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最奇妙的盆栽（香草之岛留尼汪）

撰文：公子小白

摄影：金亮

要不是马航MH370的残片在这座小岛的海滩上被发现，留尼汪对大多数人来说仍然是一个空白的名字，从来没有听说过。而与留尼汪隔海相望的毛里求斯和塞舌尔，却早就成了名扬天下的度假海岛。

但我敢向你保证，留尼汪会让你习以为常的“海岛度假”通通变成陈词滥调。

爱运动，有活力，是这座岛上人的典型特征。

没错，迄今为止，这座年轻的火山岛、印度洋上最富裕之地，还只有三家五星级酒店，远远低于一海之隔毛里求斯的六十多家。其实无所谓，来到留尼汪的人并不是为了仅仅躺在沙滩上晒太阳才来的，这座神奇的小岛有多得多的东西等待被发现和体验。

从高空俯瞰这座火山岛。

留尼汪面积约相当于北京的六环范围，海拔最高却有3071米，因为高差突变错落，如此一方小岛居然囊括了世界上大多数的小气候类型，从最底下的热带海岛气候，东部的热带雨林、西部的热带草原，到山顶的高山草甸、火星地表一般的火山地貌……

湛蓝的海水与曲折的玄武岩海岸，雄浑而又精致。

我觉得，相比于各个大洲那些大笔一挥般的景观，上帝一定是对留尼汪倾注了绝大部分的偏爱和小心思。一个摆放在上帝客厅里的小盆景？这是我在游览留尼汪时脑中挥之不去的印象。我觉得，也只有源自中国传统的这种道法自然的盆栽技艺才能解释大自然在留尼汪的鬼斧神工了。

在这里，我开始相信万物有灵。有些奇观，其实充满了上帝的匠心。

移步换景的留尼汪，时而海岛风，时而又变成深山、雨林、草甸，太不可思议。

对于一个从小在庞大的美食氛围中长大的中国人来说，欧洲人对香料的疯狂有点难以理解。我们的留尼汪导游Nico是个法国白人，我曾问过他，没有香料之前的欧洲人是怎么吃东西的呢？这个问题Nico也觉得无法回答。然而香料比黄金还贵的历史在欧洲是实打实经历过的。

与一海之隔的毛里求斯不同，留尼汪岛上特别多法国白人，我们的导游Nico就是典型，不过Nico的家庭从他爷爷那一辈，就已经远离法国本土来到这里定居了。而毛里求斯基本上就是一个印度文明的世界。

所以当留尼汪岛上发明了人工授粉繁殖香草，并因为其肥沃的火山灰土壤和天然的气候条件成为举世闻名的香草产地之后，这座小岛在西方人心目中的地位也就可见一斑了。

留尼汪跟法国的那些殖民地不一样，在西方人发现它之前，这座岛上是没有人居住的。可以说，这是一座相当年轻的火山岛，它的年龄只有三百万岁。而旁边的毛里求斯已经有了数亿年的历史。相对来说，毛求因为年龄较大，地表上已经没有什么高山了。留尼汪不一样，这座火山正当壮年，荷尔蒙旺盛，三百万年前，两股熔岩从四千米的深海海底蓬勃而出，断断续续喷射至今。位于留尼汪东南部的富尔奈斯是与夏威夷火山相媲美的世界著名活火山之一。不用害怕，大多数时候你甚至可以走到它跟前的火山口看一眼。

传统的克里奥尔建筑

因为是法国的海外省，所以很多细节其实充满了法式风情。

与毛里求斯或者塞舌尔等这些印度洋上友邻的历史有点相似，这个无人居住的岛屿上的第一批访客很可能是马来人、阿拉伯人或者欧洲早期的水手。不过他们都没有在此逗留。1642年，法国人决定在岛上定居，不过当时这座岛屿还不叫留尼汪，而是叫马斯卡林（Mascarin）。但是直到决定做出4年之后，留尼汪才迎来了它的第一批居民：当时马达加斯加南部多凡堡（FortDarphin）的总督将12个反叛者流放到了这里。基于反叛者们热情洋溢的报告，法国国王路易十四在1649年正式宣称该岛归法国所有。因为当时正是法国波旁王朝掌权的时候，所以就给这座岛改名叫波旁岛。直到今天，仍然有许多人用这个名字来称呼这座海岛。

