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心刚好可以种一朵小花(我也可以做一朵)

《归于海浪》

------------文章来源自知乎

出摊时,我看到一个女人被一群地痞欺辱打残。

那群人瞧见我后,带着醉意的脸上扯出笑容,嘲讽说:「放心,哥几个还不至于饥不择食。」

我伸手盖住脸上长长的刀疤,蜷缩的更紧了些。

空荡荡的心刚好可以种一朵小花(我也可以做一朵)(1)

1

我叫阿芳。

小镇上的人们爱叫我「海带女」。

尽管我告诉过他们很多次,可是下一次他们还是会忘记,在来买海带的时候,十分顺口的把海带女这个称呼喊出来。

早年因为些意外,我脸上从左到右,落了条十几厘米长的一条凸起疤痕。

有不少熟悉的邻居也会开玩笑的叫我「阿疤」。

一开始,我还是会生气的。

可为了生活,为了从他们的口袋里赚些钱,我除了忍耐没有办法。

但是整个镇上还是有好人的,就像阿才。

他和我一样,代号一大堆,比如说瞎子叔、老光棍,或者穷酸怪。

兴许是他也不喜欢这些代号,所以更能体会我抗拒的心情。

正如此,在整个镇上,只有我们两个才会互相叫对方的名字。

那天,阿才又来我的摊位前买海带。

我问他:「一条够不够啊?」

他点点头,盲杖试探性的点地。

我像往常一样将海带装到袋子里,又主动朝着阿才走了几步,递到他手中。

这一切看起来都是这么平常。是凡生岁月里最普通的几分几秒。

但转瞬间,一切就都变了。

几个醉鬼靠近过来,他们摇晃着身体,有人一把推开阿才,扬起拳头就朝我挥舞过来。

「臭娘们,让你多管闲事!」

他们带着酒气叫嚣。

我挣扎着将海带桶砸向他们其中的一个,可却换来一波更残暴的拳打脚踢。

直到巡逻的片警一声怒喝,发泄完的醉鬼们才迅速逃离现场。

警员一边安抚我,一边叫救护车。

临上车前,我捂着又肿又涨的左眼,看向阿才。

他还站在那里,海带早就摔在了地上。

黑色墨镜下的脸消瘦又邋遢,我终于闭上眼,不再对我现场唯一的「目击证人」抱有任何希望。

2

因为我的条件不好,医院替我特别向妇联申请了就医补助。

这使得我免费做了一次全身检查。

医生拿着报告来找我,拧着眉问:「你有丈夫吗」

我捏紧被角:「没有。」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将来可能要不了孩子了。」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

医生看着我的片子,试探性的问:「你是不是以前,流过产,或者是小腹受过伤?」

我伸手抚上脸,缓缓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子宫伤的严重。大概率生不了了。」

说完,医生仿佛对自己验证了推断而深感骄傲,他不再皱着眉苦着脸,而是轻松的走出我的病房。

隐约间我听见他说:「又是个不自爱的女人,得亏没嫁人,不然不知道又糟蹋了我们哪个男人。」

接着是一阵闲言碎语,语气鄙夷,咬字重的全都是在说因果报应,笑话我活该。

我隔壁病床的老太太想必也听的清楚,她瞟了我一眼,只是长叹了一声。

对此,我转头专心的望着窗外枝繁叶茂的大树。

因果报应什么的,我倒是希望真的存在。

到了中午,派出所来了人,四个警察

为了验伤方便,这次特意来了两个女警察。

她们头戴着警帽,蓝色的长衬穿在身上没有一丝褶皱。

也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炙热,其中一个女警官有点局促,她皱着眉问我:「你还好吗?」

