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罕坝望火楼在哪里(塞罕坝上望火楼)

塞罕坝望火楼在哪里(塞罕坝上望火楼)(1)

塞罕坝林场冬景 (资料图片)

尺把厚的大雪把塞罕坝裹得严严实实,窗外的山风呼啸着荡过整个山野,赵福州到外间捅捅炉子,压实火后,他悄悄地爬回炕上,把腿伸进被子下面,背靠着火墙,让墙壁里透出来的温热熨烫着后背,那时,他的心里格外舒坦。更为舒坦的是他一抬头,就能看见妻子陈秀玲靠在另一面墙上,也在看着自己。老式的时钟在墙上吧嗒吧嗒地走着,他们居住的位于森林深处的天桥梁望火楼已经完全被雪被风包裹住了。此时,整个世界似乎只余下了他们老夫妻。

在河北承德塞罕坝百万余亩林海中,挺立着9座望火楼,多是由夫妻共同值守,当地人亲切地称呼他们为“夫妻哨”。赵福州和陈秀玲就是其中一对。

日子过得安静和孤寂,61岁的赵福州和59岁的陈秀玲早已经疏于计算日子的多多少少。记得刚上山来守林的时候,两人新婚不久,男人踏实,女人勤快,未来美好日子的模样在两个人的心头跳跃。可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38年过去了,生活中除了多了一个儿子之外,日子和几十年前没有太大变化,还是在森林里,还是住在望火楼,只不过当年林场工人亲手栽下的小树苗现在成了大树,那连片荒芜的沙丘成了美丽的高岭。

曾经设计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两人都不记得了,就守在这座房子和望火楼上,他们和外面的世界也隔得很远了。早年,赵福州发现陈秀玲有了白头发时还曾心疼地帮她拔下,可是拔来拔去,就没了这个心思,因为白的越来越多,就像窗外的林子,树越来越密,越来越高。陈秀玲同样也是,当她第一次看到赵福州脸上出现了皱纹时,还想着让他多保养一些,可是随着皱纹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她觉得也像是面对了望火楼外的森林,层层叠叠,连绵不绝,倒是看成了一道别致的风景。

赵福州和陈秀玲住进塞罕坝林场的望火楼是1983年。

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塞罕坝还是人迹罕至的不毛之地。为了治理这片荒漠,围场人开始投入到了人工造林的战斗之中。几十年过去,百万亩林海像是一幅画卷展现在了世人面前,其间的艰苦无法想象,更是涌现出了无数感天动地的故事。林子造成了,林火却成了迫在眉睫的问题。老一辈辛辛苦苦种下的林子,真要是被山风烧掉可是会痛彻心扉。于是,在森林中的高地上设置了望火楼,每年春秋两季的防火期内,派专人观察火情,瞭望员由林场职工担任。

望火楼的工作不算劳累,却寂寞无比。每天白天十五分钟对林区进行一次观测,然后上报,夜间则是一小时一观测。住的是小平房,自己做饭自己取暖,生活用水也是由场部的送水车送上来,冬季大雪封路,只能取雪化水使用。蔬菜多是土豆萝卜大白菜,一储存就是一个冬季。整个防火期内,这一对夫妻除了望山望林就是对望着。

不管生活是否孤寂,日子总要像树木一样生枝发芽。1984年春天,陈秀玲告诉了赵福州一个好消息——他们即将有孩子了。赵福州惊喜万分,每天他抬头望望林,林子正在由嫩黄变得碧绿,树的枝叶正在向天空努力扩散生长,再回头看妻子的身形,也是由苗秀一点点变得壮实,一个生命正在体内孕育。赵福州的日子多出了亮色,这种亮色像是黎明的色彩,每天让他更觉得日子的生机勃勃。他看到林中有鹿在跑,看到林间有花在开,看到秋叶一点点变红,他小心翼翼地算日子,等到过年,他们将是三口之家了。

赵福州像是一只忙碌地工蜂准备着过冬的一切。他想把家搞得暖暖和和,他想备下更多的食物。刚一入冬,他几乎包下了所有的活计,能不让陈秀玲瞭望就不让她登高,怕她冷了累了,怕她摔了碰了。可是,怕什么来什么。11月的一天上午,赵福州到山下打水回来,发现陈秀玲捂着肚子趴在炕沿上。原来她在水缸边化雪水时,缸沿硌到了肚子。赵福州马上打电话请求救护车。然而,雪太大,车开到山下以后路就没有了。赵福州狂奔下山去找救援。可是,望火楼离最近的山下村庄有十里路,当时大雪没膝,路早已被雪覆住。赵福州带了十几个人回到山上时,救援的人从山下拆下来一块门板,七手八脚地在门板上铺上褥子,把陈秀玲抬了上去,然后在门板上拴上绳子,连拉带拖地往山下奔。

赵福州和村民们在雪地中趟出了一条道,跌跌撞撞地把陈秀玲运送下了山。那一路摔了多少跤,鞋里灌了多少雪,谁也不知道,多少年后回忆起那天的情景时,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清晰地说出过程。他们只记得门板上是奄奄一息的孕妇,雪野上是一群挣扎着前进的黑影。从中午把陈秀玲抬上门板,一直到运至山下,整整四个小时,等抬上救护车,再行进六十公里,到达医院时,已是深夜十二点了。

