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娶了一个相貌平平的姑娘(他流浪数十年要过饭)

一个人要想走得远,就得找点狐朋狗友同行

人生,总是需要一场说滚就滚的流浪。

十八年前,晋国发生骊姬之乱。晋国的国君晋献公宠爱小老婆骊姬,要杀死大老婆生的儿子重耳。

面对史上最坑儿子的爹,重耳只好卷起铺盖跑路。

重耳没有想到,这会是一个长达数十年,足迹遍布中原的长途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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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重耳的第一站是翟国。

选择这里,是因为翟国是他母亲的国家。

在这里重耳受到了隆重的接待,翟国为了保护重耳,甚至敢跟晋国开战。

又过了一段时间,翟国攻击一个隗姓的赤狄国家,俘虏了一个叫季隗的美女并她嫁给了重耳。

2.

在离开之前,他叫来自己在翟国娶的妻子季隗,十分深情地告诉她:

“你等我二十五年,如果二十五年我还没回来,你就改嫁呢。”

这就是开玩笑了,这一年季隗女士二十五,还是个美女,现在改嫁应该可以找到人家,可再过二十五年,美女就变成美女她奶奶了,你让季大妈嫁给谁去?

重耳先生在以后的生涯里获得了孔老师一个“谲而不正”的四字评语。所谓谲而不正,就是这个人不太厚道,是个大忽悠。从这件事情上来看,孔老师是不打诳语的。

季隗露出了苦笑:“等到你说的那个时候,只怕我坟上的柏树都有胳膊粗了。”

停了一会,季隗微笑着说道:“您走吧,无论您什么时候回来,我都等您。”

她早就听过重耳的故事,她也知道,翟国于他,不过是中途的驿站,自己跟他是偶遇在旅舍的两个过客,他迟早有一天会再次踏上旅途。

在分别到来的时候,她没有哭诉更没有阻挡,而是用微笑鼓励对方。

她能做到这一点,只有一个原因,她相信对方终有一天会回来。

中国数千年的历史中,无数的妇人就是带着这样的信任送走了远行的夫君。

重耳点头,向妻子许下他日重逢的诺言,然后丢下妻儿,迈出家门,马车早已备好,十二年前陪同他离开晋国的人,现在一个不少地聚集在他的身边。尽管他们大多都已经在翟国娶妻生子。

人到齐了,那就走吧,趁我们还有梦想,趁我们还有重新启航的勇气。

你能走多远,首先要有一个愿意放开你手的人,这个人一开始会是你的父母,接下来,可能会是你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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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重耳将下一站的目标定在了齐国,这原本就是重耳一行最初的目的地。

齐桓公同志是闻名天下的山东仁义大哥,投奔齐国自然是靠谱的,但齐国离晋国的政治核心区太远,去齐国一趟,差旅费都是问题。而且齐桓公日理万机,未必有时间来替重耳主持公道。

于是,重耳在大家的建议下,跑到翟国暂住了一段。只是没想到,这一暂住就暂了十二年。

虽然起身晚了点,但总算又迈出了脚步,经过团伙中精神领袖狐偃的分析,现在齐国的金牌CEO管仲已经死了,齐国出现人才空缺,现在去齐国,就是找工作也容易些。

经过商议,大家一致同意了这个建议。

于是,十二年前的那群人再次成团,重新踏上旅程。大家还是很兴奋的,可走着走着,突然发现一个人不见了。

失踪的人叫竖头须,竖是太监的意思,这位可以称为头须公公。头须公公在这一行人当中,地位比较低,但因为身体动过大手术,反而被赋与了一项重要的工作:财务兼出纳(库藏者)。

竖头须不见,那自然是卷款潜逃了。

重耳从晋国出来时,身边有十来位贤人,可以说,他是带着半个晋国智囊在流浪。可偏偏这半个晋国的团费都在竖头须一个人的身上。

这个就太严重了,据说狐偃舅舅这些年一直在翟国省吃俭用,就是为了凑齐这笔差旅费。现在刚出国就变得一穷二白。

这个惨烈的事故告诉我们,不要把所有的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尤其是动过大手术的篮子。

没有了钱,是继续前行,还是返回翟国?经过讨论,大家决定继续前行。吃穿是小事,空着手回到翟国,对这一群视荣誉为生命的士人来说,是无法接受的。

考虑到金钱的因素,这一齐国旅行团临时变更方向,奔向了卫国。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要想远行,总会有坑爹的小伙伴,重要的是,不要被他们阻拦了前进的道路。

后来他娶了一个相貌平平的姑娘(他流浪数十年要过饭)(3)

4.

