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中信任崩塌(故事离婚不可能)

感情中信任崩塌(故事离婚不可能)(1)

本故事已由作者:林零,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每天读点故事”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辛家老爷子撒手人寰的那一天,江城下了很大的雨。

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微冷,辛意裹了条法兰绒的毯子,站在三楼房间的阳台上,望着院子里进进出出的车辆和行色匆匆的人发呆。

她也忘了自己站了多久,头发已经被飘散的雨雾沾湿了不少,甚至睫毛上都能感受到沉甸甸的重量。

一辆黑色的轿车驶了进来,前排的司机举着伞下了车,绕到后座打开了车门。黑色的皮鞋踩在庭院那块砖石的裂缝处,溅起小小的水花。

他突然抬头往上看了一下。

辛意下意识地将身体缩了回来。

居然是沈亦白。

沈家那位吊儿郎当的花花公子,辛意平日里看到他基本上都是在各类八卦杂志上,是各大知名夜店、酒吧以及高档奢侈场所的常客,常年搂着从明星到模特的各种漂亮妹子。

说到这儿,辛意联想到了一个有些好笑的现象。每次沈大少爷纸醉金迷的“风光”新闻之后,媒体都会特别无聊的去围堵沈氏夫妇,而往往百忙之中沈氏夫妇基本都是从媒体这里得知自家儿子又因为乱七八糟的事情上新闻,上一秒还和蔼可亲的脸下一刻就黑得像锅底。

大家猜想沈大少爷回家肯定没好果子吃,但沈亦白对此似乎并不是很在意,甚至让人感觉心情尚佳。

辛意不由恶劣地猜想,这难道是狗血小说里常常描述的青春期别扭男生吸引父母关注的手段?

今天沈亦白一身黑色的西装,神色严肃起来,倒也挺人模人样。

想来其实很荒唐,辛家这份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充斥着的忙碌,她居然从中品味到了一丝苦尽甘来,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喜悦。

多么的不合时宜。

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她当然不会跟任何人说起,作为辛家这一代最不起眼的无名小辈,在这等突如其来的大事面前,她需要做的就是安安静静遵循大人们的安排,规规矩矩不要出任何差错。

扮演好辛意这个角色就可以了。

辛老爷子的去世带给辛意情感上的波动其实并不算大,说起来似乎有些冷血,好歹是有着货真价实血缘关系的亲爷孙。

作为辛家的人,她从出生起就不必为衣食烦忧,过着相对优渥的生活,辛家上上下下从阿姨到司机见了她也都会尊称一句意小姐,并不会因为她的不起眼而对她有什么苛待。

这一切归根到底,还是辛老爷子那一辈打下的江山。

辛老爷子对她的不重视甚至刻意的忽视,在辛意看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辛老爷子有好几个儿子,辛意的父亲辛伟民不是最出色的那个,反而因为自身剪不断理还乱的多情史上了几次八卦新闻,某一次还正好与辛意的大伯和小叔撞在了同一期刊,只不过人家是正儿八经的业界专访,他是影影绰绰的狗仔偷拍。

辛意的母亲一家都是老师,勉强算书香门第,家境自然比不上辛意的几位婶婶个顶个的千金小姐。奈何辛伟民一眼认定非娶不可,和辛老爷子闹了顿不愉快之后终于将辛意母亲娶进家门,次年生下了辛意。

浪子回头的佳话传了没两年就翻了车,辛伟民不忘初心走上了老路,辛意的母亲决意离婚的时候查出了癌症,勉强只撑了一年多。

再后来辛伟民带回一个长相妖艳的女人,这个女人后来成为辛意的后妈,一同进入辛家大门的还有一个女孩儿,辛意名义上的“姐姐”。

没错,是姐姐。

辛伟民居然还瞒天过海的在外面有了个这么“完整”的小家。

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和沉默平庸的孙女,再加上心思颇多的新儿媳母女俩。

构成了让人嫌弃的一家。

至少辛意是这么觉得的。

辛老爷子近两年身体一直不太好,入了几次院,状态依旧是每况愈下。在去年年底的时候,医生委婉地向辛老爷子本人以及家人传达了可能时日无多的消息,辛老爷子毅然决定回家休养,这一晃冬去春来,与医生预计的差不多,辛老爷子终是到了弥留的时刻。

