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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诲淫的恶名,从它一问世起便背上了。在它还在以抄本形式流传的阶段,便被视为坏人心术的淫书。

《金瓶梅》中的性描写,是它的每一个研究者无法避讳的客观存在。这部天下第一奇书究竟有多少处性描写?有人作过统计,全书共出现一百零五处,其中大描大写三十六处,轻描淡写三十六处,一笔带过三十三处。

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 年出版的洁本《金瓶梅》,共删去直露的性描写文字一万九千一百六十一字。

由于《金瓶梅》以云霞满纸的风月笔墨,淋漓尽致地渲写淫亵与露骨的人欲,以及恣肆铺陈的自然主义描写,从某种意义上说,对它的价值的确有很大的损害。

然而,对任何一部作品的评价,都不能忽视这部作品产生的时代基因。

鲁迅与沈雁冰两位大师,都曾对《金瓶梅》有过公正的评判。鲁迅先生说:由于成化至嘉靖社会颓风「并及文林」,所以才产生了像《金瓶梅》这样「每叙床笫之事」的小说[1],沈雁冰先生说《金瓶梅》等书主意在描写世情、刻划颓俗(Bel-Ami)相类,其中色情狂的性欲描写,只是受了时代风尚的影响,不足为怪,且不可专重此点以评《金瓶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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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词话》

晚明颓俗的形成,更直接的影响是来自思想界。

《金瓶梅》的时代,是中国社会大转折的时代,封建社会已成全面崩溃之末世,随着资本主义因素的萌芽和商品经济的发展,不仅男耕女织的生产方式被打破,存天理灭人欲的程朱理学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作为明代官学的程朱理学,在思想界占统治地位一百五十余年,政治的参与使之日趋僵化,以致思想活力完全丧失。而王阳明的「心学」则在这样的氛氤中应运而生。

嘉靖以降,心学势力几乎遍及全国,尤以江淮以南为最盛。

礼法堤防的崩溃,带来了整个社会风气的畸变,即由禁欲主义的极端滑向了纵欲主义的另一个极端。

那个人欲横流无处不在溃烂的时代,尤以淫风为炽盛。从明宪宗朱见深开始,明代皇帝的滥淫便代不乏人,实属空前而不绝后。

只要我们翻阅一下时人的笔记,便可见其大端。成化后,朝野竞谈「房术」,恬不为耻,方士亦因献房中行乐秘方而骤贵,竟成为时尚。

如《野获编》记:嘉靖间佞幸进方最多,其秘者不可知。相传至今者,若邵、陶,则用红铅,取童女初行月事,炼之如辰砂以进;若顾、盛,则用秋石,取童男小遗,去头尾炼之如解盐以进。

此二位盛行,士人亦多用之。然在世宗中年始饵以其它热剂,以发阳气,名曰长生,不过秘戏耳。至穆宗以壮龄御宇,亦为内官所蛊,循用此等药物,致损圣体,阳物昼夜不仆,遂不能视朝。[2]

明代皇帝中,以武宗为最荒淫。他十五岁登极做皇帝,不干什么正经事,经常穿商人衣服,头戴「瓜啦」帽,到廊下家等中官卖酒的铺子里去游逛,于筝琴琵琶嘈嘈然的酒肆上,「坐当垆妇于其中,杂出牵衣,蠭簇而入,濩茶之倾,周历诸家……且实宫人于勾栏,扮演侑酒,醉即宿其处,如是累月。」[3]

当了皇帝的第二年,武宗就兴建「豹房」,日召乐工入「新宅」承应。锦衣卫都督同知于永是色目人,善阴道秘术,遂召入「豹房」,与语大悦。

于永说回回女皙润瑳粲,大胜中土,时都督吕佐亦色目人,于永矫旨索吕佐家善西域歌舞的女眷十二人,歌舞达昼夜。

然犹不足,凡诸侯伯家有回回籍的妇女,悉数召入,假言教舞,而择其面目姣好者留之,不令出。后来又要于永的女儿,于永饰邻居白回回之女冒名顶替,深得武宗喜欢。然而这家伙怕有朝一日事发,便推疾风痹辞职。

