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山湖滇蘑菇（我们居然把一朵见手青）

你说巧不巧，从第一场雨落下来，云南人的筷子就没停下来过。

感谢jier, 让我可以披着一层众生平等的外衣，体会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快乐。

而作为「白盒子」的美术馆，被贴上的标签常常是：逼格、高级、高知、门槛、看不懂、空调好冷……

所以，当美术馆遇上蘑菇——一个高冷，一个「低热」，就像东方青苍遇上小沈阳，你竟不知该如何两全。

1992年，艺术家黄永砯将450公斤煮熟的大米铺在装置上，带入意大利普拉托博物馆。从新鲜到腐烂，整个过程赤裸裸地展示在博物馆这个严肃、理性的艺术殿堂。

这件《不可消化之物》构成的挑战意义，被视为「对现存的以西方中心主义文化为基础的艺术体系的超越」。

而在云南，我们对动不动就定位艺术史这件事，或许不太关心。

只不过，和大米进馆事件共通的是，我们云南人的价值观底色，让我们关心从土里来的东西，关心微小的生活碎片，关心会呼吸的每一个生命体。

——这里面，最大宗的小物就是，Mr. Jier.

这是云南人的智慧。更是「菇菇」这朵小东西和他的同类，带给这块土地的膏泽。

而作为回馈，云南人把菌子带进了昆明当下最好的当代美术馆。

作为野生菌资源最顶的地方，没有哪里会比云南更适合这个展览的发生。

于是，云南人拼了。

为了将最翔实的学术资源，同三百六十行的智慧拧结起来，去共同讴歌和书写这个自然之神。

展览「蘑菇之语：万物互联的网络」撬动了34位（组）创作者。

曹舒怡 无边缘外部肠胃、徜徉于下，徘徊于外 2022

他们中有真菌学家、社会学家、诗人、博物画画家、当代艺术家。

勾连真菌学、生态学、社会学、当代艺术、音乐、文学等多学科。

啧啧，这跨学科跨得，刘翔看了都焦虑。

话说众口难调，那么在这一盘菌子宴上，你能找到最match的那个品味捕手。

长着牛肝的红妖怪

穿着白筒鞋的白妖怪

蓝蘑菇摇头晃脑唱高山之歌

黄蘑菇是害羞的

紫蘑菇是鬼的小孩

青头菌犟头犟脑 戴着小钢盔

干巴菌丑陋得无法形容

魔头才长成那样

……

展品《云南蘑菇颂》里，于坚不光用七月的雨给云南带来的馈赠，将读者秒拉入局。还为菌子所彰显的云南精神做了一次符码式的集中言说：

找死的魅力超过活着 殁于蘑菇而不是甲级医院

我们这些非凡的云南人 旱季想念着它 雨天谈论着它

在餐桌 集市 庙会 林中 咖啡馆和汽车后座争论着它

我们从不怀疑大地

于坚 云南蘑菇颂 诗歌手稿 2021

据统计，世界已知野生食用菌2500余种，云南即有900余种，约占全球种类的36%。

「为菌狂热的社会(fungiphilic society)」——他们这样认知着云南。

西方虽也早有食用菌类的历史，但真正能够餐桌相见的，毕竟屈指可数（「菇菇」听了瑟瑟发抖）。

估计只有滇人，上有中科院昆明植物研究所、云南省真菌多样性与绿色发展重点实验室的前仆后继；

中有以菌子为缪斯而汩汩产出的文化艺术；

下有为菌子奔走痴狂的民间文化生活。

如何解码蘑菇的生命密语？

让我们以臧穆的姓氏命名的「红盖臧氏牛肝菌」为发端，展开一段真菌学研究的溯流。

看到中国西南高等真菌研究的开拓者臧穆、真菌学家杨祝良的真菌考察田野笔记和研究样本的吉光片羽。

从土地里勃起的茁壮之势有多奇美，脑袋下垂的时候就有多令人心疼。

「菇菇」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比自己更美丽的同伴，也是第一次看到同伴们从生到死的过程，被压缩在短短数秒之间。

