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主本恶(本恶童年)

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 。‬------荀子

引出荀子这一宏论来,并不想声讨谁。荀子认定人性本恶故而需要师化之化,礼仪之道。这一点我深信不疑。因为想起自己孩提时的种种恶行与今日教化学生的天壤悬殊,我便不得不深信。这几句算是写在前面的话。

(一)

父亲堂兄弟三个,家中分别有三个女孩,三三得九,我是第九个。七姐和八姐和我差不多大,她们和我同一年出生在那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小村落

所以三岁以前我的玩伴自然是两个小姐姐。但我隐约记得我似乎和八姐玩得更多一点,因为七姐的母亲我的大妈很厉害。究竟怎么个厉害法,我还不清楚,总之去大妈家玩的记忆几乎没有。二妈就和蔼多了,在我还不具备准确的辨认力的时候,我甚至认为二妈和母亲样子差不多。我喜欢去二妈家找八姐,可能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二妈家的西边下房里堆着一小堆胡萝卜。那是秋天腌菜剩下的小萝卜。到了冬天就在下房里冻成硬邦邦的,表面还有冰霜。

八姐和我玩耍的一个重要内容就是带我进下房偷吃冰冻小萝卜。我们把小萝卜装进棉裤衣兜偷出来,然后趁大人不在的时候放在温热的灶台上,过一阵,捏捏,软了,可以咬了。两个人就躲在不容易被大人发现某个角落大嚼。可能是萝卜经了一冻一醒,失了水分,变得很甜,我们吃得很香。这样一天天偷,一天天吃,二妈的下房好像不剩几个萝卜了。有一天,八姐有些懊悔,说“咱们不吃萝卜了”。冬天过去开春了,我就搬到另一个村子了。 我于是就没有和八姐玩在一起的其它记忆了。

没有八姐,对于萝卜的偷窃并没有停止。

村里唤做大西店的大院里住着个叫福官的老人,是个憨憨的老人,我们见面时也叫他福官大爷,但背地里都叫他福官,因为福官是五保户,我们似乎很鄙夷。大西店里住的都是姓许的人家,那么福官应该也姓许了。但福官一个人住,没有妻儿兄弟。两间小小的土房打扫得很干净。地上没有铺砖,但泥土匀出来的地面却十分平整干净,连爱干净的母亲都夸福官干净。不知道是谁最先发现福官的房子里有“好东西”的,不到几天我们村西头的一伙男孩女孩都被福官的小院吸引,趁福官不在家时纷纷赶到福官家。那时候我们各家都不锁门的,似乎并没有正儿八经的贼。我们这些小贼却开了福官的门,进了福官的堂屋,翻动福官的筐筐篓篓,终于翻出了“好东西”------晒干的萝卜和蔓菁。我惊诧地发现,原来萝卜晒干了会变成手指那样小。塞进嘴里坚韧甘甜,福官的萝卜很考验我们的乳牙,一只干萝卜可以嚼一个上午甚至更长时间。

幼主本恶(本恶童年)(1)

好景不长,福官不久就发现了他的干萝卜蔓菁数量不对了,然后大概看见我们这些小的神色有点不对劲。他虽然憨憨的,也很快判断是谁动了他的好东西。于是看见我们一起踢毽子就大喊一句:“你们这几个灰猴!”然后呲牙笑笑,我看见他的牙参差不齐黄中带黑。但从此我们再也找不到那好东西了,是福官藏起来了。

春天的太阳一天天暖和起来,村边的田地里整日忙活着说说笑笑的大人们。也又到了母亲为一日三餐发愁的时节。几个七八岁的女孩子开始到田里寻觅可以下饭的苦菜。苦菜是野菜里面最早长出来的。刚长出来的苦菜嫩,也不那么苦,用家做醋拌一拌,和土豆搭配,是我们至今迷恋的美味。有一天,我挖苦菜时意外发现一片田里能从土里刨出母亲过年时生的豆芽来。这发现令我兴奋不已!一口气刨了炕大一片土地。收获了小半盆豆芽。欢欢喜喜回家向母亲炫耀了。母亲问清楚以后吓坏了。说那可再不能了!那是种下去的豆子,这豆芽是要长大秋天收豆子的,队长要是发现你偷偷刨豆芽,咱家要被扣掉口粮的!

