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恨两难我选择投缘(如果楚锁锁敢为难你)

这天。

苏婳起了个大早。

司机开车,送她去位于古玩城的天寿阁。

天寿阁,是华天寿经营的一处古玩店。

主营官窑瓷器、金石玉器、文房书画等。

今天是他挑选的黄道吉日,适合拜师学艺。

越是老一派的人,越讲究这些。

为此,还特意请了个见证人,就是齐柏松。

吉时到了,华天寿端坐在他办公室的黄花梨木太师椅上。

齐柏松朗声宣布:“拜师仪式开始。”

苏婳拿着拜帖宣读,读完,向华天寿行大礼,并斟茶拜师。

喝完她敬的茶,华天寿把茶杯放到旁边的桌上,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她。

苏婳微微诧异,没想到他收自己为徒,还要给红包。

“谢谢师父。”她恭恭敬敬地接过来。

红包挺大的,塞得很厚实。

苏婳把红包放进包里。

又从包里取出一个红包,毕恭毕敬地献给华天寿。

红包是来的时候,顾北弦帮她准备的一张卡。

卡里有一百万,密码提前写在上面了。

华天寿捻了捻胡须,看着红包,没接,说:“我收你为徒,纯粹是跟你合眼缘。手艺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的子孙又不爱学,能传承给你,是我们的缘分。”

苏婳求救的目光,看向齐柏松。

那意思,是让他帮帮忙。

齐柏松笑着把红包接过来,硬塞到华天寿的手里,“知道您老不缺钱,但这是小苏的一点心意,你就拿着吧。小苏跟着您学这门手艺,以后能赚更多的钱。”

华天寿拗不过,只好笑呵呵地接了。

接下来,苏婳跟着他开始学。

她有基础,上手很快。

修复古陶瓷和修复古书画,步骤差不多。

都是先清洗,清洗完,进行修复。

等古瓷拼装完整后,再做底色化妆及画青花等彩色和上釉。

古陶瓷修复技艺,是一项综合造型、雕塑、色彩、书法、绘画、化工等的特殊艺术创作。

技术很重要,但是还得具备对色彩、器型的艺术敏感性。

苏婳打小就跟着外公学习修复古书画,尤其擅长绘画临摹,具有很强的艺术敏感性。

华天寿收她为徒,就是看中她这方面的天赋。

把修复古陶瓷的基本步骤,传授给苏婳。

留她在上面练习,华天寿下楼去和熟客喝茶了。

苏婳正拿着练手的旧瓷器,在练习清洗步骤。

店里伙计上来叫她,说华老有请。

苏婳放下手中的活,洗干净手,下去了。

来到一楼。

华天寿指着客人,手里拿着的一个清康熙龙纹瓶,对苏婳说:“现在师父教你鉴宝啊。你先看一下,这个龙纹瓶,是不是大开门的物品。”

大开门,是古董行话。

就是真品的意思。苏婳走过去,刚要去看那个龙纹瓶,发现男人很面熟。

寸短的头发,肤色偏深,轮廓深邃,面容俊毅。

高高大大,又硬又帅。

居然是顾谨尧。

她诧异地喊道:“顾先生,怎么是你?”

看到苏婳。

顾谨尧眼里闪过一丝惊喜,面上却不露声色。

他淡淡一笑,问:“你怎么在华老的店里?我记得你之前在古宝斋工作。”

苏婳弯起唇角,“我今天刚拜了华老为师。”

顾谨尧更加惊讶了,“前不久,我想拜他为师,他不肯收。竟然收你为徒了,看来还是你的面子大。”

华天寿捋着胡须,慢悠悠道:“收徒弟这种事,最讲究个眼缘。我第一眼看到小苏,就觉得她是我的徒弟。”

顾谨尧勾了勾唇,“怎么说都是您老的理。苏婳,你快来看看这个龙纹瓶吧。”

“好的。”

苏婳带上店里的白手套,小心地从他手中接过龙纹瓶,放在柜台的绒布上。

她拿起放大镜。

像模像样地研究起来。

边研究边说:“这个龙纹瓶,瓶身造型优美,釉色饱满。上面的龙,画工细腻,龙鳞活灵活现,可以看出绘制之人,手法娴熟。”

又看了看瓶底,“是康熙年间官窑,字体是楷书。瓶底的这个老化印迹,也很自然。应该是大开门的真品吧。”

她擅长修复古书画。

虽然刚开始接触古瓷器,懂得不多。

但是看上面图案的画工,看釉色,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华天寿眼睛亮了亮,竖起大拇指,夸赞道:“瞧,我这徒弟,今天第一天拜师,就可以出师了。”

苏婳笑道:“师父,您老人家就别拿我开涮了,我不过是随口胡诌。”

几人坐下喝了会儿茶。

顾谨尧有事要走。

今天带这个龙纹瓶过来,是瓶口有裂痕。

拿过来找华天寿修复的。

苏婳想起给他画的那幅枯木寒鸦图,画好了,就放在车子后备箱里。

正好借此机会,拿给他。

省得以后还得另外找机会。

她站起来,说:“我送送你吧。”

顾谨尧硬冷的眉眼,目光柔和起来,望着她,说:“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

苏婳走到车尾,拿车钥匙打开后备箱。

弯腰从里面拿起一卷包装好的画,递给顾谨尧。

顾谨尧伸手去接的时候,不小心碰了她的手指一下。

指尖一阵酥麻。

仿佛有奇异的电流穿过心脏。

他有片刻微怔,伫立不动。

看向苏婳的眼神,充满万般柔情。

想挪都挪不开。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当事人可能看不透,可是外人却看得清清楚楚。

不远处,正站在树荫下抽烟的司机,看到这一幕。

拿起手机,迅速拍了张照片,发给顾北弦。

这是他特意交待的。

司机不敢不从。

顾北弦收到信息时,正坐在办公桌前,审批文件。

听到微信提示音,他拿过手机,点开。

扫了眼照片,面色出奇地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只眼底带点极淡的讥诮。

放下手机,他拿起刚才没看完的文件,继续翻看起来,看完,龙飞凤舞地签了字,放回原处。

忽然手一抬,把桌上的文件,全都推到了地上。文件哗啦啦落到地上,发出巨大声响。

秘书端着咖啡,敲门进屋。

正好碰个正着,吓了一跳。

急忙把咖啡放到办公桌上,她弯腰去捡文件。

捡起文件放到桌上时,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下顾北弦的脸色。

见他面色虽然寡淡无波,眼神却冷冽阴沉。

就像平静的海平面下,暗潮涌动,随时都能掀起狂风骤浪。

秘书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陪着小心,说:“顾总,您的咖啡。”

顾北弦掀了眼皮,眼风冷硬,瞥一眼杯子里的咖啡,没应。

秘书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生怕脚步声大了,再惹到他。

走出去几步。

秘书听到顾北弦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打出去,问:“今天第一天拜师学艺,感觉怎么样?”

那声音,温柔得一掐能淌水。

秘书呆住。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

顾北弦淡淡一笑,“我们家婳婳这么棒,第一天就能鉴宝了。”

那语气太宠溺了。

都不是情侣间说话的语气了,倒像是年轻的爸爸对女儿说话的口吻。

秘书以为自己幻听了。

明明她看到的,是一个情绪濒临盛怒的霸总。

怎么一打电话,就变得这么温柔,这么宠溺了?

太诡异了!

她在心里暗暗记下了“婳婳”这个名字。

想着万一以后碰上,可得小心伺候着。

这人一定是个重要角色,得罪不起。

同一时间,天寿阁门前。

苏婳对着手机里的顾北弦说:“你记得多喝水,少喝咖啡,咖啡喝多了,影响睡眠。”

“好,听你的。”顾北弦端起桌上的咖啡,走到垃圾桶旁,把咖啡倒了。

把杯子放到茶几上,他说:“马上到中午了,一起吃饭?”

苏婳莞尔一笑,“不用了,我就近简单吃点就好了。”

“行,那晚上我带你出去吃。今天是你第一天拜师学艺,我们庆祝一下。”

“好的。”苏婳挂了电话。

顾谨尧就站在一旁静默地听着。

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五味杂陈。

苏婳把手机放进兜里,微笑着对他说:“顾先生,你把画打开看看,还满意吗?”

顾谨尧淡扬唇角,“你的画功,我了解,不用看了。”

“那好,我回店里了。”

“嗯,回去吧。”他目光留恋地望着她。

他的眼睛生得很好看,有点像骏马的眼睛。

看人的时候,清亮潮湿,自带深情,和他冷硬的外表极不相符。

可惜苏婳没注意到。

她转身朝店里走去。走出去几步,手机又响了。

以为是顾北弦打来的。

结果拿出手机一看,是妈妈住的那个小区里,邻居家阿姨的手机号。

苏婳停下脚步,按了接通,问:“王阿姨,有事吗?”

邻居急火火地说:“小婳,你妈家不知出什么事了,摔摔打打,吵吵闹闹的。我敲了半天门,想进去看看,没人开门。你带家里钥匙了吗?快回来看看吧!”

苏婳顿时心跳节奏大乱,“好!我马上回去!”