相比齐国,卫国比较近,而且卫国的卫文公以前就有在齐国工作的经验,也是请齐桓公帮忙才复的国。向前辈取下经很好。

当然,从卫文公那里搞一点赞助费就更好了。

带着美好的期待,重耳兴冲冲地跑到卫国的国都楚丘,请求拜见一下卫文公,那知道卫文公对他们根本就没兴趣,连见都不见!

这就奇了怪了。卫国的始祖是周文王的儿子,而晋国的始祖是周武王的儿子,虽然是远亲,但好坏上了门,总得打发一点吧。可卫文公饭也不留他们吃一顿,直接下令让他们赶紧走,别在卫国逗留,不然,就要以无证人员驱逐出境。

出现这样的情况,还是功课没做好啊,来卫国之前,也不打听打听卫文公是个什么样的人。

卫文公是国际上有名的铁公鸡。当年卫国亡国,卫文公继承君位复国,天天穿着粗布的工作服,戴粗帛帽子,平时还要亲自下田劳动,省吃俭用了大半辈子,最近才把卫国从复国初的三十辆兵车,扩充到三百辆。

好不容易攒点钱,重耳就带了数十人来要吃要喝还要打包,这样招待下去,还不得一个月就让卫国回到解放前?

于是,这支晋国流亡团只好饿着肚子离开卫国。

钱被偷了,投奔亲戚,亲戚又不接济,这一群人平时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贵族公子哥,没什么户外生存的经验,很快就饿得前肚贴后背。在饿得头晕眼花时,希望出现了。

行经卫国的五鹿。重耳看到一群野人(农民)正在田间干活。此时的情形,大概跟八路看到老乡差不多。还乡团的一位成员,晋国的大夫赵衰当时就招呼起来:“老乡,有没有吃的?”

望着这一群衣着光鲜却面黄肌瘦,开着四马大车,却张口要饭吃的人,这群人愣住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什么意思,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终于有一个人站了出来,手里捧着一个食盆走过来。

还是老乡好啊,卫国不愧为君子之国,民心淳朴,乐于助人。

重耳伸着微颤的手,接过食盆,连声道谢,然后掀开了盖子。他愣住了。

里面没有馒头,也没有稀饭,而是一块如假包换童叟无欺的土疙瘩。

哄笑声顿起,野人们笑得前仰后合,个别群众还笑出了眼泪。

什么大夫?什么贵族?什么公子?原来是一群要饭的啊!

这里介绍一下,卫国还没有进行土地改革,这些人应该还是半奴隶半自由民的性质,生活压力很大,对上流社会抱有天然的敌意。看到平时在他们面前趾高气扬的大夫们向他们伸手要吃的,一时意气,捉弄起对方来。

重耳的脸都青了,一种被耻辱的感觉油然而生。

老子被卫文公那个势利眼欺负也就算了,你们一群野人也来戏弄我!

重耳猛的将食盆摔到地上,挥起马鞭就要揍人。

这是一个冲动的行为。不说重耳先生已经五十多,一个太监都能拿着刀追着他翻墙。

现在在卫国的地盘跟劳动人民动手,胜算有多大?再说了,堂堂的晋国公子竟然与野人打架,这传出去,就是国际笑话!

关键时刻,赵衰马上拦在了重耳的面前。只说了一句话,就让重耳的气消了一半。

“土块就是土地啊,我们以后一定能得到这片土地。”

重耳扬鞭的手放了下来,赵衰趁热打铁。

“这是上天的赐与,公子赶紧谢赐!”

重耳捡起了丢掉的土地,然后率领他的团员恭敬地朝这个土疙瘩行了最高的礼:再拜稽首,叩头至地,反复两次。

这样的行为无疑让野人们的笑声更大了。作为一群还在贫困线上挣扎的人,他们是无法理解眼前这些人的奇怪举止。

行礼之后,重耳将土地捡起来,用布包好,庄重地放到车里,载着它离开。

我们已经身无分文,支撑我们走下去的,唯有这些让他人嘲笑的梦想。

五鹿,我还会回来的。

要想走得远,身边就得有一个这样阿Q的朋友,在你最困难的时候,能够把飞到天边的盘子叼回来。

后来他娶了一个相貌平平的姑娘(他流浪数十年要过饭)(4)

5.

