸红这件事着实不好伪装,好在周谨风是个没什么见识的,还以为我是伤口感染导致发烧了,于是特地给我叫了个郎中。

我睡着之前还不忘赞扬他,我说,周谨风你刚才真的好厉害啊。

恍惚中有一只带着薄茧的手轻轻地放到了我的额头上,然后帮我掖了掖鬓角的碎发。

隔天醒来的时候我发现他坐在外间的太师椅上睡着了。

婕儿说他昨天连夜审了那几个犯人,还把州府城的司户骂了一顿,然后说是怕我半夜发烧,非要在这候着。

确实,如若我真的出了什么事,剑南侯府恐怕会因此受到父皇申饬,他确实应该生气。

他这么着紧我,大约也只是因为我是公主,不能在剑南出现什么闪失,否则整个侯府都要跟着受罚。

我看着他的睡颜,觉得他剑眉星目,真是好看的很。可是我注定是要去和亲的公主,他喜欢的人也并不是我,我们之间隔着如此深的鸿沟,真是令人难过。

然后我想,既然这辈子拜不了天地,那不如就拜个把子吧。

于是我美其名曰报恩,找了个良辰吉日和他结成了异性兄弟。

9

“太子兄长亲启,妹惨遭安南余孽毒手,险些以身殉国,经此一事,数月卧床不起,梦魇连连。呜呼!兄长险些丧妹耳!承蒙老天垂怜,妹幸留一命,悲乎?悲哉!若兄长体恤,定将不惜药石财帛,救妹于水火之中……”她斜靠在书房的塌上,一边吃着苹果一边信口开河。

谨怜坐在书案前代笔,按照她说的润色了一下,然后开始提笔写信。

她说她好不容易受了次伤,遭了这么大一场委屈,东宫里那位和皇宫里那位要是不赔她点精神损失费,显然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她思路一向很清奇,比如这次出事之后,她为了报答我和我拜了把子结为兄弟。

一般这种情况不都是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吗?

虽然我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和她拜了把子。

九月的蜀中天气还有些微热,她伤了腿之后这半月总是发着低烧,我在旁边提着折扇给她扇风,提醒她道:“你信中都不提一下你的救命恩人吗?”

谨怜一面将信纸提起来看自己的字体是否端正一面给我解释:“卖惨的话本子不需要救命恩人的出场,重点突出阿晚姐姐的悲惨境况就够了,要到钱才是真的。”

她悄悄地给谨怜竖起了大拇指。

“我的老贤弟,你看啊,你和我拜把子了,就是间接和我哥拜把子了,日后我哥继位,你可就是皇上的兄弟了!周谨风你捂我嘴干什么……”

“你这些话要是被陛下知道了,咱俩都得被通缉,到时候小爷我还得带着你这个累赘亡命天涯。”

她说,你可以把我供出来把自己择干净嘛。

谨怜突然福至心灵地同她说,大哥才不会把自己择干净呢,那天婕儿回府报信,他一句话没说就套马冲了出去,我爹在后面喊他多带几个人他都没搭理……

这时候婕儿带着姜贵妃给她的信进来了,打断了谨怜的话。

她展开信纸看了看,眼神暗了暗:“父皇得知我被暗算的事,正在犹豫要不要召我回长安。”

那天她忽然有点郁郁寡欢,本来写给太子的信也没让人发出去,晚上我的幼妹谨宁找她讲睡前故事她也兴致缺缺的。

我心中有些许疑惑,她很不愿意回长安吗?可是大明宫毕竟是她的故乡,她离家许久,为什么会不想回家呢?

我忽然很想听听她的声音,就站在了谨宁房门外的长廊里,听她给谨宁讲故事。

“那我讲完你就赶紧睡啊,这是最后一个故事啦,小孩子不要太贪心……曾经有个土财主家的小姐,她娘很早就去世了,她爹嘴上说着这个女儿是他最疼爱的一个女儿,但是有个算命的说这个女儿挡着她爹的财路了,只有让这女儿离开家三年才能保家宅平安。她爹当天就把她赶出去了。其实这个小姐很羡慕她的弟弟妹妹们,因为他们的娘都在他们身边。”谨宁的呼吸声变得均匀,应该是睡着了。

