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京城老炮们点赞（京城流氓谱上的老炮）

凭着大飞的预感，他断定朱大勇一定会来，就算是在说好的三天之内，大勇没出现，他也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多少了解一些朱大勇，这个人很可怕，年纪轻轻确懂得明辨是非，和自己非常的像，都属于不去刻意讨好谁，也不怕得罪谁的主儿，有意识地捍卫不可侵犯的比生命还重要的尊严，尤其是血气方刚的朱大勇，他在乎面子和尊严其实并不值得鄙夷，如果道儿上混，江湖一口气都不该拿来耿耿于怀或兴师动众，那才是最可怕的事儿，那你混什么呢？ 大飞真的是从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嘴上说着散了吧，这么多天了，朱大勇不会来了。但暗地里，他也在扫听朱大勇的动静。他很不情愿的关掉了歌厅，人家在暗处，自己在明处，如果想在和朱大勇的战斗中找到胜利的先机条件，那就得防患于未然，把想到想不到的事情都提前想到了。就这样又过了三天，大飞觉得总是这样如履薄冰的等待对方来犯，不如主动出击，这件事，如果没个了断，歌厅在这么处于关门状态，那就要动其筋骨了。

大飞给朱大勇传出话儿，学着三国演义里的张飞捎过八个字儿：“战又不战，这是为何？”朱大勇不是当阳桥前的曹军，绝非是打嘴仗之人，立刻约了一局，即没把战场拉在海淀，也没有拉在西城，而是选择在了卢沟桥。大飞在约定好的时间前几次观察地形，其实在他与朱大勇之间的脑海里都有一副沙盘，两个人不曾动手，已经在各自幻想的战斗中让对方死过很多次。战斗即将打响的一霎那，朱大勇的车队如下山的猛虎，让公路都在车尘中散发出杀气。大飞的车队也如离弦之箭，一路上给身边的兄弟打气。这是两个人正式约的第一场架，输赢很重要。关系到尊严。朱大勇和大飞几乎同时在规定的时间到了指定的地点，却意外地发现了路边停着警车，不止一辆，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在执行任务。朱大勇咬牙切齿的说：“这老逼居然报警了，难怪跟咱们主动约仗，真是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人难拿。”大飞在车里清醒的意识到这是老天爷不让他们开练啊，他不会想到是朱大勇下的套儿，因为他太清楚朱大勇的做事风格了。这场本该有结果的一战就这样平静的过去了。尽管双方都不甘心！仗没打起来，就等于没有结果，大飞知道歌厅是没办法在继续经营了，他也把自己投入到暗处，寻找着一次击沉对方的机会。朱大勇年轻气盛性子直，他就是认定那天是大飞故意报的警，引来的警察在那里蹲点儿。很快江湖上就传开了。这让大飞百口难辩，索性任他人说去。他像饥肠辘辘的猛虎等待着猎物出现。不知不觉，两个月过去了，俩人谁也不服谁，也没在约。这天，大飞突然想吃台湾菜了，一个人兴致勃勃的来到西四的台之家。约好的朋友还没来，他坐在订好的位子上刚要了一壶茶，正准备看菜单的时候，不经意的一抬头儿，居然看见有三双眼睛也在齐刷刷的看着他，那三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朱大勇，刚子还有闫京。

大飞对视着这三双眼睛，心想：“得，今儿这饭是吃不上了，想想怎么杀出重围吧”。他没有胆怯，但确实知道朱大勇打架的马力，况且人家是三个人。很多年以前，他也一个人和若干人干仗，那是被人堵在那里了，他不杀出去，就是等着被打，谁趁乱打寸了，自己死了也很难说。所以他有寡不敌众时应对的经验。他注视对方的目光弱了下来，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弱说明胆怯了，怕了。此刻不趁胜追击等待何时。朱大勇三个人起身像大飞走来，大飞也起身迎了过去，大勇三个人把大飞围在了中间，大飞的眼神已经没有了盛气凌人的锐利，语速音倍也低到了极点，生音小意味着聚焦，三个人就会不自觉的靠拢过来，注意力在听上。大飞音量逐渐在小，一边说着“大勇，你看这事儿要不就算了，我都到了翻篇儿的年龄了，是吧，何必跟我过不去呢。。。”当三个脑袋完全倾斜靠拢过来的时候，大飞突然一声大叫：“啊！走开！”三个人同时反应出来的是向后闪，这是一种不受控制的自然反应，等明白过来味儿，大飞已经跑到本来离大勇近的门口了。但是被一诈乎反射出的迟钝不过是两秒种，看大飞跑也不过是三四秒种，大勇健步如飞的追了上去。自从和朱大勇宣战后，大飞都随身携带一把斧子。就在朱大勇一把就能镐住大飞的距离，大飞突然回身，拔出斧子就砍了过去，这是朱大勇始料未及的。等他看清大飞的眼睛，自己的身上已经挨了好几斧子。