挂电话后。

她匆忙给司机打电话,说:“我要去我妈家一趟,你快回来吧。”

正在不远处树荫下抽烟的司机,一听,马上扔了烟头,用脚一踩,朝这边跑过来。

顾谨尧也听到了,见苏婳神色慌乱,猜到出事了。

他三两步走到她面前,问:“出什么事了?我送你。”

尽管很担心妈妈,可是苏婳不想总是麻烦他,婉拒道:“不用了,让司机送我回去就行。”

顾谨尧默了默。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小巧的银色雕花匕首,递给她,“拿着,遇到危险至少能防个身。”

苏婳摇摇头,“我不要。”

顾谨尧拉过她的手,硬塞进去,“区区一把匕首而已。你送了我画,我总得回送你点东西。”

怕她拒绝,他补充道:“我也不喜欢欠人情。”

说完,他转身就走。

苏婳顾不上考虑太多,拿着匕首,走进店里。

向华天寿打了声招呼,她取了包,出来上车。

正好司机过来了。

发动车子。

苏婳坐在后座上,不停地给母亲打电话。

电话能打通,却没人接。

她用力捏着手机,面色沉静,眼神却焦急不安。

碰上红灯的时候。

司机拿手机,给顾北弦发了条信息:顾总,少夫人母亲家出急事了。

半个小时后。

苏婳回到妈妈家。

还没到门口,就听到屋里传出咣咣咚咚,摔摔打打的声音。

还有男人的呵斥声,妈妈的对骂声。

怕妈妈被欺负。

苏婳慌忙拿钥匙,打开门。

推门进屋。

看到客厅里一片狼藉。

到处都是摔碎的杯子。

抱枕、电视遥控器、水果,扔得满地都是。

凳子、椅子歪七扭八,沙发和茶几也被推得挪了位置。

苏佩兰披头散发,衣服也被扯乱。

一个陌生男人,正掐着腰,对她说:“给我五百万,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苏佩兰红着眼圈,怒道:“你就死了这个心吧!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两人吵得太激烈了,连屋里进人了,都没察苏婳目光凉凉地看着男人,提高声音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来我们家闹事?”

两人闻声,扭头朝她看过来。

苏婳看清了那男人的模样。

五十岁左右的样子。

国字脸,鬓角灰白,浓眉大眼。

能看出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英俊的男人。

但如今老了,脸部轮廓臃肿,眼袋浮肿,眼角红血丝很重。

因为发怒,面相挺凶的。

苏佩兰看到苏婳来了,眼神有片刻慌乱。

她连忙跑过来,把她拉到一边,小声问:“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

苏婳说:“隔壁王阿姨给我打电话,说家里有人吵架。”

“我没事,你快走吧。”苏佩兰把她往外推。

苏婳不肯走,上下察看着她,见她没受什么伤,把她乱糟糟的头发撩到耳后,问:“妈,他是谁?为什么问你要五百万?你欠他钱吗?”

苏佩兰刚要开口。

那男人冷哼一声,说:“我是你爸!我姓丁,叫丁烈!连老子都不认识!”

苏佩兰狠狠瞪他一眼,“你算小婳哪门子的爹?你养过她一天吗?你给过一分钱抚养费吗?不要脸!”

苏婳怔住。

静静地望着那个叫丁烈的男人。

原来他就是爸爸啊。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无数次,幻想过爸爸长什么模样。

看到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唯独她没有。

她特别羡慕。

好多次问过妈妈,爸爸呢?

妈妈都是冷着脸,说他死了。

那时她信了,还偷偷跑去村后的柳树林里,找过爸爸的坟墓。

找来找去,没找到。

就对着一座无名坟,偷偷抹眼泪。

后来长大一点,才知道,父母很早就离婚了。

今天终于见到爸爸了,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苏婳心情出奇得平静,一点都不激动,只是有点心酸。

原来爸爸是这样子的。

很凶,一点都不温暖。

跟她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苏佩兰见她安安静静,一直沉默不语,摸摸她的脸说:“你不用管他。你是我一个人的女儿,跟他无关。”

丁烈冷笑一声,“苏佩兰,记得把钱打到我的账户上,其他的,就不用我多说了……”

苏佩兰大声打断他的话,“不给!”

丁烈横起眉头,威胁道:“你敢不给,就等着吧!”

苏佩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往外推,“滚!你给我滚出去!”

丁烈没拿到钱,不肯走。

两人推推搡搡,争执之间,扭打起来。

苏佩兰再强悍,毕竟也是个女人,哪里是丁烈的对手?

苏婳见妈妈被欺负了,快步冲到她面前,护住她。

苏佩兰怕她受伤,急忙把她往自己身后拉。

司机也进来帮忙。

四个人争执拉扯间。

丁烈挥起的拳头一偏,咚地一下,就捶到了苏婳的鼻子上。

一阵巨酸袭来,伴着尖锐的疼痛,苏婳痛苦地捂住鼻子。

一股热流从鼻子里涌出来。

她抬手抹了一把鼻子,掌心一片刺眼的鲜红。

那疼痛排山倒海,苏婳眼冒金星,冷汗直流。

这时门外传来开锁声。

“咔嚓!”

门被推开。

顾北弦大步走进来。

一进屋,就看到苏婳鼻子下全是血。

那血,鲜红凛冽的一片。

一瞬间刺痛了他的眼。

脑子轰地一下炸开。

他气得眉头一抽,俊脸刹那间阴沉下来,厉声问道:“谁干的?”

苏佩兰食指唰地一下指向丁烈,“是这个浑蛋打的!”顾北弦目光刀刃一般锋锐犀利,直逼丁烈。

俊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来,浑身散发寒意。

丁烈被他看得无处遁形。

彻底的慌了!

他是知道顾北弦的,一直都知道。

只不过这是第一次正式跟他见面。

他气势太强,气场又大,盛怒之下,更是骇人。

丁烈吓得大脑一片空白,两腿发软,本能地想逃。

他拔腿就跑。

经过顾北弦时,被他一把抓住胳膊,猛地推到墙上。

咚的一声。

丁烈后背撞到坚硬的墙壁上,疼得冷汗直冒。

顾北弦抓起他的衣领,挥起拳头,一拳打到他的鼻子上。

丁烈只觉得鼻子一阵剧痛,疼得他眼冒金星,耳鸣眼花。

还没反应过来,眼角又挨了重重一拳。

眼睛差点被打瞎。

他挣扎着要逃走。

奈何顾北弦比他高半个头,人虽然长得斯文俊雅,力气却大得出奇。

丁烈挣扎不动。

再这样下去,钱没拿到,老命也丢了。

情急之下。

丁烈冲苏佩兰吼道:“苏佩兰,你快让他放了我!否则我就……”

话未说完,顾北弦又是一拳招呼上去。

丁烈嘴都被打歪了。

苏佩兰正拿着毛巾,帮苏婳处理鼻子上的血呢。

见丁烈被打得鼻青脸肿,眼歪嘴斜。

她幸灾乐祸地笑道:“让你能啊,你不是挺有能耐吗?遇到我女婿,还不是嗝屁了!姓丁的,你除了会欺负女人,还能干什么?”

丁烈心一横,斜着红肿的眼睛,看向坐在沙发上,正微微仰着头的苏婳,说:“小婳,你听我说……”

苏佩兰一个箭步冲过去。

把手里带血的毛巾,往他的肿脸上狠劲儿一抽。

丁烈登时疼得就闭上了嘴。

苏佩兰怒道:“闭上你的狗嘴!再多说一个字,我抽死你!”

她拿着毛巾,狠狠地朝他脸上招呼。

丁烈气得不行,挣扎着要去揍苏佩兰。

被顾北弦一脚踹到地上。

身体撞到坚硬的地板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丁烈疼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嘴角一抽一抽的。

他不敢惹顾北弦,就冲苏佩兰发飙,“苏佩兰,别把我打急了!打急了,我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苏佩兰也怕他狗急跳墙,迟疑了下,对顾北弦说:“北弦,放了他吧,别脏了你的手。”

顾北弦嗯一声,瞥了眼苏婳。

见她鼻头发红,衣领上沾了许多血,心里疼得一揪一揪的。

眼下送她去医院要紧。他抬起脚,一脚踹到丁烈的腿上,喝道:“滚!”

丁烈疼得呲牙咧嘴,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了。

顾北弦大步走到苏婳面前,说:“走,送你去医院。”

苏婳摇摇头,“马上就止住血了,应该不要紧。”

顾北弦俯身,捏起她的下巴,仔细察看伤势,嗔道:“鼻头都红了,出血那么多,伤得这么严重,还叫不要紧?去医院吧,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伤到鼻骨。”

苏佩兰也说:“去吧,去吧。万一留了后遗症,我闺女这么漂亮的脸蛋,就毁容了。”

苏婳拗不过他们,就答应了。

顾北弦弯下腰,要来抱她。

苏婳轻轻推开他,说:“不要紧,我自己能走。”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

顾北弦不听她的,打横把她抱起来,就朝门口走去。

苏佩兰看着两人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急忙快走几步,去给开门。

等两人出去后。

她走到供台上母亲的遗像前,深深鞠了个躬,喉咙哽咽,道:“妈,您老人家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这小两口,一直这么好下去。”

眼圈红了红,她给母亲上了柱香。

把门锁上,急火火地去追顾北弦和苏婳。

三人一起上了车。

顾北弦问苏婳:“刚才那人是谁,为什么要打你?”

