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町的冒险：时空胶囊里的今子嫣

►拍摄手记 1月11日

我们在计划去台湾拍红包故事的行程时，小贾说她一个在台湾的年长的朋友推荐我们去拍西门町的红包场，老人家还发来在现场的照片。

我当时看了第一反应，这不就是一个莺歌燕舞的歌厅么？我们《红包里的中国》是一个很人文的视频，还是不要和这种题材搭边吧。于是，没有把它列入我们的拍摄计划。

10号晚上，我们在台北，完成了在台湾的拍摄内容，离我们回来的飞机有半天的空档，小贾说，要不我们去看一看红包场。执着的小贾还帮我们联系到了台北的文史专家黄适上老师，据说他对西门町这一带的前尘往事更是了如指掌。

我们约着黄老师在艋舺见面，这似乎是曾经帮派约架的地方，从地铁出来我看着来来往往的一些如道如仙的人，心里有点发虚。幸好，我们和黄老师不在这约架，而是在这约了一个早餐。

“红包场是一个被很多人误解了的地方。”黄老师说，“大家很容易认为，这是一个声色场所，而实际上这是一个很有人情温度的地方。红包场里面唱歌的歌手，属于比较有一定的年纪，听歌的也是属于有一定年纪的人，所以他们的互动的情感很密切，有时候像朋友，甚至会像家人一样。对于我们年轻一辈的人来说，它很像是在为我们每一个人未来进入老年生活，提供一些预热，是我们在心灵上面去抚慰，去疗愈的，很棒的一个地方。”

和我们分享这些的时候，黄适上老师有些动情，他让我甚至暂时忘记了艋舺这里曾经有过的刀光剑影。黄老师还着重给我们提到了红包场的歌手里的“红包姐姐”今子嫣。

红包场里那么多歌手，为啥只管今子嫣叫“红包姐姐”？黄老师说，因为她自己专门创作了一首“红包song”，还录成了唱片，唱着唱着就把自己唱成了“红包姐姐。”

黄老师描述的红包姐姐今子嫣勾起了我们的好奇，正好下午就有她的演出，我们去到西门町的“汉声”歌厅，这是台北仅剩下的两三个红包场之一，这个一开始在我的意识里被排斥在《红包里的中国》之外的地方。

之前在采访欧弟的时候，他跟我说台湾比较奇怪，这里虽然不大，但是在很多地方都保留了一些角落，浓缩了在那里的某个时代特定的部分，像是散布在各个地方的一个个时空胶囊。

毫无疑问，红包场就是台北的一个时空胶囊。进了红包场，在座的观众除了我们以外全是老年人，有单独过来的，也是老夫妻俩的，而且以7､80岁以上的居多。我们和红包姐姐今子嫣接上了头，她很热情，她的故事里却有很多伤感。

红包场的由来，和早年赴台的国民党老兵有关，今子嫣说，早期一些老兵到台湾来之后，他们觉得无聊，就会到歌厅来听歌，刚开始只是听歌也没什么，可是有次赶上过年，因为过年有个习俗就是要送给小朋友红包。所以这些上年纪的老兵觉得小歌手们蛮可爱的，就送红包给他们。大家就跟着送，送着送着，年过完了，突然不送了，也觉得怪怪的，就继续送了，所以就成了后来的红包场。

一说到老兵，尤其是到今天的台湾，是一个满载乡愁的渐渐凋零的伤感话题，天天和这些老兵打交道的今子嫣也因此而变得伤感。

今天，随着这些老兵的凋零，红包场的人气也不如以前那么旺了，不过今子嫣说它是一个独特的一个文化，这个地方是个很温馨的地方。歌手和这些老观众见面会像家人一样互相嘘寒问暖，或者当这些老人家生病，或者是即将离开这个人世间，今子嫣他们也会参与送他们最后一程。很多老兵到了台湾之后终其一生都很孤独，在红包场里，也许是他们最大的精神慰藉。

红包场是歌手们谋取生计的地方，但是，今子嫣会用从这里挣来的钱，其中的一半用来做公益，去支持那些无助的老人，或者买轮椅、电动代步车去捐到疗养院。

让今子嫣无比伤感的是前两年的八月前后，那几个月里，很多很疼爱她的长辈相继离开，这些老兵用大半辈子来捧红包场的场，他们走的时候依然寂寞孤单。他们当时如果来听歌的时候，今子嫣知道他们各自都会有一首自己比较喜欢的歌曲，每次看到，就会唱出这一首歌曲来给他听。可是当他们走了以后，这些歌，就不敢去想了，也不敢再唱这个歌，因为唱这个首歌的时候，就会很难过，就会触景生情。

“常常我站在台上唱的时候，我就看到某个位置，我就想到某个长辈他坐在那边的神情，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办法在那边坐着，那个情景在我每每在唱歌的时候，都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面，我真的好想他们。”

讲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化好妆的今子嫣已经哭得稀里哗啦，马上该是她的表演了，我们带着歉意结束了访谈，回到座位上，在一群安静的老年人中间，安静地听她唱她的代表作《红包song》。

从红包场出来，如同从一个几十年前的时空胶囊里重新回到现实中。虽然这里每个角落都散发着人性的温度，却依然阻止不了无数的故事在这里谢幕，阻止不了无数的故人在异乡凋零。祝愿红包场，作为台湾的一个时空胶囊，能因为爱与关怀而与时间同在。

更多有关红包姐姐今子嫣的故事，将在《红包里的中国》第二集“回去与回不去”里呈现，1月24日与您温暖相见。

和我们一起，探寻红包里的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