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被治好的童年创伤(童年不可愈合的创伤)

头上的疤痕

长期以来敏俊都是自卑的,但是芷若的完全接纳还是没能使他战胜自己的自卑,他只能在芷若面前表现真实的自己,其他一切人前都是端着的。他只能给芷若发脾气来彰显自己的存在,但是从来不会跟芷若说一句软话的,表示赞扬的。芷若因为内心坦荡、纯洁和幼稚,也理解不了敏俊的自卑那么严重,只是维护着和谐,自己忍让也就息事宁人了。

住在筒子楼的那些日子还是很难忘怀的,虽然住的地方像贫民窟,但是人似乎都还不错,在敏俊备考研的那些日子里,我主要就是做饭洗衣,生活挺简单的。敏俊一直耿耿于怀自己的头上有个难看的疤痕,这是小时候就有的,后来就发展成类似疣体的东西了,他一直留着长一点的头发以期遮挡。现在想来这个疤痕创伤对他的心理影响也是非常严重的,生命危险,大人们的威吓,喷涌不停的血等等,让这个幼小的孩子身心是受到创伤的,非常恐惧,害怕死亡,活着非常卑微,以至于只要活着,怎么样恶劣的环境都可以忍受,包括别人的指责和白眼。但是人都是要尊严的,他就找更加弱小的人来斥责,他排斥条件比他好的人,他总是在不如他的人那里找存在感,而且对这些人特别好,无比耐心,也舍得帮助,但却对亲人反而不好和态度恶劣。芷若其实都能理解的,只要成长,但是敏俊一直不接纳自己,不能容忍芷若比他强,即使芷若付出巨大牺牲,也还是不能让这个人成长起来。芷若明白了,任何人的成长都是要靠自己的,谁也帮不了,即使是最亲的人也帮不了。

敏俊童年经历的恐惧不止这一件,还有被狗咬的一次,至今腿上还有明显的疤痕。每次外面遇到狗,敏俊还是很谨慎的,他内心非常害怕,比芷若都还害怕的,但是他就一直在装,芷若都感觉到他内心的恐惧和发抖的身体了,可是这个人就还要表现出镇定和没有畏惧。芷若觉得没必要,又没有外人,为什么不能承认自己害怕呢?芷若又没有因此而看轻他,可他为什么不允许自己表达恐惧呢?就连在最亲密的人面前都不表现。敏俊的童年是受了很多训斥和责难的,都是那个强势的母亲,幼稚的父亲,也受到很多道德绑架和礼教的扭曲。其实这一切芷若都能理解,也不嫌弃敏俊的,可是无论芷若如何表示理解,敏俊都无法突破自己,坦承自己,他的自尊都被母亲磨灭了,一点儿不剩。只有发脾气和打压,只有道德评判别人,他才有存在感,跟他的母亲一模一样。

现在分析敏俊,芷若还是可怜这个人的,但是也没有办法帮到他,成长都是自己的,芷若不能因为同情和可怜而迁就他一辈子,自己已然被这个人拖到了无底的深渊,再不摆脱,只有两个人同归于尽了。分开可能是明智的选择,说不定也能促成敏俊的成长和改变。

敏俊的家如果只是穷,只是恐惧,倒也没什么可怕的,但是他家偏偏还有个能干的叔叔,总是在逢年过年的时候像施舍和恩赐一样地来慰问敏俊家。不仅慰问哥嫂,还要拜访村里的长辈,当然出发点可能是好的,但是总有博取好名声的嫌疑,也让敏俊一家一直处于被施舍的角色中,卑微而自尊,仿佛穷死也不能丢了面子一样的。敏俊因为恐惧,因为这种卑微,因为从来不用负责等等这些神操作,便永远地不成长了,学了一些男人要面子、发脾气、耍计策的本事,然后就是无法示人的胆小和排斥优秀,很有傀儡的模样。敏俊的高学历只是一种装饰,一点儿都没有发挥作用,越到社会越弱小,以至于与社会都脱节了,芷若也与社会脱节,但是芷若从不排斥融入,只是有所坚持,不能苟同一些社会现象而已。

敏俊过去是很弱小的,头上的疤痕让他很多心里阴影,可能受到同学们太多的关注,但是也没有条件改变,跟父母、家里人也无法表达,更无从改观。当敏俊跟芷若在一起了,他似乎看到了希望,他跟芷若说疤痕痒痒,好像在长大,想去医院看看,芷若便同意了,虽然两个人没收入,芷若的角色还是学生。在学校附近的一个诊所,女大夫看了说可以割掉,芷若还担心危险,毕竟是个小诊所。但是女大夫说得简单又轻松的,仿佛是个很简单的事情,让没有钱的芷若也打消了顾虑。而且女大夫长相很大方热情还温暖,做事很干练,给芷若感觉很好,敏俊而敏俊在这些场合是从来不发表意见的,他就仿佛是一个孩子,等待着大人们商量好事情,自己配合一下。很多年以后芷若才意识到敏俊的孩子形象,他从来不懂责任,只是一个闯祸就跑的小男孩,只是一个充当表演者的必要人物,这就是他存在的价值。

已经被治好的童年创伤(童年不可愈合的创伤)(1)