辛老爷子的丧事办了好几天,毕竟也算家大业大,礼节规矩迎来送往着实不算少,辛意无声无息地混在人堆里,做着自己必要的功课,头脑昏沉,肢体麻木。

直到站在辛老爷子的墓碑前,绵绵细雨里,隔着前面一排又一排的黑压压的身影,看着自己同样颜色的裙摆被微风轻轻地卷起,落下,突然觉得眼眶有些酸涩,无声地落下泪来。

斯人已逝,一切尘埃落定,最现实也是辛家众人最关心的事项就被火急火燎地搬到了台面上来。

遗嘱。

一家人煞有介事的在一楼的长桌前落座,辛老爷子的委托律师姗姗来迟,有几个人连忙站起身来迎接,辛意坐在长桌的角落,眼皮也没抬,开着静音玩消消乐。

律师极其官方的语调里,辛意的脑子里放电影一般的闪过了很多画面。辛老爷子病后,大把的时间只能困在顶楼的那间卧室里,家里的小辈们基本每天都会例行公事一般的上去“请安”。

最初还会陪着聊聊天,后来是执行任务般的反复那几句嘘寒问暖的话,到后期则终于忍不住开始询问“敏感话题”,甚至越俎代庖的开始自己安排起来,就等一份许可马上昭告天下。

辛老爷子如果故去,遗产这方面大致可以分成两块。

真金白银的财产和难于估值的权力,辛氏集团的继承权。

辛意的父亲辛伟民因为早年间的那些事儿,从一开始就被排除在了权力中心之外,从未参与过辛氏的任何生意。

于是,辛意的那几个长期在辛氏呼风唤雨的叔叔和哥哥姐姐就成了都想分这杯羹的热门人选。

那一次,辛意因为学校组织的活动去了国外几天,回到老宅已经是几天之后。辛意想,舟车劳顿日夜颠倒的疲惫在自己的脸上应该是表现得过于明显,以至于一进家门就被正在打扫卫生的吴阿姨“饿了吧”“很累吧”“困死了吧”连珠炮似的问候了一通。

吴阿姨算是这个家里对她还算关怀的,一边帮她把行李拿上三楼一边嘱咐着她先别睡,锅里炖的汤待会给她端上来喝了再休息。

辛意站在楼梯口,看着通向顶层的阶梯,还是决定先去看看辛老爷子。

“也好,”吴阿姨叹了口气,“老爷子这几天不太高兴,你多注意点。”

辛意的脚步顿了顿:“怎么了?”

“嗨,还不是你那几个叔叔……”吴阿姨似乎意识到自己不该多话,手掌在嘴边作势挥了挥,“小孩子别管了。”

辛意心中了然。

果然没等她进入房间,隔着门就听到了争论声,依旧的老调重弹,用激烈的言辞和事例来论证自己才是最有资格继承集团的人,以及自己继承之后一定会怎样怎样的,不切实际的保证。

辛意敲门走了进去,招呼了一声。

那几位显然不会把辛意这个安安静静的小丫头放在眼里,尤其她爸还是个“草包”,根本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有些话他们该说还是说,大概觉得刻意避开也没什么必要。

辛意走上前叫了声“爷爷”,辛老爷子脸上的疲态看上去似乎比辛意更甚,辛意想了想,还是转身对床尾那几位依旧喋喋不休的长辈小声说了句:“爷爷想休息一会儿,叔叔们如果有事情要讨论不如去一楼客厅吧。”

虽然遭遇了白眼,最后倒也换来了清净。

辛意帮辛老爷子掩了掩被角也准备退出去,辛老爷子突然发了话:“小意,倒杯水来。”

“好,爷爷。”

扶着辛老爷子喝了几口水,老人家突然出其不意地问了她一句:“你觉得,你的几个叔叔,今后谁适合管理辛氏。”