武宗好游幸,凡车驾所至,近侍必先掠良家女以充幸御。出巡宣府,每昏夜出游,遇高层大屋,便撞入人家,或索饮,或搜其妇女,居民苦之,以至市肆肃然,白昼闭户。

驻跸大同,掠妇女数十车于道,日有死者,左右不敢问。武宗到扬州巡幸,让太监吴经去打前站,选民居豪华者改为提督府,以便驻跸。

吴经大索其处女寡妇,民间汹汹。有儿女的人家,赶忙去拉寡男,拉着了就将女儿匆匆配给他。

一夜功夫,全城的少女差不多都在这荒谬的「拉郎配」闹剧中成了有夫之妇。有的乘着夜黑跳城墙出奔。知府蔡琮去求情,吴经大怒,说:「汝小官敢尔,汝头不愁去颈耶?」[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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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武宗外纪》

这个吴经,记清了寡妇和娼优家的门户,夜半遣数骑促开城门,传呼驾至,令通衢燃烛光如昼,吴经率官校径入所知之家,掠掳妇女。

有隐匿的,则破垣毁屋,搜得乃已。寡妇无一幸免,哭声震远近。后又把这些女人分寄尼寺,有愤恚绝食而死的,便随意弃置。武宗之荒淫,同隋炀帝相比,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世宗、穆宗衣钵相承,比武宗尤甚。方士陶宗文因献红铅而得幸于世宗,官至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少师少傅少保。

礼部尚书恭诚伯、都御史盛锡明,布政使参议顾可学皆以进士起家,而借具「秋石方」致大位,可见这个社会荒唐到了什么地步。

由于淫佚无度,穆宗皇帝朱载垕死时才三十六岁。

到了神宗朱翊钧,又别出心裁,专蓄男宠。且后宫荒淫,分列「春夏秋冬」四季名目─春之滥淫自不必说,夏日,明月高悬之夜,与后宫戏,令人自轻罗制成之囊中,放出流萤无数,再令宫女以轻罗团扇争相扑捉,若流萤落在哪一个宫女簪上,则是夜帝幸之。

因此,宫女争以香水洒于簪上,以吸引流萤先顾。秋天,帝题唐朝王建宫词前二句于红叶上,令宫女题该宫词后二句于另一红叶,一起放入御沟,若遇两片红叶相迭,则令人取起观看,如成全首宫词,则书后二句之宫女,获帝是夜宠幸。

冬天,在洛殿大池注满香汤,选柔肌雪肤宫女同池洗浴,谓之「鸳鸯之会」。

上梁不正下梁歪。臣僚亦争相效仿,一代名相如张居正,亦概莫能外。《野获编》载:

正统十年,福建左布政诱娶福州中卫指挥单刚妻马氏为妾,按察使谢庄诱娶福建左卫指挥张敏女为妾,又在百户陆亮家挟娼饮酒,事发,下巡按御史问得实,遣戌大同。

是年辽东苑马少卿黄琰娶所部部定辽卫千户萧成翟广女为妾,往来饮酒淫乐,吏部都察院执诏命,降为行太仆寺主簿。同一淫纵,同在一年内而处分之异如此。且方面大吏即于所治宣淫亦未有之事也。[5]

当朝宰相可以连袂狎妓,守土官吏也可以随便宿娼,封建统治者的淫靡,使整个晚明社会风气江河日下。

万历时任福建省税监的太监高寀,听方士说「生取童男女脑髓和药饵之,则阳道复生,能御女种子」,这阉人淫兴勃发,「多买童稚,碎颅刳脑。贫困之家,每割爱以售。恶少年至以药迷人稚子,因而就寀,幸博德金者。税署池中,白骨齿齿。嗣买少数妇人,相逐为秘戏,以试方术。歌舞娈童,又不下数十人,备极荒淫。」[6]

高寀的暴行和淫行,为福建、广东人民所切齿痛恨,以至最终激起民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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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洋考》

