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象的一帆风顺(我们看到的一帆风顺只是表象)

作者:吴玫

10月25日晚音乐会上半场的最后一个曲目,芮内·弗莱明用清透如星空和细腻如流水的歌声,将玛德琳的思考唱得千回百转。25分钟里,我听到了理查·施特劳斯辉煌和跌宕的一生蛛丝般扭结在一起的心境。

你想象的一帆风顺(我们看到的一帆风顺只是表象)(1)

苏格兰民歌《夏日最后的玫瑰》又不是第一次出现在电影里。

20世纪70年代末,西德电影《英俊少年》轰动一时。除了情节曲折外,我们一遍遍走进电影院观看《英俊少年》,还为了电影插曲。海因切的扮演者歌喉固然动听,可是,给我留下最深记忆的,是海因切在亡母闺房里睹物思情时响起在我们耳畔的歌声,那就是《夏日最后的玫瑰》。

所以,上海交响乐团在宣传10月25日晚女高音歌唱家芮内·弗莱明的独唱音乐会时,以“看过《三块广告牌》的人对芮内·弗莱明不陌生,在电影开场的一曲《夏日最后的玫瑰》里,她的嗓音有过灿若繁星的亮声”这段文字开始长篇大论,还蛮令我意外的。说实话,观看电影《三块广告牌》的时候,我的注意力完全被科恩嫂的表演所吸引,没有想到去细究电影开场时被唱得满眼星光的《夏日最后的玫瑰》,是谁演绎的。

上海交响乐团这一宣传,倒让我愣了好一阵子。看过《三块广告牌》的影迷都知道,那不是一个可以跟娇艳的玫瑰匹配的故事,哪怕是孤零零开放着的夏日最后的玫瑰。女儿惨遭杀害后凶手迟迟捉拿不到,母亲痛恨警察的懈怠,决定竖起广告牌,以此和当地不作为的警察对峙。这样的故事怎么能用《夏日最后的玫瑰》来做“序言”?于是,我重看了一遍《三块广告牌》。

芮内·弗莱明果然是享有世界声誉的女高音歌唱家。她在处理为《三块广告牌》配唱的《夏日最后的玫瑰》时,风轻云淡的悠然多过了茕茕孑立的怅惘,这就使得随之而来的灰暗的故事情节,总是被一缕亮光投射着。对,芮内·弗莱明数分钟的歌唱,均衡了整部电影的明暗度。

芮内·弗莱明本人,也自带光亮,这是我在10月24日晚参加“聆听弗莱明乐友与媒体见面会”时感受到的。当晚,60岁的芮内·弗莱明身着红色暗格连衣裙,明快地跟大家畅聊自己的歌唱生涯、业余写作的艰辛和体会以及成为一个歌唱家所需要的天赋和努力,等等。一个音乐老师的女儿,打小的理想是像父母那样做一个音乐老师,没有想到天赋帮助她一路顺风地成了常年奔走世界各地演出歌剧、演唱艺术歌曲、演绎百老汇音乐剧的忙绿的歌唱家。只是,从如此一帆风顺的成功之路上走来,芮内·弗莱明怎么唱得好命运多舛的作曲家理查·施特劳斯的作品?《随想曲·终场》又是10月25日晚音乐会的重头戏!

去听音乐会前,根本不敢在网上预习芮内·弗莱明的演唱视频,怕因此会让我去上海交响乐团听音乐会的脚步有些迟疑。

芮内·弗莱明却以其丝毫不弱于巅峰时期的演唱水平,让我不得不承认,歌喉的美妙是任何一种乐器都无法替代的。

只是,我不太明白,音乐会为什么将我认定的重头戏、理查·施特劳斯的《随想曲·终场》安排在上半场?

德国作曲家理查·施特劳斯的不少作品受启发于哲学、文学名著,如《查拉图斯拉如是说》《唐璜》《堂吉诃德》等等。1942年已经74岁高龄的理查·施特劳斯起意写一部他人生中最后一部歌剧时,有没有想到过在西方世界风靡一时的俄罗斯作家赫尔岑的《往事与随想》?坊间没有类似的文字记录,但是,每一回打开电脑欣赏施特劳斯的这部独幕歌剧,不知为何,我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想到赫尔岑的那部名著。

赫尔岑追忆的往事,从1812年的卫国战争开始一直绵延到了19世纪60年代,因此,赫尔岑的随想,也纷繁复杂,仅涉及的人物,就从王公大臣到贩夫走卒。赫尔岑以艺术家、政论家的如椽大笔,给读者展示了一颗高贵的灵魂是如何在历史波澜和滚滚红尘中,洁身自好的。

比赫尔岑晚半个世纪来到世界上的德国浪漫主义晚期杰出的作曲家理查·施特劳斯,早年职业生涯一马平川,然而,两次世界大战让其几乎倾家荡产,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有些模糊的政治立场,更令其晚年处于不能自拔的忧郁中。得知魏玛的歌德故居和德累斯顿国家歌剧院毁于战火,作曲家一度精神崩溃。在家人的精心呵护下,恢复健康的理查·施特劳斯决定创作歌剧《随想曲》。

既然是一部歌剧作品,就得有情节:18世纪的法国,作曲家弗拉曼德与诗人奥利佛共同爱上年轻的寡妇玛德琳伯爵夫人,诗人与作曲家相互嘲讽对方的艺术,争论诗歌与音乐,究竟哪一个才是更伟大的艺术。为博得玛德琳欢心,奥利佛给玛德琳咏诵了一段新创作的十四行诗,弗拉曼德则马上将其谱成音乐。但是,好心未得好报,诗人抱怨作曲家破坏了诗歌的韵律,听罢诗人的抱怨,作曲家奋力反击,讥笑诗人不谙音乐之美。诗人与作曲家的针锋相对,让玛德琳无从选择,因为她没有办法分辨音乐与诗歌究竟孰重孰轻。在哥哥的建议下,她决定让奥利弗与弗拉曼德一起合作完成一部歌剧……一部爱情沦为陪衬、诗与音乐孰更重要成了主题的歌剧,理查·施特劳斯创作起来完全忽略的讲故事,如此一来,长达2个多小时的歌剧,密布着朗诵调。除了主要角色参与了这场“音乐与诗的论战”,就连仆人在清洁房间时都在讨论着这个问题。但诗与音乐到底哪一个才承担着真正主导的作用,这是一个千古难题,哪里是一部歌剧就能给出答案的?所以,《随想曲》结束在玛德琳那段沉思式的优美独白中。它不是答案,而是玛德琳的思考。

10月25日晚音乐会上半场的最后一个曲目,芮内·弗莱明用清透如星空和细腻如流水的歌声,将玛德琳的思考唱得千回百转。25分钟里,我听到了理查·施特劳斯辉煌一生又跌宕一生后蛛丝般扭结在一起的心境。出色的演唱,就算经过了20分钟的中场休息,我都不能入境下半场的曲目,只好非常遗憾地与威尔第的作品擦肩而过。

我曾怀疑过,一路走来职业生涯如履平地的芮内·弗莱明,怎么唱得好理查·施特劳斯的《随想曲·终场》?然而,芮内·弗莱明就是完美地唱出了理查·施特劳斯对玛德琳这段长达25分钟独白的期许。她是怎么做到的?回家后翻阅她的自传《内心的声音——一位歌唱家的成长》,哪里有什么一马平川?芮内·弗莱明只是更愿意在公众面前展示她阳光明媚的那一面。(吴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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