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千丞的书好不好看(淡妆浓抹总相宜)

水千丞的书好不好看(淡妆浓抹总相宜)(1)

水千丞的书好不好看(淡妆浓抹总相宜)(2)

蔡测海长篇小说《家园万岁》图书封面。

淡妆浓抹总相宜

——蔡测海长篇小说《家园万岁》之我见

文/田冯太

我小时候特别讨厌女人化浓妆,总认为化浓妆的女人不传统,是坏女人;十几年后,我又特别反感那些刻意求新、求变的小说,理由同样是因为它们不传统,是坏小说。但蔡测海的长篇小说《家园万岁》改变了我对小说看法,也间接改变了我对女人的看法。

从形式上看,《家园万岁》无疑是一部非传统小说,至少从叙事学的角度来看是这样的。

与“五四”以来的大多数小说不同,跟中国传统的章回小说更是天壤之别。《家园万岁》主要由一系列场景构成,而这些场景的叙事时间并不同于编年体式的宏大叙事,其结构是跳跃的,语言是诗化的。

总体来说,《家园万岁》的叙事顺序属于内部倒叙,所谓内部倒叙指的是“叙事回到故事中某个较早的时间点,但这个时间点仍然在主要故事之内”。整个故事从远在美国的艾迪要把爷爷赵常接到美国开始,然后才进入主人公赵常的回忆,而赵常的回忆恰好是这个文本的主要故事,最后时间节点又回到当代的美国,赵常到了美国,继而又回到三川半,故事仍在继续。如果说故事只写到赵常到美国,那么,这部小说就显得传统,甚至陈旧了,首尾呼应的叙事顺序小学老师教学生时就三令五申、反复强调过。作者蔡测海无疑打破了这一常规,赵常抵达美国的时间绝不是故事的结束时间,叙事仍在继续,时间也还在推移。

前面说过,整部《家园万岁》主要由一系列场景构成,但如果我们细读文本就不难发现,整个文本的第三节“赵常”、第四节“天和地”甚至第五节“种植”的前半部分都没有场景的出现,而仅仅是简单的时间呈现,即叙事学上所说的“叙述”,或者是简单的空间呈现,即“描写”。这些叙述和描写所涉及的内容包括赵流官与其妻田氏艰难的生存境遇、赵常的出生。直到土司彭锭和杀手刘一刀的出场,作者才开始大量设置场景。

何为场景?简单地说就是指叙事时间=故事时间,这种叙事的时距在影视剧或舞台剧中被大量采用,在文学作品中也不足为奇,因为没有场景就没有细节,没有细节就难以彰显人物的性格特征,离开了鲜活的人物,小说也就不能称其为小说,最多只是一堆故事的拼凑。然而,根据大多数人的阅读经验,在小说中,整个文本从一个场景开始的情况不鲜见,但两个场景之间不穿插概述或省略的情况却是凤毛麟角,一旦没有了这些概述或者省略,两个场景之间就没有了衔接,就像整条铁链从中断了一个环节似的。而在《家园万岁》中这种情况却很普遍。

事实上,在《家园万岁》中场景之间穿插概述或省略情况也很多,但这种写法早已成熟,此处不赘言,重点说说那些不靠概述或省略衔接的场景。如小说的第四十八节中的第一个场景是赵常与何露在看露天电影时探讨民主人士的情况,而文本中的上一个场景发生在第四十七节,是赵常和何露就一些家长里短进行的对话并作出回三川半的决定。当然,这两个场景之间有概述也有省略,但这些概述和省略只是整棵大树上的枝桠,并不起衔接作用。真正把两个场景连接起来的是议论,议论既不呈现时间,也不呈现空间,在丈量时距时我们称之为描写停顿,即叙述叙述等于零,故事时间也等于零。赵常和何露在看电影是探讨民主人士,显然源于之前的议论:

“不是人民,就是敌人。这是三川半人慢慢形成的共识。共识,总是慢慢形成的。经过很长时间,人们才认为地是圆的,天是空的。天上不能盖房子。

三川半人民政府,人民银行,人民医院,后来成立人民公社。

人民有福,敌人有罪。这也是三川半人花了些时间得到的共识。”

议论显然是叙述者的议论,但这种议论跟何露心中的疑问暗合。既然人只有人民与敌人之分,又何来民主人士?有了这样的议论,方才有了接下来的场景。

这种靠议论连接场景的情况在《家园万岁》中比比皆是,又如在第七节“月饼”中,首先开始的也是议论而不是叙述或描写。

“月饼是一种甜食。有莲茸、豆沙、冰糖、肉干、果干、菜干……全是可口的东西。月饼里藏了刀剑和谋杀的,那年八月十五是第一回。月饼是可以变种类的,世间万物,哪一样不可变种?食不能食,用非所用,多的是。人类就生存在无限的可能当中。疆土是乐园也是战场。情人是爱恋也是冤家。力量是捍卫也是杀机,一不小心就成为事故。

