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胶济铁路列车撞人的事故：工人如同布娃娃一样被撞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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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南站站台

2008年1月23日15时50分，由北京南站开往青岛四方站的D59次动车组列车冒着罕见的严寒天气从北京南站准点发车（2008年对于中国来说是多事之秋的一年，年初就遭遇了罕见的大范围寒冬天气，大范围的低温、雨雪、冰冻等自然灾害）。该趟动车组编组16辆，属于济南铁路局济南车辆段，由“和谐”CRH2A型电力动车组CRH2A-2037和CRH2A-2053两组动车（各8辆，4辆动车配4辆拖车）重联而成。

停在站内的CRH2A型动车组车头

列车在驶离北京南站后，以200公里的高速行驶，从车厢内隔着车窗望向窗外，窗外的景物飞快地向后移动，这就是乘坐动车组列车和普通旅客列车最直观的差别。一切顺利的话将于5小时21分后抵达终点站——青岛四方站。

一组CHR2A型电力动车组（4辆动车配4辆拖车）

青岛站站台

19时51分，D59次列车准点抵达淄博站，停车2分钟后于19时53分从淄博站发车，朝下一个到达车站青州站驶去。20时20分，中铁十六局驻安丘站联络员李某到安丘站信号楼，在行车设备施工登记簿上进行施工登记，计划从当晚22时至24时在胶济客运专线安丘一昌邑间区间段下行正线K131 515至K131 200处进行线路接线施工。

按照施工方案，从当天21时开始，通过该区间段的所有列车的运行时速不得超过每小时45公里，这个速度虽然对于动车组列车来说如同蜗牛爬，但却是能保证施工安全的最高限速。而21时过后，施工作业人员才能获准进入施工区域进行施工准备，待22时正式开工。

4小时57分钟后的20时47分，D59次动车组列车运行在胶济客运专线安丘一昌邑区间段，正线通过安丘站——列车司机收到了安丘一昌邑间区间段下行正线K131 515至K131 200处将在21时后限速每小时45公里的通知，但此时距离21时还有13分钟，因此D59次列车依然维持着200公里的时速。

可是，D59次的司机借着车头大灯的灯光突然瞭望到前方约200米的线路上居然有很多灯光和人影，不禁大吃一惊，立即撂了非常制动并鸣响汽笛，但是就算非常制动也无法让时速200公里的动车组列车在不到200米的短距离内停下（动车组列车200公里时速的紧急制动限定距离为2000米），而前方的人影对于列车的到来毫无准备，即便看到了列车也根本来不及躲避，20时48分，列车以每小时197公里的时速冲入人群中，所过之处血肉横飞，不断有人以及人体残肢像布娃娃一般被撞出线路两侧，惨剧就此发生。

场景再现，D59次列车和前方人群碰撞前的一瞬间

随着在黑暗中一连串钢铁和肉体的撞击声和人员的惨叫声响过后，D59次动车组列车总算停在了安丘一昌邑间区间段下行正线K129 861处，列车本身没有损伤，车上人员无恙。但是，从列车撞到第一个人影的K131 200处开始，列车总共撞倒和撞飞了27人，最终造成18人死亡、9人受伤，构成一起直接经济损失450万元的铁路交通重大事故（现场极为惨烈，部分遇难人员遗体由于被列车直接碾压，难以收集完整，满地鲜血和碎骨碎肉）。

场景再现，D59次列车冲入施工人群的瞬间

据事发工人介绍，事发时有100至200人在施工。20时30分左右，他们一起坐车去铁轨上“抢点”施工（就是在趁没有火车过的间隙，移动铁轨），把新老铁轨接通。

民工孙某回忆：当时他在清理石子，刚干了10分钟，抬头看见有灯光，好像是火车的灯。他意识到是火车来了，喊了声“火车来了，快跑”，然后拔腿就跑，但是刚刚跑出铁轨，飞驰而过的火车就把他打飞了出去，他重重摔到路基下当场昏死了过去，醒来时已经在医院了。

民工马某回忆说：当时站在铁轨中间和两边的人全部被火车撞飞了，有的被撞飞出了10多米，有的被一下子撞进了沟里，倒了很多人。

……

事故由铁道部安全监察司派出的事故调查委员会负责调查：

经调查得知，被D59次动车组列车撞倒的这群人属于中铁十六局胶济客专指挥部第十一工区的包工队施工作业人员，由第十一工区线路队队长朱某带领于20时30分到达作业区的防护栅栏外，然后通过步话机向上级监理报告了位置并请示下一步行动。20时40分，在没有得到上级指令、施工负责人及监理、设备管理部门、建设单位现场监控人员没有到位的情况下，小队长徐某擅自砸开栅栏门锁，比计划进场时间提前20分钟强行进场，并在施工区域两边无人值守的情况下擅自组织民工开始在铁路线上作业。最终被正常通过区间的D59次动车组列车碰撞，酿成惨剧。