首府圣丹尼一角，人们的生活悠闲而从容。

岛上生态非常好，各种稀奇古怪的小动物随处可见。

然而无论当时的留尼汪多么有吸引力，法国政府也没有产生强烈的冲动殖民并发展这座岛屿。直到18世纪初，法属东印度公司和法国政府才真正控制了该岛。

像毛里求斯一样，留尼汪进入了颇有远见的总督马埃·德·拉布尔多奈斯的统治时期，他的任期是1735~1746年。然而，拉布尔多奈斯更加偏爱法兰西岛（即毛里求斯）。我猜想，高山遍布、野性十足的留尼汪可能还是会让年高德劭之人有所怯步吧。不过后来，由于法属东印度公司的解体和与英国军事对立的压力，对波旁岛的管理权在1764年直接归属了国王。法国大革命后，这座火山岛被命名为留尼汪（La Reunion），取其“联合”的意思。

活火山是来到这里的必看之地，路况不太好，但是沿途景致，精彩得好像幻境，一点不夸张。

虽然时常喷发，但还是能爬上火山口看一眼的。

留尼汪岛上重要的经济作物基本都是后期引进的，但是因为这里特殊的生长环境，变得青出于蓝。留尼汪岛的最初美誉与知名也是因为这些热带经济作物的引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得感谢英国人。在英国的短暂统治中，甘蔗被引入留尼汪，并迅速成为主要作物。1819年，香草也来到了这座小岛。

走在山中，像走在电影里。

1848年，法兰西第二共和国宣告成立，奴隶制被废除，波旁岛重新变回留尼汪岛。虽然岛上的种植园主极力抵制奴隶制的废除，留尼汪还是遭遇了一场空前的劳动力危机。像毛里求斯的英国人一样，法国人开始引进契约劳工去甘蔗田劳动，他们大多是印度人。很多劳工从此留了下来。他们与这座岛上的法国人、非洲人和来这里谋生的中国人一起，构成了这个小岛的复杂居民构成。所以在岛上的很多地方，你既能看到教堂，也能看到清真寺，既能看到印度神庙，也能看到关帝庙。有些时候，这些寺庙甚至紧邻相靠。

位于首府圣丹尼的印度教神庙。

位于首府圣丹尼的华人祠堂，里面的布置非常传统，在现在国内也不多见了。祠堂对面就是气派的关帝庙。华人在留尼汪的势力可见一斑。

圣丹尼郊外一座非常简约、有设计感，又很有克里奥尔风情的教堂。

岛民的宗教信仰十分宽松，不同宗教和人种之间的通婚也很正常。黑、白、黄种人之间长期混居形成了西印度洋岛国上的主要居民——克里奥尔人。除了说法语，当地还有一种“土话”叫克里奥尔语。对了，据我们导游讲，法国人普遍觉得跟中国人结合生出来的小孩子一定特别聪明，所以来到这里生活的中国人还是很抢手的。如果你恰好想要一个小混血，不妨来留尼汪试试运气，偶遇另一半吧！

某天吃饭的小餐馆，店主就是一家典型的克里奥尔人。小朋友可爱极了，典型洋娃娃脸，真想抱回来。

上面提到的香草要重点讲一讲，因为它简直是留尼汪的一张名片。

香草的花与荚，猜猜那块是用来做香料的？

香草的产量很低，因此价格高昂，是世界上第二昂贵的香料（仅次于藏红花）。香草是一种攀缘植物，长度可达90多米，其花朵为淡黄绿色，直径约10厘米。在香草的原产国墨西哥，授粉工作主要由无刺蜂完成，有时蜂鸟也会帮助授粉。香草花期短暂，每朵花只开24小时，如果在这期间不能完成授粉，花朵就会枯萎，死亡直至凋落。鉴于香草的授粉成功几率十分微小，它能存活到现在简直是漫长进化过程中的一个奇迹。

我是帮助香草授粉的无刺蜂。

如果授粉成功，香草就会结出15-18厘米长的豆荚，里面有数千颗微小的黑色种子（即优质的香草冰淇淋里的斑点）。香草只能在热带或是适宜它生存的地方种植，如果没有合适的蜜蜂授粉，它就不会结果。这种情况一直到1841年才得以改善，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一个来自印度洋留尼汪岛的12岁奴隶男孩Edmond Albius仅通过针刺和手捻就解决了香草花朵人工授粉的问题。

帮助香草授粉的黑人小奴隶

黑人小奴隶长大后……

what？原来这么简单！？这一简单的方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从此之后香草的足迹开始遍及全世界，马达加斯加，印度，塔希提岛，印度尼西亚都开始了香草的种植。请注意，现在全世界75%的香草产自马达加斯加和留尼汪岛！