辛意不知道辛老爷子为什么会问这种让她完全摸不着头脑的问题,小声地答了句:“我不太清楚。”

“你二叔眼光毒辣敢想敢做,但有时候过于冲动。你三叔心思缜密为人冷静,但有时不免太过保守……”

辛意想辛老爷子可能真的是不知道该向谁说说这些憋在心里的考量,正好遇上了她这个“局外人”,居然开始跟她分析起这些问题来。

“或许寻找一种方式,能达到相互制衡的状态是最好的吧……”辛意随口提了句这几天的课程上老师说过的话,重新扶着老人家躺好,辛意看着辛老爷子笔直的看向她的目光,有些疑惑地俯下身:“怎么了爷爷?”

“没事,咳咳,你出去吧。”

“好。”

最后几次见到辛老爷子,那时候他似乎已经没有了清醒的意识,微睁着眼睛躺在那儿,眼神空洞,她走上前去叫了声“爷爷”,得不到任何回应。

于是某些人最后就堂而皇之的在他的床前毫无顾忌地安排着遗产的分配,辛意颓然地看着这似乎有些荒诞却又理所当然的场景,内心只觉厌烦。

她找了个借口离开那个房间,辛伟民摆摆手毫不在意地让她出去,门缓缓关上的那个刹那,她似乎看到了辛老爷子投过来的视线。

仔细一看又好像没有。

眼下的这一天,或许某些人已经等了很久了。

律师的话还在继续,辛意想着要不要找借口先撤,直到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辛老爷子居然将辛家最为重要的辛氏财团的继承权——

交给了她。

2

辛意突然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都是家大业大的主,婚姻上尤其讲究个门当户对,相不相爱是次要的,能不能互相给对方带来更大的利益,实现1 1大于2的最佳效果,才是更值得考虑的。

辛意确实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但由于在辛家的尴尬处境,并没有什么人催她。外界即便有想要和辛家攀亲的,大概率也不会选择她,赔率太高。

而现在不一样了。

即便得了不少冷眼和揣测,白纸黑字的公证,辛意确实就这么掌握了“财富密码”。

对她抱有别样心思的人一下多了起来。

其中以宋月云为首最为殷勤。

作为辛意的后妈,她确实比其他人更容易近水楼台先得月,在她有意无意地提了几次她娘家的谁谁但辛意依旧无动于衷兴趣恹恹后,她说了句:“那小意有没有喜欢的对象,阿姨让你爸去帮你牵个线搭个桥。”

辛意的眼皮抬了抬,目光越过宋月云看向了她身后的电视机,依旧是八卦新闻,她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辛意突然微笑起来,看向宋月云:“我觉得沈亦白就不错。”

宋月云明显愣了一下,她顿了顿,说:“沈家好是好,只不过沈家那小子心太野了,三天两头上新闻,哪是好好过日子的人呐。”

辛意慢悠悠地点了点头,似乎是表示赞同。她没点破宋月云心里那点小九九,早在很久之前,她就有跟辛伟民说过,让他找机会帮辛若晴和沈亦白牵线。

对于辛伟民来说,辛若晴是他的长女,宋月云是他会共度多年的另一半,而辛意的存在似乎只是为了提醒他,这里有一段多么令人后悔的抗争。况且聪明伶俐嘴又甜,会在他面前撒娇满足他为人父的天伦之乐的,永远不会是辛意这个女儿。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沈亦白或许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的良人,但他是沈家人,这就足够了。

宋月云还在说着下个月辛意的生日要为她办一个怎样的生日会,辛意的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到了哪里,晃晃悠悠最终又落在了电视上的那个身影上。

沈亦白见到她的时候属实有些惊讶。

辛意从来没来过这样的场合,乌泱泱的人头,绚烂又朦胧的灯光,震耳欲聋的音乐,全部充斥在稀薄的空气里,让人呼吸困难。

辛意忍着强烈的不适找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林超成对她打了个响指,穿过人群走了过来,把她带进了包厢。

“你先坐会儿,”林超成掏出手机往外走,“我去叫亦白过来。”

沈亦白进来的时候手上还拿着一个马克杯,里面是看不清什么颜色的液体。黑色的皮衣,头发往后撩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顺势往靠近门口的沙发上一坐,拿脚踢上了门。

“辛意。”男人的鼻腔里似乎有一声轻笑,“我实在是想不到你会因为什么事找我。”

“沈少,”辛意还是用了这个大家最常用的称呼,“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哦?愿闻其详。”

“结婚。”

沈亦白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了慢慢悠悠晃动的姿势,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之色。

“我没听错吧。”他偏了偏头,“这么莫名其妙的……求婚?”

