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100年(等你一千年十)

接第九章

等你100年(等你一千年十)(1)

十、我们?

7:13 P.M

他在这儿。

我在医院妇产科病房里游荡着。我只想远离我的亲戚们,尤其是ICU和那些护士们,或者具体地说,是那些护士所说的话和我所能听得懂的一切。我需要找一个地方,一个不会让人感到悲伤的地方,一个跟生命有关,又远离死亡的地方。所以,我来到了这里,一个经常能听到婴儿啼哭的妇产科病房。即使是婴儿的哀号,对此时的我来说,也是一种安慰。他们是如此地具有生命力。

但现在,妇产科病房里也安静了下来。我坐在窗台边,静静地看着外面的一切。突然,一辆小汽车尖叫着停在了车库里,这才把我从遐想里拉了回来。我看见一辆粉色小汽车的尾灯消失在了黑夜中。我记得,叶窈淑,与子成说乐队鼓手姬柏舟的女朋友,有一辆粉色的道奇·达特小汽车。我屏气凝神,等待着浅莫的出现。不一会儿,他真的来了,从隧道斜坡上一边紧抱着他的皮夹克,用于抵御刺骨的寒夜,一边慢慢地走着。我能看见他钱包的拉链在探照灯下闪闪发光。突然,他停了下来,转身和后面的人开始说话。我看到从周围的阴影中走出一个温柔的女人形象。起初,我以为是姬柏舟,然后,我发现她居然还扎着辫子。

此时,我多么希望能和她拥抱一下,以感谢她每次在我需要的时候都能提前一步帮到我。

等你100年(等你一千年十)(2)

当然,明槐将会亲自去找浅莫,并把他带到我这儿来,而不是通过手机打个电话问问完事儿。正是明槐,只有她才知道浅莫在回洛城有一个演出。她一定是连哄带骗才说服她妈带她到市中心来的,然后,再让她妈自己回家,而她自己则留下来陪我和浅莫。我知道,为了能和她叔叔坐直升机,她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得到她妈妈的允许。所以,我猜,为了这次见我,她一定也花了好几个小时才说服她妈的。正是明槐,不畏艰辛才找来了浅莫。她一定也把我的事儿告诉浅莫了吧。

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荒唐,但我很高兴我不是她,因为我可忍受不了这些,而明槐却不得不承受这一切。

现在,因为明槐,浅莫最终又出现在我面前了。

等你100年(等你一千年十)(3)

一整天了,我都一直期待着浅莫的到来。在幻觉中,我飞快地冲上去迎接他,即使他看不到我,即使,从我目前所能判断的来看,这场景和电影鬼片里所描述的一点都不一样。电影里说,只要你从你爱的人身边走过,他们就会感知到你的出现。

但是,现在浅莫来了,而我却瘫痪了。我害怕去见他,害怕去看他的脸。我见浅莫哭过两次。一次是我们一起看电影的时候,另一次是我们在云中郡的火车站看到一位妈妈对她得了唐氏综合征的儿子又打又叫。当时,浅莫很安静,只是当我们走开的时候,我发现泪水已经流满了他的脸颊。这使我很伤心。因为他一哭,我就觉得像要死一样。

我就是这么胆小、没用。

等你100年(等你一千年十)(4)

我看了看墙上的表,已经晚上7点多了。与子成说乐队为比基尼泳装举办的演唱会肯定开不了了。真遗憾!这对他们来说应该是一个比较长的假期吧。突然,我转念一想,如果乐队的其他人撇开浅莫继续开唱会怎样呢?对此,我很怀疑。不仅因为浅莫是乐队的领导型歌手和吉他弹奏者,而且他们乐队也有相关的规则。听从内心的感觉才是最重要的。去年夏天,当姬柏舟和叶窈淑分手后(大概有一个多月),姬柏舟感到心烦意乱,便取消了他们的一次演出,但是,来自另外一个乐队的鼓手便主动替代了他,以使演出继续进行。

我看到浅莫正走向医院的正门,明槐跟在他身后。在走进那带有遮阳棚的自动门之前,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他是在等明槐,但我宁愿认为他也是在等我。他的脸被灯光照得通亮,却面无表情,好像有人去掉了他所有的个性,只留下一幅面具,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他,但至少他还没有哭。