这也着实吓坏了我,不仅不敢再去刨豆芽,甚至再也不敢到豆地那边去找苦菜了。但是,队长虽然没有因此扣我家的口粮, 我们似乎仍然是缺粮户,这一点令小小的我十分费解。

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供销社里出现了一种叫“乒乓球”的球蛋蛋。往砖地下轻轻一摔,它就能蹦得老高老高,而且声音清脆透亮太迷人了。我要母亲给买一个,母亲说太贵了咱不玩。有一天,我发现有人用鸡蛋跟供销社换东西,一下子豁然开朗。我知道母亲把自家的鸡蛋放在哪里啊!我问售货员用鸡蛋怎么换乒乓球,他说四个鸡蛋。我于是隔几天偷一个鸡蛋藏起来,不到十天四个鸡蛋就偷够了,惴惴不安又欢天喜地地去供销社换回了那个向往多日的乒乓球。因为是瞒着母亲的,所以我把乒乓球藏在另外两间放杂物粮食的房子里。有机会就摸进去自己把玩一会儿。后来也被母亲发现了,她没有责骂我,让我拿出来到太阳底下玩,说那房里阴。

后来稍大一点,看见农忙时父亲越累越吃不下饭,母亲仅舍得炒一个鸡蛋给他蘸糕吃,心里突然为自己偷窃四个鸡蛋换球的行为十分惭愧,甚至有些罪恶感。以后我再也没有偷窃过。

(二)

我想小孩欺骗的本事定然是天赋的。因为从来不需要人家教,我就会使出各种欺骗的手段来获取需要的东西。

最好欺骗的是二姐。有一次傍晚我们从母亲干活的西菜园回来,走到西井跟前的时候,因为已经折腾了一天,很是累了。正好牛群回来,放牛的人在井边饮牛。牛们大声“哞”叫。二姐说,牛们是在哭它们刚被在西井边杀死的同伴的。我于是灵机一动就哭出来,装作十分害怕的样子。二姐慌忙把我拥在怀里,说“不怕不怕”。但我还是哭。二姐于是急忙背起我往家里走。走了几步我就不哭了,二姐并没有发现我的阴谋,她一直把我背回家才放下。

幼主本恶(本恶童年)(2)

第二好骗的是母亲。有一天下午,新花的奶奶给新花烙了一个巴掌大的鸡蛋饼,新花当着我的面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她一边吃我一边咽口水。我跑回家让母亲给我烙一个鸡蛋饼。母亲说鸡蛋等拿来换花布缝衣裳。我就坐在炕头缠她。她似乎不为所动。过了一会儿,我躺下来,说妈我头晕,妈我肚子疼。母亲笑笑说那就是饿了。然后到院里取回一大把柴火,抓一把白面在碗里,打个鸡蛋,加了点葱花和盐,点火热锅,一会儿工夫一个巴掌大的鸡蛋饼就烙好了。那是我第一次吃鸡蛋饼。其实我一直怀疑母亲是不是真的相信了我的话,是不是母亲真的被骗过了。母亲已故,我无法求证了。

以上行为都是小事,不值一提。最有成就感的欺骗还要数托儿所那件事。

有一年,就是我唱《小白菜》的那一年。村里突然有了一间叫做托儿所的房子。这间房子就在文化室,文化室就是后来的村委会,大概因为文化革命了所以叫文化室,这是我后来的推测。文化室是个很大的院子,里面有好多间房子。房子里住着各种人,有大队书记,有下乡干部,有赤脚医生,有护田的民兵连长,还有守电话喊喇叭的人。我父亲就曾经负责过守电话喊喇叭,过晌时分,父亲常常在喊社员们下田上工之后用大喇叭放丁果仙放郭兰英,也有牛桂英。我对那间可以在大喇叭放出声音的房子十分神往,但我又十分畏惧自己的父亲,所以一般不敢去的。

现在文化室院里多了一间托儿所。我先听哪个玩伴说了一句,也没在意。后来又听说托儿所不仅有玩的,还有小米稀粥和烧土豆可以吃。这便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但又听说务必得父母都在地里上工才有资格去。我又有些泄气,因为那几日母亲似乎由于什么原因并不能下地干活。那我就是没有资格了。但每日里听那些去过的人眉飞色舞地交流,我又不甘心。

那天早上,看着各家大人们都陆陆续续下地去了,我就半逛半探索地走进了文化室的大门。托儿所就在大门口右侧,一间出头门的房子,一爿炕,一个单口灶台。这间房子我本来十分熟悉,但因为一时间变成了托儿所,那意义就大不相同了。我大着胆子走到门口,却没敢进去。不过看见了负责托儿所的奶奶原来是给我药匣子的赤脚医生的母亲,我知道那是一个很和善的老人。我们叫她刘二奶奶,或者二奶奶。

“二奶奶……”我喊了一句。

正在鼓捣灶火的二奶奶回头看见了我,她眯一下眼,笑笑,“你妈出地了?”这问题我是有准备的,所以立马坚定地“嗯”了一声。

“去哪地受苦了?”二奶奶继续问。

坏了。这个我没准备,竟然一时说不出地名,或者我还根本不知道每块土地的名称。想了想,只知道“西菜园”这个地方,于是小声说:“在西园。”