确实莫名其妙。

“沈少最近应该不太悠哉,”辛意极浅地笑了笑,“沈老夫人身体抱恙,最大的心愿无非是您的终身大事,沈先生沈太太看样子已经着手准备起来,前两天您的那条新闻……应该也惹了点风波吧。”

沈亦白定睛看了她片刻,眼神中的寒意晦暗难辨。

“我竟不知道,辛小姐对我的家事如此了解。”

这倒多亏了宋月云那张透风的嘴。

“如果是在过去,我绝对不会大胆到来跟您做什么交易,即便我有心,相信沈家也不会高看我一眼。但现在,我手上突然有了一张牌,虽然很意外,但不得不承认这确实增加了我的“身价”。”

“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帮我度过这关。”沈亦白眉梢微挑,“辛意,我沈亦白如果想结婚,可供选择的人选不在少数。”

“但我可以让你继续现在的生活,在外你的自由、你的绯闻、你的一切都不会受到任何的束缚。对内该做的一切我都会好好地履行,绝对不会让人挑到任何毛病。”

“相信相较于度过这关,沈少更讨厌沾上不必要的麻烦。”

“你说的这些,确实有吸引力。”沈亦白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换作其他人,也未必就做不来。”

“沈少,女人都是善妒和不知足的,尤其在感情上。”辛意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她已经在这儿待了不短的时间了,“忍一时不代表能忍一世,有一丝甜就会想要一整颗糖。”

“你就这么确定你不会?”

“我并不迷信爱情。”

“哦?”沈亦白放下了手里一直把玩的酒杯,“那你希望从这交易里得到什么呢?”

“安静的生活。”

“沈少你不可能不清楚,辛氏在我手里绝对不是什么好牌,而是一块烫手山芋,让我在家中的处境变得很糟糕。我只想过安安静静的生活,但显而易见,几乎不太可能。”

“沈少,”辛意站起身来,“我不需要您马上给我答案,您可以好好考虑,如果您答应了,下个月我的生日会希望您可以来,如果您不来,我也就明白您的意思了。”

包厢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隙,沈亦白的声音在辛意的身后响起。

“如果你想要的只是安静的生活,大可不必大费周章,写一个转让协议,把这个烫手山芋转让给你那几个在辛氏兢兢业业的伯伯和哥哥,交换一些财产或是别的什么,你们毕竟是一家人,你照样可以得到你想要的。”

“你就当我是叛逆吧。”辛意转头笑了笑,拉开了门。

3

也不是没想过扔掉这个定时炸弹。

就像沈亦白说的,将辛氏交付给更适合的人,获得相应的补偿,她可以继续是辛家衣食无忧的意小姐。

她默默无闻的在辛家的某个角落日复一日生活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感受过来自家人的善意,即便那可能只是困在所谓一家人的帽子下的礼貌。

但如今,在她莫名拿到这个继承权的当下。

“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手段让老爷子改了遗嘱,你如果够聪明的话应该知道,这不是属于你的东西。”

“趁还能好好谈的时候签了转让协议。”

“无论你嫁给谁,即便他愿意好好帮你经营辛氏,这辛氏归根到底还是落到外姓人手上了,老爷子如果泉下有知……”

感化威胁并存的话,这段时间不知道听了多少。

她并没有和沈亦白说谎,体内的叛逆因子突然就这么喷涌而出。

回忆起辛老爷子最后的那个眼神,辛意越来越觉得这就是一场报复,既然所有人都眼馋这份利益,那就把它给那个最不可能得到的人,最大限度地激化这场矛盾,撕开这个家族所谓其乐融融的表象,让所有人成为利益争夺战中的魔鬼。