“所有人都觉得陛下真的很宠爱这个公主,都觉得这个公主性子顽劣没有教养,可是这个公主其实是破罐子破摔,她知道自己没几年好光景了。她的外祖家早就已经式微,在朝堂上说不上几句话,要是边关真的有了战事,她就是那个最适合去和亲的公主。哎呀,你说父皇怎么不早点定下来让我嫁到哪里啊,我好找个师傅好好学习一下番邦语言啊,到时候人生地不熟语言还不通,想打个麻将都费劲啊……”

婕儿劝慰她:“殿下,陛下他不至于……”

“父皇是帝王,做事自有他的考量,我不怪他的。”她的声音似乎很轻松。

庭院里雨打芭蕉叶,噼噼啪啪的声音掩盖了我离开的脚步声。

我想,如果边疆再起战事,我定会去陛下面前请缨——我守边关一日她便能留在大唐一日,我若能守一辈子,她余生便都是好光景。

半年后她走的很仓促,甚至都没告诉我她要离开——或者说她是故意不告诉我的。

那时我正在校场练兵,谨怜慌慌张张地冲进了营帐和我说,她已经回长安了。

校场离侯府两个多时辰的脚程,和她回长安的方向正好是相反的——我觉得她是故意挑了我不在侯府的日子走的。

她什么物件也没给我留下,就给我留了一封信,上面八个丑不拉几的大字,一看就是她的笔迹。

她说,山高水远,来日方长。

10

离开剑南已经快两年,我十七岁的生辰也将近了。

突厥人近些年在边疆骚扰百姓,逐渐地有了侵占疆土的架势。父皇在和亲和开战之间举棋不定,我也开始为自己的亲事提心吊胆。

那八个大字是我留给他的话,也是留给自己的念想。

走的时候侯夫人和谨怜谨宁都很舍不得我,给我包了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和侯夫人亲手做的衣裙,谨怜哭着问我,阿晚姐姐还会不会回剑南啊?

我俩抱头痛哭,我说我回剑南是费劲了,但是我大婚一定请你来。

谨宁小可爱抽噎着问我能不能嫁给她哥哥,被侯夫人一把抱走:“小孩子家家的,不许妄议殿下的亲事。”

我蹲下抱了抱谨宁,我想说我也想嫁给你哥哥啊,但是我家老头不让啊。

我知道,经此一别再想相见就难了。他跟随父亲守着蜀地,无诏不得进入京畿之地。

这两年我倒是经常听见他的消息,他在蜀中剿匪,立了不少的军功。我之前常常听姜统领说,行军打仗和行走江湖一样,都是刀尖舔血的事情,运气好些的封侯拜相,运气不好便身首异处。

所以我听到那些军报时,总是很揪心。

那时我天真的以为我们不会再见了,这份少年情意也可以深埋心底。

然而打脸来的如此之快。

我孤寡了二十四年的太子长兄突然被赐婚了。

太子大婚需要大家来随份子捧场,各封地袭爵的都得来,显然剑南侯府也不例外。

没和朋友告别就擅自离开这件事确实很尴尬,所以我装了几天的病,希望自己能不去出席。姜贵妃娘娘是有些医术在身上的,知道我没病装病,还帮我遮掩了好几天。

但是父皇不信这个邪,带了个医正给我诊病,最后当然啥也没诊出来。

我垂头丧气地去出席了。

太子大婚是举国欢庆的喜事,我身为太子的亲妹被父皇点名发言也在情理之中,我双手举起酒杯,手里捏着三妹提前给我打的小抄,中气十足的开始念祝酒词。

念完我目光空洞的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回到座位上继续和三妹说话,全程我都不敢环顾四周。

主要是真的心虚。

临退席前我还是没忍住,悄悄地看了一眼剑南侯府的席案,只见侯爷和姜统领喝的酩酊大醉,侯夫人和吉祥姑姑拉着手说着体己话,谨怜看到我看向他们,悄悄地和我招了招手。

我其实是有些期待的,我希望他来,又希望他不要来。

可是他真的没来。

心情总归是有些烦闷,我回到长乐宫自斟自酌起来。

11

她整场宴会都没有看我一眼。

我前后盯了她足足半个时辰,她愣是一眼都没看我,不知道在和三公主说着什么,捂着嘴笑的很开心。

宴会过半我就堵气离席了,借着酒劲潜入了大明宫,宫室繁多廊桥曲折,我依稀记得她当年画的图,跌跌撞撞地找到了她居住的宫室,站在门前,终究是不敢叩门。

她的宫女婕儿去太医院要醒酒汤,出门时正好看到了倚着宫门的我,她将我领到向晚面前,嘱托我道:“麻烦世子爷帮奴婢看顾一下殿下,殿下她喝多了。”

她坐在台阶上拎着酒杯嘟囔道:“谁说我喝多了?”然后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跳起来扑进了我怀里锁我的喉,说着好听的醉话:“周谨风你还知道来啊,我以为,以为你再也不想见我了……”明明是她方才一眼都没看我。

婕儿心理素质很强,拉着旁边目瞪口呆的两个小宫女一起离开了。

我拍了拍她的后背:“难道不是你不辞而别吗?”