嗯，解决了授粉问题后，留尼汪的香草出口猛……增！

香草豆荚成熟后，人们会对其进行严格的筛选，精选出的豆荚要经过漫长且复杂的加工过程。加工后的香草最终成为香料供应商出售的芳香干燥的黑色荚果。香草荚果成熟需要9个月时间，且收割期间及收割期后的预备工作十分繁重，这就意味着香草在世界范围内的产量都很小。

香草果实成熟后只有淡淡的茉莉香，加工之后才能出现现在的香味，整个工序看上去有点像中国的红茶或岩茶的制作，极其繁复和讲究。

用香草泡制的……好像是酒。

这可不是发霉，这是特殊工艺加密闭储存后，香草表面析出的晶体。这种香草可比一般香草更要贵上很多，据说只有米其林等少数餐厅才会用得起。

全世界的香草产量只有约2000吨，这与香草的需求量相比无异于沧海一粟。不管是香草味伏特加，香草煎饼还是香草布丁，市面上出售的这些香草含量高达99%的食品，其实都不含香草。所以如果你能尝到真正的香草，真的应该流下幸福的泪水。

香草的一些妙处，总结一句话：他好，我也好。

所以既然来到香草的原产地留尼汪，就不要舍不得花费多一点银子尝试一下用香草做成的各种美食吧。在我所尝试的所有当地美食中，个人感觉最好吃的是“香草鸡”，一种用香草炖烧的当地土鸡，汤汁浓郁，香草的味道十分入味。对了，我把里面的香草荚都吃了。据说香草是能壮阳的。德国医生Bezaar Zimmerman在他的论文《实验》（On Experiences，1972）中写道：“至少有342名阳痿病人在服用香草熬煮的汤剂后，成了颇受女人欢迎的情人。”各种菜肴之外，用香草做成的各种甜点，比如香草冰淇淋，更是在留尼汪必吃的美食之一。吃了这么多年人工香精合成的香草冰淇淋，终于能够吃到一口真的香草，就算死也瞑目了。还没完！留尼汪的传统习惯，饭后总是少不了来一杯朗姆酒的，而这里的朗姆酒也是各种各样，添加了各种香料、水果甚至药用的小动物。所以，饭饱之后，别忘了要一杯香草味朗姆酒，为一天的美食之旅画一个圆满的句号。

怎么说呢，朗姆酒之于当地人，有点像茶之于福建人，甜点之于法国人。一天不喝一杯，总会感觉生活缺了点什么。上图是某小店酒柜上各种口味的朗姆酒（看着特别像中国的药酒）。

朗姆酒之外，当地人还爱喝一种渡渡鸟啤酒。渡渡鸟是毛里求斯和留尼汪特有的一种不会飞的鸟，因为又笨又肥美，在被人类发现70年之后就吃光了。不过灭绝之后的渡渡鸟反而在当地人的心里变得日益鲜活，在留尼汪游走，更是随处可见。

留尼汪随处可见的渡渡鸟。

既然说到美食，不妨多说几句。留尼汪的美食说实话，让我挺惊艳的。你想，这里的烹饪融合了法式大餐，中华料理，南亚、东南亚的各种技巧和食材，垂直气候分层明显的小岛物产又丰富（虽然为了环保的目的，很多食材还是要靠进口，比如海鲜），提供了丰富的本地时鲜，所以来到这里绝对不用担心吃不好。

头一次知道，原来棕榈树的嫩芯儿是可以吃的，而且极其好吃。口感像春笋，但是更脆甜。不过因为一棵五年树龄的棕榈树也只能出产一两盘沙拉，所以这道菜还是很奢侈的。但对于喜好素食的我来说，真是很好吃啊！！

给大家推荐两种特色食材：一，佛手瓜。这是一种长得像带刺的梨的绿色蔬菜，1834年从巴西引进，现在成了留尼汪人最喜欢的食物，佛手瓜沙拉、奶油焗佛手瓜、佛手瓜蛋糕……你能想到的一切做法，当地人都可以用来做佛手瓜。第二种食材是棕榈芯，口感像春笋，但是更脆甜，通常用来做沙拉。一旦摘除嫩芽，棕榈树就会死亡，因此这种美味的沙拉有“百万富翁沙拉”的称号。帕尔米斯特平原曾经有许多棕榈树，但由于棕榈芯沙拉的大量消耗，很少有树保留至今。所以，有条件的话尝一尝就好啦，千万别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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