苏婳自嘲地笑了笑,“是我爸。”

顾北弦微诧,“你爸?”

这是他第一次见丁烈,不知他是那么一副尊容。

苏婳嗯了一声。

顾北弦鼻子哼出一声冷笑,“那种人也配为人父?”

坐在副驾驶上的苏佩兰,一脸嫌弃地说:“他才不是小婳的爸呢,他就是一畜生!”

苏婳纳闷地问:“妈,他为什么问你要五百万?”

苏佩兰眼神躲闪了一下,说:“他做生意赔了,欠了一屁股债,走投无路了呗。”

苏婳微微抿唇,没出声。

拿纸堵着流血的鼻子。

安静了会儿。

苏佩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叮嘱道:“小婳,他要是去找你要钱,你可千万不要给他。无论他编什么理由,你都不要给。那畜生嘴里没一句实话,满嘴跑火车。他说什么,你都不要相信,记住了吗?”

苏婳应了声。

以前她问母亲,父亲的事。

苏佩兰从来都是避而不谈。

多问两遍,她就生气。

今天难得听她说起,苏婳忍不住问:“妈,你们当年为什么离婚?”

一提这事,苏佩兰就恨得牙根痒痒。

“姓丁的婚内出轨,瞒着我和小三生了个儿子!离婚前还偷偷转移财产,连你外公买给我的房子,都被他套走了!这种畜生,不离婚,难道留着祭天吗?”

苏婳心里寒透了。

对父亲仅有的一点念想也没有了。

见过渣的,就没见过这么渣的。

的确挺像个畜生的。

不,畜生都比他通人性。

顾北弦向她提离婚时,至少还给了一笔巨额分手费。

对她也算温柔体贴,从未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反观丁烈,简直渣到极点。

离婚那么多年了,还上门要钱,甚至殴打前妻。

以前没觉得,如今一对比,苏婳感觉顾北弦不要太好。

她情不自禁地朝他怀里靠了靠,手覆到他的手上。

这一摸,层层叠叠,都是情感的气息。

顾北弦反手握住她的手,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声音调柔问:“鼻子还疼吗?”

苏婳头靠在他肩膀上,说:“还好。”

苏佩兰看在眼里,唇角翘起,夸赞道:“跟丁烈一比,我女婿简直好得上天。除了有个势利眼爹,有个搅屎棍前女友,脾气差一点,为人傲慢一点,没啥缺点。”

这话说得也太不留情面了。

司机听得冷汗连连,暗暗替苏佩兰捏了一把汗。

苏婳也怕顾北弦生气,急忙对他说:“我妈直肠子,你别介意。”

顾北弦眼睑微敛,勾了勾唇,捏捏她的手,“岳母说的对。”

苏婳暗暗松了口气。

心想,这男人脾气可真是越来越好了。

跟以前像换了个人似的。

以前,谁敢当面这么说他试试?

一行人来到医院。

苏婳去检查室,拍片子。

苏佩兰陪着她。

顾北弦去外面接一个商务电话。

前面有几个人在排队,要稍微等一下。

母女俩就在走廊里找了个空椅子坐下。

苏婳鼻子流了好多血,又疼,头有点晕晕乎乎的,就靠在妈妈的肩膀上。

忽然感觉到一道怨毒的目光,朝她看过来。

苏婳顺着那道目光看过去。

是华棋柔。

她坐在轮椅上,由佣人推着,也过来拍片子。

苏婳唇角勾起一抹淡嘲。

真是冤家路窄啊。

越不想看到谁,谁就越出现。

苏佩兰见苏婳神情异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看到一个穿着病号服,却化着妆,戴着首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坐在轮椅上,正目光怨毒地剜着苏婳。

苏佩兰护犊子,又是个暴脾气。

哪受得了这个?

她扯着嗓门冲她喊道:“你瞅啥?没见过美女吗?”华棋柔脸色变了变,厌恶地斜了苏佩兰一眼,又去瞪苏婳。

那眼神毒辣辣的,像鳄鱼的眼睛。

苏婳被膈应得难受,轻声说:“她就是楚锁锁的妈。”

“什么?她就是那个搅屎棍的妈?”

苏婳嗯了一声。

苏佩兰的火气,噌地一下子窜到头顶,瞪着华棋柔,“老狐狸精,你再瞪我闺女一眼试试?信不信我把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她这样一喊。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华棋柔,目光充满轻蔑,鄙夷和猜忌。众人鄙夷的目光像箭一样,一道道射向华棋柔。

华棋柔富太太一个,养尊处优惯了。

走哪儿都被人哄着捧着,哪受过这种待遇?

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下来。

她扭头对身后的佣人,尖刻地说:“还愣着干嘛?快推我走!离这个疯女人远一点,神经病!”

苏佩兰听到了。

她是有仇当场能报,绝对不会留着过夜的性子。

她唰地一下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睨着华棋柔,大着嗓门骂道:“你才是神经病!疯女人!不要脸!狐狸精!死三八!”

华棋柔性子阴柔,欺软怕硬。

最擅长背地里耍阴谋诡计。

明面上就不够看的了。

尤其对上苏佩兰这种风风火火,快意恩仇的性子。

她都支棱不起来。

一张脸铁青着,呵斥身后的佣人:“让你推快点!推快点!你耳朵聋了,听不到吗?”

佣人不敢怠慢,推着她,一路小跑起来。

跑得太急,半路差点撞上一个大肚子的孕妇。

孕妇由她婆婆陪着。

也是巧了。

她婆婆是个十里八村都出名的悍妇。

老妇人单手掐腰,指着华棋柔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眼瞎吗?长眼不看路!撞到我儿媳妇怎么办?我儿媳妇受惊了!吓着我大孙子了!赔钱!”

老妇人唾沫星子,都喷到华棋柔脸上了。

她中午吃的韭菜馅大包子,还吃了两瓣蒜,那味道。

啧啧,那叫一个难闻。

华棋柔抬手擦了擦脸上的唾沫,被熏个半死。

医院里人多。

听到动静,众人纷纷朝她们看过来。

华棋柔嫌丢人,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扔到地上,气呼呼地说:“给你钱!拿着快滚!”

苏婳远远地看着华棋柔的窘迫样,扑哧笑出声。

真是狐狸精怕张天师,一物降一物。

顾北弦打完电话,返回来。

见苏婳眉眼弯弯,笑得很甜。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摸摸她的头,问:“发生什么事了?笑得这么开心?”

“刚才遇到华棋柔了,感觉她挺惨的。”

想到她前些日子的遭遇,顾北弦微微勾了勾唇,“是挺惨。”

当然,他口中的惨,跟苏婳说的惨,不是一个概念。

他说的惨,简直是惨无人道。

不过,他没说,这辈子都不打算告诉苏婳。

那件事,太阴暗了。

他不想让她看到他阴暗的一面。

越是在意一个人,就越恨不得在她眼中完美无缺。

陪苏婳做了CT,万幸鼻骨没骨折。

由医生帮忙处理了下鼻子里的伤口,开了点消炎药和生理盐水。顾北弦又让医生额外给开了两盒补血的口服液。

出了医院。

顾北弦派人送苏婳回家。

叮嘱她在家好好休息,他回公司忙了。

回到家。

苏婳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出来,吃了点饭,把药吃了。

在沙发上坐下,拿起手机。

看到手机上有个未接来电,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她按着号码拨了过去。

手机里传来一道低沉略有些熟悉的男声,“你妈没事吧?”

苏婳仔细想了想。

这是顾谨尧的声音。

她微微笑了笑,说:“我妈没事,谢谢你的关心。”

顾谨尧轻声说:“没事就好。”

苏婳不知该说什么,就又说了遍“谢谢”。

顾谨尧没接话。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顾谨尧说:“好好养伤。”

苏婳微微吃惊。

他怎么知道自己受伤了?

不过她没多问,只说:“好的,谢谢你。”

“不客气。”

这种时候,按理说,应该挂电话的,可是,顾谨尧却没挂。

苏婳本就话少,和他又不太熟,真不知该说什么了。

过了好几秒钟,顾谨尧轻轻挂了电话。

苏婳放下手机。

总觉得他对自己有点过于关心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可能就是这种热心肠吧,便也不放在心上了。

她不太喜欢对顾北弦以外的男人,自作多情。

晚上。

顾北弦回来得比平时早。

让柳嫂煲了红枣莲子粥,给苏婳补血。

吃了饭,喝了粥。

顾北弦问她:“药都吃了吗?”

苏婳乖顺地点点头,“吃过了。”

“补血口服液喝了吗?”

