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营拉练到山村（千里野营拉练记）

青春无悔，因为有了当兵的历史。

1970年冬，我迎来了入伍后的第一次野营拉练。11月初，师里召开了出发前的动员大会，按照参谋长的话来说，我们这群女兵来到部队，就是来接受锻炼的，要彻底克服掉身上的“骄娇”二气，必须要吃苦磨练。说实话自参军以来，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出操、平时的各种训练、出其不意的紧急集合已经把我搞的精神紧张，疲于应付，要参加千里野营拉练心里还真是有点紧张又有点害怕。我们这群女兵的到来，使独立二师有了女兵的历史，也给军营里增添了一道“风景”。据说，师长在我们这群女兵到来之前，曾严格规定除分管我们的少数干部外，和我们没有工作关系的男兵一律不准以任何借口与我们接近，否则要纪律处分。

拉练的时刻终于来到了，我们这些参军不到一年，十七、八岁的女兵随着大部队在黎明时出发了。踏着初冬的晨雾，迈着轻快的步伐，不知不觉中，重庆城仿佛一座朦胧的金字塔渐渐远离了我的视线，队伍已由并列改为单列，好似蛟龙一般蜿蜒行进在崎岖的山涧小道上，我们总机班紧随师首长之后，走在全师部队的最前面。第一天过去了，班里气氛还比较轻松，不时有人说笑，第二天开始，随着急行军，强行军，夜间行军，架线通讯等项目的展开，大家就开始接受“考验”了，我的脚底打了水泡，血泡，痛的受不了，我们全班都掉“晶豆”了，连班长也不例外。说起班长，她本来在成都军区通讯总站的大机关里工作，已快提干了，她说是因为我们这群人，所以调来我师担任总机班长。卫生员来巡查，他看到我们脚上的泡，就轻描淡写地说，你们用自己的一根头发穿过泡，等水流出来，再用酒精棉球消消毒就好了，说着他放下消毒酒精瓶就走了。班长自言自语地说，“怎么这样，我们自己也弄不好的。”没办法，我们只好自己拿头发来穿泡，头发穿泡真不容易，后来班长用缝衣服的最小号细针，用酒精棉球反复擦了几遍，就用针给大家穿了泡。

参谋长听说我们脚打泡的情况后，来到班里看望大家，我猜想这次可能会让我们坐车了。参谋长来到班里后，先说了一句“同志们辛苦了！”接着就说了句顺口溜：“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然后说，现在比起你们父母当年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情况来已经是很幸福了，你们要继承革命传统，坚持到底就是胜利等等的话。这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们女兵班掉队了，从在全师部队的最前面掉到了全师部队的最后面，师首长为了我们班的安全，派警卫排走在我们班后面。

距出发时部队已拉练一周多的时间了，据说这段时间也是最磨练人的时候，只要再坚持几天，就能克服脚打泡疼痛的阶段。我只觉得路越走越长，脚步也越来越沉重，感到漫漫长途无尽头……班里年龄最小的小渝15岁，她已经开始不停的哭泣，班长说了她好几次，但她还是哭哭啼啼，班长说：“别再哭啦，我们已经够丢人了，待会给别人看见就更不好了------”说着还将小渝的背包硬撑着背在自己的身上。我看见班长背了两个背包，路都走不稳了，就把班长的挎包和水壶拿来背上了，谁知小渝就是不走了，干脆坐在地上了，这时警卫排连排长过来了（好像还没听说过谁姓连的，可就有人姓这个姓。）一脸严肃的样子问：“出了什么事！”班长说：“小渝走不动了。”大概连排长看到我们狼狈又可怜的样子，就轻声说：“你们慢慢走吧，前面不远就到宿营地了。”他回身命令警卫排先行到达宿营地，之后就背着小渝赶路了。

说不远，天黑时我们才抵达宿营地，那是乡村的一所小学，只有三、四间简陋的泥草房，连电灯都没有，晚上要点煤油灯，师部就安插在那儿。全班人一进草房就东倒西歪地躺在草垫子上了，连背包都没解开，灯也没点，饭也没吃就睡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冻醒了，睁眼一看，已有好几个人醒了，坐在那儿你看我，我看你，显出一副惊慌失措地样子，这时班长从外面匆匆跑进来说，“不好了，师部半夜就出发了，全走光了，都没人通知我们。”想来也是，女兵的宿地是禁区，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因为部队已行进到偏远地区，班长说等天亮再走，又命令我们全体把头发都塞进帽子里，压低帽沿，随后班长又在地上抓起几把土，往我们每人脸上抹了几下，弄得我们每个人脸上都是脏兮兮的，她说不能让别人看出我们是女兵。天亮后，我们走到了大路上，班长说如果在天黑之前找不到部队，我们就全体返回重庆接受处分。我们刚走过公路拐弯处，就听见跑步声，原来是连排长带着警卫排的人一路强行军奔跑过来，一看到我们就笑了，操着浓重的川东口音说：“郎个搞的？咋个你们一个二个的脸都变成了锅盔！”我们个个都哭笑不得，全体都闹了个大红脸，幸好有泥土遮着，看不到脸上的颜色。后来班长告诉我们，连排长说他挨了参谋长的批评，说他把我们女兵班弄丢了，出了事要给他处分。警卫排的人把我们的背包，挎包，水壶统统拿下，让我们空手跟着队伍走。到了营地，政治部刘副主任过来看我们，开玩笑地说，“军队的神精、党的耳目”可不能丢啊，这要在战争年代，若被敌人抓到，那可是二级战犯；确实如刘副主任所说，通讯兵、尤其是总机话务员，掌握着全师部队建制的秘密，是师部连接各团部队的纽带，也是师部连接省军区，大军区的桥梁。我们班每人都有一本电话代码本，班长让我们把代号背熟，平时不准带在身边。

部队经过几天的休整又出发了，一路上爬山涉水，每过一个险处，都是战友们伸出友谊之手给我力量和帮助，使我非常感动。几个月后我们回到重庆才知道，这次我们师野营拉练，走的是当年红四方面军走过的路，到达离遵义最近的南江县。这次野营拉练，包括元旦、春节、休整期，在野外学习训练三个多月，行程一千多公里。这次野营拉练让我懂得了真正的兵的含义，它锻炼了我的意志，陶冶了我的情操，使我终身难忘。

文：秋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