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入棺师真实生活（一年处理上千具遗体）

2011年7月23日，温州动车追尾特大铁路交通事故，致40人死亡。

现场惨不忍睹，肢体残骸七零八落，接到遗体修复任务的国家一级防腐整容化妆师——许康飞，火速赶往温州。

“我老婆平日最爱美，你要是不把她恢复得漂漂亮亮的，火化就免谈！”痛失亲人的家属言辞激烈。

“你放心，可以的。”许康飞轻轻地回应。看着整个被碾碎的头部，他深吸一口气，取出自己的工具，忙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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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对相片上笑靥如花的年轻女子，清创之后，重塑头部、佩戴假发，再化上精致的妆容。许康飞忙了整整一天，最后把完好安详、宛如熟睡的遗体，交到家属手中。

之后，40个遇难者的遗体，他一一经手，足足连轴转了12天，出色完成了任务。相对于许康飞送走的数万名逝者，这只是他几十年工作中的一个微小瞬间。

1985年，25岁的许康飞从部队退役，被分配到了杭州殡仪馆。社会主义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参加过对越自卫还击战的许康飞，曾荣立3次三等功，记不清背过多少战友残缺不全的尸体，他浑身是胆，这份天天跟死人打交道的工作自然吓不倒他。

可是，许康飞毫无美术功底，一开始，在面对越来越多的“疑难杂症”时，他还是犯了难。

殡仪馆里送来了5名逝者，在一场交通事故中全部被烧成了黑炭。家属“扑通”一声，跪在许康飞面前，声嘶力竭地求他为逝者恢复遗容。

许康飞一天一夜没合眼，才勉强做好了一具遗体。

从此，许康飞便下定决心钻营防腐整容技术。他自掏腰包去浙医大学习，从男科到女科，从内科到外科，一科不落地研究。雕塑、美容、美发、防腐，需要的实操技术他一项一项地练习精进。

1998年，许康飞接到了一名卷入碎石机被搅成肉泥的逝者，凭着精湛的技艺，他10小时就完成了从头到脚的全部复原，给悲痛欲绝的亲人送去了些许慰藉。

相比于这类严重伤残，部分疾病也会导致遗容的变型。比如：癌症逝者，遗体头部可能“长角”；心脑血管疾病，会导致遗体变为“黑心肝”；鼻癌逝者更是会出现面部塌陷。

许康飞平均每天都要处理几具遗体，多的时候一天超过20具。偶尔也会遇到家属情绪激动、百般刁难的，但出于对逝者的尊重和生者的同情，他总会用耐心默默地还给他们一个祥和安息的亲人。

每当这时，许康飞的内心就会涌出一股暖流，让他在这灰白单调的入殓师工作区，找到自己的意义：守护生命最后的尊严。

02

入殓师们每天在阴暗的遗体冷藏室、化妆间和防腐间来回穿梭，那些未经处理的遗体就停放在过道上，生死似乎都模糊了界限。

这份注定跟烟火人间格格不入的职业，也一直被普通人避而远之。

虽然许康飞很幸运地得到了妻子和家人的理解和支持，但是在街坊邻里间，他却始终谨守着不成文的职业操守：不跟别人握手，不对人正常打招呼“你好”“再见”，更不在逢年过节去探亲访友，也不在寿庆嫁娶时去祝贺。

他从不跟人提起自己的职业，在别人眼中，他一直是谦逊、低调却神秘的“老许”。直到2012年6月5日英雄司机吴斌的追悼仪式结束后，许康飞和他所代表的匠人入殓师才进入公众视野。

2012年5月29日，杭州长运客运二公司班车驾驶员吴斌，像往常一样驾驶着熟悉的班车，行驶在锡宜高速上。接近11点40分，前上方突然飞来一制动毂残片，这块数斤重的铁片瞬间击穿前挡风玻璃，径直砸向吴斌的腹部。

吴斌当即多根肋骨骨折，肝脏被刺穿，剧痛瞬间吞噬了这个握着方向盘的司机。而时速94公里/小时的大巴车上，载着24名乘客。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吴斌强忍住剧痛，用40秒时间完成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次制动，大巴车稳稳地停在了路边，留下一条笔直的、长长的刹车拖印。

然而，这位英雄司机却不治身亡。6月5日，吴斌的追悼仪式在杭州殡仪馆举行，数万名市民自发前去为“平民英雄”送行。

许康飞早早地换上一身严肃整洁的衣服，来为吴斌做最后的遗容整理。

青紫色的脸已看不出英雄生前的痛苦和无畏，许康飞轻轻为他打上了两层厚厚的粉底，精心地雕琢出他面部细微的纹理，最后给他换上一身笔挺的新西装，还特意搭配了一条紫红色的领带，就像他无数次准备上岗一样。

追悼仪式之后，入殓师这个鲜为人知的职业开始受到关注，但更多人却仅限于线上猎奇，现实中依然讳莫如深。

尽管如此，许康飞却没有了前些年后继无人的担心，因为这期间他正带的实习学生，已经是90后了，这第一批90后入殓师，20岁刚出头，朝气蓬勃，充满希望却也个性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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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我国正式设立现代殡葬专业，长沙民政职业技术学院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高等职业院校，早已成为中国殡葬专业人才的“黄埔军校”，吸引着一批又一批“胆大妄为”的花样少年，而女孩则更倾向于选择入殓师方向。

季烁红就是长沙民政学院走出的第一批90后入殓师，大二跟着许师傅实习的时候，就让人刮目相看。

这个身材矮小的女孩，不满20岁就一个人背起行囊，从老家浙江龙泉来到了长沙，因为一意孤行填报殡葬专业，让父母伤透了心:“你以后敢干这一行，就再也别进这个家门，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可是，季烁红认准的事儿，十头牛也拉不回，只是未经世事的她不知道，这注定是一条越走越孤独的路。