所以,月饼不是错误。往后的核子武器,电子武器,甚或,心也成武器,都不是错误。到这本书里开头出生的那位小男孩赵常一百多岁那时,心法被写进兵书,物理战法,心理战法,口水战法,战争的文明以战火演为战法。战斗成为斗法,人类战争形式出现了《封神榜》神怪战形式。那个时候,彭锭,刘金刀,赵常等等,各式英雄豪杰,只得从顶级上滑落下来。他们代表的人的能力的退化,战争活动的趣味就变了;人失去了体能优势;十八般武艺就失传了。那可是精妙绝伦的艺术啊。”

由月饼而展开的对战争的议论,引出了赵常和刘艺凤第一次邂逅的场景。议论成了推动情节发展成必不可少的因素,这种情况在叙述散文中并不稀奇,在小说中大量使用却并不多见。许多叙事学家在研究小说的叙事时,往往并不把议论部分当作重点来研究,原因是在议论中叙述时间和故事时间都为零,故事没有向前发展,也没有往后倒退,似乎可有可无。但蔡测海通过创作实践证明,在小说中,议论也是推动情节发展的重要因素。

在大多数小说中,议论的功能在于叙述者对人物的行为、思想或性格作出评判,有时甚至是价值评判,但在《家园万岁》中,所有的议论都没有对参与情节的人物进行任何评价。当然,《家园万岁》中的议论不是没有评价,如之前引用的“人民有福,敌人有罪”“月饼不是错误”都带有价值倾向,但这些价值评判似乎与故事无关,跟故事中的人物更是风马牛不相及——至少从形式上看是这样的。这些议论旨在传达一种思想,作者的思想——家园万岁,这种思想通过叙述者的议论传达出来。

众所周知,在小说中,作者跟叙述者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作者就是写小说的那个人,如蔡测海;而叙述者则是小说中的有机成分,是进行叙述,或为满足叙述的某些需要而进行活动的那个代理人。《家园万岁》采用的是第三人称叙述者,叙述者不参与情节的发展。但是,如前所述,在《家园万岁》中,议论有着推动情节的作用,而议论是叙述者的话,那么,我们就可以说,这部小说尽管采用的是第三人称叙述者,但叙述者却参与了情节,至少跳入到了文本之中。有时候,隐含的叙述者甚至或类似于作者的身份进入文本,如第七节中“这对金童玉女,就这样相遇了”,第四十七节中“那些土匪跟赵常没什么联系,就不扯他们了”,尤其是后者,似乎就是在告诉读者,我在写一部小说,土匪跟主人公没关系了,我也就不打算多写了。

类似的情况在文本中还有很多,不必一一列举,它们大都隐藏在巨大的篇幅内,不容易被读者发现,显得羞答答,但在《家园万岁》的第二十节,隐含的叙述者却大张旗鼓地进入文本:

“20、这一节原本空缺

这一节没什么好写的。一双绣花鞋和一条鱼。

这双绣花鞋,一定是一个女人穿过的,还留了些脂粉气和一个爱情故事。这个故事被许多人讲过了。

这条鱼,由一双手捉住,死里逃生,掉进河里。成为一个人的心结,不该丢失了一条鱼。这个人,一辈子想着这条鱼。

这一节,就是一条丢失的鱼和没有主人的绣花鞋。

这一节就这样缺失了。”

事实上,就情节而言,第十九节和第二十一节之间有着明显的递进关系,不存在所谓的“缺失”,也就是说,即便去掉第二十节也不影响阅读。那么,是不是作者画蛇添足?答案是否定的。笔者以为,作者的目的就在于让叙述者进入文本,甚至参与到情节之中。

大多数人都认为,第三人称叙述者是不可靠叙述者,他不参与到文本的故事层。但是一切叙事作品都存在一个成规,即我们要相信叙述者,除非文本在某处给了我们不要这样做的信号。《家园万岁》的第二十节给我们的信号可以有两种解释,要么不要相信叙述者,我就是在写小说,在骗人,要么让我们加强对叙述者的信任。如果我们结合文本的开头“有一种游戏”就不难看出,第二种信号是准确的,因为作者在这部分交待了故事发生的依据,那是赵常的回忆。

“记忆,总是杂乱无章”,也正是有了这样的纲领,作者蔡测海才会采取展示场景的方式架构整个小说——小说中只有一处明确地用符号标注时间节点的地方,即第五节中的“雍正三年,公元一七二六年间”。这显然不大符合宏大叙事的章法,但从其内容上来看,文本的故事时间长达一百多年,而且每个历史时间段内的重要时间又有所涉及,又怎能不宏大呢?

