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云范小勤现在状况（小马云范小勤光环）

范小勤站在家门口。余静寒/摄

今年年初，曾因长得像马云而走红的江西男孩范小勤回家了。随着“小马云”的热度退散，范小勤的人生也开始被重新审视。

前不久，在江西永丰县政府的安排下，范小勤做了智力检测，被鉴定为智力残疾二级。他的哥哥范小勇为智力残疾三级。范小勤的父亲范家发告诉廉政瞭望·官察室记者，他认为检测结果不可靠，“小勤长大一些，结果可能又不一样”。

在儿子的教育上，范家发费了不少心思。2017年秋天，范家发让河北商人刘长江带走了范小勤，就是为了孩子能接受好的教育，有更好的发展。然而，范小勤在两个月前被送了回来，如今正在永丰县严辉村小学读四年级。

范小勤接下来能否通过教育改变命运，仍是一个未知数。

范小勤返乡后

3月7日上午，江西永丰县石马镇严辉村下着绵绵细雨。在问路的时候，跟村民们提“小马云”，会比说“范小勤”或者他的父亲——范家发的名字更管用。

从被刘长江接走到送回来这三年半时间里，范小勤的个头几乎没有变化。2月11日，范小勤曾经的保姆王云辉晒出一张体检报告。上面显示，范小勤患有矮小症。此前，有媒体推测，范小勤被“打了针”。对此，范家的帮扶责任人告诉记者，当地政府带范小勤检查过，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我有钱，带我去买吃的。”看见记者来访，范小勤兴奋地说。他一边嚷嚷，一边挥舞着手里的10元钱。范小勤的哥哥范小勇说，前一天来了两个记者，给了兄弟俩一人10元钱。对他们来说，收到陌生人的零花钱是常有的事。

看到记者送来的牛奶，范小勤嘟囔了一句：“怎么又是牛奶啊，有一箱还没喝完呢。”范小勤带记者来到他的卧室。屋子里光线很弱，只见床上的被褥凌乱不堪，地下堆满了衣服、书包、纸箱、麻袋等杂物，以及来访者买的零食饮料。进门左边的凳子上有一个红色塑料盆，范小勤在里边养着心爱的宠物——一只硬币大点的花壳乌龟。这是他花5元钱买来的。

范小勇把记者带到另一间屋子，向记者炫耀他的眼镜。“这是真的，15块钱买的。”范小勇戴上眼镜后，范小勤在一旁叫了起来：“我也要买眼镜！”听到两个孙子吵闹，原本卧在床上的范家发的母亲侧起身来，怔怔地望向门外。她在晚年患上了老年痴呆，时不时会走丢。

范家发的妻子跟在两个孩子身后。她比丈夫小20多岁，右眼失明，患有智力残疾。她的头发和衣服上沾着木屑，大衣的最后一颗扣子掉了一半，脚上踩着湿哒哒的棉鞋，手指甲里藏着黑色的污垢。孩子们打闹，她通常只是笑着站在一旁观看。

拿到10元零花钱之后，范小勇才同意带记者去找他的爸爸。范家发正在老房子门前的地里挖竹笋。听到儿子的呼喊，他没有任何反应。范家发的右腿早年被毒蛇咬伤，截了肢。为了保持平衡，他干活时需要依靠拐杖。

范小勤回家后，范家发身上的担子变得更重。范家在2014年脱了贫，永丰县委宣传部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2020年，范家全年获得的各项扶贫资金共有2万余元，人均纯收入超过8000元。村里人都知道，60多岁的范家发非常勤劳能干，他不仅会种地，还会编竹筐、裁衣服。即便如此，范家的情况在村里还是比较艰难，因为范家发是一家五口当中唯一的劳动力。

怎么能让一家人在吃饱饭的同时管教好儿子，是范家发最愁的问题。“天一亮就起床做早饭，吃了饭赶紧送他（范小勤）去上学，有时候迟到1分钟，校门都不让进。”范家发的语气里透露着疲惫。

“希望儿子能有人管”

在被刘长江接到石家庄读书之前，范小勤在严辉村小学读一年级。当时，范小勤的学习情况并不理想，他经常在课堂上走动，只会在作业本上画圈圈，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范小勤读了一学期一年级后，范家发把孩子送到镇上的一家幼儿园补习。

2017年秋天，刘长江带走了9岁的范小勤。公开资料显示，刘长江自称“世界第一名华人催眠大师”，曾担任过《星光大道》评委。范家发对记者解释，来找自己的老板很多，最终之所以选择刘长江，是因为他口头承诺，会让范小勤接受良好的教育，一直管到他成年。

儿子能读书、有人管就是范家发最大的心愿。让刘长江带走范小勤之后，有人说范家发靠着儿子挣钱，范家发很生气。他说，刘长江是帮忙改善了家里的生活状况，但自己的初衷绝不是赚钱。