二奶奶并不继续盘问,所以我顺利的留下来了。一旦留下来,我便恢复了活力。托儿所每天上午下午各有一碗小米稀饭喝,但那稀饭实在太稀了,碗底有数的几粒米几乎一览无余。本来说有烧土豆的,但我只和其他人分吃过半个,后来就没有烧过了。我当时就怀疑二奶奶把大队给的土豆拿回自己家去了,但又想自己也是撒谎来的,所以没好意思多想。

幼主本恶(本恶童年)(3)

托儿所有几个鲜艳的塑料球蛋蛋,仿佛还有一只塑料鸭子,用手一按“吱吱吱”地叫,我很感兴趣。但玩了一天,兴趣便减退了。而且球蛋蛋的数量每天减少,有一天鸭子也不知哪里去了,到后来干脆我就再没见到什么玩具了。没有了玩具,托儿所里就没有了因抢玩具而生的争执,我们几个反而玩得更愉快了,关系也更亲密。广阔的文化室大院,大有作为!爬墙,上房,打仗,可以疯的项目很多,收获也很多。

第一是我才发现,从文化室西南角的墙头爬上去原来可以上到地主方进忠的房顶。第二是我在文化室的院里通过观察请教终于学会了缝沙包,虽然我缝的沙包总是漏沙,但五岁就能独立使针线,这让我在二姐面前第一次产生了骄傲感。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在方进忠的房顶上我得知原来欺骗二奶奶以达到喝小米稀饭的目的的绝不只我一个人,这一发现令我开心不已。因为犯错误的人在发现犯同样错误的人的时候,总有一种自己应该被谅解了的心理,我于是在托儿所里变得十分舒展起来,不再有丝毫的愧疚。

我和其他同伴在地主方进忠的房顶齐声唱着“红小兵,练武功,打倒地主方进忠”,被二奶奶听到了,她从托儿所跑出来,朝着房顶的我们大喊:“快下来你们!一会儿方进忠拿铁锹劈你们!”我们半信半疑,不过还是悻悻的爬下来了。等晚上回家说起,二姐和母亲不约而同地说,方进忠就是拿铁锹劈小孩呢!这一求证吓坏了我,我再也没上过方进忠的房顶。

幼主本恶(本恶童年)(4)

托儿所的经历持续了几天结束的,我不记得了,但那是我第一次脱离母亲独自的“闯荡”,至今很难忘怀呢。

(三)

有的恶行我真不愿提起。但它们压在心头几十年了,再不忏悔,我怕真忘了。

人说赤子之心。但我真切地看见婴儿在母亲怀里吃着奶,小手揪着母亲的头发。看见一群小孩拿着石头追赶无辜的小狗,看见他们用树枝捅烂蜜蜂窝……残忍,有时候也是孩子的天性。

幼主本恶(本恶童年)(5)

还是说我自己吧。我就曾喜欢踩着梯子爬到房檐下,把手伸进燕子的窝里。喜欢看燕子窝里的小燕子毫无反抗地张着大大的黄嘴岔叫,看老燕子惊惶地在房屋上空来回盘旋。不过好在我并没有祸害它们,所以燕子每年阳春还是会回到我家檐下。这是很有意思的事。二姐曾经在我的配合下给一只燕子的脚上绑了红头绳做记号,第二年它真的带着那红头绳回来了。二姐说燕子是咱的朋友,不能害,害了咱家的酱是要臭的。所以我对燕子算是很客气的,鸡就没那么幸运了。

每年开春时节,村里不少人家的炕头有二三十天的时间要让位给抱窝的母鸡。一只笸箩,铺上软和的麦秸、破衣、棉花就是母鸡繁衍后代的场所。因为身体下将要诞生许多新生命,她们可以享受优厚的待遇,吃到精细的东西。抱窝的母鸡比平时变得格外文静而优雅,即使动怒的时候。比如我试图动她身下的鸡蛋时,她也只是奓起两只翅膀和全身的羽毛,站起来十分威严地瞪我几眼,然后就又卧好了。但我还是不敢惹她,毕竟她瞪眼的样子对我还是相当有威慑力的。不过我很快发现抱窝的母鸡其实也是欺软怕硬的。因为母亲每夜拿出她的鸡蛋用煤油灯照射检查的时候,她只是“咯咯咯”的叫几声,并不奓起她的翅膀。于是我认定这母鸡不是个品质好的母鸡。

幼主本恶(本恶童年)(6)

在我对母鸡忿忿不平的情绪还未平息的时候,小鸡已经陆续从蛋壳儿里挣扎着出来了。母亲精心地照料着它们,把珍贵的小米煮熟喂它们,嘴对嘴地喂它们喝水。这显然争夺了我的宠爱,于是我更加忿忿不平!

