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新的电影巢穴(伊斯特伍德新片骡子)

最近新的电影巢穴(伊斯特伍德新片骡子)(1)

电影《骡子》剧照 (IC photo/图)

如果说道尼克的报道更像缉毒和贩毒之间的猫鼠游戏,那么伊斯特伍德则借毒品题材的外壳讲述了一个不太受欢迎的老头的家庭故事,折射出家庭与事业的冲突,老一辈无可奈何地逝去及其与年轻一代的隔阂与差异。

五年前,在《纽约时报》新闻编辑室里,记者萨姆·道尼克(Sam Dolnick)毫无头绪地刷着推特。一个刊登警察执法奇闻的账号吸引了他,推文提到:印第安纳州一名89岁老人那个周二在底特律认罪,他作为运毒人,运送了超过1400磅可卡因。

道尼克一跃而起,脑袋里满是大写的感叹号。他感觉自己好像脏兮兮的矿工,终于等来了金子。

老人叫莱奥·夏普(Leo Sharp),是位“二战”退伍老兵,以种植百合花为业。他是个“毒品骡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贩毒组织锡纳罗亚贩毒集团服务,开皮卡车把“货”从墨西哥边境运往底特律。毒品一次缴获12公斤就算大案,而夏普一个月就能运200多公斤。

“他是个都市传说。”办案的美国缉毒探员说。夏普被捕后,该贩毒集团十个窝点被端,底特律街头可卡因的价格随之上涨了43%。

道尼克花了几个月时间把夏普的故事写成报道,这篇《锡纳罗亚贩毒集团的90岁毒品骡子》,发表在2014年的《纽约时报》上。

那时,道尼克没想到几年后这个故事会被拍成电影。美国影坛的“常青树”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既当导演,又扮演夏普。电影《骡子》2018年年底在美国上映,2019年8月亦引进中国公映。

开始运毒时,他脑袋里在想什么?

道尼克尽可能采访了夏普的熟人、顾客、律师和缉毒局探员,但没能采访到夏普本人,也无法回答故事的核心问题:他为什么这么做?第一次开着满载毒品的皮卡上路时,他脑袋里在想什么?

“新闻只能把你带到这里了。”道尼克在一篇记者手记里写道。有些问题永远没有答案,甚至夏普本人也回答不了。

电影用虚构填补了新闻力所不及的空白。如果说道尼克的报道更像缉毒和贩毒之间的猫鼠游戏,那么伊斯特伍德则借毒品题材的外壳讲述了一个不太受欢迎的老头的家庭故事,折射出家庭与事业的冲突,老一辈无可奈何地逝去及其与年轻一代的隔阂与差异。

在真实故事中,很难弄清夏普何时以及为何开始贩毒。道尼克的报道指出,一种可能性是,他的百合花生意跟其他行业一样,因互联网冲击而一落千丈。而运1公斤海洛因可以拿到1000美元,光是被捕前一年,他就赚了至少100万美元。

电影角色更名为斯通,他身处完全不同的语境。

斯通一辈子把工作放在家庭前面,忘记了无数个结婚纪念日,连女儿的婚礼都没有出席。为此妻子与他分居,女儿十二年间不跟他讲话。花卉生意后来受互联网冲击彻底倒闭,他遣散雇工,失去住所,拉着一卡车家当来到外孙女的订婚仪式。他承诺支付外孙女的婚礼费用,却再次食言,跟家人不欢而散。他需要机会弥补大量人生缺憾。

正当此时,有人给斯通介绍了一份“只要开车就赚钱”的工作。有了这份收入,他不仅能拯救自己的经济困境,还能修补濒临破裂的家庭关系。他只运了十二次,第三次才确认自己运的是毒品。而夏普大概在种百合花时就开始当“骡子”了,且持续了约十年之久。

这份非法工作解决了斯通的燃眉之急,但既不道德又不可持续。“他的生活一方面有了起色,另一方面又在坍塌。”伊斯特伍德在一次采访中说,“总有一天他不得不承担后果,承认自己做得不对。”

但故事的氛围并不严肃紧张。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子当起毒贩会是什么样?夏普为电影提供了一些灵感。被捕那天,他突然驶离高速公路。尾随的缉毒局探员以为暴露了,一阵紧张,结果发现老人家只是去汉堡店点薯条和橙子奶昔。

“我们不知道他在旅途中遭遇了什么。”伊斯特伍德说,“一路上的小插曲应该会很有趣。”

电影中,斯通时不时改变行车路线,停车享用当地美食或顺道拜访老朋友。车外是不断变化的风景,车里永远播放欢快俏皮的老歌,老人带着墨镜,声音嘶哑地哼唱,干瘪的嘴巴嚼着零食。