“我给你留信了,怎么能叫不辞而别呢?”她的眼睛离我很近,我甚至能看到她眼角的朱砂痣和眸中自己的倒影。

“你的字太丑了,我都没看清写的什么。”我故意气她。

“山高水远,来日方长啊,你又不喜欢我,你喜欢周予澜……所以我走不走和你有什么关系,以后都见不到才好。”她说话颠三倒四的,“而且我……当年父皇为了帝位的稳固娶了母后和姜娘娘,五年前为了国运把我送到了你们剑南,如今突厥暴乱,他要为了边疆稳定把我嫁过去,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理解的一件事。况且我是公主,得天下人供奉,和亲其实是我分内之事。”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故作坚强地挣脱我的怀抱,举起酒杯就要给我敬酒:“只是你我兄弟再难相见了,我现在终于理解姜统领和你爹当年为什么哭成那个样子了,来!这杯酒敬给你我的手足之情,咱俩友谊天长地久。”

“咱俩和他们不一样。”我反驳她。

“怎么不一样呢?”她摇摇晃晃的反问我,眼神有些迷茫。

“我不想和你做兄弟,也不曾喜欢过别人,我只喜欢你,我想娶你为妻。”

她喝的确实不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才轻轻笑了一下:“我果然喝多了,居然开始发梦了。”她微微仰起头,“周谨风你过来。”

我低下头,她伸出手掐了一把我的脸:“周谨风,既然是在梦里,那我干什么都不过分吧?”话音落地之后的时间仿佛静止了,她闭上眼拉着我的衣襟轻轻吻上了我的嘴角,她手里的绛色酒杯也晃悠悠地掉在了地上,碎的四分五裂。

院落里的海棠花被微雨打落,四散凋零,东风拂过,青石板路上嫣色的花瓣被吹开,在高大巍峨的宫阙之下展露出寂静孤独的美感。

就像她一样,孤独而又倔强。

她把我方才的话当成一场梦也好。

在来长安的路上,我便主动向陛下请缨要去攻打突厥,生死未定的时候,还是不要给她留念想了。

值得开心的是,她心里真的有我。

12

宿醉其实很容易做噩梦。

但我出奇地没有做噩梦,恰恰相反,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到了周谨风来找我,他还说他喜欢我想要娶我,然后我还在梦里非常冲动的强吻了他。

原来我是个这么能耐的人啊。

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霍宁姑姑坐在我床边给我抹汗,看见我醒了便让我去用饭,说是三妹已经等我多时了。

霍宁姑姑那个神情就好似这早饭是我的断头饭一样。

老三也一边吃饭一边叹气,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颗入冬的大白菜。

我在吃下第三个茶叶蛋的时候终于没忍住,问她们:“你们怎么都这个表情啊?”

老三握住我的手,像是托孤一样一字一句道:“二姐,这件事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但我还是很想和你说,我不说你一定会难过,但是说了你会更难过……”

我说你快讲,你这个文人的毛病要改一改,不要车轱辘话来回讲。

霍宁姑姑说话干脆利落且杀人诛心:“剑南侯世子周谨风请缨出征,陛下准了,十日后他便要领肃北军去讨伐突厥了。”

我手里舀粥的汤匙当啷一声掉在碗里。

然后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披了件大氅,急匆匆地便出宫了。

我要去骂周谨风,让他赶紧给我滚回剑南。

我杀到驿馆推开房门就开始破口大骂。

“你跟着裹什么乱,你知不知道打仗是要出人命的,你还主动请缨,你嫌脖子上的脑袋架太久了吗?”

“我不会让你去和亲。”

“周世子,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啊?”