苏婳一拍脑门,笑,“忘了。”

没听说过,流鼻血,还要喝补血口服液的。

顾北弦屈起手指,轻轻弹了她的脑门一下,“小迷糊蛋,口服液放哪了?我去给你拿。”

苏婳捂着脑门,笑道:“在包里呢,包放在门口鞋柜上了。”

顾北弦起身,走到鞋柜旁,打开包。

拿口服液的时候,看到下面有把银色的匕首。

匕首挺精致的。

外形很与众不同。

上面雕着花,还有一排英文字母。

顾北弦拿出来,把套拔开,露出银色的锋利刀刃,在灯光下寒光闪闪。

他很快认出,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匕首。

是世界排名前几的战斗刀。

有着超强的杀伤力,能劈,能砍,能瞬间穿透猎物身体,就连背刃也是杀人的利器。

普通人买不到。

顾北弦不动声色地把匕首放回原处,拿着补血口服液,来到苏婳面前。

拆开,取出一瓶,插上吸管,递给苏婳。

苏婳接过来,一口喝光。

顾北弦从她手中接过空瓶,扔进垃圾桶里,随意的口吻,问:“你什么时候买了把匕首?”

苏婳这才想起去妈妈家时。

顾谨尧给她塞了把匕首,让她防身。

她不想瞒着,更不喜欢撒谎。

因为谎言这东西,撒了一个,就得不停地去圆,总有露馅的时候。

她笑了笑,如实说:“今天在天寿阁,遇到顾谨尧顾先生了。当时我接到邻居电话,说我妈出事了。看我挺着急的,他就塞了把匕首给我,让防身。”

见她没撒谎。

顾北弦眼底的沉郁,稍稍减轻了点。

他站起来,拿着手机走到阳台,给助理打电话,吩咐道:“派人买十把匕首,要最好的,现在就去买。”

助理应道:“好的,顾总,我亲自去买。”

一个小时后。

助理气喘吁吁地送来十把崭新的匕首。

个个都是世界顶级品牌。

锋利无比。

顾北弦把那十把匕首一一摆在苏婳面前,说:“把他送你的那把匕首扔了吧,这是我让手下给你买的。”

苏婳看着那十把造型各异的匕首,哭笑不得,“你至于赌这个气吗?”

顾北弦眼睫微敛,遮住眼底的阴翳,淡淡地说:“我不喜欢你用别的男人送的东西。”

被在意是好事。

可是太在意,苏婳就有点吃不消。

她斟酌了下用词,说:“你真不用这样的。顾谨尧送我匕首,是因为我送了他一幅画。我送他画,是因为在龙腰村时,他救了我一次。我不想欠他人情,就用画抵了。”

顾北弦抿唇不语。

他不说话。

就是不高兴的意思了。

苏婳朝他身边靠了靠,抬起手,温柔地摸摸他的下颔,“我没你想得那么受男人欢迎,你不用这么紧张,真的。”

顾北弦掀了眼皮,目光凉淡如水,看着她。

就没见过这么谦虚的。

明明一堆男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她居然说自己不受男人欢迎。

见顾北弦不信。

苏婳掰着手指头,说:“你看,我除了长得还行,会修个古画,其他真没什么了。就像你和萧逸说的那样,我有点直,不解风情,和不熟的人,话都不喜欢说。”

顾北弦顿了顿,低下头,亲亲她的发丝,声音调柔说:“那把匕首不扔了,我拿十把跟你交换,可以吗?”

见他执意如此。

苏婳也不想伤了夫妻间的和气,妥协道:“那好吧。”

次日一早。

顾北弦就派人把那把银色匕首,送到了峥嵘拍卖行。

顾谨尧从外面回来。

进门,一眼就看到了办公桌上放着的银色匕首,眼神暗了暗。

他走到桌前,拿起匕首,垂眸看了会儿。

手指覆上,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花纹。

久久不舍得放下。

因为那上面沾了苏婳的香气。休养了一天。

苏婳重返天寿阁。

上午华天寿教她基本功,如何清洗古陶瓷。

清洗要用特殊的化学试剂,调配比例什么的,都要学。

虽然苏婳对情情爱爱的,不怎么擅长,可是对这些东西,却极有天赋,一点就通。

上帝造人是公平的。

不可能让人十全十美。

苏婳忙忙碌碌一上午。

时间过得飞快。

吃过午饭后,华天寿非要带她去隔壁的古玩店,串门儿。

师父的话,苏婳不敢不听。

就陪着去了。

一进门。

华天寿就亮开嗓子吆喝:“老楚头,楚岱松,快下来,介绍我徒弟给你认识!”

那声音洪亮的,楼上楼下都能听到。

楚岱松听到动静,从楼上的鉴宝室里走出来,扶着栏杆,缓缓下楼。

苏婳定睛一看。

楚岱松年纪和华天寿差不多大,都得八十开外了。

穿一身白色真丝练功服,头发银白。

虽然脸上皱纹很多,但眼睛看人时,却很亮。

手里熟练地盘着两个油光锃亮的文玩核桃。

等他来到楼下。

华天寿把苏婳往他面前一推,炫耀的口吻,说:“老楚头,这是我新收的关门弟子,苏婳。也是文物‘修复圣手’苏文迈的亲外孙女,天才少女。”

苏婳小声提醒他:“师父,我今年二十三了,不是少女了。”

华天寿瞟她一眼,“在我眼里,你就是少女,永远都是小丫头。”

楚岱松笑眯眯地打量着苏婳,摸着下巴,赞道:“你这徒弟好,模样跟琴婉年轻时挺像。”

琴婉就是华琴婉。

华天寿的大女儿。

听到“琴婉”两个字,华天寿眼圈微微泛了红,情绪低了不少。

他叹口气,说:“可惜了那孩子,要是没受刺激,现在也是好模好样的一个人。”

楚岱松也唉了一声,“谁说不是呢。”

华天寿瞥一眼苏婳,眼圈更红了,“琴婉二胎生的那个女娃娃,要是没夭折,跟苏婳也差不多大了,可惜了。”

楚岱松也红了眼圈,“可惜了。”

气氛一时变得沉重起来。

几人默默落座。

伙计上茶。

两个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耷拉着眼皮,沉湎于往事之中,都不出声。

黑压压的沉默,让整个屋子都压抑起来。

苏婳端起茶杯,递给华天寿,柔声说:“师父,您请喝茶。”

见她这般温柔乖巧,华天寿一改刚才的沉痛。

从她手中接过茶杯,他慢慢抿了口,对楚岱松说:“别看我这徒弟是修复古书画的,可是她天资聪颖,连瓷器都能鉴定,不信你就试试。”这才是他带苏婳来的真正目的。

炫耀徒弟。

简称:炫徒。

别的同龄老头老太太,都开始炫重孙子重外孙了。

这些华天寿暂时还没有,但是他有个值得骄傲的徒弟,可以炫呀。

楚岱松不信,喊伙计们拿来几样“老”物件。

其中有真正的古董,也有现代工艺品仿冒的伪古董,让苏婳鉴定。

店里的伙计们一人拿着一样“古董”,站在苏婳面前,一字排开。

苏婳从第一个伙计手中,接过一只清康熙龙纹瓶。

打眼一看。

她指着上面的龙,说:“这龙鳞画得不是太熟练,爪子画得也有问题。”

言外之意:一眼假。

不是古董。

是现代工艺品做旧的。

华天寿捋捋胡须,得意地瞟了眼楚岱松,“怎么样,我这徒弟厉害吧?”

“先别急,有可能是蒙对了。”楚岱松意味深长地看着苏婳。

他总觉得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哪有那么厉害。

肯定是华老头在吹牛。

苏婳从第二个伙计手中,接过一只天青色的莲花碗。

只瞅了一眼。

她就说:“这碗是北宋汝窑的款式,却做了哥窑的开片。”

意思是:假货。

华天寿啧啧称赞。

瞄了眼楚岱松,他得意洋洋道:“小丫头昨天才拜我为师,我就只教了她如何清洗瓷器。你看她,啥都懂,连汝窑、哥窑都知道。”

苏婳莞尔,“我外公家有许多这种藏书,我从小爱看,就记下了。”

楚岱松咂咂嘴,“老华头,你得意个啥?那是人家苏文迈的功劳,关你什么事?”

语气颇为不屑。

华天寿被他的不屑激到了。

他猛一拍桌子,“我不管!反正苏婳现在是我的徒弟,有这么优秀的徒弟,我骄傲,我自豪!”