接下来的日子在重耳的记忆里,大概只剩下饿这个字了。

这个团队开始实行严格的食物供给制度,食物统一由赵衰来管理。每天按时按量,谁多吃了一点,另一个就要少吃一点。

身为食物总管,赵衰没有私底下偷吃一点东西。

可就是这样,供给也保证不了。

有一回,重耳同志饿得实在受不了,大喊自己要吃肉,不死肉打死也不走了。

最后一个人选择离开了队伍,这个人叫介子推,平时没看到有什么能力,但听说特别仗义。

不一会,介子推回来了,端了一碗肉羹。

吃吧,没放你讨厌的葱花。

很久以后,重耳吐得稀里哗拉,把隔夜的饭都吐了出来,他本意是想吐出这碗肉羹。

这是用介子推用自己的大腿肉做的。

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打个电话借点钱,如果有朋友舍得从股市割肉出来借给你,你当然能走得更远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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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靠着随从的忠诚,重耳渡过了人生旅途上最饥饿的一段时光,并成功抵达了目的地,齐国都城临淄。

此时的齐国正处在最强盛的时期,而齐国都城临淄也是彼时最繁华的城市。齐桓公更是这个世界上最大方的土豪朋友。

齐桓公不愧为诸侯的伯主,思想境界比卫文公高出一大截,对这一群面有菜色的流亡者毫不轻视,立刻安排住宿,并奉送重耳二十乘马(一乘为四匹)。

有这么多马,配点车,就是拿出去开的士公司,也够过上小康生活了。

没过多久,齐桓公又亲自做媒,将自己族人的女儿姜氏嫁给重耳。

来晚了,确实来晚了!吃着临淄的菜,住着临淄的房子,逛着临淄的街,睡着齐国的美女,重耳发出由衷地感叹,并立刻做出在此退休的决定。

一个繁华的城市可以成就一些人,同时还会埋葬更多的人。

面对追杀,重耳没有放弃。饱受白眼,重耳没有放弃。饥肠辘辘,重耳也没有停止前进。因为他知道,不前进就没有出路。而现在在齐国,有房有车有老婆,人生在世,还图个什么呢?

重耳就此在齐国定居下来,接下来的事情可能有的亲知道,齐桓公失去管仲之后,就不知道怎么治国了,没两年就被自己的儿子坑了。

重耳一住就是五年。

重耳刚决定在齐国定居时,跟随的大夫们没有反对。毕竟大家才饿得够呛,就算要再上路,也得储存点战略脂肪。而且来齐国,就是请齐桓公出面主持正义的。

当然,那些年齐桓公特别忙,中原霸主,九次与诸侯合体,人称九合诸侯齐桓公。一年光跑会场就够呛,实在抽不出空来管重耳的事情。

那就等吧,卫文公在齐国也等了好多年,才排上的号。

可没想到,眼见就要排到号了,齐桓公撒手人寰,打烊了。

新上任的齐孝公,是泥菩萨过江,无心也无力帮助重耳。

齐国不能待下去了,诸位大夫做出了这个判断。但重耳先生老毛病又犯了。

好吃好喝好住着,重耳又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出发,数次暗示大家齐国就是我们的终点了,大家也快安定下来,老婆孩子热坑头的过点好日子吧。

这些大夫凭自己在晋国的根基以及世袭的官制,完全可以过上无忧无患的生活,可他们依然放弃了悠闲的生活,选择跟重耳踏上未知的旅程。

支持他们不仅仅是忠诚,而是希望。

他们相信,跟随着眼前这个年近六十的人,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到什么地方,他们都有机会成就一番大业。

现在这个人竟然不走了,那我们怎么办?

想了一下,大家决定开个会,讨论怎么把重耳弄走,会议地点选在了桑林。选在这里,不是因为这里空气好,而是因为人少。

毕竟现在的国君齐孝公大家都不熟,万一消息走漏了,发神经扣着不放就麻烦了。

诸位大夫讨论了半天,也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大家拍拍屁股上的灰走了。等他们散去,一个婢女脸色苍白地从树上跳下来。

这位婢女是重耳齐国老婆姜氏的待妾。

这一天,她本来在上面摘桑叶,没想到听到一场阴谋,根据偷听到的内容,她很容易就得出一个结论,重耳姑爷要抛弃自己的主人姜氏,离开齐国。明白之后,她做出了一个很直接的应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自己的主子姜氏。

听完侍妾的话,姜氏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可泄露的消息。于是,她采取了不太道义,但在政治上最妥当的应对,将侍妾杀了。

擦干手上的血,姜氏开始替重耳打包行李,收拾完毕,她找到了夫君。

“您的随从正在策划帮你离开齐国,偷听这个消息的人我已经杀了,您跟他们走吧。”

重耳大吃一惊。谁说我要离开了!