赵福州在医院度过了一个煎熬的夜晚,对于生孩子的事他从没有经历过,他不知道陈秀玲和孩子会是如何。而直到那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这样孤苦无助,问天天不应,问地地不灵。一大早,医生对在走廊里困得睁不开眼的他说,你媳妇早产了,是个儿子,你快去买红布包孩子。赵福州一个激灵醒过来,媳妇生了!他急火火地上街去了,一路上既兴奋又担忧,敲开了一家商店。可是等他跑回医院时,看到陈秀玲正在病床上哭泣,而旁边空空的,什么也没有。陈秀玲抬头问他,你不怨我吧?赵福州心疼地一把把陈秀玲搂在怀里。这是在森林里陪伴他的女人,在风里雪里夜里闯过了一道鬼门关刚刚回到人间,却又迎头遭遇了失子之痛。赵福州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扑簌簌的泪水里只能映现一片又一片林子。

他的父辈们,还有他和工友们,就在那片不毛之地上栽着树,护着苗,那片林子就升腾着希望。那样艰苦的岁月都挺过来了,那样不可能的事都做成了,还怕什么呢!只要努力活着,总能看到树再绿,叶再发芽。

赵福州和陈秀玲出院了。赵福州的父亲只是听说生了孙子,还不知道已经去世,等父亲从家里迎到门外时,见儿媳妇怀里空空的,儿子满脸憔悴,手里只捧着一块红红的布。这个画面也成了赵福州一生中最不堪回首的情景。面对父亲的老泪纵横,他心如刀绞。

陈秀玲养了几天身体,又和赵福州回到了望火楼。回到望火楼,赵福州迫不及待地爬上了瞭望塔,他拿着望远镜向远处望去,远处除了白茫茫的雪,就是灰蒙蒙的林。可是,他觉得心中像是有什么落了地,丢了的魂又回来了。那天,他对陈秀玲说,咱们在这好好过,来年林子会绿的,孩子还会有的。陈秀玲知道自己的男人是个有韧性有责任心的人。她给他带泪的微笑,给他热气腾腾的家,给他所有关于耕耘的希望。

两年后,赵福州和陈秀玲的第二个儿子出生了。为了更好地迎接这个孩子,林场把夫妻俩提前换到了卡站,负责检查进山的车辆。那里离村庄近一些,出行方便一些,但孤独还是日子中最平常的内容。儿子赵东杨在长大的过程中,和虫子玩,和树上的小鸟招手,就是没有小伙伴,以至于到了3岁还不会说话。赵福州两口子着急也没有办法,他们俩在山上已经说尽了情话,沉默似乎才是这个家的主旋律。

赵东杨虽然说话晚,但是他只要听到林子中的风声,听到鸟鸣,看到有车辆经过都兴奋无比。赵东杨到了10岁才进入小学,长长的放学路上也是他孤独的身影。到了初中,他便和所有望火楼家庭的孩子一样寄宿在了学校。寒冷又漫长的夜晚,他总是在想父母在山上是如何过着。虽然缺少父母的陪伴,但他理解父母,他在学校还有老师同学,而在森林里的父母比他还要孤独,父母守着那片林子,是爷爷辈一棵一棵栽下的。爷爷在栽,父母在守,而他长大了要干什么呢?

赵东杨长到18岁了,赵福州把他送到了部队。赵福州告诉他,你生在林子里,将来也要回到林子里,趁着年轻出去学学本事,长长见识。赵东杨在部队工作得很好,退伍回来后,成了塞罕坝森林消防大队的一员。他上岗的前一天,赵福州对他讲了一番话,你爷爷种树,你爸爸守林,你就要护林。赵福州一家三代人的命运都和森林紧紧地捆在了一起。

去年9月,赵福州60岁了,到了退休的年龄。赵东杨心中有些欣喜,爸爸终于可以下山帮他带孩子了,母亲也不用陪着父亲守在这深山之中了。

可是,赵福州拿到退休令那一天,林场领导找到了他,领导说,眼下没有人比你更熟悉这片林,你往远处一望,就知道天气什么样,就知道哪片林子哪片地叫什么,你能不能带个徒弟出来?

赵福州明白领导的意思。是他懂领导还是领导更懂他呢?退休了可以歇歇了,可是一想起要离开这片林,心中总有不舍。他的目光转向了窗外,窗外的秋色正浓,一片金灿灿的黄。他的目光又转向了陈秀玲,她正望向自己,那目光中也正读着一个男人的秋天。

赵福州和陈秀玲留下来了……

雪还在飘着,大雪把塞罕坝覆盖住了。外面人不曾知道,有一对正在老去的夫妻用生命守着这片林。赵福州抬头望了望陈秀玲,她靠着火墙静静地睡了。窗外的风还在刮着,像是在传播着一个爱情故事,故事的双方是一对夫妻和一片林。(胥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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