苏婳忍不住笑出声。

没想到华天寿是这样的性格。

外向,张扬,强势,颇有点像老顽童。

和她外公的低调内敛,严谨肃穆,截然不同。

苏婳从第三个伙计手中,接过一只清乾隆时期的长颈葫芦瓶。

都没仔细看。

她就指着上面的图案,说:“这上面的油彩是现代化工彩。”

倒过来,看了看瓶底。

“底款上的字,太机械了,是印刷上去的。”

楚岱松眼里的神色变了。

不再是瞧不起,怀疑那种眼神。

而是赞赏。

苏婳又从第四个伙计手中,拿起一只明清时期的青瓷釉小水盂。

水盂,在古代称为“水注”。主要作用是为了给砚池添水。

小巧精致,观赏性极强,又称文房第五宝。

苏婳打手一摸,眼睛亮了。

她说:“这个是真正的老物件,手感很润。年代久了,这瓷都玉化了。”

楚岱松眼里顿时放出异彩。

他竖起大拇指,连声称赞道:“好,好,这姑娘太有灵性了,比锁锁强。那丫头成天就只知道飞巴黎,飞伦敦,去看时装展。名牌衣服和包,买了一堆又一堆。让她跟我学修古董,学鉴宝,她死活不肯学,说这都是糟老头子才干的活。”

冷不丁听到“锁锁”二字。

苏婳心里咯噔一下。

这才意识到楚岱松,就是楚锁锁的爷爷。

如果楚锁锁知道,她爷爷背后这么说她,估计能气个半死。

一晃眼。

两个多月过去了。

这天,华天寿又拎着苏婳,去楚岱松那里串门儿了。

说是串门儿,其实还是为了炫徒。

自从拜了华天寿为师后。

如果爱恨两难我选择投缘(如果楚锁锁敢为难你)(1)

苏婳除了学技,还要隔三差五地配合师父,去各个古玩店里串门儿。

她抱着一只刚修复好的五彩梅纹玉壶春瓶,慢腾腾地在走在后面。

心里百般不情愿。

她从小跟在外公身边长大,养成了低调内敛的性子。

实在不想跟着师父,到处去炫耀。

奈何他老人家兴致勃勃,苏婳不敢违抗师命。

两人来到楚岱松的岱松轩。

楚岱松正坐在窗边喝茶。

华天寿指着苏婳怀里抱着的玉壶春瓶,说:“老楚头,这是我徒弟修复的第一只春瓶。碎成十九瓣,硬是被她修复得完好无瑕。才学了短短两个月,就能做到这种程度,你那些徒弟一个都做不到吧?”

被接连碾压了两个多月。

楚岱松都习惯了。

抬了下眼皮,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

他拿起茶杯,慢悠悠地抿了口茶,对苏婳说:“丫头,我擅长修复青铜器,你要是感兴趣,等出师了,就来找我,我手把手地教你。”

苏婳还没开口呢。

华天寿就急忙阻止道:“那不行,婳儿是我徒弟。老楚头,你太不厚道了,竟然敢跟我抢徒弟。这么缺德的事,你也能干出来。”

楚岱松撇了撇嘴,懒得搭理他。

只许他华老头抢人家苏文迈的高徒,就不许他收徒了?

“吱嘎!”

玻璃门忽然被推开。

走进来一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女人。

女人穿一身名牌高定服饰,脚踩十厘米高跟鞋,手里拎一只巨贵的鸵鸟皮包。

人还没到近前,一股子甜腻腻的名贵香水味儿,就飘了进来。

苏婳扭头朝后瞟了一眼。

是楚锁锁。

她极淡地勾了勾唇。

楚锁锁扭着细腰,朝茶案旁走过来,娇滴滴地喊道:“爷爷,外……”

视线落到苏婳身上时,楚锁锁登时就愣住了,剩下的话噎在嘴里。

好半晌。

她才发出声音来,“苏,苏婳?你怎么会在这里?”

华天寿站起来,拍拍苏婳的肩膀,笑眯眯地冲她介绍道:“来,锁锁,外公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两个多月前新收的关门弟子,天才少女,苏婳。”

“咚!”

楚锁锁手里的包掉到了地上。

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苏婳这才知道,华天寿竟然是楚锁锁的外公。

之前顾北弦不让她告诉华天寿,她已婚的身份。

更不要提他的名字。

原来是因为这一层原因。

苏婳啼笑皆非,挺佩服他的腹黑。

这是无形之中,让楚锁锁吃了个大瘪。

楚锁锁真的快要憋死了。

就像一根鱼刺卡在嗓子眼,取不出来,难受得要命。

亲外公居然收了她的情敌为徒,还把她捧得高高在上。

她怎么能忍?

楚锁锁弯腰捡起地上的包,使劲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泄愤似的。

拍完,她抬起头,轻蔑地瞥着苏婳。

苏婳微抬下巴,挺直肩背,站得很直,很优雅,眼神清清亮亮地对上她,不卑不亢。

楚锁锁气势输了三分,冷哼一声,对华天寿说:“外公,我不许你收她为徒!”

华天寿笑眯眯的脸顿时沉下来,“锁锁,你什么意思?”

楚锁锁气呼呼地说:“我不喜欢她!”

华天寿呵呵一笑,“我收徒弟,我自己喜欢就好了,用不着你喜欢。”

楚锁锁嘴撅起来,“你知道她是谁吗?”

华天寿捻着胡须,慢悠悠道:“知道啊,她叫苏婳,是苏文迈的外孙女,现在是我的徒弟。”

楚锁锁一跺脚,“她还是北弦哥的老婆!”

华天寿神色微微一滞,看了眼苏婳,很快又说:“她是谁的老婆,跟我收她为徒,有什么关系?我收徒弟,看中的是她的天赋,又不是她的丈夫。”

连自己的亲外公,都处处向着苏婳。

楚锁锁简直气不活了。

五官扭曲地拧在一起。

她失了耐心,不耐烦道:“北弦哥跟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是他们家认定的儿媳妇,苏婳抢了我的北弦哥!”

华天寿一脸困惑地看着她,“你跟顾北弦不是三年前,早就分手了吗?”

楚锁锁嘴硬道:“我那是去国外留学,没法照顾北弦哥。顾家就给他找了个保姆,也就是苏婳,暂时帮忙照顾他。”

苏婳忍不住冷笑。

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胡搅蛮缠,颠倒是非的人。

当事人还在这儿站着呢。

她就敢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脸皮,都快赶上城墙厚了吧。

苏婳轻咳一声,对华天寿说:“师父,我和顾北弦三年前领证时,他单身,所有人都可以作证。我们的结婚证,由民政局签发,红章钢印,法律承认。我是他患难与共、相濡以沫的妻子,不是楚小姐口中所谓的保姆。”

顿了一下。

她又补充道:“之所以没告诉您,是因为您没问,我也不喜欢把自己的私事,到处乱说。”

华天寿听完,没接话。

他抬起手指,慢慢摩挲着一缕胡须,沉默起来,神情十分凝重。似在思考,做取舍。

屋里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气氛静得出奇。

过了好一会儿。

华天寿手扶着茶案,慢慢站了起来。

楚锁锁大喜,忙问:“外公,你是要取消跟苏婳的师徒关系吗?”

华天寿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目光缓缓挪到苏婳身上。

苏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说实话,她挺怕华天寿跟她取消师徒关系的。

跟着他学技,是一方面原因。

还因为跟他朝夕相处了两个多月,已经有了师徒之情。

除此之外,还关系到面子。

如果华天寿这时候顺了楚锁锁,那她就太没面子了。

苏婳不想输给楚锁锁。

输给谁,都不想输给她。

华天寿垂眸,盯着苏婳看了片刻,说:“徒儿,咱们走。”

这一声“徒儿”,听在苏婳耳朵里,宛若天籁之音。

她悬在嗓子眼的心,咚的一下落回胸腔里。

华天寿在她和楚锁锁之间,选择了她。

苏婳微微一笑,声音清甜,说:“好嘞,师父。”

华天寿抬脚朝门口走去。

苏婳抱着玉壶春瓶,跟上他的步伐。

楚锁锁急了。

她拔腿追上去,拽着华天寿的胳膊,撒娇道:“外公,亲外公,好外公,我知道您最疼我了。求求您,求求您,把苏婳逐出师门吧。”

苏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她什么也没说。

只静静地望着华天寿的背影。

华天寿垂着眼皮,看着楚锁锁,神色从未有过的严肃。

“我和苏婳是行过拜师礼的,我喝了她敬的茶。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师徒大事,不可儿戏。她一没犯法,二没犯错,如果我随便把她逐出师门,会被江湖人耻笑的。”

他说话的语气,简单而坚硬,斩钉截铁。

带着点斩断后路的味道。

说完,华天寿拿掉楚锁锁的手,双手背在后面,走了出去。

苏婳轻飘飘地扫了眼楚锁锁,跟上去。

看着一老一少,一前一后地走到门外。

楚锁锁气得一张小脸都狰狞了。

她抬起脚,一脚踢到旁边的花盆上。

“哗啦!”

楚岱松最喜欢的那株发财树,被踢倒了。

花盆里的土洒了一地。

楚岱松眉头一皱,忍不住训斥道:“你这丫头,生气归生气,拿我的树出什么气?这是开过光的发财树,倒了,会影响我店里的风水!”

他急忙招呼店里的伙计,“快把树扶起来,把土填进去,快,快!”

在外公那里吃了瘪,又被爷爷一顿训斥。

楚锁锁快要气不活了,气鼓鼓地上了楼。

苏婳跟着华天寿,回到天寿阁。她把手里的玉壶春瓶,交给店里的伙计。

华天寿走到窗口的茶桌前坐下。

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苏婳见他神色肃穆,迟疑了下,说:“师父,要不我走吧,省得您老人家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华天寿没出声,只静默地望着她。

苏婳弯下腰,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师父这两个多月的悉心栽培。跟着您,我学到了很多,很感激您的倾囊相授。”

说完,她转身就走。

走出去几步。

身后传来华天寿的声音:“丫头,回来。”

苏婳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

华天寿敛了神色,和蔼地说:“我收你为徒,是我和你的事,跟锁锁无关。以后不要再说什么走不走的事了。你我一日为师徒,终生为师徒,记住了吗?”