所以辛意就这么被选中了。

不愿陷入争夺的漩涡,也不想让他人这么轻易如愿。

所以,她要逃离这个家并寻求一个足以强大的庇护,让她远离这场争端。

沈亦白就是最好的选择。

多情,放荡,对什么都无所谓,随时可以从任何情形里完全不拖泥带水的抽身而出,尤其还背靠沈家这棵大树。

她不会从他身上期待什么,也就不会失望什么。

但她不知道沈亦白怎么想。

生日还没到,她倒先等来了沈亦白。

咖啡厅里飘荡着轻松欢快的小提琴乐曲,和对面沈亦白的表情形成极大的反差,辛意望着男人眉心的皱褶,不由也蹙了眉。

“怎么了?”

“你说的结婚,最早可以什么时候。”

辛意没料到他上来就是这句话,顿了顿,说:“随时。”

“下个星期。”沈亦白抬眼看向她,“可以的话我们就去登记,婚礼……婚礼要等等。”

“好。”辛意点头,“所以……是怎么了?”

“老太太突然情况不好,”沈亦白有些难得的不知所措,“我需要……”

“明白。”

当初遗嘱上注明,辛意一旦结婚,继承权随即就会归于她名下。所以,当她将与沈亦白结婚的决定以及委托律师一并出现在辛家那张长桌上时,无疑投下了一颗震撼弹。

震撼的余波再大,也不是她需要考虑的。

目前最重要的事似乎变成了帮助沈亦白。

老太太的情况确实有些不好,但也还没有到岌岌可危的地步。对于沈亦白这个亲孙子,她用尽了所有的疼爱,沈亦白的任性嚣张甚至于闯祸,在她看来都是小孩子无关痛痒的打闹,最多故作严厉的责备一番。

沈亦白的父母常年忙碌,对沈亦白的关心仿佛只限于物质上,是老太太从小看着他长大,到如今身体抱恙,沈亦白的终身大事的确成为了压在心头的重担。

然后,天上掉下了个辛意。

辛意上一次见到沈老太太还是在辛意母亲的葬礼上,出席那个葬礼的人寥寥无几,甚至辛伟民本人,急着安顿外面的小家,仅仅出现了片刻就不见踪影。

她一个人在呈着母亲遗像的那个房间里坐了许久,脸颊边突然感到了温热的触感。

是一罐热牛奶。

彼时的沈亦白脸上还带着些许稚嫩,眼睛亮亮的似乎有光影闪动,他俯视着辛意,却没有一丝的居高临下之感。

没有人知道,辛意这一天粒米未进滴水未沾。

男孩子示意她接过牛奶,门口沈老太太呼唤他的名字,他轻轻拂过她肩膀上的一点灰尘,说:“别太难过了,如果以后有人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叫沈亦白。”

辛意看着他,眼泪突然就流了出来。

沈亦白带她回家的那天,老太太显得非常开心,辛意其实有些疑惑,毕竟不打招呼就擅自整出这么大的事,作为长辈不可能毫无芥蒂。

老太太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支开了身边的人,独留了辛意一个人在房间里。

“我相信你会对亦白好的。”老太太的笑容很慈祥,“亦白那孩子,给他点时间。”

“我……”辛意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您为什么……这样说。”

“我年轻时也喜欢过人,我知道,喜欢一个人的目光是什么样的。”老太太摸了摸她的头发:“小意,你长大了。”

4

沈家夫妇十分尊重老太太的意见,而老太太对于辛意的善意让她突然嫁入沈家这件事几乎没有遭遇到任何波折。

沈家和辛家这样有头有脸的家庭,自然不会放任小辈这么简单的登个记完事,辛伟民和宋月云即便心存不满,看在沈家的面子上也还是要出面一同准备婚礼。

指环套上辛意无名指的那一刻,她才恍然有了实感,她真的实现了嫁给沈亦白的愿望。

沈亦白早就已经不再记得,当他们都还是孩子时,她曾经被寄养在沈家一段时间。那时辛伟民和辛意母亲的关系濒临崩溃,那个温柔的女人不相信曾经力排众议也要和自己在一起的男人居然会变得如此绝情,她不能接受甚至伤害自己,终是吓坏了年幼的辛意。