《梅圃余谈》亦记载:

「近世风俗淫靡,男女无耻,皇城外娼肆林立,笙歌杂还,外城小民,度日难者往往勾引丐女数人,私设娼窝,谓之『窑子』。

窑中天窗洞开,择向路边壁作小洞二三,丐女修容貌,裸体居其中,口吟小词,并作种种淫秽之态。

屋外浮梁子弟,过往其处,就小洞窥,情不自禁,则叩门入。丐女队裸而前,择其可者,投钱七文,便携手登床,一时而出。」

后人称妓馆叫「窑子」,是明代已有此风了。

这让我们很容易联想起比《金瓶梅》时代早了二百年的《十日谈》时代,那时的义大利,天主教会对社会统治的权力至高无上,教士们过着荒淫靡烂的生活,罗马教庭

「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不是寡廉鲜耻,犯着贪色的罪恶,甚至违犯人道,耽溺男风,连一点点顾忌、羞耻之心都不存了。

因此以至于妓女和娈童当道,有什么事要向廷上请求,反而要走他们的路。」[7]

在靡烂的社会风气影响下,一些文人学士和社会名流也堕落无已。

士人以嗜谈性为时尚,社会上狭邪小说盛行,春宫画、亵玩品及春药大发利市,青楼娼寮一片兴隆。

谢肇淛谓:「今时娼妓布满天下,其大都会之地动以千百计,其它穷州僻邑,在在有之。」[8]

尤其是金陵、扬州、杭州等江南繁华城市,妓院行业更呈现了中国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繁盛局面,「妓家各分门户,争妍献媚,斗胜夸奇」[9]。

张岱《陶庵梦忆》记二十四桥风月,谓:

巷口狭而肠曲,寸寸节节,有精房密户,名妓、歪妓杂处之。名妓匿不见人,非向导莫得入。歪妓多可五六百人,每日傍晚,膏沐熏烧,出巷口,倚徙盘礴于茶馆酒肆之前,谓之「站关」。

显贵巨贾更自置家乐,养一班歌儿舞女,或沉醉青楼,在红粉阵里争风流。蓄声伎在明代不仅是合法的,而且往往成为主人风流倜傥的标志。

如李贽所谓「一日受千金不为贪,一夜御十女不为淫。」

《列朝诗集小传‧丁集》记载何良俊「晚蓄声伎,躬自度曲,分刌合度。秣陵金阊,都会佳丽,文酒过从,丝竹竞奋,人谓江左风流,复见于今日也。」「每饭则出以侑酒,风流文采,照映一时。」

晚明大学士范景文(今沧州吴桥人)自置家乐,明末四大公子之一冒辟疆「家有园亭声伎之盛」,其如皋水绘园是文人名士雅集之地,同时亦因其声伎著称于世,如杨枝、秦箫、灵雏等,皆以、艺冠绝一时。

这种现象,一直沿续到清代。

王书奴的《中国娼妓史》记录了许多文人学士放浪奢侈之事:「杨用修谪滇南,纵酒自放,尝敷粉作双鬟插花,诸妓拥之,游行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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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桥杂记》

「嘉兴姚壮茗用十二楼船于秦淮,招集四方应试知名之士,百有余人,每船邀名妓四人侑酒,梨园一部,灯火笙歌,为一时之盛事。先是吴兴、沈雨茗费千金定花案,江南艳称之。」[10]

「中山公子徐清君,魏国公介弟也。家资巨万,性豪侈,自奉甚丰,广蓄姬妾,造园大功坊侧,树石亭台,拟于平泉金谷。每当夏日,把酒酣歌,纶巾鹤氅,其神仙中人也。」

杭州官员包涵所,声伎排场更惊艳世人:「西湖三船之楼,实包副使函所并为之。大小三号,头号置歌筵储歌童,次号载书画,再次侍美人。涵老声妓非侍妾比,仿石季伦、宋子京家法,都令见客……客至则歌童演剧,队舞鼓吹,无不绝伦。」[11]