苏婳眼眶发酸,笑着说:“谢谢师父。”

晚上。

回到家里。

苏婳把今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顾北弦。

顾北弦听完,勾唇道:“我早就知道,所以才不让你跟华天寿提你已婚的事,也不让你提我的名字。”

苏婳轻轻翻了他一眼,嗔道:“你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

“技多不压身,多学一门手艺总是好的。你跟别人学,我不放心,华天寿人品还可以。”

最主要的是老人家八十多岁了。

他放心。

如果爱恨两难我选择投缘(如果楚锁锁敢为难你)(2)

苏婳眉心微拧,“可是现在有点尴尬。”

顾北弦揉揉她的头,“没事,你交了一百万的学费,理直气壮地学就是。如果楚锁锁敢为难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我帮你出气。

多么好听的一句话。

让苏婳瞬间有了依靠、靠山的感觉。

她微微怔住,心里却咣的惊喜了一下。

有浓浓的暖意在心中游走。

被偏爱的感觉,原来这么好。

她靠过去,抬起手臂,搂住他的腰,把头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

她想说点什么,表示一下自己的开心,搜肠刮肚,硬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于是她做了件很让人意外的事。

她一把将顾北弦推倒在沙发上,跨到他的腿上,按着他,狠狠亲起来。

她很少这么主动的。

偶尔一主动,就特别让人欢喜。

三两下,就把顾北弦亲得起了火。

他用力一翻,把她按到身下,低下头去啄她的嘴,狠狠亲着她的脖子、锁骨。

苏婳被他亲得咯咯笑着躲闪,伸手去推他。

两人贴身厮磨。

不过眨眼功夫,顾北弦的身体就已经滚烫。

他抬手捏了捏她肋下的软肉,目光灼灼地盯着她,“苏婳,你真是个妖精。”

因为动情,带着点鼻音,嗓音听起来慵懒性感,特别撩。

苏婳心里一阵酥甜。从来没想到,“妖精”这么妩媚的词,会落到她这种不解风情的直女身上。

于是,她把手伸到了他的腰带上,打开。

她这么主动的后果是,被顾北弦折腾得“很惨”,腿酸了足足三天的那种惨。次日一早。

顾北弦亲自送苏婳去天寿阁。

下车后。

他牵着她的手,两人肩并肩地朝天寿阁走去。

晨光熹微,朝阳初升。

金色的阳光,柔和地撒在两人身上。

苏婳莫名有种小时候,被家长送着去上学的错觉。

走进店里。

华天寿正站在窗边,饶有兴致地逗一只画眉鸟。

看到顾北弦进来。

他嗔道:“臭小子,你老早就知道苏婳要拜的师父是我,对吧?”

顾北弦嗯一声,淡笑,“苏婳长得和琴婉阿姨年轻时挺像,你好好教她,不亏。”

听到“琴婉”二字。

华天寿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刺痛。

他顿了顿,翻了顾北弦一眼,“你这小子,真会掐人软肋。”

顾北弦拍拍苏婳的肩膀,说:“这小姑娘人特别好,又懂事又聪明,吃苦耐劳,有情有义。我们全家人都特别喜欢她,能收她为徒,是您老的荣幸。”

华天寿啧啧几声,看向苏婳,“你听听,有他这么说话的吗?”

苏婳微窘,“师父,您别听他的。”

顾北弦神色清俊,“华爷爷,我说的是实话。一个好的徒弟,能成就一个好的师父。如果错过苏婳,您会抱憾终生。”

苏婳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明明是他们这方,有求于华天寿。

偏偏顾北弦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她还是第一次见这种处事方法。

不过这种不见外的处事方式,能看出顾北弦和华天寿的关系,挺不一般。

华天寿放下手中的鸟食,说:“臭小子,你可闭嘴吧。不用你说这么多,我也会好好教苏婳的。”

顾北弦笑,“那就谢谢您老了。”

华天寿捋了捋胡须,问:“那一百万的卡,也是你的意思?”

顾北弦淡声说:“一点小意思,不足挂齿。”

华天寿正色道:“那钱等苏婳学成后,我会退还给你们。我收她为徒,不是为了钱。”

顾北弦勾唇,“知道您老不缺钱,那是我们的一点心意。钱又不多,您不用退来退去的。”

华天寿无奈一笑,“臭小子,越来越会说话了,服了你了,快走吧。”

顾北弦双手扶着苏婳的肩膀,“那我就把苏婳交到您手上了。您老可得给我照顾好了,别让她被人欺负。”

华天寿嫌弃地白了他一眼,“我自己的徒弟,用不着你一遍遍交待,啰嗦。”

顾北弦笑着摸摸苏婳的头,眸光温柔,“乖乖听老爷子的话,我走了啊。”

苏婳点点头。

顾北弦这才转身离开。

不知怎么的,苏婳总觉得今天的他,跟平时不太一样。

今天的他,让她特别有安全感。是超出夫妻间的那种安全感。

就是“父”爱如山的感觉。

虽然她没体会过父爱,可是今天,顾北弦让她有了那种感觉。

看着他高大笔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车里。

苏婳心里居然有点空。

接下来,跟着华天寿学习“补天胶”的制作方法。

那是华氏的独门秘胶,从祖上传下来的。

也是整个技术的核心所在。

那种独门秘胶,不只能把陶瓷补得严丝合缝,甚至还能补船,补铁。

一旦修补好,永不开胶。

所以号称“补天胶”。

胶是用特殊原料熬制而成的,材料配比都是机密。

熬的时候,人得站在旁边,不停地拿特制的棍子搅着。

搅拌的力度、快慢、轻重,都会影响胶的黏性。

熬到下午,苏婳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喊来一个伙计,帮忙顶着。

她得去一趟卫生间。

出了熬胶室的门。

刚下楼,苏婳就听到一道尖尖利利的女声喊道:“爸,听说您前些日子,新收了个女徒弟?”

这声音太有特色了。

以至于苏婳一下就听出来是谁了。

除了华棋柔,没有别人。

看样子昨天楚锁锁吃了瘪。

今天搬来母亲当援兵。

难怪顾北弦今天要亲自送她来,还特意交待华天寿,要好好照顾她。

看来,他一早就算准了华棋柔,会来找茬。

华天寿正坐在茶案前喝茶,撩起眼皮,看了眼华棋柔,语气微有不悦,道:“你今天来,就为这事?”

华棋柔理直气壮地说:“是,我来提醒您,胳膊肘子不要往外拐!”

华天寿端起茶杯抿了口,慢条斯理道:“我收徒弟,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无关。”

华棋柔皱眉,“锁锁不喜欢苏婳,您老没必要因为一个外人,惹她不高兴吧?”

华天寿呵呵冷笑,“锁锁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华棋柔眼神阴鸷地扫了眼不远处的苏婳,说:“锁锁的手,是苏婳找人砸烂的。就因为锁锁打了她一巴掌,她当晚就找人把锁锁的脸打得鼻青脸肿。这么恶毒的丫头,你要收她为徒,你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一句话把苏婳的怒火勾了起来。

她目光凉凉地望着华棋柔,“请你拿出证据,没有证据,不要血口喷人!”

华棋柔冷笑,“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

苏婳唇角勾起一抹淡嘲,“那我的手,又是谁砸烂的?”

华棋柔冷哼一声,“我哪知道?”

华天寿捂唇咳嗽两声,说:“我和苏婳朝夕相处两个多月,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得很。”

华棋柔冷着脸,“爸,您老怎么这么糊涂?锁锁才是您的亲外孙女啊。谁亲谁疏,您分不清华天寿失了耐心,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摔,“二十多年前,你不听我的话,非要介入你姐姐和姐夫的家庭,把他们家搞得鸡飞狗跳,害得你姐姐精神受刺激。一气之下,我跟你断绝了父女关系。所以,你现在以什么身份,对我指手画脚?”

遮羞布被无情地揭开。

华棋柔的脸唰地一下子灰了,死灰死灰的。

她颜面扫地,狠狠瞪了苏婳一眼,扭头就走。

关门的时候,把门摔得震天响。

华天寿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苏婳急忙过去帮他拍后背。

拍了好一会儿,华天寿才止住咳。

他拍拍苏婳的手背,说:“你别往心里去,师父不会听信她们娘俩的谗言。你就安安心心地跟着我学吧,师父一定会用心教你的。”

苏婳感激又为难,“谢谢师父。”

下午收工的时候。

顾北弦又亲自来接她了。

一看到她出门,他就迎上来,温柔地摸摸她的头,问:“今天有没有人欺负你?”

苏婳如实说:“华棋柔来过,不过被我师父给骂跑了。”

顾北弦淡淡一笑,“算老爷子还有点良心。”

他牵着她的手,朝车子走去。

快到车前的时候,楚锁锁从旁边一辆车上下来,闪身挡在他们的车门前。

一看到她,苏婳就心理不适。

像看到一只死苍蝇。

心里说不出的膈应。

楚锁锁含情脉脉地望着顾北弦,娇滴滴地说:“北弦哥,好久没见面了啊。”

顾北弦微抬下颔,语气淡漠,“有事?”

