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有压岁钱的那些年(那时候我们尚小)

怀念有压岁钱的那些年(那时候我们尚小)(1)

那一年,我大概6岁,出嫁的姑姑回门给了我一元压岁钱,五张崭新的两毛。钱装我兜里后,大人们就各自忙起来了,我趁着父母不注意,偷偷溜出了家门。

我姑和妈妈为了这点压岁钱,撕扯了半天。

在压岁钱的往来上,小镇上人是最讲究的。除了礼让一番,大人不发话小孩就不能接。不管是人家给的还是母亲发的,双方都极力撕扯着不要,嘴里还嚷嚷着“孩子都这么大了,你怎么这么路数,收起来,收起来”,对方也说着“孩子才多大了,过年都兴这,心意”,拿着钱硬往兜里塞,一方撑着往后躲,一方又紧追不舍,这样热烈的争执片刻,使出洪荒之力后方能收下。

每年都是这样,好像成了收压岁钱的一种仪式。

我姑给我钱的时候,妈妈几乎就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推让,还差点把我的衣兜扯坏。我姑不得不使出比她更大的劲把钱塞给我,两个大人累的气喘吁吁,钱进了我的口袋。

大十字街口那些眼花缭乱五颜六色的小摊子眼馋好几天了,我揣着钱就往最繁华的十字街跑去。

街上人头攒动,三五一群的姑娘小伙在游玩。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故意把鞭炮扔到前面衣着艳丽的姑娘们身边,看她们被炸得尖声喊叫的样子,然后起哄大笑。有点内向的姑娘满脸通红一溜小跑躲开这群淘气的半大男人,泼辣的姑娘就不客气的对着男孩子回怼,而这刚好就上了那群男孩的当,他们就想和漂亮的姑娘搭讪,油腔滑嘴接上了茬。

我的目标是那些五颜六色的小玩具,气球,一吹就“不扥不扥”响的琉璃不扥,生动逼真的各种糖人、面人,我迅速绕过那些打情骂俏的年轻人,直奔小摊子,顿时被生动可爱的各种小玩意儿吸引住了。

我在小摊子前流连忘返,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都爱不释手,最后锁定了一种装了水和小鸭的瓶子。

怀念有压岁钱的那些年(那时候我们尚小)(2)

小鸭是用蜡做的,鲜黄的身体,红艳的扁嘴,肥大的肚子,整个身体有两三厘米长,瓶子跟过去医院输液的玻璃瓶样子差不多,里面装满了水,小鸭在水里游来游去,真不知道是怎么装进去的。

鸭脚上系有金属小块,瓶口的线牵着小鸭的身体,水上还飘着绿绿的水草,底部有两条蜡做的红色小金鱼,也用金属小块坠着。鱼、鸭子、水草,在瓶中不同的高度漂浮,拿着瓶子一晃,小鸭和鱼在水里游来游去,真是活灵活现,实在太好看了。

我斗胆问了一下卖主卖多少钱,“一个4毛,一对7毛五。”我一想身上带的钱是够了就掏了出来。平生我还没有花这么多钱买东西,想不敢想的玩意儿,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就用那一块压岁钱买了一对,一手抓着一个瓶得意洋洋往家走。

那时的春节可真冷啊,房檐上垂着长长的冰柱子,每一条街的路两边都冻着冰,从进入腊月就没有消失过。白天太阳出来快晒成两滩水到了夜里就又冻上了,形成两个规整的滑道,大人们都小心的绕开了,小孩子却喜欢在上面溜着走。

我一手攥一个瓶子沿着两个冰道乐滋滋的边滑边欣赏,走了大概半道街的功夫,完全忘记了脚下的危险,一个打滑整个人就趴在了地上,手摔得生疼不说,两个瓶子也飞了出去。

玻璃瓶摔碎了,鸭子和鱼也滑出去老远,鸭肚子摔没了,冰面上只剩几颗水草和一个鸭头,红红的鸭嘴和我一样狼狈可怜。我顿时嚎啕大哭,不是因为摔疼了而流泪,是因为心疼那一元钱,还有神气活现的鸭子。

地上找来找去,忙乎了半天,也没什么结果,我不再哭了,偷偷花了钱,又把买的东西搞没了,不知道回家怎么办,心里很害怕,到家后就躲到屋里了。

怀念有压岁钱的那些年(那时候我们尚小)(3)

那时候亲戚多,我妈兄妹七个,还有爸妈父辈的亲戚都健在来往甚是密切,从初一到十五乃至整个正月,我们家里都亲戚不断。

记不清那年我到手了多少压岁钱,白天亲戚们发完压岁钱,父亲做菜中午宴请下午热闹聊天晚上曲终人散后,我们姊妹三个从鼓鼓的小口袋掏出压岁钱如数上交,在那个贫穷的年代,每一分钱都如此珍贵,大人怎么可能把钱让小孩胡花?

