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而时习之小古文课堂（小荷才露尖尖角）

▓ 原创：王宜早

王宜早手书杨万里诗《小池》

小池

杨万里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杨万里（1127—1206）字廷秀，号诚斋，吉水（今属江西）人。 是南宋的著名诗人，与陆游、范成大、尤袤并称“南宋四大家”，或称“中兴四大家”。他的诗早年学“江西诗派”,讲究“无一字无来处”，后来别有所悟，遂将旧作全部烧去，由师法前人转而师法自然，善于捕捉稍纵即逝的细节，乘兴走笔，构思新巧，语言通俗明畅，幽默诙谐，笔调清新，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诚斋体”。

《小池》是一首小巧精致、玲珑剔透的写景诗。它描写了小池的景物，表现了诗人热爱自然的情趣。小池，一个不大的水域，这两个字本身，就透着一种清秀的气质，反映出诗人喜爱的柔情。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

泉水的出口静悄悄的，好像它是在吝惜泉水，只吐出细细的水流，不让泉水咕嘟咕嘟冒出来。天气晴朗，柔和的清风吹来，岸边的树木把倩影映照在水里，自我欣赏，自我陶醉。

开头两句描写“小池”风光。第一句写小池的活水源头，第二句写小池周围的绿阴映照。小池不大，自然它的水源不会那么汹涌澎湃，只有一股涓涓细流从泉眼中吐出。作为自然形象，这种状况原很平常。诗人加了一个“惜”字，就把大自然写得情趣飞动，人味儿十足。

泉眼因为珍惜泉水，所以细细吐水，不像山东济南的趵突泉那样喷涌而出，所以说“无声”。一切都显得很文弱，很雅静。不像个粗壮的汉子，而像个秀气的小姑娘，像个书生。

小池边的树木，是垂杨柳吧？诗人没有说什么树，反正是够女性的，枝叶茂密，照着温暖的阳光，吹着和煦的清风，树影披拂，长发摇曳。她把妙曼的身影映在池中，自我欣赏，自我陶醉。诗人用一个“爱”字给了我们鲜明的提示。爱什么？爱“晴柔”，更爱“树阴”，爱“照水”。诗句舍形取影，水面上的柔枝婆娑弄影，十分空灵。

这首诗最为精彩、备受赞美的是后两句。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娇嫩的荷箭刚刚把它那尖尖的角儿露出水面，还没来得及舒展，那调皮而友好的小蜻蜓，早早地就飞来找它玩耍，停在叶卷儿的顶端了。

“上头”的“头”字，为了押韵，这里读阳平，不读轻声。“早有”的“早”字也不要轻易放过，因为它表现了蜻蜓迫不及待的急切心情。

这句诗里的“小荷”是个什么形象呢？我看过许多以“小荷才露尖尖角”为题的摄影绘画作品，绝大多数是蜻蜓落在荷花娇艳的粉红色花苞上；一部分是蜻蜓落在荷叶翡翠般的叶箭上，即尚未舒展、卷如贝壳的荷叶上；极少数是蜻蜓落在莲蓬上。第三种极不切题，前两种则各有长短，我认为第二种最合理，在卷起的叶箭上停着一只蜻蜓，这个构图是十分美妙的。

这个画面从许多角度撩拨着我们的审美感官。

首先，小蜻蜓为何而来？美好的幼小事物之间相亲相近，这是它们与生俱来的天性，在这里是没有物种界限的。很难用大人的思维来理解，很难用大人的语言来解释。你只要葆有一颗纯真的心灵，就会对这种现象产生甜美的感应。杨万里的诗中，有大量的这类篇章，向人们揭示了“师法自然”的真谛。

其次，这个画面，是一个极为简洁的特写镜头。由于聚焦，小池周围繁复芜杂的背景，包括前两句所描绘的泉眼细流和晴柔树影，一下子全都淡化、虚化，朦胧、模糊起来。14个字，轻松几笔，就在我国浩如烟海的诗词当中贡献出一个别具一格的美好形象，足以净化心灵，净化世界。

复次，美好的形象，使它自身具有了远远超出诗人预设的象征意义。新生事物的蓬勃生机，清除污染的光明力量，都可以在这个形象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年轻幼稚的孩童，受到长辈无微不至的的关怀和爱护，人们经常要引用这两句诗来加以说明。优秀老师的心思都用在哪里了？当他们说到“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时候，他们难道只是在说小池的风景吗？

王宜早近影

王宜早，南京晓庄学院教授，学者、诗人、书法家。1942年生于江苏宿迁，1963年毕业于南京师范学院（今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先后担任过南京三中语文教师、南京市教研室主任、中共南京市委教育卫生部处长、南京教育学院副院长等职。王宜早自幼学习书法，后师从著名书法家、书法教育家沈子善教授，主攻王羲之《集字圣教序》《兰亭集序》，立定根基，广收博采，数十年潜心钻研，形成自己独特的理论和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