芷若很直接地询问了价格,三百元,包括后期换药和护理,打针等,当时物价并不高,三百元接近筒子楼两个月的房租,芷若觉得还可以承受,就答应下来。敏俊特别开心,他仿佛看到了完美的自己,看到了自己改变缺陷的希望。首先是理发,剃成了光头,芷若一时很难适应,总是与坏人联系起来,在外面走路也不想与敏俊走在一起。切除疤痕的那一天,敏俊内心是很怕的,但是手术操作间却是无法让芷若进去的,芷若只是在外面等。操作间里发生什么芷若是不知道的,只是看到女大夫和一个女护士进去了,后来又进去一个女护士,还进进出出拿东西什么的,护士再出来的时候衣服上都有血了,神色也有点慌张,又取了一大包什么东西进去了。芷若也没法说什么,担心着,也只能等待,祈求一切顺利,也有点后怕的。

而操作间里进行的简单小手术完全不那么简单,女大夫也是大胆,她以为是个小小的切掉一块,缝合就可以了,但真正实施起来却还是那么困难。清洗消毒打麻药,然后对着疣体切割,女大夫切了一下子,血就迅速冒出来了,特别多,很汹涌,本来并没有切得很彻底的,女大夫准备要切第二刀的,这下子也没法切了,只想赶快止血和缝合结束。可是缝合也很困难,本来头皮的皮肤就很紧的,这切去了一点,更加难以缝合。血还在不断地流出来,小护士就手忙脚乱了,女大夫也慌张,但是看到小护士这忙乱,就镇静下来了,毕竟三十有五,且是个自信的女人,虽然是头一遭见这么多血,这么紧张的局面,却还是首先稳住了阵脚。女人很快明确了目标,缝合止血,怎么也得把人生第一台手术完成的。止血纱布,止血带,还很费力去缝合,多缝几针,管不了美观了,这头皮太难缝合了。

敏俊被打了麻药,但全程也是清醒的,感觉到切割疣体的刀片了,心里恐惧的,感觉到血流出来了,更加害怕了,后来血都流下来了,敏俊内心非常畏惧,但是也没有办法,闭着眼睛,不想看,不敢看,任凭三个女人在他头上用力,他只是不能动,不敢动。忙忙活活,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女大夫首先出来了,芷若就问:“做完了?”

“嗯,做完了。”

芷若看到了女大夫衣服上也有血迹。

“在包扎。”女大夫又淡然地说了一句。

又等了半个小时,敏俊才出来,大夫说,“你们还可以再等等,休息一下。记得三天后来换药。”

芷若和敏俊便又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才走,夏天,两人提前也没准备帽子什么的,此刻芷若感觉应该遮挡一下的,就拿出手帕给挡上了。这要是往日,敏俊又要拒绝的,闲芷若啰嗦和丢脸,此时却顺从地用手帕护住了伤口。两个人走在路上,敏俊才说出几句话:“好吓人!流了好多血。”

芷若听了也很害怕,怪自己太大胆,竟然选择这样的小诊所做这么危险的手术。敏俊是不管的,他只是作为一个被动的角色,这样可以不必负责和承担后果;芷若呢,因为无知和相信这位女大夫,因为她说得信誓旦旦,说这只是一个小手术,很简单的;而这个女大夫也的确觉得切掉疤痕,再缝合一下并不困难......于是这样一个有着巨大危险的头皮切除手术就糊里糊涂进行了。手术过程惊心动魄的,喷涌的大量的鲜血,护士的慌张,大夫的故作镇静,敏俊的一声不吭,大家似乎都由一开始的无知,进入到手术出乎意料的慌乱中,继而硬着头皮必须把此事圆满的配合中,绝不能出事!绝不能出事!这是每一个当下的人都承担不起的后果,因此只有全力以赴,大夫、护士、病人全力配合,好歹切掉了大部分突起,尽管切得不彻底,也没法再切了,血流如注的,赶紧止血和缝合,大夫和护士配合着,没有语言,眼睛都盯在头皮这个血窟窿上,使劲用力缝合。总算缝住了,大夫先出来了,额头都是汗,擦擦汗,坐在椅子上休息和安静,这心力和体力都需要休息和平复,没力气说话的。

护士还在做术后的清理工作,把头上的血迹擦干净,一点一点擦,仔细地擦,小心地擦,把那些止血的棉球都收起来,把手术的刀剪线都收起来,让病人多静止一会儿,休息和恢复体力,好让他一睁眼啥也看不到。术后清理工作也花了半个小时,这每个人才算平静下来了,敏俊才走出治疗室,芷若就赶紧迎上来了。

三天以后换药拆线的,每次来大夫和护士都非常热情,服务也好,敏俊和芷若的心情也很好,总算平安。疤痕的确是比过去小了一些的,但芷若看着也没有多少改变,可嘴里还是说:“嗯,切得挺好的,挺彻底的,疤痕小了很多。”这样说可能也是骗自己,好让自己觉得这次手术的钱没有白花,这次手术的风险没有白冒,也让敏俊自信一点,反正他看不见自己的头顶。

这之后敏俊的头上就糊着一块纱布了,还光头的,走在大街上常常被当成恶人,引来关注,不仅是行人,还有警察,要特别查看敏俊的身份证的,敏俊赶紧配合,生怕别人当他是坏人,很想跟别人澄清自己。

二十年过去了,芷若回想起这件事情也是感慨万千,自己总想着增强敏俊的自信心,可是这自信心根本是除了自己意外的任何人都给不了的。还有敏俊被当成坏人的念头,是被很多人当成坏人了,这些心念也都是有力量的,会逐渐地生根发芽,显现出力量。所以,做个好人,从内到外都要好,外表和善,笑容满面,内心纯良,没有杂念,才能有福报,大的福报。而人无论做什么都不去想,只是遵从内心的选择,别人都看不到,但是宇宙知道,也不去想福报,因为心什么也不去想,就好了。

作者简介:梁爱琴,70后,山西晋中人,现居青岛。

已经被治好的童年创伤(童年不可愈合的创伤)(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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