好在小鸡长得很快,不几天它们就会自己吃东西喝水,在炕上跑了。再不几天,它们就在院子里跑了。它们长得很漂亮,全是鹅黄色的绒毛,手摸上去仿佛一个个松软的绒线球。握在手里稍一用力,淡粉色的小嘴就张一下,再一用力,小嘴又张一下。这和托儿所里的玩具鸭捏一下“吱”一声很是相像,很是有趣。我握它们的时候,母鸡发现了就会“咯咯咯”叫着跑过来瞪我,有时甚至追赶我,我心里还是惧她三分,所以赶紧放开小鸡。

幼主本恶(本恶童年)(7)

小鸡跑得一天比一天快,母鸡对它们的关注也渐渐少了。我对小鸡的兴趣却没有减退,母亲为防它们走失,在它们的背上抹上了胭脂印迹,它们变得更漂亮,叫声也越来越响亮。白天的时候,二姐去上学,其余人都下地干活儿了。我一个人的院子显得太大太空。无聊时就追着小鸡们玩儿,追得它们累了,我也累了,我倚着墙喘气,它们也靠着墙喘气,它们不仅喘气,还会迷糊打盹,以至于站不稳。我有时也会于心不忍,但无聊了又会追它们跑。

不幸的事终于发生了。有一只小鸡与其它小鸡跑散了,独自朝井边跑去。我跑在后面喊那是井不能去的!但它还是惊慌地跑,一直跑上井沿,似乎犹豫了一下,跳下去了……

出生以来,我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心脏猛烈的跳动,头有些懵,惴惴地走到井边,探头朝下一望,它已经飘在深深的井水上了。一个人的院子里随即响起了无助的哭声……我不知自己怎么回到屋里的,等母亲收工、二姐放学回家时发现我在炕头睡着了。朦胧中感到母亲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跟二姐说:“有点热,你去找找赤脚医生。”

那只可怜的小鸡傍晚就被打水的二哥发现,给捞上来了,不知被扔到哪里了,我再也没看见它。我自己接下来的三天每天被赤脚医生按住在屁股上打针,那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我心里暗想,一定是小鸡来报仇的。这样想着心里越来越害怕,之后再不敢追小鸡了,小鸡们渐渐长出了羽毛。

似乎又过了三两年,我上学了。我不懂八九岁的孩子为什么需要上没有老师看着的夜自习,但我们还是必须要上夜自习。那时候村里没有电,我们每人自带一只煤油灯。小小一间教室,二十多只煤油灯的浓烟熏上半小时,人就坐不住了。胆大的男孩先有两个偷偷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他们嘻嘻哈哈就回来了,说已经侦察过了,老师办公室里没有老师。大家于是都肆无忌惮起来。一个男孩说他发现一个麻雀窝,鼓励其它男孩一起去掏。被煤油灯熏得发晕的男孩都跟去了。女孩子也出了教室,站在院里等待男同学的战果。不久他们就兴高采烈回来了。其中一个人的手里握着一只扑腾挣扎的雀儿。我们赶紧回到教室。班长是支书的儿子,非常有权威。他命令:“把门窗都关了。留下我和方树文的灯,其他人都把灯吹灭了。”大家赶紧照做。

班长把手里的雀儿一放,那雀儿在屋里开始飞。屋外早已经黑了,屋里灯光昏暗,它飞得没头没脑到处乱撞,撞得厉害了就摔到地上,然后挣扎起来继续没头没脑地飞。方树文说:“不能这样飞了,会撞死的。”我本来已经有些不忍,一听这话心里松了口气。但不知哪一个出了更高明的主意,让我们把各自煤油灯里的煤油全都倒在雀儿身上,我虽然很舍不得我灯里的煤油,但也不敢违拗,竟倒了几点上去。“出院儿!”班长一声令下,我们又出了院子。

那满身煤油的雀儿被点着扔到了空中!我不记得是谁点着了它,我也庆幸我没有记住是谁点着了它。雀儿变成了一团火在空中扑腾着飞,我仰头看着飞动的一团火,耳边是男孩女孩兴奋的叫喊。那雀儿没飞多大工夫就“啪”的掉下来了。大家惋惜地“唉”了一声,捡起来回教室去了。院里剩下了我,天空里有闪闪的星斗。多少年后,我还清晰地记得那天晚上的星斗,和星斗下雀儿燃烧着飞过的痕迹。它燃烧的身体上有我添加的煤油……

后来,我终于明白了众生平等,一花一木皆有灵。后来,对厚土的热恋几十年与日俱增……

别了,我的“本恶”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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