“我不走,我要老死在齐国!跟你一起慢慢变老,就是最幸福的事!”重耳斩钉截铁地答道,以一个上门女婿来说,这样的觉悟是合格的,但对于一名流亡的晋国公子,这样的思想就太懒惰了。

姜氏的脸变得阴沉起来.

“夫君一国之公子,穷途末路来到这里,数名大夫舍命相陪。夫君不想着怎么回国,回报大夫们的辛劳,而是贪恋这里的享受,我都替你感到害臊。你再不努力,什么时候能够成功?”

成功,重耳的眼睛迷茫起来,他曾经无数次听到这个激奋人心的词语,也曾经用这样的话去鼓动过他人,但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久的就像上辈子发生的。

良久之后,重耳摇了摇头。他停留了太久,安逸的生活就像氧气作用于铁般让他的意志生出绿锈,他全然失去了面对未知世界的勇气。

无法说服夫君,姜氏做出了妥协,表示你再想想看。

这一天后,姜氏再没有劝过,生活重新回到轨道,每天喝点小酒,谈点时事,比如宋国正在与楚国大战争夺霸主的宝座。这些东西以前说起来,牵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现在不过是助酒的话资。

一切与自己无关,不再需要争取什么,这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人生,在美酒与音乐之间,重耳醉眼迷离。随后,他梦周公去了。

重耳从梦中醒来。

他依稀记得自己是在喝酒,衣衫上的酒味证实了一点,可一些东西让他怀疑,他听到轮轴转动的声音,以及不停的挥鞭声,还有起伏的地板也在提醒他什么地方不对劲。

自己在车上!他终于想明白了这一点,猛地一拉车帘,外面是他的随从,再望去,目光所及是荒无人烟的郊外。

马身上散发出来的臭味,颠簸的车子,还是熟悉的场景,还是熟悉的味道,这些东西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他又成了一个流浪的人。

娇妻、豪宅、大都会,这些全都不见了。仿佛刚才作了一个黄粱美梦。

他仔细回想着一切,确定在齐国的五年是真实发生的。

那么,是谁!把我!从温柔乡安乐窝里弄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谁的主意?站出来,我绝不打他!

重耳怒视着他的随从,赵衰露着老好人的笑容,介子推两眼朝天,其他人纷纷躲避他的目光。

这种事情,当然还得老同志出马解释。

狐偃咳嗽两声,站出来表示,大家商量好了一起离开齐国,怕公子你不愿意,所以把你灌醉了,公子你生气就生气吧,反正咱们已经离开齐国,现在齐孝公正抓我们呢,你回不去了。

谁说我要离开齐国的?你们问过我了吗?我同意了吗?我的老婆,我的房子,我的酒,我的肉,我的……重耳气得差点满地打滚。当然,事后来看,还是打滚比较合适,因为重耳同志怒发冲冠、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一把抓起旁边的一把长戈,就朝舅舅狐偃杀过去。

“有本事你别跑!”

狐偃临危不惧,大喊一声,,“要是杀了我能够成就你,我死了也心甘”

抛下这句掷地有声的豪言壮语,狐偃拔脚就跑,管制刀具都拿出来了,不跑对不起爹妈呀。

于是,有趣的一幕出现了,两个年纪加起来接近一个半世纪的老头子,一个人迈着老腿猛跑,一个人挥着戈一边猛追一边大喊着弄不死你。这情景,人民群众是喜闻乐观的。

追杀了好一会,两位老同志终于消停了,纷纷坐在地上喘气。

重耳欲哭不能,欲杀不得,恨恨说道:“要是事情不成,我要吃你的肉!”

狐偃笑了。

“要是事情不成,我多半要死在荒郊野外,到时,你要跟豺狼争食?要是成功了,晋国的美食随便你吃,你还会吃我这又酸又臭的老肉?”