恰逢沈老太太前来探望当时抱恙在身的辛老夫人,或许是出于对和自己孙子年纪相仿的小女孩的可怜,总之,辛意就作为小客人在沈家待了整整一个暑假。

沈亦白不会记得给她系过的鞋带,带她一起去看星星的天台,喂她吃过的东西……他不会记得这段快乐的时光,因为他的每一天都是这样。

但这对辛意来说,难得且难忘。

后来辛意回了辛家,沈亦白出国读书,再次见面已是那场葬礼。

辛意从没想过在沈亦白身边占有一席之地,那是她不配奢望的,但老天偏偏爱开玩笑,将一把钥匙扔在了她面前。

没错,所谓安静的生活,所谓寻找强大的庇佑,所谓叛逆,所谓的种种,其实都抵不过这份私心。

如果没有这把钥匙,今天站在沈亦白身边的,即便是辛若晴,也绝对不可能是她。

而此刻,沈亦白就站在她对面,垂眸看着她。

她掀开头纱,吻了过去。

沈亦白似是有些惊讶,但也没有无脑到推开她,微怔了片刻就接过了主动权。

她和沈亦白的婚姻,就这么开始了。

不知道是“婚姻”这两个字的存在无形中给了沈亦白一些道德上的压力,还是沈老太太逐渐加重的病情让他无暇再去玩乐,婚后很长一段时间,沈亦白回归到了平常的家庭生活中,那些夜店酒吧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连八卦新闻都开始调侃起辛家小姐驭夫有术,让沈家的少爷转了性子浪子回头。

辛意不知道原因,但总归觉得是件好事。

辛意看着电视新闻里极尽夸张的描述,内心悲凉却也有些想笑。

沈老太太第一次被告病危的那一天,经历了很久的抢救才恢复正常,辛意也陪着在医院待了一天,直到夜色深沉一家人才总算回到了家。

辛意累得倒头就睡,一觉醒来时钟不过才走到凌晨四点,然而身边的位置一片冰凉。

庭院里沈亦白常开的车还在,大门也没有打开的痕迹。

辛意突然想到了很久之前的某个晚上,因为想念母亲睡不着觉,被带去的秘密基地。

推开天台的门,熟悉的身影躺在那块制作成瓦片形态的景观台上。

“不硌得慌么?”辛意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坐在旁边,仰起头,“星星好少啊。”

“是啊,”沈亦白的声音很低,像是刚从梦中醒来,“不像小时候,动不动就是满天繁星。”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再说话,空气里只有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奶奶说,让我一定要对你好。”沈亦白似乎轻笑了一声,“还说,你一定也会对我很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你知道么?”

“我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沈亦白突然坐起身来,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亦或是挑衅。

“我知道,”辛意侧过脸,“你有点害怕。”

“当初我妈那样的时候,我也觉得害怕,但又不知道怎么办,偏偏大家好像没什么所谓,我就像一只刺猬一样,看到谁都想扎过去一根刺。”

“沈亦白,这不丢人。”

“哼,说得好像什么都懂。”沈亦白沉默了一会儿,继续仰着头看天,“你说,奶奶如果真的走了,她……”

“她会变成星星,”辛意笑了笑,指着天空的某个方向,“就像那颗,即便星星再少的夜晚,也会用微弱的光照着你的。”

……

沈亦白似乎很少有这样接不上话的时刻,沉默了半晌他发出了一个似乎是不屑的气音,说:“走童话路线?骗小孩么?”