到了晚上该上交压岁钱了,我支支吾吾懊悔地流下泪来,在母亲的追问下说了实话哭着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父亲生气的瞪了我一眼,妈妈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我算是侥幸躲过一劫。哥哥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每次偷偷花钱都会被爸妈记得一清二楚而惨遭男女混合双打。虽然我哥经常会欺负我,但从他经常挨打这件事上我最终还是原谅了他。正是因为他挨了足够的打,也承受了父亲极为严苛的管教,到了我这里教育氛围就宽松起来。但或者因为我是个女孩子,注定没什么出息,父母也不再报太大期望,因此,我得以自由生长。

妈妈对于这些压岁钱清楚的计算着,每一分一毛是这个家开春后生活开支的一部分,这也是他们是用等价的钱换来的。

我妈要在腊月二十九的晚上列上一个清单,把每年需要走的亲戚,每家有多少个小孩,甚至每个小孩具体给多少压岁钱,全部精细的列上一遍儿。年三十的上午有一趟重要行程就是去银行换钱,赶到下午银行也不上班了。

我妈每年都会忙到银行人收拾东西准备关门时出现,她拿着十元或者五元大钞换成整摞连号的一毛,两毛,五毛,一元的崭新的票子。那些钱成沓、整齐、洁净散发着油纸的迷人的芳香,令人神往。以至于在后来漫长的人生岁月只要做美梦都会梦见自己抱着一摞摞新钞而笑出声来。

怀念有压岁钱的那些年(那时候我们尚小)(4)

爸妈给我和我哥我弟的压岁钱是在每年的三十晚上,吃完了饺子,他们也终于闲了下来,把我们从头到脚的新衣服准备到床头,给我三人一人一毛的压岁钱。

初一的上午,我们拿着这一毛钱可以随便花,获得很多的快乐。那个时候,一毛钱一分钱也能买很多东西啊。

小盒的摔炮,一盒二分钱,能买上五盒,“啪啪”摔半天;

刺火箭,就是窜天猴,一根细棍的头沾着一枚小炮,五分钱一根,点着火“刺溜”一下窜出去飞老远,一玩这个,大人就千叮咛万嘱咐往房顶放,往空地放,千万别对着人;

学校门口的小摊前,一分钱能买十个纯红薯做的小饼子,或者买两串类似于现在米酥的江米蛋儿,抑或买像手的小拇指那么大的一小瓶糖豆。

手里攥着几个钢镚,买点想要的小东西,那种快乐无与伦比,这是现在的孩子永远也无法体会的。

那时候我爸每月工资19.82元,我妈每月工资16.23元,平时勤劳俭朴省吃俭用,为了过一个像样的年,他们还是想了很多办法。似乎这一年的奋斗成果就体现在一个“年”上。

我妈会做裁缝,虽然她的裁缝活我从来就没看上,但是我还是穿着妈妈做的衣服长大了。她剪布的时候我看过,一块布上画了四道近似直线,大剪子“咔、咔”走过去,一条裤子的布料就裁成了。然后在我家缝纫机上“次棱棱”走几蹚线,脚在下面飞快地踩动,一条草绿色直筒裤已经具备雏形。

过年的时候,我穿着我妈给我做的上衣和裤子感觉土的掉渣,还有像面包一样的棉鞋,但有新衣服穿总归是好的,更何况手里宽裕的年头他们也会给我在街上买成品好看的衣服。

我爸也充分发挥了聪明才智,做走亲戚用的果子盒。

怀念有压岁钱的那些年(那时候我们尚小)(5)

过了腊月二十九果子盒也快送出去完了,还有一些零星的客户爸爸要忙到大年三十的上午,等过了那半个集才可以放下手里的活,开始煮肉、盘饺子馅。我爸在生活上的智慧大处体现为可以自己独立盖一间房子,小处就细化到一个包饺子的工具。

包饺子的板是他的小发明,用牛骨头打磨成约十厘米长、三厘米宽的平板,拿着很有手感。包饺子的时候,一个皮剜一疙瘩馅刚刚好,然后用板在馅周轻轻一抹,表面轻轻一拍,又瓷实又均匀,因为是平板,比筷子、勺子顺手多了。

这就是父母的世界,处处体现着他们的聪明才智。路遥在《平凡的世界》里说:

其实,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一个世界,即使最平凡的人也要为他生活的那个世界而奋斗。

我爸和我妈做到了。

我妈常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老怕被人看不起。为此,他们的一生永远在为让人“看得起”而辛苦努力。

那时候,我和弟弟的任务就是在胡同里疯玩,等到煮肉的香味飘到在胡同口跳皮筋的我鼻子里,这个年就真正开始了。

父亲和母亲也就是能在初一和初六之间惬意的休息几天,带着我们走走亲戚,四处转转。坐着父亲的二八老凤凰自行车,我们别提多神气了。

过年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兴奋和盼望,虽然禁忌很多,比如单就说话就得陪着万分的小心。饺子煮烂了就不能说烂了,得说“挣了”,因为饺子象征着元宝,说烂了会影响财运的。饺子煮好了,第一碗得先敬天、地、诸神,还配上一段祷告词。

比如出门见了面得说“恭喜发财”,不能骂人不能说“死”字,初一到初五洗衣服做针线等都不能干,说是一旦这几天干了活就得劳碌一年;地也不能扫,垃圾堆了一院子等到初五才能动,扫了会破财。心里也会陪了万分小心,生怕哪句说错了,惹父母不高兴。

如今回忆起来,就连这些禁忌也是那么可爱。

长大了以后,离开家乡,每逢过节是最思念父母亲人的时候,当一个个“年”应接不暇的走来,一年年开始又一年年结束,开始知道了命运,接受想要的和不想要的馈赠,过年时节恰正是前尘往事却上心头的时节。

现在想起小时候的压岁钱,那时的每一丝快乐无不渗透着爸妈辛劳的汗水,真是“少时不懂父母恩,读懂已是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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