我这才回神,连连点头,扯动脸上的伤。

女警放下果篮,温声安抚,说要帮我做个检查。

帘子后,刚脱下衣服,我听到身后倒抽口凉气的声音。

3

我身上有数百片淤青,看起来有多吓人,我再清楚不过。

其中一个开口,「你怎么得罪他们了?」

我沉默了会儿,小声说:「我不认识他们。」

另一个心直口快一些,她看着我身上伤痕骂道:「真是帮畜生。」

原本沉闷的情绪,忽然就散了一些。

我一点点穿好衣服,依旧唯唯诺诺:「坏人抓到了吗?」

她们对视了一眼,说道:「根据你的描述和当时巡警的说法,我们大致能确定一到两个。已经去抓了。」

我点点头,低头掩住嘴角挂着的虚假笑意。

小镇不大,又鲜少有监控设施,她们给我的反馈我并不意外。

也许是看我突然变了情绪,她们又不甘心的问我,「当时除了那个盲人外,难道就没有其他目击证人了吗?」

「没有了。」

我回答的清晰肯定,「因为我没交保护费,所以我不能去市场旁边卖,我躲着的那个角落里,只会偶尔路过几个人,基本上的生意都是靠常客。」

「好,我们明白了。」

女警官们记录完,又关心了我几句。

临走时还特意对我说,让我别着急,她们一定会替我讨回公道。

我微笑目送她们离开。

很好,有这句话就够了。

刚要休息,意外之客来了

是阿才。

还是那根盲杖,他一点点试探着往我的方向走。

我看他走的实在费劲,便通过说话的方式引导他。

果然,他闻声识方向的本领练的不错。

慢吞吞挪了把椅子,这才安稳坐下。

「阿芳,你的伤怎么样,重不重?」

我笑了笑,「好着呢,没什么事。就是眼睛充血了,整个世界都是红色的。」

阿才犹豫半天,问道:「我能帮助你什么吗?」

我想了想,「当时那样的场景,没把你牵扯进来,就已经很好了,阿才,你不需要做什么。」

他听了,一脸愕然。

显然是没想过我会这么说。

接着,阿才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像是在想自己能做点什么,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卑怯道:「阿才哥,谢谢你能来看我。」

阿才更愧疚了,拄着盲杖站起来,没回应我的道谢,弯身离开。

他走的虽然慢,却稳稳当当。

4

住院第十天,我被暴力围殴的事出现了转机。

派出所的同志到医院,拿出一张照片,问我:「你对这个人有没有印象?」

照片上是一个又壮又胖的男人,他的眼角耷拉着,满脸横肉。

我仔细回忆了半天,终于想起,他似乎是踹我踹的最来劲儿的那个。

眼睛忽然酸胀的厉害,我抖着身子指认了他。

「很好。」警察欣慰的说道:「这样我们就能围绕他展开调查了。」

我向警察道谢,但警察只是朝我摆摆手,「我们找犯罪嫌疑人是本职工作,如果你真的要谢,你不如谢谢阿才。」

我抬起头问:「阿才?阿才怎么了?」

警察用下巴指了指隔壁病房,「他现在在隔壁躺着,有时间你去问问他,他作为一个盲人是怎么想的,这么不要命!」

我虽然身体虚弱,但在医院的十多天,精神气已经恢复不少。

没再用轮椅,我一路扶着把手、墙壁、门框,甚至还靠墙歇了口气儿,终于来到了隔壁。

阿才的墨镜不见了,他闭着眼,高高瘦瘦的身躯占满了小病床。

他身上的 T 恤衫已经脏的不像样,那上面有泥,有白白的一层盐粒,还有血干后的大片印记。

我闭了闭眼,下一秒眼泪就流了出来。

「阿才哥……」我哭着叫他。

他颤抖了下身体,缓缓抬起眼皮。

我看清,那里面是浑浊的,破碎的眼球。

我下意识捂住嘴,可阿才已经感受到了我的气息,他瞬间将自己的头藏起来。

「阿芳,你来了。」

阿才的声音闷声闷气,我问他:「你去卖海带了吗?」

结合警察说的话,阿才估计是选了最笨的法子,知道那群地痞看我不爽,守株待兔去替我经营海带摊子。

那群地痞发现我的摊位还有人在,就更气愤的教训了阿才。

他先是震惊,随后他用鼻子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这才懊恼的说:「来不及换衣服,被你发现了。」

我轻笑:「原来我的海带摊子还有人惦记。」

阿才也笑,可他笑的比我轻松多了,听起来倒是发自肺腑的样子。

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嗯了好半天,最后才说,「阿芳,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想找到欺负你的人。」

阿才的告白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我和阿才的交集,是基于海带的买卖关系。

他每次都买一小片,说是回家炖汤用。

我每次都会给他多装一点点,因为我总是怕他不够吃。

除此之外,我们再没说过什么闲话。

他看不见我对他上下审视的目光,对于我的沉默,有些着急解释:「阿芳,你不要多想,我没有一定要你给我个回答。」

「不,阿才哥。我要给你个回答。」

我的话说的十分坚决,我看见阿才的胳膊腿分明抖动了一下。

我轻轻笑着,生怕我生硬的话会盖过我的温柔。

我说,「阿才哥,谢谢你用自己的方式为我找出坏蛋。」

「等我们出院,我们就结婚吧。」

看着阿才喜不自胜的笑容,我却只是平静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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