辛意有些不满:“这是我妈说的。”

夜晚的风有些微凉,一股风裹着淡淡的花香划过辛意的鼻子,下一秒一个巨大的喷嚏就打破了沉默。

“回房间吧。”沈亦白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转了个身,辛意还保持着坐在原地的动作没动。

沈亦白的眼睛在黑夜里仍然很亮,辛意看到一只手从他的身侧微微抬起,朝着自己的方向。

“注意脚下。”

不久后,沈老太太安详地与世长辞,结束了白天的混乱,整间屋子回归平静。

某个房间没关紧的门缝,静静地坐在椅子前的人,和当初的某个场面多么相似,这一次旁观者换成了她。

辛意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厨房,想要做些什么热热的东西送进去。

门口响起汽车的声音,然后是女孩子的高跟鞋,似乎有人招呼了一声,门被打开,那个声音直接奔着某个房间过去。

辛意在沈家的那段时间就见过宋娇,她和沈亦白的熟稔和亲密但凡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反正辛意是不懂的。

后来宋娇的父亲突然卷进了一场纠纷,宋家一下就垮了,家道中落的宋娇也忽然没了音信。眼下看来,沈亦白和她其实一直都没断过联系,辛意之前并不是他们那个圈子的人,不知道也不奇怪。

她只是在某一年隐约听说过,宋娇结婚了。

辛意放下杯子里刚倒好的牛奶,看了眼此刻已经完全关上的房门,静悄悄地上了楼。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身边的床垫感觉到了下陷的弧度,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沈亦白声音很轻:“吵醒你了?”

“没有,”辛意摇摇头,“睡得很浅。”

“刚才宋娇来过,”沈亦白偏头看了眼她,“是我一起长大的一个好朋友。”

辛意小声地“嗯”了一声。

“她遇上了点事儿,”沈亦白顿了顿,“希望我帮她,”

“什么事儿?”

辛意意外自己竟然就这么问了出来,沈亦白似乎也有些诧异,但还是在辛意有些后悔地想要收回那句话之前回答了她。

“她离婚了,那个男人似乎在纠缠她,她决定下周和他见一面,想请我陪她一起。”

辛意有点感叹这小说情节。

“好啊,”辛意揉了揉眼睛,“应该的,好困,睡吧。”

5

辛意早就想到,她带着辛氏的继承权嫁给了沈亦白这件事,是一把悬在那些在辛氏兢兢业业的叔叔哥哥头上的一把剑,迟早会出问题。

但也没想到他们会大胆至此。

沈亦白和宋娇约定见面的那天,恰逢沈父沈母要出国办事,中午连同沈亦白和辛意,一家人在外面吃了饭。送完机,沈亦白提出先送辛意回家,辛意先接到了叔叔的电话。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辛意接了继承权的事已经在辛氏传开,而辛意从未在辛氏露过面,下面员工什么的多少会有猜测什么的。

尤其提出,这是辛家的事,还请劳烦不要透露给外姓人。

说的不就是沈亦白么。

辛意答应了。

进了某个办公室,客套地说了几句话,喝了一杯茶,再之后的事她就不记得了。

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场景已经换到了沈家的卧室里。沈亦白站在离她不远的窗边,举着手机低声地说着话,辛意听了一会儿,再结合之前,心中了然。

察觉到她这边的响动,匆匆切断了通话,坐到了她的旁边。

“你那几个家人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沈亦白似乎有些被气笑了,“还专门打电话来说你舍不得家,想多住几天,估计想不到电话刚落我就到了你家。”

“你……”辛意有些疑惑,“你去我家干什么?你不是和宋娇……”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带你一起过去。”沈亦白伸手理了理辛意散乱的头发。

没料到是这样的答案,辛意微怔,小声地追问:“那,你发现我不在,然后呢?”