其行为严重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铁路法》第六条“公民有爱护铁路设施的义务，禁止任何人破坏铁路设施，扰乱铁路运输的正常秩序”，《铁路运输安全保护条例》第五十九条第10项“任何单位和个人禁止翻越、损毁、移动铁路线路两侧防护围墙、栅栏或者其他防护设施和标桩”的规定。

被砸开的栅栏锁

场景再现，违规进入作业区作业的民工

调查委员会认为，本次事故的直接原因系中铁十六局胶济客专指挥部第十一工区线路队严重违法违规，在没有接到当日施工调度命令，在限速时速45公里的施工封锁时间还未到来，在建设、监理、设各管理等单位监控人员也未到达现场之前擅自砸锁开启防护栅栏闸，强行进入作业区域，多人擅自上道，随意活动，导致群死群伤事故的发生。

作为长期在铁路营业线上组织开展施工工作的国有大中型企业，中铁十六局理应对铁路营业线施工的严肃性和风险性有清醒的认识，理应严格执行有关规章制度和措施。但从本次事故看来，中铁十六局组织管理混乱，工程违法分包，以包代管现象成风；安全管理不到位，责任意识缺失，对现场作业违法违章行为熟视无睹。丧失了安全管理和监督，没有尽职尽责、真正负起管理责任。

中铁十六局的各级管理干部作风不实，不能及时发现现场安全隐患，不及时采取有效措施解决安全问题。高级领导干部安全责任意识不强，对工程违法分包的现象不了解、不控制；对作业现场管理混乱、违法违规违纪现象不监督、不检查、不考核，严重失职渎职。

根据以上调查结果，本次事故列中铁十六局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全部责任。济南铁路局作为设备管理单位承担监管不力的责任，依据《事规》第五十四条，铁道部《铁路运输安全考核办法》(铁劳卫(2007〕208号)第十九条以及《铁路营业线施工及安全管理办法》(铁办〔2007〕186号)第四十二条的规定影响济南铁路局当年的安全成绩。

济南铁路局责任人追究如下：

济南铁路局局长、党委书记以及分管运输的副局长被处以行政警告处分；分管建设的副局长和分管工务的副局长被处以行政记大过处分。

中铁十六局责任人追究如下：

砸锁带队进入现场的事故的直接责任人徐某因为已经在事故中身亡， 故免于刑事责任（幸存工人回忆徐某在发现列车驶来时没有首先逃跑，而是大声招呼其他工人赶紧离开线路，这一举动至少挽救了二十几名工人的生命，也算某种意义上的将功补过）。第十一工区线路队队长朱某作为事故直接责任人被移交司法机关追究刑事责任。

作为事故的间接责任人，经中铁建总公司批准，中铁十六局二公司董事长、总经理、党委书记、副总经理兼总工程师、安全总监五人被给予行政记大过处分并各罚款1万元。中铁十六局胶济客专项目经理、总工程师、安全总监三人被处以行政撤职处分并各罚款3万元。中铁十六局胶济客专指挥部第十一工区工长、技术主管两人被处以行政撤职处分并各罚款2万元。五名中铁十六局胶济客专指挥部第十一工区安全防护员每人各罚款1万元。

为汲取这起重大事故的教训，事故调查委员会最终给出了如下安全建议：

1、由铁道部牵头，在全路范围内开展安全大检查活动，深刻吸取事故教训，完善安全措施，加强安全管理，消除安全隐患，坚决杜绝类似事故的发生。

2、各铁路局建设、运输、工务等有关业务部门要组织施工安全专项检查，突出抓好与营业线并行及交叉的施工作业的安全检查，在检查评估合格前停止一切施工作业。坚决遏制重进度、轻安全质量的思想和做法，要坚决将施工安全放在工期进度之前。

3、各铁路安全监管办要对工程建设安全进行一次全面排查，对存在的问题限期整改。查找原因，吸取教训，切实解决管理混乱、责任不落实等问题。今后再有违章蛮干的施工单位必须从严从重处罚，绝不姑息。

4、各铁路安全监管办要提高安全监督检查实效,及时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充分利用法律手段加大对安全生产违法违规行为的查处和对发生事故各方责任主体的处罚力度。从严查处转包和违法分包行为，发现一起，处理一起。对相关责任人和负有直接管理责任的人员，必须依法依规严肃追究责任。

5、胶济客运专线公司必须进一步加强对施工单位的管理和监督。今后中标施工单位如再有违法分包、违章蛮干等行为必须及时查处和纠正；对施工单位的资质、工程技术人员、施工组织设计及安全生产保障措施等进行严格审查，及时发现和制止施工单位违规违法问题。

6、济南铁路局的设备管理部门必须加强施工安全控制，对涉及营业线的施工及安全防护设施、设备进行全方位防控。进一步加大线路巡查防护力度，对施工单位的违法违规行为要及时制止和上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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