这是影像艺术家Stephen Axford以精彩纷呈的微距摄影和延时摄影，记录下哀牢山里姿态万千又光怪陆离的真菌样态。就说，你见过会在夜里发荧光的菇菇么？

电影制作人Marion Neumann则将触角伸达菇农、真菌学家、人类学家、精神病学家。把科学、诗歌、社会问题，浓缩在实验性纪录片《蘑菇在说话》的6则片段中。

为什么是菌子？除了好吃，凭什么引得各领域的学者营营逐逐？

我们习以为常、可摸可见的菌伞部分，只是真菌的子实体。而埋藏地下的菌丝体，才是它的主体本身。

在巨大的白色雕塑《漂浮的蘑菇群》中，艺术家试图引导我们注意到菌丝体有如「冰山一角」般深藏地下的事实。

就像资佰的作品《鸡枞菌与白蚁的共生关系》，地下的菌丝体和周遭生物自发地伸展蔓延出一个有机网络。

真菌与万物生命互联对话，衍生出多维而机智的生存方式。而其中许多tricks，是我们从未得知、或从未有机会得知的秘密。

——这或许揭示了本次展览的目的：

啊喂，人类，停止只关注自己！

试着从蘑菇的角度，重新理解和定义世界吧。因为，你才不是世界的中心。

女孩儿小心翼翼牵着「菇菇」，生怕冒犯到它的伞帽，致使它变色。那种「愤怒」，是任何一个女生在发型被迫弄乱后，都能共情的局势。

从进展厅看到的第一件作品、隋建国的《云中花园》开始，女孩儿就在给「菇菇」做导览，试图帮助他理解人类如何制造一件「艺术作品」。

比如，艺术家为何要闭着眼睛捏泥？因为他试图将触感前置，带出后到来的意识。

来到曾孝濂和杨建昆的博物画面前，「菇菇」吃了一惊，他问女孩儿：这种画，你们人类是不是叫「镜子」？

在《灵芝女孩》这组作品下， 女孩被艺术品的「现场力量」感动，唤起了文化身份中关于宗族、中医、神话的联想。

而「菇菇」则是在灵芝生长的生物电音乐中，听到了灵芝自己释放的喃喃絮语。嗯，他似乎多少能懂。

她带着「菇菇」俯身过去，轻嗅被合适的温湿度所培育出来的灵芝，所释放的「天地精华」。这时候，他们和作品形成了一种巧妙的互文。

在《出土》前，「菇菇」说他要感谢人类，依托科技让他一睹从12000年前的永久冻土层而来的先辈，在显微镜下呈现的瑰丽变奏。

咦，复合装置作品「仙境路口」其实讲的是工业污染。

「菇菇」不知道「艺术家」居然研究到了他们体内酶的净化疗愈功能。还用这种有些残酷又有些浪漫的行为艺术来重现和具像化这种功能。

看着影片里，载着菌菇漂向海上的木筏越来越小，那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螳臂当车的脆弱的美，让人掉下泪来。

「菇菇」或许没有泪腺，但他此时也能和女孩共情这一份淡淡的哀愁。

在张晓刚、唐志冈、闫冰、李季等新老画家的还原或者再造下，「菇菇」仿佛看了一场同类的写真菌像（区别于人像）大秀。

汪曾祺在《昆明食菌》里描述过「味道最深刻、样子最难看的，是干巴菌。这东西像一个被踩破的马蜂窝，颜色如半干牛粪。」

跳错的蘑菇和蘑菇云，文字游戏下藏着视觉陷阱，你能分辨出来吗？

「核爆炸之后，最先长出来的生命就是菌类。」

郭鸿蔚 关于蘑菇和蘑菇云的习作 2011

唐志冈 菌王 2019

「菇菇」甚至在加密艺术作品《蘑菇大礼包》处，扫码领取到了一株实时生成的、可分发可收藏的、独属于自己的「蘑菇」！

女孩说，NFT太复杂了，她没搞明白，还是研究蘑菇更快乐些。

是的，我们绝绝对对，相信他有「情感」。

最后，在作品《植物的政治生活》的播映间。艺术家通过图像与声音，与生物学家展开一场「去人类中心主义」的对话，去想象植物的共生图景。

「要在生物学、智力和政治上充分尊重其他形式的生命和物质。」

看到这句话，「菇菇」沉默了。不知道是惊叹于人类艺术边界的拓展之宽，还是别的什么情感波动。

11月28日前，换你亲自去看看这个千载难逢的展。试试能否与你灵魂里的独一的蘑菇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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