刚子，闫京扑了上来，大飞知道要想不被对方追赶，就必须把朱大勇砍倒，还不能要了他的命。斧子再次落在朱大勇身上。大飞夺门而出！刚子闫京果然没在追赶，而是迅速将大勇送到了积水潭医院。因为抢救及时，没有造成流血过多后不堪想象的后果。这次到嘴的鸭子跑了不说，还反被对方砍了，朱大勇清醒过来，那叫一搓火和委屈。他发誓此生与大飞有不共戴天之仇，不亲手用斧子劈了他，誓不为人。从此，朱大勇不在别刀，他身上永远有一把每天都要磨的斧子。他等待着手刃大飞那一刻的到来。在朱大勇住院期间，有人对大飞说：“不能等朱大勇出院，不然肯定有危险，不如找人去医院做了他。”大飞没有同意，他觉得朱大勇已经挂在医院病床上了，这么做胜之不武。两军交战，最大的敌人就是轻敌。一个月后朱大勇出院了。大勇骨子里就是为江湖生的，他坚决反对家里提出的走司法程序，他是一个父母身边的大孝子，但是此仇让他不得不从牙缝里挤出狠狠的几个字：“如果惊官不让我手刃仇敌，我永远不回家门，无论我死对方手里还是对方死我手里，坚决不惊官。”这就是朱大勇，他疯了，在友谊宾馆里包着房，每天房间里都门庭若市，身边最得意的干将都与自己形影不离，要么在酒店里备战，要么四九城的逮大飞。大飞这才预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已经到了无法谈和的地步，对方就是想让他死。他不是不知道朱大勇已经疯狂到了酒店客房门大开，屋里的墙边就那么堂而皇之的立着五链子猎枪。不管是江湖上哪个有头有脸的大佬来了说和，都被朱大勇塘了回去。他就一句话，我父母说和都没戏，谁替老逼说话，谁就是我的敌人。我不管你是邹庆还是郎银海，不管你是崔喜平还是老日本儿，不提大飞，你们都是我尊重的大哥，只要是来说和的，那就是我的敌人。这架还怎么铲啊？江湖各路大佬只好避而远之。但真心害怕朱大勇大开杀戒，伤及无辜，对大飞家人下狠手。朱大勇说：“你们放心，我朱大勇怨有头债有主，我念大飞也是一条汉子，我们俩的事儿就是我们俩的事儿，绝不落下骂名，就算我再让他砍了，放心，算他牛逼，连警察都不会抓他。”大家开始劝大飞，让他远走他乡，避避风头。大飞也见了几位江湖大佬说合，大飞说：“现在的形势不是我要打，是他要死磕到底。你们劝我没有用。都是有血有肉的硬汉子，不是硬汉子也不会打在一起。我宁肯战死，也不会去求他放过我，我不管他有多深的背景，在我的世界里，我和他都是战士，平等的战士。”大家劝他避避风头还是有必要的，大飞想：朱大勇装备精良，自己这边不如人家，不如先去云南，到越南边境置办一些武器，以备不时之需。就这样他踏上了南方之旅。这就是江湖，江湖本就充斥着舔血和放血，你见过羚羊对狮子仇视么？就算仇视有用么？在原野上，利爪獠牙是王道！人类社会也是如此，什么是王道？够准够狠够聪明不一定百战百胜。但至少不会那么轻易被淘汰掉！临行前他去找一他易经大师朋友践行。顺便求一卦算算此行顺利吗。这一天，大飞去二里沟朝阳庵来到大师家里。大师从前落魄时得到过大飞的经济援助，给了他不少的实际帮助，甚至，大师家的沙发，手表还有许多宣纸都是大飞置办的，大师在书法上也造诣深厚。二人经常弄点酒菜吟诗作对，你写上联，他对下联，都是幽默讥讽的相互嘲笑。往往彻夜不眠，都是诗中高手，酒中豪杰。那晚，大飞一进大师家的门儿，大师劈头就是一掌，口中说道：“你这厮又在斗勇耍横，大开杀戒，真真是一泼皮也！”

大飞赶忙说：“大师莫怨，冤煞大飞啦！”大师道：“劣根难改矣，你冤个屁！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大飞道：“此话差矣，谁死都足一把灰，谨一小盒，哪还有棺材呀。”大师边说边在京城比比皆是最脏的厨房里弄好了两个小菜，涮干净长满了霉菌绿毛的盘子，摆在画案上，郑重其事地说：“这回，咱哥俩要好好聊聊。”大飞和大师聊天通常用笔，窗台上有一叠细长的纸边。这是印刷厂裁纸后剩下的费料。大师先写一句，直接责问：“岂可怒而兴师？”大飞随即写上焉能温而致战！大师是在劝：“别那么固执，这架难道非打不可么？”而大飞却回得很是坚定，既然不可避免，就要更狠更凶猛！大师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写下一首小词：“已劝君多时，无奈自愚之。古来凶煞多磨难，解甲待何时？”大飞和之一首：“夜来月影迟，劝戒已知之。无奈凶顽难抑止，任凭人笑痴！”大师看了半天，喝了一口二锅头，慢慢写了一句：“恶贯之积，足可灭身。”后边连着好几个叹号，大师看大飞的眼神似乎在说：“大飞你这厮不听劝阻，冤冤相报，最终会毁了自己呀。”大飞怎会看不懂大师的眼神。但自已相信善良，何错之有？心里想到：“朱大勇兵马强壮，年轻骁勇，步步紧逼，四面追杀。如此狂徒，怕他作甚！”大飞提笔写下一句仁善始终，定当成名。这一瓶二锅头，已经剩不多了，大师又开始了戏闹，骂大飞分明是蠢汉。大飞一挥而就：“正经是贤人。”两人相视而大笑起来。酒喝完，大师按着大飞的手不在知乎者也：“大飞啊，你就是错了这仗与你何干只有？”大飞说：“话不能这么说，如果现在有人打你，难道我不管吗？”大师说：“你就应该不管。”“为什么？”大飞问。大师说：“他们打我，无非三拳两脚，我服软儿不行吗？我认怂不行吗？下次在马路上遇见，未必还认得出来我。但是你一出手，必然就会引发战争，我断定你俩最终是鱼死网破。此去云南只要不贪婪女色，没什么大碍，你的劫在北京。”大飞说道：“人都是会死的，有些人是被自己淘汰掉的，有些人是被环境淘汰掉的，有些人是悄无声息的，有些人是轰烈烈的，但是都是有道理的，都是理应被淘汰的！

作者：流浪的肖邦

摘自《京城流氓谱》

如有侵犯，敬请告知，本文禁止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