重耳突然大笑起来,随即这些笑声扩散开来,赵衰、介子推……围拢上来,他们的笑声一同回荡在陌生的驿道上。

我们受过苦难,我们享过富贵。但我们还是我们。

路上的我们,才是最真实的我们。

重耳站起来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

走! 去下一个有酒有肉有姑娘的地方。

有时候,身边就得有一些狐朋狗友,把你从幸福的地方拉出来,扔到鸟不拉屎的荒野里,你才有动力重新踏上无尽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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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离开齐国,公子重耳进入曹国,这又是一个中原的姬姓小国。

跟卫文公的无情与齐桓公的豪迈不相同的是,曹国国君曹共公的态度十分暖味,听说重耳前来访问,跑出来迎接,把他们安排到旅舍。然后,曹共公就催促重耳公子快去洗个澡。

大家一路风尘,洗一个澡可以搓下两斤泥。为了不影响曹国首都陶丘的市容,洗一下也是应该的。

重耳没有多想,跑到澡堂子,宽衣解带,泡进了水池子。

重耳大概有一段时间没洗过澡了,很快就进入到了物我两忘的搓澡境界,直到他听到一阵阵的笑声。

有人!重耳大吃一惊,猛然站起,双手护住丁丁,然后往笑声的方向望去,只看浴室门口伸着一个人头。

看到偷窥被发现,那人反而大大方方进来,颇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感觉。重耳仔细一看,这位变态竟然是曹共公。

大家可能奇怪,偷窥这种东西多发生在女子浴室,一个近六十的老头子洗澡有什么好看的?

曹共公哈哈大笑。

“原来公子真的是骈胁啊!哈哈哈!”

所谓骈胁,就是胁骨挤到了一块,属于一种生理畸形。至于重耳的这些身体特征为什么传到了曹国,我胡乱猜想一下,可能是重耳在齐国经常出入娱乐场所。他的身体特征经过到齐国经商的各地商人进行了广泛传播。

重耳慌忙穿上衣服,在曹共公的笑声中落荒而逃。

正所谓士可以杀不可辱,这是重耳逃亡当中最为黑暗与羞辱的一日。从浴室逃出来,他坐在房中身体犹在发抖。过了一会,外面报:曹国的大夫僖负羁求见。

想了一下,重耳示意让他进来。

僖负羁满脸歉意,却没有提及浴室里那不堪的一幕,而是恭敬地递上一个食盒。表示公子一路辛苦,想必还没有吃过饭,现在就请用膳吧。

这也是玩弄我的一部分?重耳望了望僖负羁的眼睛。他在里面看到了真诚,于是,他放心坐下来,打开了食盒。

被惊吓了一场,确实有点饿了,可打开食盒后,重耳又愣住了,里面确实有丰盛的食物,可在食盒的下方,还有一块玉璧。

这是一个十分贵重的礼物。大夫相见,根据身份的不同送不同的礼物,礼重的送玉帛,礼轻的送禽鸟之类的东西。

禽鸟大概已经做成硬菜装在盘子里了,下面这个玉璧就有些费解了。

在春秋时,国与国之间的外交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则就是大夫无境外之交,通俗点讲,就是大夫不能私自结交他国的大夫与国君,一切交往必须出自国君的指令。

僖负羁偷偷摸摸把玉璧放到食盘下,说明这不是替国君来道歉了,而是想私下结交重耳。

明白这一点后,重耳将玉璧拿起来,郑重地送还给对方,表示自己正饿了,您来的食物我就笑纳了,只是这个玉璧还请拿回去吧。

我只接受合适的馈赠,而今日,我所受的恩惠必涌泉相报,施于我的冷漠与耻辱,我也会加倍奉还!

羞辱,就像一个鞭子,抽打我们疲惫的双腿。尊严,是让我们继续远行最有力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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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离开曹国,还乡团继续踏上了征途,下一站是正处在动荡中的宋国。

此时的宋国刚经历泓水大败,仁义的宋襄公还在养大腿的伤,宋国国内也在开展宋公不击半渡之兵对错与否的真理大讨论。

一半国人认为宋襄公虽然打了败仗,但坚持军礼,虽败犹荣。另一半人认为宋公简直是一头蠢猪,双方交兵,胜者为王,仁义一毛不值。

重耳见到了传说中的宋襄公。

宋襄公给他讲述了泓水之战的经过,并再一次为自己的行为做出了辩解。

“君子不伤害重伤的人,不擒拿老兵,古代行军,不在险要的地方设阻,我虽然是亡商的后人,却绝不会攻击还没有排好阵列的人……”

重耳凝视着这个身染重疾却慷慨激昂的人。

他见过齐侯的豪迈。而这个人的执着却给他另外一种霸主的气息。他亦认真倾听着宋襄公的话,没有急于认可,也没有发声反对。

此外,他亦从宋襄公的嘴里听到了那个在中原不可一世的楚成王。

当然,宋襄公将他描述成了一个不讲信用的卑鄙小人。

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如果有机会,我们会站到交战的对面吗?

