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学者如何零基础上手榫卯（涨知识听田家青聊榫卯间的秘密）

▲五代周文矩 《重屏会棋图》中所能窥见的古典家具之美

打造家具是很有意思的事，要不怎么连明朝的熹宗皇帝动起手来都不可收拾呢，“自操斧锯凿削，即巧工亦不能及也”，这的确是一件能上瘾的事。

▲田家青（左）与王世襄探讨家具制作

多年动手动心的经历，让我有了些体会。

家具可分为“实用器物”、“工艺品”和“艺术品”三个层次，能把家具设计制作成艺术品，让人从心里喜爱;作为器用，在以人为本的功能之外，能留住人的眼睛和心思，使人不由自主地去揣摩和欣赏，殊为不易，这不仅是做家具应追求的境界，其实也是一切创作的最高境界。家具的设计和制作特别要注意四个问题：

▲仇英的摹古之作《汉宫春晓》中却呈现出明式家具的形制

▲《胤禛美人图之倚榻观雀》展现着清皇室家具的华贵雍容

结构

中式木器靠榫卯咬合，不用钉，不用胶；有些传世的古代家具，历经几百年沧桑，木料已近朽烂，但主体结构仍然不松不散，这种家具可叫作“万年牢”，其万年不倒之势，仰仗的就是结构的严谨。

但榫卯深藏在家具的内部，为偷懒、耍猾留有充分的空间，外表完全相同的家具，年深日久，才显出结构上的好坏。用心的深浅，会有天壤之别。因此家具结构的设计制作不仅需要知识，更取决于设计制作者的人格和职业道德。

▲王世襄所整理的部分榫卯类别

▲“内涵”丰富的清早期黄花梨可拆卸棋桌

（中国嘉德2010年秋拍 成交价：784万元人民币）

用料

“人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是一句流行的势利口头语，人们往往爱把家具的珍贵与否与木料的名贵程度等同起来。其实，够得上艺术水准的家具，就像书法作品的高低不会以纸的贵贱而定一样，木料和纸都不过是艺术形式的承载体，成功的设计应该首先考虑到木料不同的个性，然后按其个性打造家具，例如，铁力木料，纹理粗直，虽然价廉，但用来打造风格朴厚，犷放的家具远比任何名贵的木料更合适。

其实，下料时如何选料比木料是否珍贵更具实际意义。一棵树，靠近树皮的一层木料质地最好，被叫做“二膘皮”，越是靠近树心的部分，材质就越差，二膘不仅质地细密均匀，纹理好，而且木性稳定，当然家具最好都用二膘制作，只可惜一棵成材树上能开出来的二膘也就四分之一，其余的料包括很差的心材，也会被拿来制作家具，相比之下，由不甚珍贵的木料的二膘材制作的家具，远比用名贵木质的心材制成的家具要好得多，可惜这个名堂很多人不知道。

▲明晚期黄花梨冰裂纹方角柜

（中国嘉德2011年春拍 成交价：1437.5万元人民币）

▲明晚期黄花梨螭龙纹玫瑰椅

（中国嘉德2011年春拍 成交价：402.5万元人民币）

更关键的是，不论任何木材，使用前均需经严格的科学方法处理，否则制成家具会出开裂、变形等毛病，越贵重的硬木越严重。传统工艺中没有很好的解决方法，只有尽量长时间地放置，“明代紫檀清代用”实际上是一种无奈。事实上传世的明清家具中仍然普遍有不同程度的开裂和变形。

今天，我们已经准确了解到木料变形是与内部残留的生长内应力，加工时的加工外力以及干湿收缩等因素相关。问题清楚了，就能有对应的处理手段，但这是一个复杂的工程，要根据木料的品种、个性、所制家具的形态、加工方法等，有针对性地制定技术处理方案，既需要科学的知识又需要认真的态度。

工艺

手工制作家具的最高水准—犹如机器加工一样的工整，但又富有人情味。达到这种境界殊为不易，制作者必须手(手艺)眼(眼力、审美)到位。手艺是可以学的，有正确的训练，足够的实践积累和刻苦，很多人可以有一手绝技。眼力属艺术的范畴，若有天赋是可以培养的，悟性的大小，则因人而异。

手工制作中式家具实际是艺术的再创作，制作图纸如同乐谱，相同的一首歌，一人会唱出一个味，高下不啻有天壤之差。木匠制作的家具是否有神气，说到底取决于个人的艺术修养，而不是手艺，到了这一步，最可怕的是眼低手高，出匠活，要不有那么一句老话“唯俗最不可医”。

我的经验是，练过字的人打造的家具一定有“感觉”，曾有人问我，怎样加工罗锅枨才能不“拧脖子”(僵硬的意思)，其实，踏踏实实习半年字，想做拧了都不容易。

▲明黄花梨顶牙罗锅枨瘿木面酒桌

（中国嘉德2010年秋拍 成交价：560万人民币）

上述四项都做到了，做好了，可以打造出家具精品，但是家具设计制作的目标还不止于此。将自己对于材料、工具、方法，以及人的思索灌注于手下的家具中，让物我相忘又相融合，最终自然的形成一个能够具有时代特征并经得信历史考验的体系或者流派，需要毕生的积累和感悟去追求，“高山仰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也许，一直都做不到，但这总归是一个最高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