斯通甚至感染了两名监工的毒贩。他们在他的车里安放了监听器,一路只听得歌声,不自觉跟唱起来。斯通又带他们绕道去吃中西部地区最好的猪肉三明治,告诫他们:“要享受生活,像我一样。”

驮货的毕竟不是真骡子,而是活生生的人。贩毒差事因为有了人情而少了一丝冰冷和恶毒。正如《纽约客》影评所言:“作为运毒人,斯通实际上是集团工作体系里的独立从业者……享受着其他人所没有的一定的自由。”

“演一个比我还要老的家伙”

两个关键场合决定斯通和夏普具有本质不同。

夏普被捕时的执法录影显示,警察问他是否携带毒品时,他回答没有,谎称自己是去拜访一位老战友。他拒绝搜车:“你怎么不杀了我,让我直接从地球上消失呢?”与夏普的逃避和抗拒不同,电影中斯通被捕的场景突显的是警方大功告成和他的绝望与顺服。

在法庭上,控辩双方就夏普是有意识参与贩毒还是年老被人利用展开辩论。而斯通很快打断律师的无罪辩护,诚恳地承认自己有罪。

本质上,斯通仍然是一位英雄。他在电影最后四分之一迎来了自己的高光时刻:一边是毒贩子“再晚到一次你就完了”的生命威胁,一边是妻子罹患癌症、生命垂危。他选择陪伴妻子。

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以塑造英雄硬汉形象闻名。他的事业从西部牛仔电视剧《皮鞭》开始。1960年代凭借在赛尔乔·莱昂内导演的镖客三部曲中扮演无名牛仔,他一跃成为国际巨星。

在《骡子》中,伊斯特伍德显示了对“政治正确”的不以为然。斯通经常口无遮拦,爱说教,有着老绅士般的热情和善良,又不可避免地带有旧时代的种族主义倾向,说话改不掉“黑鬼”“吃豆人”(注:beaner,对墨西哥裔的蔑称,因为墨西哥菜中经常有豆子)之类的口头语。

2018年夏天拍《骡子》时,伊斯特伍德88岁。一位制片人提议,他是扮演斯通的最佳人选。“嗯,去演一个比我还要老的家伙也许有点好玩。”他笑着回忆。

斯通驼着背,走路时双臂向后微张。伊斯特伍德模仿了自己祖父的样子。他儿时去过祖父的养鸡场,“他干活和走路的样子就是老头子的样子”。

“也许这不仅是一个演他女儿的机会”

斯通的女儿正由伊斯特伍德的女儿艾莉森扮演,她是伊斯特伍德众多后代之一。一个周五的晚上,制片人打电话说老爷子希望她来演女儿一角。艾莉森非常惊讶,后来想到:“也许这不仅是一个演他女儿的机会,也是花点时间陪陪他。”

“我一直都不理解你怎么能在种花上花这么多时间和金钱。”剧中,妻子向斯通感慨。

“它们是独一无二的。”斯通盯着餐桌上的百合花,“只开一天,就走到了生命的终点。它们值得我花那么多时间和精力。”

“你的家庭也是啊。”妻子的回应充满无奈。

伊斯特伍德与斯通的确存在共通之处,比如精力异常充沛。斯通独自一人驾车穿越大半个美国,一周可以跑几千公里;而伊斯特伍德2018年一年内出了两部电影,一部《骡子》,一部根据真实恐怖袭击事件改编的《15点17分,启程巴黎》。

伊斯特伍德一向以拍片快著称。自导自演非常耗费精力,但《骡子》一个月就拍完了。“他是一台机器。”艾莉森在洛杉矶的《骡子》首映式上形容,“我觉得他脑后有一块机器人芯片。他不是人类。”

从1971年的导演处女作《迷雾追魂》以来,伊斯特伍德越来越多地扮演导演兼主演的双重角色——比如国内观众熟悉的《廊桥遗梦》——有时再同时担任制片人。他自导自演的电影有二十多部,当代导演中与之类似的恐怕只有伍迪·艾伦。

伊斯特伍德对电影的控制欲非常强烈。1975年拍摄《西部执法者》期间,因为对影片理解不同,他炒掉原来兼任导演的编剧,自己担任导演。这导致美国导演协会颁布新规,任何电影工作人员如演员、制片人等,不得解雇导演并取而代之。这项规定俗称“伊斯特伍德规则”。

六十年职业生涯中,伊斯特伍德导演、出演和制片的影视作品超过六十部,他四次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或最佳导演奖。许多同龄人已经退休,他却仍然活跃:“是因为身体不行了还是因为厌倦了?我常感到好奇,因为我尚未厌倦。”

《骡子》会是伊斯特伍德的最后一部电影吗?不,2019年6月他已经开始拍新片了。“老年人如果保持开放的心态,也同样会对提升自我、学习新知识感兴趣。”伊斯特伍德说。

南方周末记者 程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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