“我是你结拜的兄长。”

“那是小孩子过家家,早就不做数了。我是大唐的公主,宗谱上写的清清楚楚,我只有李暮卿一个兄长。周世子,你我没有什么关系,就算有,那也是臣下和殿下的关系,听明白了吗?”我放了狠话,希望他能放弃这个念头,我不想让我的心上人为我搏命,我想让他好好的活着。

他突然靠近我,少年的身上有好闻的香气,就像剑南的竹子一样挺拔而清冽。

“反正我一定要去,殿下要好好地在长安等我回来。”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的,我说那你去吧,你死在突厥都没人管你。

“那不成,臣要是死在突厥了,还要劳烦殿下来为臣收尸啊。好歹认识这么些年了不是?”他抱着剑靠在书架上笑言,仿佛自己说的话是什么儿戏。

我气得拔腿就走,整整十天闭门不出,再见便是开拔那日了。

13

我去找长姐开解,但是她说,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有些事并非外力所能改变的,你要看开一点。

可是我终究做不到大姐那样目空一切,看世间万物都像看清水白菜一样。我很思念他,我想让他好好地赢了胜仗,还想在他班师回朝的时候穿着最好看的衣裙在城门口迎接他。

我想的很美好,但是事实却很残酷。

前三个月的战报都是大捷,他似乎有着无往不利的好运气,但我偷偷去看过江山殿的战事沙盘,他每次都是险胜。有一次他甚至亲自领着八千铁骑去围攻突厥的骑兵,差一点就打到突厥的王庭。那三个月朝廷内外都倾向于他会很快的结束这场战争,带着胜利的消息班师回朝。

然后他战死的消息就传遍了长安城。

那日我浑浑噩噩地睡了一整天,梦里的他被突厥人一次又一次地捅的像个血葫芦一样,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倒在了血泊里。

临走前他就说让我给他收尸,真是一语成谶。

周谨风你可真是个傻子,本来你可以安安稳稳地做你的剑南侯世子,风流快活一辈子的,你却非要去打仗,打输了也就罢了,你还赔上了性命。

我去江山殿找父皇,跪在他面前说,儿臣可以嫁到突厥,但是嫁过去之前,我想知道他的尸体有没有带回来,要是带回来了,我想亲手送他下葬,要是没带回来,我想作为他的未亡人去战场上送他一程。

父皇屏退了周围的人,站在江山舆图前问我:“你可愿意为了他赌一把?”

父皇说突厥人狡诈,这次的战况十分胶着,非要让敌人松懈下来才能给其致命一击。

所以周谨风让人传回了自己战死的消息。

但是突厥人不会轻易相信这个消息,若要让其彻底相信,便需要父皇下旨将我嫁到突厥,让他们觉得我方的军队是真的群龙无首,才会这么着急的用公主和亲来求和。

“你要想清楚,这不是能回头的路。若周谨风战败,你便真的要嫁到突厥,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回长安了。”

14

月色下的月牙泉边,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着大红喜服的姑娘,在满天黄沙和碧蓝色的月牙泉下,有一种如胡杨般坚韧的美态。

“这马上要到突厥的王庭了,他再不来我就该出嫁了。我长姐说道法自然,或许我命中注定就要做突厥的大阏氏……”她倒是很会安慰自己。

我故意戴着恶鬼面具从巨石后面跳出来吓唬她,她指着我磕磕巴巴地道:“何方妖孽!我乃是大唐的公主,你胆敢劫走我,我就,我就让周谨风追着你打,打的你满地找牙!”

“周谨风是谁啊,本座从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他是我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婿!天生的将才!他他他领着八千骑兵深入突厥王庭追着突厥人打!我跟你说我俩两小无猜,感情老好了,他打架可狠了,你现在最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本公主就……就开恩让他饶你一命。”

我将面具上的丝带解开,顺手将那面具掷到沙海中,而后抄着手道:“你未婚夫婿将突厥可汗斩杀了,现在突厥的新可汗签了割地求和的盟约,你注定是当不了突厥的大阏氏了。”

她愣了片刻,然后满脸欣喜的扑过来抱住我的腰,我将她抱起来掂了掂:“这么多人看着呢啊,堂堂长公主非礼当朝功臣。”

她将下巴垫在我的肩膀上,小声道:“我就知道我还能再见到你,你果然没让我失望,我好喜欢你啊周谨风。”

公主一身喜服去和亲,快进敌国皇城时,将军匆匆带兵来抢人

我心底好似有烟花炸开,月牙泉旁的猎猎风声都安静了下来。

我在她鬓边亲了一下,笑着揶揄她道:“不好意思啊李贤兄,我这么喜欢你,不仅不想让你嫁到突厥,还想带你回剑南见家中高堂,但蜀道难行,可能要委屈贤兄路上颠簸了。”(原标题:《怎敌他晚来风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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