等你100年(等你一千年十)(5)

这给了我勇气去走近他。或者说是他走近我,来ICU看我。我知道他会来的。浅莫认识爷爷奶奶和表兄妹们,我猜他很快也会加入到等候室的守夜大军里来。但现在,他是为我而来。

回到ICU,时间仿佛又静止了。一名外科医生,也就是那位为我做手术时流了很多汗的,每当轮到他选音乐时,总是会选威瑟合唱团音乐的外科医生,正在为我做各种各样的记录。

人造灯光很暗,这个时候一直都这么暗,但即使如此,最终还是生理节律胜出了。随着夜幕降临,整个病房沉寂起来。忙了一整天的医护人员也显得疲惫不堪,开始进入恢复体力模式。

当浅莫的声音回响在走廊里时,彻底惊醒了每一个人。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他大声说道。

等你100年(等你一千年十)(6)

我站在自动门的另一面,听到门卫向他解释他是如何如何不能进去的。

“胡说八道。”他大声喊道。

病房里,所有的护士都警惕地朝外望着他。我确信他们一定在想,如果外面的人不能使“发疯”的浅莫平静下来,他们能处理好里面的事情吗?我想向他们解释,浅莫没有疯,他从来不会大喊大叫的,除了一些非常特殊的场合。

那名坐在电脑和电话旁边的、不负责照料病人的、头发灰白的中年护士突然点了点头,好像接到了什么“旨意”。她弄平了她白裤子上的折痕,然后向门外走去。说实话,她并不是和浅莫对话的最佳人选。我真希望他们派薄雎儿护士去,她曾成功地安慰了我的爷爷奶奶,这使我很是惊讶。我猜她也能使浅莫平静下来,但派那位中年护士去,只会把事情变得更糟。我跟着她走出双层门。此时,浅莫正和门卫争论。那门卫看着中年护士说:“我已经告诉他们,他们是不允许进去的。”护士挥挥手把他支开了。

等你100年(等你一千年十)(7)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年轻人?”她很不耐烦甚至有些生气地问浅莫道,就像爸爸学校里那些快要退休的老同事,每天来上班就是数着日子混退休。

浅莫清了清嗓子,平复了一下情绪。“我来看望一位病人。”他一边用手指着ICU的门,一边说。

“恐怕那是不可能的。”护士回答道。

“但那是我的女朋友,她叫云新露……”

“她被照料得很好。”护士打断道。她听起来确实累了,确实不想动了,看起来也挺让人同情的。

“我很理解,也很感激。让我进去看看她吧。谢谢!”浅莫说道。他尽力保持克制,听起来很成熟,但是,我仿佛听到他好像突然卡了一下,然后又接着说:“我真的需要去见她。”

等你100年(等你一千年十)(8)

“对不起,年轻人。探亲只限于直系亲属。”

我听到浅莫叹了口气。直系亲属!这位护士不是太残忍,她只是不了解内情,但浅莫并不知道这些。我突然感觉有必要保护一下浅莫,也有必要保护一下护士。因为我不知道浅莫接下来会做什么。我本能地靠近浅莫,尽管我不能真实地触摸到他。现在,他正背对着我。他耸了耸肩,踢了踢腿。

正在墙边徘徊的明槐忽然跑到浅莫身边,张开手臂护着他,满眼怒火地说道:“你根本就不理解我们。”

“需要我叫保安吗?”中年护士问道。

浅莫挥挥手,表示不用,并小声对明槐说:“别这样。”

明槐很听话,没有做出过激行为。她没说一句话,只是把浅莫的手臂放到她的肩膀上。过了一会儿,她又调整了一下姿势。

等你100年(等你一千年十)(9)

明槐和我都认为,几乎世上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分成两种情况,比如:

有人喜欢古典音乐,也有人喜欢流行音乐;有城市人,也有乡村人;有人喜欢喝可口可乐,也有人喜欢喝百事可乐;有人信仰宗教,也有人是自由思想家;有人是处女,也有人不是处女;有人在中学就有了男朋友,也有人到大学才有。

明槐和我都认为我们属于后者。这不是说我们到了四十岁还是处女,我们只是想到了大学才谈恋爱。

这对我来说更是如此。但是,妈妈却是在中学时就谈恋爱了。她总是辩解说,她这样只是不想浪费时间。“女孩子总是会幻想突然哪天喝醉了,然后,这时只要有男孩子约会,就等于有了一个浪漫的夜晚。”