被认为《金瓶梅》作者「备选人」之一的屠隆(字赤水,号一纳道人,万历五年进士,做过青浦令、礼部郎中等官,万历十二年十月被讦与西宁侯夫人淫纵而罢官,有戏曲作品传世)亦被时人传闻「狭邪游,戏入王侯之室,灭烛绝缨,簪遗珥堕,男女嬲而交错。」[12]

罢官后,仍「不问瓶粟罄而张声妓娱客,穷日夜。」[13]这位留下了三部传奇《彩毫记》《昙花记》《修文记》长剧的才子,最终亦死于花柳病。

他的好友,被誉为「东方莎士比亚」的戏曲大师汤显祖,得知他患恶疾,写了十首绝句以赠,题为〈长卿苦情寄之疡,筋骨段坏,号痛不可忍,教令阖舍念观世音稍定,戏寄十绝〉,其一谓:

甘露醍醐镇自凉,抽筋擢髓亦何妨。

家间大有童男女,尽捧莲花当药王。

即使是得了花柳病,长了杨梅大疮,也没有什么不光彩的,有那么多「尽捧莲花当药王」的童男女簇拥,亦为人艳羡,殊为幸事。

世风如此,也必然反映到文学艺术作品中来。

在《金瓶梅》问世前前后后,便有《如意君传》《金主亮荒淫》《绣榻野史》《于湖记》《痴婆子传》《肉蒲团》《灯草和尚》《昭阳趣史》《两肉缘》等一大批秽书以及艳词艳曲不胫而走,风靡天下。

陈所闻的《北宫词记》《南宫词记》,就是以「丰腴绵密,流丽清圆」为入选标准。著名散曲家薛论道的《林石逸兴》中,亦不绝四季闲情的淫艳之作。

对于享乐的承认、甚至于赞美,作为对「功名」「荣华」的否定,几成为晚明社会思潮的主流。如《肉蒲团》开篇的〔满庭芳〕词:

黑发难留,朱颜易变,人生不比青松。名利消息,一派落花风。悔杀少年不乐,

风流院,放逐衰翁。王孙辈,听歌金缕,及早恋芳丛。世间真乐地,算来算去,

还数房中。不比荣华境,欢始愁终。得趣朝朝燕,酣眠处,怕响晨钟。睁眼看,乾坤覆载,一幅大春宫。

这样的时代,于我们实在是太遥远了,太陌生了。在这样的「时尚」影响下,即使是一些名著,也难免杂有那个时代的脓血。

当然,《金瓶梅》同《肉蒲团》《如意君传》《灯草和尚》那样专写性事的秽书,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金瓶梅》在裸露人欲的描写中表现出的强烈的时代色彩,完全是因为晚明思想解放运动的影响。

万历年间,文学的发展进入了一个新阶段,在文艺思想范畴产生了李贽的「童心」说,汤显祖的「主情」论,徐谓的「人性」论,公安派的「性灵」说。

由诸说构成的「人学」的新思潮,摇撼了根深蒂固的封建文化体系。与此同时,出现了以「心」反「理」的哲学新思潮流派─泰州学派。

泰州学派的创始人之一王艮是王阳明的嫡传弟子,王艮(1483-1541),字汝止,号心斋,泰州人,他发展了王阳明「心者天地万物之主」的心学理论,创造了「身为天地万物之本」的「尊身论」:

身也者,天地万物之本也;天地万物,末也。身与道原是一件,至尊者此道,至尊者此身,尊身不尊道,不谓之尊身;尊道不尊身,不谓之尊道。须道尊身尊才是至善。[14]