宋襄公认为完全有这个可能。会面结束时,宋襄公表示宋国现在经济上有困难,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送公子马二十乘以助脚力吧。

当年齐桓公就送过重耳二十乘,但考虑到宋国刚吃了败仗,宋襄公的这个馈赠就显得更土豪了。

重耳没有推辞,施礼之后收下这份厚礼。

大恩不言谢,他日重耳必有报于宋国!

有时候,贵人的相助是我们前进的重大推力,但是,我们首先要有资格站到我们的贵人面前。

下一站:楚国。

后来他娶了一个相貌平平的姑娘(他流浪数十年要过饭)(8)

9.

在进入楚国之前,重耳顺道去访问了一下郑国。

对重耳的来访,郑国的国君郑文公没有多大的兴趣。一群流浪汉,有什么用呢?

发现这个情况后,郑国大夫叔詹十分着急,他给郑文公提了一个意见,要么礼遇这一群人,要么杀了他们!

要么做善人,要么做恶人,中间派是无法存活的。

郑文公吓了一跳,无缘无故杀一群前来访问的他国公子,这在弑君弑父如常事的春秋里都还没有发生过,这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的。

于是,郑文公连忙摇头,示意不要再说了,此事决不可行,只要打发重耳跟他的小伙伴们离开就是了。

重耳再次受到冷遇,不同的是,他没有生气。

曾几何时,重耳对别人的漠视耿耿于怀,甚至大动肝火不惜动武。这些年过去,他显然已经习惯了。

他人无礼,无损我尊严,他人厚待,也不增我荣耀。

愤怒、委屈无济于事,只有实力,才是表达自己情绪的最佳途径。

重耳记下在郑国发生的一切,然后启程朝下一个目标楚国进发。他没有意识到,他差点在郑国丢掉性命。

前进的道路上,有时候要保持低调,才能躲过飞来的横祸。

后来他娶了一个相貌平平的姑娘(他流浪数十年要过饭)(9)

10.

重耳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楚成王。

他已经听过许多有关这位南方之王的传奇。

在陈郑蔡之间的商人当中,他被形容成一个极其残暴的人,夺人妻子,灭人国家连眼都不会贬一下。楚国商人则坚称他们的国君是个温和的好人。

就连各国国君对这位南方雄者评价都不相同。

在齐桓公的眼里,他是一位言锋犀利不可小视的国君,在卫文公眼里,他贪财好利。在郑文公的言谈里,他气吞山河,雄视天下。

可在宋襄公嘴里,他又变成不讲信用,专门使诈的卑鄙小人。

可当重耳先生第一眼看到楚成王,竟然生出一股亲切的感觉。两人年纪相当,爱好相仿(爱江山也爱美人)。两个身体上还有一个相同之处,都是鸡胸,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病友。自然能够轻松拉近距离。

楚成王十分随和,虽然举止之间有一些南方荆蛮的鲁莽,但比中原那些虚伪的道德君子要真诚的多,而且为人豪爽, 特地用诸侯之礼招待重耳,甚至使用了九献。当年郑文公就用九献招待过楚成王,楚成王应该就是跟郑国偷学的这些礼仪。

楚国这些年频频跟中原接触,有一锄没一锄的学一些中原的礼仪,很努力,但学得半生不熟,比如这个九献就不对了,这是天子之礼,用在诸侯身上也是超规格的,何况对一个流浪中的公子?

重耳惶恐起来,这些年,有人朝他吐口气、翻白眼,他都能泰然处之,唯有对他好,而且好得异常,反而让他感到不习惯。

重耳准备推辞这样的礼遇,赵衰阻止了他。

“公子,我们流亡在外面十余年,小国轻视您,更何况大国了,现在楚国这样的超级大国愿意以国君之礼待你,你就不要推辞了,这可能是上天的旨意。”

一个流亡的公子,碰到称霸中原的楚国赏识,正可以借此去一去晦气,打响还乡团的品牌,为今后顺利回国造造声势。

重耳点头同意,管他的,有吃且吃,有喝且喝,有拿先拿了再说。

酒至半席,楚成王人已微醉,他望向重耳,提了一个问题。

“如果公子回国,拿什么回报寡人?”