而爸爸则是到了大学才谈恋爱。在中学,他很腼腆。然后,他就开始学敲鼓。到了大学,又加入了朋克乐队。然后,就开始交女朋友了。在经历了几次恋爱之后,他才遇到妈妈。再然后,他们就结婚了。我想,这对我来说很合适。

等你100年(等你一千年十)(10)

当我加入一个社团后,认识了一个男孩。起初,我还试着隐瞒。当从呦呦音乐会回到家时,我告诉了明槐一些模糊的细节,但没有提接吻的事儿。我故意说,接不接吻跟感情发展没多大关系。我以前也和男孩子接过吻,但是,通常到了第二天,这事就像太阳下的露珠一样很快就蒸发不见了。

除了一次,那就是和浅莫。我清楚地记得,那晚他把我送回家在门阶前吻我的时候,我感到一股暖流瞬时涌遍了全身。到了早上,我还抱着枕头不想起床,不想吃饭,只是傻傻地笑。我感觉,这一吻仿佛让我走进了一个新的世界。我知道,我要离开明槐了。

一周后,我们又偷偷接吻了好几次。我感觉我有必要告诉明槐。放学后,我和明槐去了咖啡店。虽然是五月,但是外面却下着雨,就像十一月一样。我感觉有点窒息了,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对明槐说。

“我买单。你喝什么?”我问道。这又是一种“两分法”:有人喜欢喝淡的咖啡,也有人喜欢喝浓的。

等你100年(等你一千年十)(11)

“我想我就尝尝肉桂味的拿铁咖啡吧。”明槐一边说,一边用坚定的眼神看着我,好像在说:“我不后悔我选的饮料。”

我买了饮料和浆果馅饼后,便和明槐对面坐着。

“我有事儿要告诉你。”我说。

“是不是关于你男朋友的事儿?”她有点逗地问道。虽然我当时低着头,但却能察觉到她转动了一下眼珠子。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盯着她问道。

她又转动了一下眼珠子。“拜托。每个人都知道了。除了梅法罗退学去生孩子去了,你的事儿就是学校最热的新闻了。这就像一个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嫁给了一个共和党总统候选人。”

“出嫁?是谁说的?都说了什么?”

“这只是一个比喻。”明槐说道,“不管怎样,我已经知道了,甚至比你知道的都早。”

“胡说!”

“别不承认了。是不是一个跟浅莫差不多的家伙也去了呦呦演唱会,而且他还不停地讨好你?”

等你100年(等你一千年十)(12)

“不是那样子的。”我说,但事实的确就是那样。

“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她安静地说道。

我准备再次向她兜售我的高谈阔论----一次吻并不等于一次拍拖,并向她解释我只是不想太高调而已,但我没有说出来。“我只是担心,你知道后会发疯的。”我承认道。

“我才不会。”明槐回答道,“但如果你再对我撒谎,我真的会发疯的。”

“好的,以后不会了。”我说。

“或者,如果你真的变成了别人的女朋友,你是不是就会像小马似的整天围着男朋友转,然后说话就变成了第一人称复数,什么我们喜欢冬天了,什么我们认为地下丝绒乐队很有创意了?”

“你知道,我不会这么做的。第一人称单数,我承诺。”

“好。”明槐回答道,“如果你真的变成了别人的女朋友,我就毙了你。”

“如果真的这样,我就把枪直接给你,行了吧?”

等你100年(等你一千年十)(13)

明槐开始大笑起来,紧张的气氛终于消失不见了。她夹了一大块儿馅饼放到嘴里。“你父母怎么看?”

“我爸爸经历过痛苦的五个阶段:否定,生气,接受,改变,离开。我认为,他对我现在还没有男朋友应该是比较介意的。”我停了停,喝了口咖啡继续说道,“但是,他希望我不要和搞音乐的交往。”

“你不就是搞音乐的吗?”明槐提醒我。

“你知道,我只是一个比较喜欢朋克式的流行音乐而已。”

“与子成说乐队属于感情型的。”明槐纠正道。和我不同,她很在意各种各样流行音乐之间的差别:朋克,独立摇滚,感情型的,物质型的,等等。

“说起来像吹牛,我爸爸竟然对浅莫比较满意。有一次,浅莫来接我去看音乐会,正好被我爸撞见。现在,他竟然要我邀浅莫来家里吃晚饭。但我们才刚刚交往一周,我都还没有什么心理准备。”

“我认为没什么好准备的。”明槐听完后气得直发抖。“你妈妈怎么看呢?”