事实上,《家园万岁》在形式上或在叙事技巧上的种种怪诞或创新之处,都是为其内容服务的,在她的浓妆艳抹之下,其实隐藏着一颗传统的心。

文本通过老寿星赵常传奇的一生,展示了土家族聚居地区三川半一百多年来的历史变迁。在其中,作者写到了许多真实的人名——如贺龙、沈从文,地名——如卯洞——那是笔者的故乡,同时也写出了许许多多土家人的风土人情,如“唱三棒鼓”。这些无疑是传统的,至少有着“五四”以来的传统,苏联著名文学评论家波斯彼洛夫就曾倡导在文学作品中尽量多地展示民族风情。

波斯彼洛夫还对长篇小说下过定义:“长篇小说乃是这样的一种叙事作品(无论它们的叙事形式具有什么样的特点),它的主人公(或主要主人公们)通过自己相当长的一段生活经历,显示出自己的社会性格的发展,这种性格发展是由于主人公的利益与他的社会处境和社会生活的某些常规发生矛盾所造成的。”毫无疑问,《家园万岁》符合这样的定义。

为了显示主人公生活经历的漫长,作者将赵常设计为出生于清朝雍正年间,却一直活到21世纪初的老寿星,他成了一百多年来三川半历史变迁的见证者。

至于主人公的利益与社会处境和社会生活的常规所发生的矛盾,文本中大量存在。首先自然是改土归流,土司制的瓦解是赵常生命历程中的第一件大事,然后依次有鸦片战争、辛亥革命、军阀割据、抗日战争、解放、土改、改革开放等等,可以说,这些历史时间都给赵常的利益发生了冲突,赵常的身份也相应发生了变化:落寞的流官之子、君王的干儿子、君王的女婿、君王、大都督、省参事、退休老干部等。赵常的社会性格也在这些矛盾冲突中不断形成和改变,唯一不变的是他对故土的眷念,这一方人民的热爱。

“叙事作品的基本特征是从社会的存在方面来再现生活的社会历史特征的,它的一切内部规律都是由这一基本特征产生的”“每种民族文学的发展阶段的发生,既不是由于其他民族文学的影响,也不是自发的。它是与某一民族整个社会生活的历史发展阶段相适应的。”在传统文学理论中,“表现论”和“再现论”无疑是最重要的。《家园万岁》的作者蔡测海正是要通过审美的形式再现土家族聚居地区的历史风云变幻,同时加上作者自己的思考,进行一些艺术表现,毕竟生活中没有一种事物或现象按其本质来说是审美的,必须要经过作者的创作才具有审美价值。

在一部小说中,占据第一地位的应当是作品中的人物。按照传统文论的观点,“叙事文学的特点就在于,它的人物的行动是揭示作者所认识到的生活本质的基本手段。”这一点,在《家园万岁》中也能找到依据。作者倾注心血塑造了大量人物,而且安排他们出场,无非就是要揭示“家园万岁”这一主题。尤其是主人公赵常,他经历了百余年的沧海桑田,其身份也在不断变换,然而当百岁高龄的他到了美国看到了多年不见的孙子艾迪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回到生他养他成就他的故乡三川半。

如果单纯地从故事层面来看,许多人物不出场或者直接连他们的故事都不展示,对整个情节的发展也没有多大的影响,如王长明和他的母亲及妻子等,甚至是赵常的儿子赵自龙。出场人物过多,就容易造成人物的类型化,王长明是暴发户、赵自龙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医……然而,在十来万字的小说中,需要这些类型化了的扁平人物,用以突出主要人物以及主要人物中的重点人物——这种人物的塑造符合“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这一传统文论。

值得一提的是,如果将那些类型化了的扁平人物放在“土家族”这一特定的语境中去考察的话,他们也未必扁平,甚至跟主人公赵常一样,都属于“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只是要做到这一点,必须要对土家族的民族文化和民族性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而众多的读者中,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具有土家族这一族别身份。

读者诸君可能已经发现了,在《家园万岁》中,每一个人,无论是主要人物还是次要人物,他们都基本没有悲伤,被人“劁掉了蛋蛋”不悲伤,哪怕是面对死亡也不悲伤。或许你会说这是作者的叙事技巧使然,就像已故作家作家王小波那样,在他的文本中任何人都在笑,他用一种黑色幽默的手法掩饰悲伤,让人欲哭无泪或笑着流泪。毋庸置疑,《家园万岁》不属于这样的文本。歌颂美好、回避苦难在湘西的作家中是有传统的,最具代表性的当属沈从文,现在又多了一位蔡测海。然而,我要说的是,这些作家之所有这样塑造人物是生活本身使然。当一个人没有感知到苦难时,在旁人眼里无论他如何水生火热,在他眼里也不会有悲伤。

了解土家文化,然后再读《家园万岁》,一定会有新的收获。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种“相宜”首先源自于西湖本身的美,源自于作家本身艺术水准的高超。向具有高超艺术水准的前辈作家们致敬!

水千丞的书好不好看(淡妆浓抹总相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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