王艮把「身」放在了最高位置,主张只有「安身」「保身」,才能事亲事君,保国保天下。

「身」即是七尺血肉之躯,所谓「尊身」,也就是必须满足肉身的物质和精神的一切需要。虽然其出发点在于君父家国,却在理论上进一步强调了人欲的合理性。

泰州学派的后学将王艮的理论进一步发挥,夏廷美认为,天理与人欲之分,只在迷悟间,悟则人欲即天理,迷则天理亦人欲。

换一句话说,天理和人欲,并不相矛盾、相对立,而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

李贽则改良了王阳明「致良知」的观点,按照王阳明的解释,良知即仁义理智信,李贽则认为良知即「童心」。

什么是「童心」,李贽认为「童心」是人的本心,它最纯粹、最自然,也最自由。如果仁义理智信出自「童心」,那无疑是人的良知,而人的自私自利的物欲,如果出自于「童心」,同样也是人的良知。对「童心」是不可隐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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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心斋全集》

夫即以闻见道理为心矣,则所言者皆闻见道理之言,非童心自出之言也;言虽工,与我何与?岂非以假人言假言而事假事、文假文乎!盖其人既假,则无所不假矣。

由是而以假言与人假言,则假人喜。以假事与假人道,则假人喜。以假文与假人谈,则假人喜。无所不假,无所不喜。满场是假,矮人何辨也。[15]

李贽还提出了「穿衣吃饭即人伦物理」的主张:

「穿衣吃饭即是人伦物理,除却穿衣吃饭,无伦物矣。世间种种,皆衣与饭类尔,故举衣与饭,而世间种种自然在其中,非衣食之外,更有所谓种种绝与百姓不相同者也。」[16]

这里,实际上是把「人欲」提高到「天理」的地位。

晚明士大夫特别地强调人的情欲,这首先是时代风气的影响,另外也说明了人对自身认识的深化。

他们首先肯定男女之欲原本是人的天性和本能的需求。汪廷纳说:

「自太极分则有阴阳,有阴阳则有交媾,恢恢宇宙,安能人绳以礼法,家束之廉隅,而私合之事何者无之。」[17]

袁宏道也认为,好色之心,人皆有之,并不是什么可耻之事。他在诗文中多次坦率地自称:

「后来期,不敢问,我好色,我多病。」[18]

他对「好色亡国」论提出了批判:

「齐国有不嫁之姐妹,仲父云无害霸;蜀宫无倾国之美人,刘禅竟为俘虏。亡国之罪,岂独在色?

向使库有湛卢之藏,朝无鸱夷之恨,越虽进百西施何益?」[19]

就作品而言,晚明的戏剧大师汤显祖,则认为自己的得意之作《牡丹亭》的主题在于「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强调情欲是人生命的原动力。

晚明通俗小说大家冯梦龙,搜集整理了历史上很多性爱故事,编撰了一部《情史》,并在书前作一「情偈」:

天地若无情,不生一切物。一切物无情,不能环相生。生生而不灭,由情不灭故。

四大皆幻设,惟情不虚假。有情疏者亲,无情亲者疏。有情与无情,相去不可量。

我欲立情教,教诲诸众生。子有情于父,臣有情于君。推之种种相,俱作如是观。

万物如散钱,一情为线索。散钱就索穿,天涯成眷属。[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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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焚书》

然而,晚明思想解放的社会风潮冲击了封建伦理纲常,却没有建立新的道德规范,这也是许多表现出畸形人性的作品出现之主动因。凌蒙初在《初刻拍案惊奇》序言中说:

「近日承平日久,民佚志淫,一二轻薄恶少,初学拈笔,便思污蔑世界,广摭诬造,非荒诞不足信,则亵秽不忍闻,得罪名教。」

晚明时期的某些作品,虽然从一定程度上暴露的是禁欲主义的虚伪,但同时也展现了人伦的丧落。

这里不妨把《肉蒲团》《如意君传》同《金瓶梅》作一个比较:

《肉蒲团》四卷二十回,除了开头两回及最后一回,附加了一些因果报应,全部篇幅津津乐道于赤裸裸的性生活场面甚至性行为技巧的解说,通篇描述了主人公未央生与艳芳、香云、瑞珠、瑞玉、晨姑等人的滥淫,连篇累牍,生活内容大致不出「春宫」格局。