楚锁锁柔若无骨地斜倚在车门上,大眼睛扑闪着,调情似的咬咬唇,满面含春地望着他,“没事就不能见你了吗?”

看到她这副样骚里骚气的样子,苏婳生理上也出现了不适。

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很想上去甩她一巴掌。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当着她的面,对她的丈夫放电。

顾北弦耐心已经干涸,语气冷淡道:“没事请走开,别耽误我们上车。”

见他这么绝情,楚锁锁微微一愣。

干脆不再藏着掖着。

她站直身子,直接说明来意:“北弦哥,你不觉得苏婳姐,整天在我外公面前晃来晃去,挺别扭吗?别让她来了好不好?”

如果爱恨两难我选择投缘(如果楚锁锁敢为难你)(3)

顾北弦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讥诮,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知道你现在这副模样,像什么吗?”

楚锁锁诧异,抬起右手摸摸自己的脸,“像什么?”

顾北弦一字一顿道:“像个上蹿下跳的小丑。”

说完他抬起手,无情地拨开她。

拉开车门,把苏婳扶进去。

他也俯身坐进来。

隔着车窗玻璃,苏婳都能看到楚锁锁的脸,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嘴唇撅得老高。司机发动车子。

楚锁锁急忙闪到一边。

车子开出去老远了,她还停留在原地。

两只眼睛充满怨念地瞪着顾北弦的车,脸色煞白。

整个人被打击得心灰意冷,如坠冰窟。

直到车子再也看不见了。

她才缓缓转过身,朝天寿阁走去。

两腿发软,走路无力。

走进店里。

华天寿正站在柜台前,手里拿着一只超大的放大镜,在研究一个粉彩花卉纹双耳瓶。

楚锁锁扭着细腰,走到他面前,嗲声嗲气地嗔道:“外公,您一点都不疼我。”

华天寿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如果还是因为苏婳的事,免谈。”

楚锁锁到嘴边的话,硬是被憋了回去。

她赌气说:“我也要拜您为师。”

华天寿把手里的粉彩花卉纹双耳瓶,往她面前一推。

“那你说说看,这只双耳瓶,是真是假?哪个朝代的?是什么工艺?”

楚锁锁凑过去,手指摩挲着瓶身上的花纹。

吭哧吭哧,憋了半天。

愣是憋不出一个字来。

她皱着鼻子说:“外公,您都没教我,让我怎么说嘛?”

华天寿把双耳瓶收回去,淡淡道:“我没教苏婳之前,她也能说出来。”

楚锁锁把手往柜台上一拍,“您就是偏心眼,明明我才是您的亲外孙女。您好好教我,我肯定比苏婳强一千倍,一万倍。”

华天寿什么也没说,只是弯腰从柜台底下,掏出一盒拼图。

他把拼图往她面前一放,“想跟我学也可以,拼好它,我就收你为徒。”

楚锁锁看着盒子里密密麻麻的拼图,直皱眉头,“这么多,有多少片啊?”

“八千四百片。”

楚锁锁头都要炸了,“这么多片,得多久才能拼完啊。外公,您这不是故意为难我吗?”

华天寿挺直腰板看着她,“连这么简单的事,你都做不了,怎么跟我拜师学艺?你以为修复古董,是闹着玩的?有时候修一个花瓶,要好几个月。苏婳他们修古画的,有的都要修好几年。你从小娇生惯养,能吃得了这个苦?”

楚锁锁噎住。

但是一想到苏婳,她就来气。

她才不要输给那个山沟沟里长大的土包子呢。

她这么优秀,这么高贵,大家闺秀,金枝玉叶,怎么可能比不上那个土老帽?

她觉得苏婳能行,她肯定也行,只要她肯学。

“我不管,反正我明天就要跟您学!”楚锁锁不服气地说。

华天寿神色严肃道:“你什么时候把这个拼图拼完,再跟我学也不迟。”

“我一定能拼完!”楚锁锁哼了一声,气鼓鼓地抱着一盒拼图走了。

与此同时。

车上。

顾北弦垂眸问苏婳:“今天真没受气?”苏婳摇摇头,“真没有。华棋柔说了两句难听话,但被我怼回去了,师父也很袒护我。对了,你们都说我长得像琴婉阿姨,能跟我说说她吗?”

听到“琴婉”二字,顾北弦眼神暗了暗。

过了片刻。

他才开口:“琴婉阿姨是个很好的人,跟我妈情同姐妹,对我也挺好。”

苏婳对她越发好奇,“那你有她照片吗?”

“你婆婆应该有,你自己问她要。”

“好的。”

苏婳拿出手机,给秦姝发了条微信。

没多久,她就发来一张照片。

苏婳点开,照片里是一张合影。

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并肩站在一棵芙蓉树下,姿态亲密,巧笑嫣然。

左边的看眉眼,是年轻时的秦姝。

右边的,想必就是华琴婉了。

如果爱恨两难我选择投缘(如果楚锁锁敢为难你)(4)

长了一张自然而完美的鹅蛋脸,白皙,美目,黛眉,朱唇。

大眼睛波光潋滟,鼻形精致,嘴唇精巧。

眼神很静,不跳跃,不闪躲,不张望。

整个人温温婉婉,清清雅雅,散发着一股书卷气。

哪怕放到现在,也是一顶一的大美人。

苏婳猛一看她,跟自己长得真有几分像。

尤其是气质,简直一模一样。

她轻轻摩挲着手机屏幕里华琴婉的脸,由衷地赞叹道:“琴婉阿姨长得真好看。”

顾北弦眼眸微抬,瞥一眼照片,“可惜了,红颜薄命。”

苏婳想了想,说:“之前听南音提过一嘴,说她女儿夭折后,她受了刺激,疯了?”

顾北弦嗯一声,抬手揉了揉眉骨,不太想提的样子。

见他兴致不高,苏婳不再多问了。

她低头盯着华琴婉的脸,又看了好一会儿。

不知怎么的,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样子,苏婳莫名有点感伤。

暗叹:真是红颜薄命。

那么温婉美丽,兰心蕙质的一个人,却疯了。

次日。

午饭时间。

苏婳和司机阿忠,一起去古玩城附近的中餐厅吃饭。

饭点时间,餐厅里很热闹。

苏婳点了一份鲍汁捞饭。

阿忠点了一份海鲜焖饭。

两人对桌而坐,安静地吃起来。

吃到一半,一个男人端着一份排骨米饭,走到苏婳身边的空位上坐下。

“砰!”

他把碗往桌子上重重一放。

苏婳本能地抬头瞅了他一眼。

男人五十岁上下,鬓角灰白,浓眉大眼,满脸戾气。

是丁烈。

她父亲。

苏婳微微诧异。

刚想跟他打声招呼。

但是一想到他对妈妈做过的种种劣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丁烈夹起一块肋排放进嘴里,熟练地把肉咬下来,大口大口地咀嚼着。

咽下后,他开口了。

也不看苏婳,就只盯着面前的碗,阴阳怪气地说:“闺女整天吃香的喝辣的,老子却连西北风都快喝不上了。”

苏婳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用同样的语气回他:“但凡你当年对我妈好一点,我吃肉,绝对不会让你啃骨头。”

听她搭话了。

丁烈偏头看向她,语气放软,“小婳,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爸。我现在遇到困难,实在走投无路了,你就借给爸爸五百万吧。”

苏婳想了一下,说:“我打电话问问我妈吧。”

她拿起手机,就给苏佩兰打过去。

手机却被丁烈一把夺下。

“你妈那人太绝情,你不要问她。小婳,看在你我父女一场的份上,你就借给我吧。等我手头宽裕了,一定会还给你。”

苏婳眉心紧了紧,“我妈不让给你钱,我擅自给你,她会生气的,还是问一下比较好。”

丁烈脸一横,啪地把筷子放下,威胁道:“如果你不给我钱,我就去你上班的店里,告诉你老板你同事,你这个人有多自私自利,多冷血无情!”

苏婳笑了。

果然妈妈说的是对的。

分手见人品。

一个婚内出轨并生子,偷偷转移财产,还把妻子娘家给买的房子,全部套走的人。

是没有人性的。

哪怕老了,也改不了。

一直坐在对面安静吃饭的阿忠,也把筷子啪的一声,放到桌上。

他站起来,一把拽起丁烈的胳膊,就往外拉。

众人目光聚焦在他们身上,窃窃私语。

丁烈却丝毫不觉得窘迫,仿佛早就适应了似的。

苏婳挺佩服他。

这脸皮,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阿忠把丁烈打发走后,回来,坐下继续吃饭。

两人安安静静地吃完,离开餐厅。

阿忠护送苏婳去天寿阁。

目送她走进店里,阿忠走到路边的树荫下坐着抽烟,等她下班。

一是方便保护她,二是奉命监视她。

苏婳一进店。

就看到柜台前站着一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很像丁烈的。

男人缓缓回过头。

苏婳抬起的脚落下。

真是他,他还真找来店里了。

丁烈咧嘴嘿嘿一笑,笑得很不怀好意,“小婳,我的好女儿,我们又见面了!”看到丁烈,苏婳原本平静的脸色,越发平静了。

平静得不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

她声音清冷疏离地问:“丁先生,你有事?”