刘长江出资装修了范家两层的毛坯房，还添置了家具。范小勤离开家的这些年，范家发每年也会收到刘长江打来的生活补贴。“前前后后有几万块吧。”范家发说，自己没有仔细算过。

范小勤被刘长江接走后，范家发只有在每年春节和国庆节才能见儿子一面。刘长江为范小勤安排了一名贴身保姆王云辉。平日里，王云辉隔很久才会跟范家发通一次电话。只读到小学三年级的范家发不会上网，也不会回微信，因此他并不知道，儿子这几年时常以“小马总”的身份活跃在网络上，还接广告、拍电影，仿佛过着明星般的生活。

直到2020年10月，有媒体告诉范家发，范小勤从课堂上消失了快两个学期。根据石家庄南栗小学出具的情况说明，范小勤从2019年12月18日起，“就隔三差五地请假，没有参加期末考试”。据媒体报道，该学校的保安看到过，范小勤曾在上课时独自在校园里溜达，班上同学记得他很少参加考试，偶尔参加一次，也只是在试卷上画圈圈。

范家发同样不清楚的是，自己已经成为了两家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其中一家是江西小马总文化传媒有限公司。该公司在2019年1月注册，当时范家发被带到南昌签字，但他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刘长江）就说小勤在河北读书，我们要一起开公司”。

“小马云”爆红后，和多位影视名人合影，还参与拍摄了两部电影。

天眼查官网显示，江西小马总公司注册地在南昌，注册资本为200万元，最终受益人是刘长江，法定代表人是范家发。范家发作为法定代表人的另一家公司是小马总（北京）商贸有限公司。该公司在2018年10月注册，注册资本为1100万元。

今年年初，范小勤被王云辉送回了严辉村。刘长江与范家发的合同也随之解除。范家发向记者透露，自己在3月6日晚上与王云辉通了电话。关于公司分红一事，两人在电话里起了争执。“公司去年就给我分红3000块钱，其他钱我没收到过。”范家发坚定地说。另外，在电话里，王云辉让范家发放心，他的法定代表人身份在1-2个月之后会解除。

比起解约风波，范家发最关心的还是眼前的生活。儿子回家，他似乎没那么开心。“开心什么啊？接他上下学，我的三轮车一天要烧8桶油。”范家发说，工作日每天要接送范小勤4次。有时候三轮车中途没油了，就让儿子跑快点。

特殊教育还是随班就读？

兜兜转转之后，范小勤又回到了原点。接下来，范小勤需要什么样的教育，仍然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像范小勤这种情况，到底是就读特殊教育学校，还是在普通学校随班就读，是一个需要仔细思量的问题。”曾在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工作过的儿童保护专家杨海宇告诉记者，“现实情况是，很多县级的特殊教育学校还不具备足够的能力去教育智力残疾的孩子。”

永丰县政府的工作人员表示，特殊教育工作由教体局负责。截至3月12日上午，永丰县教体局的电话仍处于无人接听状态。永丰县委宣传部工作人员说，县里的特殊教育学校可以接收范小勤，但必须经过监护人范家发同意。

范家发说，自己目前不愿意送范小勤去特殊教育学校，一方面是因为村里距离县城太远了，接送他上下学太不方便。另一方面，他不清楚特殊教育学校的学杂费和伙食费，“太贵了我肯定给不起”。

教育专家熊丙奇认为，范小勤的教育问题是所有残疾儿童面临的问题。“针对残疾儿童的教育，通常的办法是随班就读，但需要一系列师资、设施的保障。”熊丙奇说，安排残疾儿童“随班就读”，不只是把孩子安排在相应班级就完事，学校还要设置专门的教师、管理方案以及改造教学设施，全面帮助他们融入教育体系。

杨海宇也认可这个说法：“据我所知，我国有将近500万残疾儿童，但目前我还没看到多少做得好的随班就读案例，因为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你得看一个孩子10年甚至20年的变化。”

2020年6月，教育部印发《教育部关于加强残疾儿童少年义务教育阶段随班就读工作的指导意见》。里面提到，普通学校要针对残疾学生的特性，制订个别化教育教学方案，落实“一人一案”，努力为每名学生提供适合的教育。

永丰县委宣传部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严辉村小学为范小勤制定了“一对一帮扶”计划，包括安排老师单独给范小勤进行补习，班里成绩较好的学生对范小勤进行引导，还有县城特殊教育学校的老师与村小的老师定期进行交流等措施。

“说是说了，现在还没有安排。”范家发说，范小勤也有“进步”。他上课时不会到处乱跑了，有同学和他一起玩。他现在也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只是写得不好。

范家发挖完竹笋后，赶着回家做饭。范小勤走得慢，远远地跟在他身后。范小勤告诉记者，他有点怕爸爸。在回家的路上，记者问范小勤：“你喜欢上学吗？”他回答：“不喜欢，我喜欢在家里玩。”紧接着，他拽了拽记者的手，抬起头一脸认真地说：“嘘。你别告诉我爸爸，他会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