“你那个姐姐太不禁吓了,”男人的脸上带着一丝嘲讽,“我还没说什么她就竹筒倒豆子地把她知道的全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辛家靠的是黑道发的家,什么年代还搞起软禁这一说了。”

“你去救我了……?那宋娇……”

“我找了助理去陪她,有什么情况解决不了的他会跟我说的。”沈亦白帮她理了理身上的被子,“这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你有没有什么不舒……”

剩下的话被堵了回去,如同他们的那场婚礼。

外人绝对不会想到,他们结婚这么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但今天,就在此刻,当初从她口中说出的那些道貌岸然的条件似乎都被清零了,她只想拥抱这个她从来没有想过能拥抱的人。

……

那件事的后续,沈亦白没有让她插手,总归是该得到教训的人得到了教训。

辛意也无暇顾及这些。

当她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出现了一些微妙变化的时候,甚至没有自己去做什么措施,直接奔去了医院。

再然后,拿着那张薄薄的A4纸,坐在医院的走廊上发呆。

医生的那句“恭喜”还在耳边,她的手指渐渐捏紧,纸的边缘留下深深的印痕。她突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早上出门的时候,她在新闻上看到了沈亦白,一同出现的还有宋娇,地点是机场。她突然想起前几天沈亦白跟她提过一嘴的出差。

她不应该在意这些,当初的话还在耳边,她说女人都是善妒的、不知足的,她说得到一丝甜就会想要一整颗糖。

她说她不迷信爱情。

所以不会增加麻烦。

可是现在呢,沈亦白给她的甜头让她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她确实不迷信爱情,但她迷信这个人。

片刻,她掏出包里的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到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陈律师,”辛意的声音顿了顿,深呼吸了一口气,“我结婚的时候就委托您起草的那份离婚协议书……寄给我吧。”

协议书没过两天就到达了辛意的手上,她还没来得及想好如何措辞,沈亦白无意中先发现了她的检验单。

辛意坐到了沈亦白的对面,看着男人平淡无波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了口:“添了个意外的麻烦,我……我想办法解决。”

“哦?”沈亦白似乎饶有兴味,“你想怎么解决?”

辛意拿出了离婚协议,推到桌前。

“违反规则就解除约定。”她顿了顿,“但是,这个孩子的解决权在我,你不能干涉。”

沈亦白笑了:“凭什么。”

“这两天,你和宋娇的事,我也没有干涉你。”辛意迎上他的目光,“这样就扯平了。”

“宋娇出国进修,只是践行而已。”

“扯平?”沈亦白冷哼一声,“我觉得我们扯不平。”

“当初好歹一起玩过几个月,你也太没良心了。”沈亦白伸手拿过了桌上的协议书,“我好歹有机会去辛家的时候还会关心下你的情况,你倒好,完全当做陌生人。”

“你,你记得我?”辛意有些惊讶。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吗,我是闲的无论葬礼婚礼生日会都去的人吗,”沈亦白翻了翻手上的文件,“嗯,倒是不吃亏,怎么不把辛氏也分一部分给我呢,如果不是我,你的继承权早就不知道被你的几个家人争到哪里去了。”

话音刚落,文件在他的手上,一分为二。

“我不会离婚的,在我答应结婚的时候,就没想过离婚这两个字。”

“离婚不可能”说好只是契约结婚,阔少却想和我做真夫妻

即便是得知了沈亦白并没有忘记她的信息,辛意依然想要确定一些事。

“那,你喜欢我吗。”

“说实话,我不知道。”沈亦白笑了笑,“但我问过我自己,如果没有奶奶的事,我会不会答应你说的结婚。”

“答案是愿意。”

“然后我又问自己,如果那个跟我说结婚的人不是你而是别人,我会不会答应。”

“答案是不会。”

“也就是说,如果不跟你结婚,我也不会和别人。”

辛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给自己辩白什么,我确实做过不少混账事,你应该在新闻里看过不少。”沈亦白脸上颇有些自嘲,“但是,当我答应跟你结婚的时候,我并不是将它当作一个交易或者玩笑看待的。”

“现在我们还有了孩子,忘掉说过的什么条件、交易,就像普通结婚的夫妻一样,能好好地生活下去……”

“就这么过一辈子,我觉得就很好。”

辛意的脑子里突然想到了当初沈老太太把她留在房间里时说过的那句话,沈亦白需要的是时间。

“我们有一点还是挺像的,”辛意笑了笑,“如果你没有答应我,我也不会和别人。”

或许那个所谓的继承权,真的是一把钥匙。

辛意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爱有时候是集合天时地利的迷信。

她不迷信爱情,但她迷信这个人。(原标题:《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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