丁烈冷笑,“别装傻。刚才在餐厅里,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如果你不给我钱,我就告诉你们店里所有人,你有多自私自利,多冷血无情!如果你觉得还不够,那我就去电视台曝光你!去法院告你,告你不赡养父亲!”

苏婳极浅地勾了勾唇。

面上是淡嘲的表情。

心里却很难过。

他真的是毁了她这么多年以来,对父亲的所有幻想。

但凡他软一点,弱一点,装得可怜一点。

哪怕挤两滴眼泪,打打同情牌,说说父女亲情的话。

她心一软,或许也就给了。

五百万,对她来说,不算太大的数目。

偏偏他一副恬不知耻、鱼死网破的狰狞模样。

她真的,一分钱都不想给他。

宁愿把钱捐出去,都不想给他。

苏婳静静地说:“钱我有,但我只会给我妈。我妈生了我,养了我,你呢,你没养过我一天,没给过一分钱抚养费,我凭什么给你钱?真的很好奇,你哪来的勇气,来问我要钱的?”

丁烈狞笑,“你不给是吧?”

苏婳看外表温温柔柔。

骨子里却犟得很。

吃软不吃硬。

她挺直脊背,身姿站得笔直,说:“同样的话,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你走吧。”

丁烈冷哼一声,扯开嗓门,冲店里的伙计大声喊道:“你们都来看啊!这个苏婳,她冷血无情!亲爹走投无路来求她,她见死不救!”

店里有三两个客人,伙计正在殷勤地招呼。

玩古玩的,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主儿,平时被人捧惯了。

丁烈这一吵吵,客人们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了。

苏婳拿起手机就给司机阿忠打电话,让他过来,把丁烈拉走。

电话还没拨出去,手机就被丁烈一把抢走,猛地摔到地上。

苏婳弯腰去捡手机。

丁烈一脚踩上去。

正好踩到苏婳的手指上。

十指连心。

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疼得苏婳脸色大变,眉心皱成个疙瘩。

店里伙计刚要过来帮忙。

这时玻璃门“吱嘎”一声,从外面推开了。

顾谨尧走了进来。

正好目睹这一幕。

他脸色猛地一沉,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飞起一脚,直接踹到丁烈身上。

咕咚一声,丁烈摔倒在地上。

两个月前,他被顾北弦打得股骨头开裂了,刚养好没几天。

这一下,又裂开了。

他疼得哎哟哎哟,捂着屁股,直叫唤。疼得那么厉害,还不忘分神去打量顾谨尧。

见他是一张陌生面孔。

身上穿的是黑色冲锋服,不是顾北弦那种价格不菲的高定西装,手腕上也没戴巨贵的表。

寸头,肤色偏深,轮廓冷硬。

右手食指还有一层薄茧。

不像富家阔少的模样。

倒像港剧里便衣刑警的样子。

丁烈以为他就是个退役的兵蛋子,不足为惧。

他张口就骂:“哪来的扑街仔,也敢打老子?赔钱!我被你打得骨头裂了!赔给老子五百万!否则我饶不了你!”

顾谨尧活这么大,敢骂他的人,真的不多。

敢勒索他敲诈他的,更是少之又少。

他眉眼猛然一冷,一把抓起丁烈的胳膊,就把他往门外拖。

也没看他怎么用力。

眨眼间,丁烈就被他拖到了门外。

苏婳急忙跟出去。

丁烈伤到了股骨头,站不起来。

就那样被顾谨尧硬生生拖出去老远,裤子都磨破了。

顾谨尧一言不发扯着丁烈,往人少的角落里去。

薄唇抿得紧紧的,眉眼冷峻,寒得结冰。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老男人刚刚踩了苏婳的手。

踩了她视为生命的手!

那他的手,也不能留了。

丁烈皮肤被坚硬的路面摩擦得生疼,裂开的骨头更是疼得钻心。

一路上,他不停地破口骂道:“你是哪来的龟儿子?我教训我女儿,关你屁事?”

听到“女儿”二字,顾谨尧脚步停下来。

他垂眸,眉眼冷冽,盯着丁烈,“你再说一遍。”

丁烈愣了一下,很快骂道:“你是哪来的龟儿子。”

顾谨尧眼神硬了硬,眼底杀气一闪而过,“不对,后面一句。”

“我教训我女儿,关你屁事?”

顾谨尧眼皮一掀,“苏婳是你女儿?”

丁烈下巴抬起,“是,你是她什么人?”

顾谨尧没应,看向不远处跟过来的苏婳,问:“他真是你父亲?”

苏婳点点头,“不过,我从小到大没见过他,不久前才见面,这是第二次。”

顾谨尧松开丁烈的手臂,身躯笔直,“你想怎么处置他?”

苏婳看着丁烈,平静的口吻说:“丁先生,‘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个道理,你应该知道。你对我一分感情都没投入,如今想不劳而获,比登天还难。我只会听我妈的话,如果你想要钱,就去求得我妈的原谅。”

丁烈见她死犟死犟的。

就是不肯给钱。

他扯起唇角,发狠道:“你给我等着!”

苏婳淡淡一笑,“我劝你理智点。鱼死网破这种事,最好不要做,你不是我的对手。”

她是笑着说的。

整个人清清雅雅,安安静静。

但就是透着那么一股子狠劲儿。丁烈一时拿她没办法,咬着后槽牙,发狠道:“你跟你那个冷血绝情的妈,简直一模一样,都是见死不救的主儿!”

苏婳就笑啊,“且不说你当年对我妈有多绝情,就说说三年前吧。那时我外婆病重,我们一家卖房筹钱给她治病,你在哪里?但凡你当时伸手拉我们一把,别说你现在要五百万了,就是要五千万,我都会眼睛不眨一下地捧给你。”

丁烈自知理亏,不出声了。

可是就这样走,一分钱没拿到,他不甘心。

“少夫人!少夫人!你没事吧?”司机阿忠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他刚才去公厕方便了。

一出来,就看到苏婳和丁烈,还有顾谨尧站在路边上。

一个丁烈,一个顾谨尧,都是危险人物。

他立马就慌了,急忙跑过来。

苏婳冲他摇摇头,说:“我没事。”

阿忠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

丁烈见人越来越多,今天钱肯定又要不到了。

说不定又得挨一顿打。

他不想吃眼前亏,拿起手机给他儿子打电话:“闯闯,快来接我,老子被人打伤了,走不动路。”

说完他挂了电话。

顾谨尧冷冷睨他一眼,看向苏婳,“我们回店里吧。”

苏婳嗯一声。

同他一起往店门口走去。

苏婳这才想起问他:“顾先生,你今天来店里有业务?”

顾谨尧语气平淡道:“是。古瓷器不好保存,经常有磕的碰的,修修补补是常有的事。修瓷器,我只相信华老爷子的手艺。”

怕她多想,他又补充道:“这也是我父亲推荐的。”

苏婳笑了笑,“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举手之劳,换了别人,我也会帮忙。你不用放在心上,也不用还我人情。”

苏婳刚想再画一幅画,好还他人情的。

听他这么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丁烈瘫坐在地上,远远地看着两人有说有笑地朝店里走去。

脑子一转,他拿出手机,找到顾北弦的号码打过去。

顾北弦的手机号,是他找熟人调了苏佩兰的通话记录,查到的。

电话接通后。

丁烈鬼鬼祟祟地说:“女婿,我是丁烈,小婳的爸爸。我要告诉你一件大事,关于小婳的。”

顾北弦微微蹙眉,“什么事?”

丁烈试探地说:“你先给我打十万,不,一百万,我就跟你说。”

说完他厚着脸皮,报了自己的银行账号。

顾北弦没说话,但也没挂电话。

丁烈一时摸不透他的心思。

过了两三分钟。

丁烈都要灰心了。

手机忽然收到一条信息,是银行实时转账的信息,提示到账一百万。

丁烈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想到顾北弦给钱,给得这么痛快。

他盯着那条短信,反复地看了又看。

确认无误后,这才神神秘秘地说:“小婳刚刚和一个穿黑色冲锋服的男人,有说有笑地走进店里了。”

顾北弦的声音很冷,“男人长什么模样?”

丁烈讨好地说:“长得没你帅,寸头,个子很高,看上去像个退役的兵蛋子。那男人为了她,还打我,他俩一看就有问题……”

话还没说完,顾北弦就掐了电话。

丁烈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愣住了。

以为是信号不好,他按着顾北弦的号码,又打了一遍。

却打不进去了。

顾北弦把他拉黑了。

,

免责声明:本文仅代表文章作者的个人观点,与本站无关。其原创性、真实性以及文中陈述文字和内容未经本站证实,对本文以及其中全部或者部分内容文字的真实性、完整性和原创性本站不作任何保证或承诺,请读者仅作参考,并自行核实相关内容。文章投诉邮箱:anhduc.ph@yahoo.com

    分享
    投诉
    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