“她直接带我去计划生育中心拿口服避孕药,并告诉我要让浅莫做次全面的体检。同时,她还要求我必须买避孕套。她甚至连钱都提前给我了。”

等你100年(等你一千年十)(14)

“你买了吗?”

“没有,我们才开始一周。”

“那现在呢?”明槐说道。

另外一个“两分法”:有人喜欢装酷,也有人喜欢自然一些。在这里,我认为,浅莫、明槐和我,我们三个都属于同一类。因为即使浅莫很酷,但他从来不装。所以,我希望我们三个能成为最好的朋友。我希望浅莫能爱我所爱的每一个人,就像我爱他们那样。

结果很好。浅莫与我的家人相处得很融洽。他几乎快要成为我们家的第三个孩子了。他对明槐却不一样,很礼貌,很友好,但又显得很疏远。他好像并不打算走进她的世界,或者获得她的信任。我怀疑是,浅莫认为明槐不够酷。这使我快要发疯了。三个月之后,我们为此还大吵了一架。

“我是在和你拍拖,不是明槐。”浅莫说道,在我指责他对明槐不好后。

等你100年(等你一千年十)(15)

“那又怎样?你也有很多异性朋友。为什么你就不能接纳明槐?”

浅莫耸耸肩说:“我不知道。那只是很自然的一种反应。”

“你真是一个势利小人。”我突然变得愤怒起来。

浅莫皱着眉头看了看我,好像我就是黑板上他待解的一道数学题。“我怎么就成势利小人了?友情是不能勉强的。我们只是没有太多的共同话题。”

“这就是为什么。你只喜欢喜欢你的人。”我一下子哭了起来,夺门而出。我以为他会追我,然后乞求我的原谅。但他没有。这时,我就变得更加生气了。于是,我便骑车去明槐家,想发泄一下。明槐听着我的咒骂,一会儿就变得不耐烦了。

等你100年(等你一千年十)(16)

“他只喜欢喜欢他的人。这真是太荒唐了。”听完我的倾诉,她责骂道,“他喜欢你,而你不喜欢他。”

“这就是问题所在。”我抿着嘴说。

“然后,好好处理就是了,可不要把我牵扯进去。”明槐回答道,“况且,我对他也不感冒。”

“真的吗?”

“对,云新露。不是每一个人都会为他着迷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让你们俩成为好朋友。”

“我明白。我只想住在京都,有一个正常的家庭而已。没有谁能够得到他想要的所有的东西。”

“但是,你们俩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啊!”

等你100年(等你一千年十)(17)

明槐看着我哭红的脸,表情温和起来。她微笑着对我说道:“我们都知道,新露。但是,我们俩在你生命中的位置不同,就像音乐和我在你生命中的位置不同一样。这样就好。你不必非得二选一,至少不用考虑我。”

“但我想要你们都能留在我的生命中。”

明槐摇摇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么说吧,我接受浅莫,因为你爱他。我也假设他接受我,因为你爱我。如果这样,你感觉比较好的话,那就说明你的爱把我们连在了一起。这样就够了。我和他没有必要也爱对方啊。”

“但是,我希望你们能够喜欢彼此。”我号哭道。

“云新露,”明槐说,听她的声音,好像她已经失去了耐心,“你现在好像跟那些已经有男朋友的女孩没什么两样了。你不是说要把枪给我吗?”

等你100年(等你一千年十)(18)

那晚,我路过浅莫家,向他说了声抱歉。他呆呆地吻了一下我的鼻子,算是接受了我的道歉。之后,仍然没有什么变化。他和明槐之间还是像以前一样,表面上客气,实质上疏远,无论我如何劝导他们。奇怪的是,我从来没有发觉他们因为我的努力已经消除了隔阂,直到刚才我看到明槐从走廊里跑过来,张开手臂护着浅莫的时候。

等你100年(等你一千年十)(19)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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