热情迎新的学长对她直言：“现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等大二实习以后就别再找我了。”

每次到食堂吃饭，其他专业的同学一看她们来了，端起饭碗就跑开。

扛不住的时候，她只能向妈妈求助，可得到的回应却是：“这是当初你自己的选择。”

这个倔强的女孩，默默地克服了所有困难，终于从校园走向了实习岗位。然而，在殡仪馆第一次亲触遗体的时候，季烁红还是崩溃了，那些“诈尸”故事，不停地折磨着她。

自己选的路，哭着也要走下去。

季烁红独创了一门“练胆心经”——午夜看鬼片，坚持看了一段时间后，那些化着妆就睁开眼、稍一挪动就打嗝的“诈尸”遗体再也吓不到她了。

终于，在10个同行的实习生中，她成了最出类拔萃的一个，在跟着许师傅去处理温州动车事故的过程中，面对血肉模糊、残缺不全的遗体，她从来没有退缩过。

一个21岁实习女生的勇敢和担当，很快就被媒体报道了，妈妈第一时间打来电话：“你是好样的，妈妈为你感到骄傲！”季烁红瞬间泪流满面。

得到父母的认可和支持，无疑她是幸运的，更幸运的是，季烁红也终于打破了“年轻入殓师不好找对象”的魔咒。

04

季烁红的男友曾亮亮，也是一名入殓师，然而却是半路出家被她“拐”来入的行。

遇到季烁红时，土木工程专业出身的曾亮亮在一家国企做着体面的工作，之后毅然辞掉工作，跟随季烁红一起来到了浙江嘉兴殡仪馆。

两人很快成为搭档。遵“死者为大”的传统文化，逝者的遗体被尊称为“大体”，在为“大体”服务时，入殓师一男一女搭档协作，视逝者的性别决定正副手。

没想到，这对工作中配合默契的小情侣，还没来得及享受爱情的甜蜜，曾亮亮的父母就兴师动众、不远千里赶来问罪了。

曾父曾母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抓”儿子回国企堂堂正正地上班，因为儿子如今所从事的职业，在他们的观念里是“赚死人钱的”“抬不起头的”工作，他们不能眼睁睁地放任儿子自毁前程。

父母的一片“苦心”遇到油盐不进的儿子，立刻引爆了一场激烈的家庭冲突，经过辽宁卫视《复合天使》节目组的调和帮助，曾父虽然态度有所缓和，但在节目现场始终没有同意曾亮亮从事入殓师的工作。

可是，这批90后入殓师早已跟60年代的许康飞有了天壤之别，他们不再逆来顺受，他们有自己的主张，有对热爱的执着。

许康飞说，自己入行之后也无数次地想过转行，但苦于没有合适的门路，只得日复一日地干下去。

而这批90后，是怀着对职业的仰慕入局，跟许师傅同样真诚的是，他们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感受和诉求：我们做的是一份神圣的工作，理应得到外界的认可。

据报道，入殓师的薪资大概在每月8000~10000万左右，根据城市的不同会略有差别。有网友说：“每天和尸体打交道，哪怕给100万，也不干。”甚至有人坦言：“不愿意和“晦气”的人打交道。”

为此，就算像季烁红这样内心强大的入殓师，也会为渐渐失去的友情而痛哭流涕。年轻入殓师们像被关进一个单调的狭小空间，社交仅仅剩下了圈内的同事。

可他们怎能甘心自己的生活被锁住？勇敢的季烁红，不仅为自己的爱情争取到了双方父母的祝福，而且也不遗余力地为入殓师的职业争取社会的认同。

正是这一代又一代入殓师的努力，让如今已经进入行业的00后入殓师，面对并不可观的薪资，依然能够坚定地选择这份职业，并更加自如地兼顾工作和享受社交。

05

电影《入殓师》中说：“死亡是一道门，逝去不是终结，而是超越，走向下一层。”

入殓师们称逝者为“往生者”，在他们眼里，死亡也是下一程新的开始。他们为承载逝者上一程的肉体做最柔和的整理，是对逝者生命最后的礼赞，也是对往生者启程最暖的祝福。

他们在生命消亡的地方，用最温暖的爱服务着最冰冷的躯体，在生死的穿行间领悟着人生的真谛。

归心似箭的旅客，泡好一碗方便面，刚打开盖子热气扑面，还没来得及拿起叉子，火车脱轨了，几个小时就能到的家，成了这一生永远回不去的地方。

扛着全家生活重担的建筑工人，鼓足干劲地踏上施工升降机，却在100米的高空，随梯笼一起坠落，19个生命瞬间灰飞烟灭，19个失去顶梁柱的家庭瞬间五雷轰顶。

谁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到。

而相比于对死亡的领悟，入殓师们对生更有万千感慨。

一个溺亡的女孩，父亲曾在北大荒下乡，回城后千辛万苦把女儿转到杭州，女儿当兵转业的空档期，因为洗碗的小事被父母训斥了两句，服毒后直接跳河。殡仪馆里，脸色铁青的父亲最后弃领骨灰。

父母无心教训了4岁的孩子，孩子便转身关上房门，从阳台跳了下去，送到殡仪馆的时候，面目全非。

我们一直在回避死亡，而被一起回避掉的，是不是还有对生命的热爱？

作者：周半瓢

编辑：萌萌

参考资料：《入殓师》2013.4.2 —CCTV10《讲述》

《入殓师》2012.6.10 —CCTV13《面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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