重耳怔了一下,他自然懂得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就是齐桓公宋襄公们,也是指望着他以后发达了,能得回报一些好处给他们,但这种施恩图报的事情可以做但不能说,毕竟中国人都是讲礼仪的,开口就是利益二字,多伤感情,多降档次。

楚国文化底蕴还是差了点。重耳在心里露出了微笑,从容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子女玉帛,君上不缺,羽毛齿革,君之土地也有,那些传播到晋国的,都是君上您剩下的东西,我那有什么东西送给君上。“

这下轮到楚成王愣住了,我请你喝酒吃肉,又送了这么多东西,你一句没钱就打发我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你总要回报一下我吧。”楚成王继续问道。

与大气的齐桓公,小气的卫文公,下流的曹共公,短视的郑文公,豪迈的宋襄公相比,楚成王大概可能称得上实惠了,可重耳从不轻易许下诺言,他受过齐桓公宋襄公的二十乘之赐,曹国大夫僖负羁的一饭之恩,什么都没答应,就是在翟国,面对给他生下儿子的妻子,他许下的不过是让人啼笑皆非的二十五年不归可嫁矣这样的诺言。

因为重诺,所以不轻易许诺。

看来不开一张支票给楚成王是不行了。认真想了一下,重耳许下了他对楚成王的承诺。

“如果借君上的福,我能够回到晋国,他日晋楚交兵,遇于中原,我愿避君三舍。”

一舍是为三十里,言下之意,要是我们打仗,我往后退九十里。这在战场上等于是送出了战略纵深。楚成王露出了愉快的笑容,重耳停了一下,说出了下半句。

“如果君上还是不能谅解我,我只好左执鞭弭,右摸箭袋,与君上周旋一番。”

大白话就是你别逼我,逼急了我就跟你打一架!

气氛突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无礼!”楚国的司马子玉愤然起身。

“王待晋公子至厚,而晋公子出言不逊,请王杀之!”子玉上前,拱手请令,“不杀之,他日晋公子回国,一定会威胁我楚国大军。”

一个流亡的人会成为威胁楚国大军的人?当年齐桓公没敢做,宋襄公做了却惨败的事情,眼前这个风尘仆仆,四处流浪的人能够做到?

楚成王望向重耳,他突然觉得这个原本听来荒谬的言论或许真有可能成为事实,因为面对死亡的威胁,重耳面色平静,毫无惧意。

楚成王突然被激起一股英雄之气,他哈哈大笑起来。

“楚师掌控在我手里,除非我管不住了,不然,谁能威胁楚军!”

这个世界上最寂寞的事情就是英雄没有匹敌,孤独求败不得。如果重耳能够匹敌,也未不是一件人生快事。

于是,楚成王掉过头,面向子玉,表示重耳公子是个有才能的人,身处困境而不谄媚,又有贤人相助,这是上天的安排,岂是杀得了的,你不要信口开河了。

“那就扣下狐偃!”子玉说道。他已经察觉到这一伙突然闯进楚国的人并非善类,总有一天会成为楚国的大患,在他们成气候前,不如先下手为强,将这伙中资历最老的狐偃扣下,等于抽掉了还乡团的精神骨干。

楚成王连忙摆手拒绝了这个请求,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扣来何用?赔伙食不说,还得贴棺材本。

酒宴过后,楚成王备下厚礼,送走重耳。

重耳用他的勇气征服了楚成王。

能够走多远,还得看自己,它先由眼决定,因为眼界决定了方向与深度。最终由腿来实践,再美的目标,也要靠腿抵达。

后来他娶了一个相貌平平的姑娘(他流浪数十年要过饭)(10)

11.

公元前637年,离开楚国后,重耳抵达秦国。

公元前636年,在秦穆公的扶持下,重耳返回晋国,夺取晋国国君之位,史称晋文公。时,62岁。

公元前632年,晋文公横扫郑、卫、曹数国,与楚将子玉在城濮决战。晋文公退避三舍,大败楚军,夺取霸主之位。

本文摘自脑洞老师作品《读懂春秋,就懂了当下》第三部:三国的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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