加之间以割狗肾之类的旷世荒唐,「同盟义议」「平分一夜欢」之类无耻下流的描述,使《肉蒲团》成为一部真正的淫书。

该书作者也挂出了「戒淫」的招牌,声明其作是书原本具一片婆心,要为世人说法,劝人窒欲,不是劝人纵欲;为人秘淫,不是为人宣淫。

《肉蒲团》最后写未央生坐够了蒲团,不是因为他内心对肉欲的厌倦,也不是从心灵上悟到了精神上的男女之爱,而是因为他跳不出家庭观念的笼子,因此才遁入佛门。禅悟的外衣掩不住淫邪的内核,实际上他展示的不过是一个赤裸裸的春宫界。

《如意君传》又名《阃娱情传》,大约比《金瓶梅》早刊行于世一百多年,故欣欣子〈金瓶梅词话序〉中,把其列入「前代骚人」之列。

这篇只有九千字的小说,主要叙事的是武则天晚年的淫乱生活,小说叙述武则天十四岁被文皇纳之后宫,拜为才人,「久之,文皇不豫」。

高宗以太子名分入奉汤药,媚娘(武则天幼名)在侧,高宗见而心爱,「欲私之,未得便」,后来终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占有了她。

之后文皇出媚娘于威业寺为尼,高宗即位后,纳入宫中,拜为左昭仪。

高宗晚年,武氏擅权,高宗死后,武后废太子,改唐为周,任用酷吏,与僧怀义、张宗昌、张易之等相淫。

在她七十高龄之时,又得一伟岸雄健的青年男子薛敖曹,召进宫内,通宿达旦放肆宣淫,并称敖曹为「如意君」。《如意君传》即因此而得名。

就性描写而言,《肉蒲团》约占全部篇幅的五分之四。《如意君传》占三分之二,《金瓶梅》占约百分之一、二。

《金瓶梅》中的性描写,虽然有不小的负面效应,但作者从大胆肯定人欲出发,进一步肯定人的生存价值,标志着人本意义上的觉醒,也带有比较浓厚的人文主义色彩。

《金瓶梅》冷静地透视社会生活的丑陋、龌龊与肮脏,把历史和人生的种种罪恶一一悬挂出来,暴晒在阳光之下,使之暴露其本质。

《金瓶梅》的性描写,其意义远远超越了男女问题本身。「正因为罪恶的对照,美德才越加明显。所以,谁要是抱着摧毁罪恶的目的……那么,他就必须把罪恶的一切丑态在光天化日下暴露出来,并且把罪恶的巨大形象显示在人类跟前。」[21]

《金瓶梅》是从别样的角度和审美理想上来审丑,否定丑,实际上否定的是整个时代、整个社会。

《金瓶梅》的主人公西门庆和他的妻妾们,如潘金莲、李瓶儿、庞春梅等,皆毁灭于他们对「性」的放纵,一连串个人毁灭的总和,即是整个社会的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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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香久<金瓶梅>研究精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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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释:

1 鲁迅:《中国小说史略》。

2 卷二十一〈进药〉条。

3《明武宗外纪》。

4《明武宗外纪》。

5 卷二十二,〈方面官纵淫〉。

6 张燮:《东西洋考》卷八〈税珰考〉。

7《十日谈》第一天,故事第二。

8 谢肇淛:《五杂俎》卷八。

99《板桥杂记》卷上,「香艳丛书」。

10《板桥杂记》卷上。

11张岱:《陶庵梦忆》。

12邹迪先:〈栖真馆集序〉。

13张应文:〈鸿芭居士传〉。

14王艮:〈答问补遗〉,《王心斋先生遗集》卷一。15李贽:《李氏焚书》卷三〈童心说〉。

16李贽:《李氏焚书》卷一〈答邓石阳〉。

17汪廷纳:〈投桃记序〉。

18袁宏道:〈别石簧诗〉。

19袁宏道:〈灵岩〉。

20 冯梦龙:《情史》卷首。

21 席勒:《强盗》第一版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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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作者单位:四库全书编委会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表,原文收录于《何香久<金瓶梅>研究精选集》,2015,台湾学生书局出版有限公司。转发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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