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纪事追忆身边那个逝去的生命（乡村纪事一别经年）

文：雪梅

图：愚伯的自留地

今天周末，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阳光下，听收音机里的优美音乐，兴致突来，泡了一杯茶，索性再捧起一本书，优哉游哉，似看非看，偶尔半眯着眼睛，看蓝蓝的天空，惊讶于它的透明，嘴角不禁上扬，如此单透明的美丽，让人心生感动。

突然想到村外走走了，我为我的想法感到羞愧，有多久没有在家乡的土地上好好停留，象个匆匆的过客一般。难得的一个假期，却又足不出户，呆在家里，任凭烦躁侵扰。

午饭过后，和爸妈打了声招呼，就出发了，直奔村后的小河，想沿着它走上一程，平息连日来的烦闷心情。

忽然间，就觉得天地广阔起来，天空更加高远深邃、蔚蓝澄澈，高大的杨树上的叶子在风中轻轻的飞舞，象在诉说着无尽的心事，堰梗上的土壤也松松软软的，散发着泥土的清新湿润气息,极目远望青青的玉米田，几个过往的行人……这一切那么淳朴和简单，却让我激动不已,我的家乡啊，总能够带给我一丝灵魂深处的震撼和惊喜。

踏上河坡，看到了久违的小河，亲切，舒心。偶尔，有黄沙船驶过，漾起一圈圈的涟漪，缓缓的扑向岸边。

在异乡求学的路上，我越长大越孤单，小时的玩伴已渐渐离我而去，她们或在遥远的广东打工，或已嫁人生子，而我却仍在踟躇前行，不知未来的路在何方？

耳边隐隐回荡着笑声，那是多年前我们的笑声吗？曾经一起在小河里游水嬉闹，在河岸边放羊割草的时光早已远去了啊。 这个时候，我就特别想念雪，村里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很多，独独和她最投缘。

她是我关系最好的“发小”，我们那时无话不谈。

虽然我和她姐姐同年，她比我还小一岁，又不和我同年级，我们却成了最好的玩伴。她性子温顺懂事，又朴实厚道，我呢，胆小笨拙，遇到什么事就爱哭，这时候她就会冲在我前头，好像我的姐姐。

她给我梳头发，扎小辫，记得她每学一种发式，都要兴冲冲地找我来做实验，她赞我头发细密柔软，不像她的又粗又硬，就这样，一把木梳，两个女孩，嘻嘻哈哈，无话不谈，在门前的树荫下，玩到天黑也不厌倦。

犹记得还要懵懂无知的年纪里，每到暑假，这条河就成了我们的乐园。中午吃完饭，大人们都在睡晌午觉，我们就轻手轻脚地挎着篮子，直奔小河边，那时候真不懂害羞啊，也不知道害怕，我们光着身子跳进水里，像两条自由自在的鱼儿，虽然头顶烈日炎炎，我们却感到畅快无比。

她一会游到河对岸去摘花，一会又扎入水底练憋气，我的憋气功夫不如她，没多久在水底就憋不住了，冒出头来直喘气。等了大会儿见不到她，才又惊又怕起来，又不敢大声呼喊她的名字。正当我绝望之时，她从我身后钻出来，吓我。这时候，我才哭出声来，追着她直叫。

我总是比她高一个年级，但上学放学路上，经常是我俩结伴而行，一路上欢声笑语，一路上追逐打闹，尽情享受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可惜没读完初中，她就辍学了。她妈妈偏疼她姐姐，让姐姐继续读书。而她十五六岁的年纪，没有书读，又不到嫁人的年纪，家里的农活又承担不起，只能跟师傅学点手艺，那时候女孩子学缝纫是首选。

于是，她跟着本家的一个姑姑到县城学缝纫，做学徒，吃住在那儿。我们相见的次数越来越少，可每次她回家来，我总是第一个奔向她家，那时候，我们说了什么，我全然不记得了，只知道见面的欢喜胜过千言万语。晚上，我央她陪我一起睡，我们说着漫无边际的话，甜甜地进入了梦乡，仿佛又回到了手拉手的小时候。

刚读高一那年的初秋，正巧有个周末，她回家了，妈妈让我跟她到县城转转，到书店买几本书。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坐在了去县城的汽车里，车上我俩叽叽喳喳，兴奋不已，接着昨晚的话题，她的，我的，她兴致勃勃地说要带我去吃狗不理包子，我哈哈大笑，狗都不理，谁还吃呢，这包子铺起的什么名儿啊。她说别看人家名儿起的不好，吃的人可多了，等咱到了那儿，恐怕还得排队等半天呢。

快到中午，汽车终于晃到了丰县县城，我没有吃到狗不理包子，在她姑姑的盛情挽留下，我们待在她姑姑家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那顿饭真是丰盛，我却因为生分羞涩，不敢猛然下筷。好不容易挨到饭后，她就带我去逛书店。第一次看到那么多书，任人挑选，真的舍不得离开，精挑细选了两本之后，还是得走了，时间紧迫，当天下午我就得赶回家，第二天还得上早自习呢。

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书店，在护城河边走了走，那儿的风景很美，初秋的阳光已渐渐消去了它灼人的温度，散发着令人心醉的柔和光芒，仍是边走边聊，但我们已没有了初始的快乐与兴奋，分别就在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再见，再一起走走聊聊，看看古城河边的依依杨柳，呼吸令人心醉的空气。

我们各怀心事，低头前行，突然，温和的声音打断了我们，“拍张照片吧，小姑娘”，说话的是一个面带微笑的中年妇女，拿着一部相机，还牵着一个可爱的孩子，是啊，照张相吧，我俩相视一笑。在护城河边的小树下，我们手挽着手，相互依偎坐在石凳下，照了今生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合影。

照片上的我们都没有露出笑容，淡淡的忧郁笼罩在我们的眼角眉梢，那些年少而彷徨的年纪，任何短短的分离，都会生出如丝如缕的愁绪啊！

还是得走了，望着车窗外她略微伤感的神情，我知道，她在遗憾什么，她说过要请我吃包子，可是却没能如愿。

此后，她为学艺忙碌着，我为我的学业，相见的日子少之又少，相处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再回到家，听妈妈说，她已去了遥远的广州打工。春节的时候，她回来了，我刚从学校回来，像多年前一样，她在我家等我，看见她，我激动得大笑大叫。

时间悄悄改变人的容颜，她变了，一头烫发，画着精致的淡妆，穿着时尚的毛呢大衣，踩着细细的皮靴，而我还是那个乡野丫头。

还好那相系的心却始终互相牵挂，像多年前一样，我们头并头躺在一起，只是没有像多年前那样聊个不停，她的话很少，我隐约感到了惆怅，却不知为什么，也许这一年的打工生活，她已尝遍的人世的种种艰辛，面对我的单纯与无知，她不知从何说起，也许时间的推移，真像人们说的，会给人的心蒙上一层淡淡的轻纱，虽然薄，却有隐隐的距离。

渐渐地，她的消息要从别人口里得知，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相见时的话语也越来越少。她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了，那么多的牵挂，那么多的思念，到了嘴边却无法说出。

难道真的无法回到从前，虽然两颗心彼此挂念；难道只能做时间的奴隶,让它阻挡我们的情谊；难道真的再也找不到任何拥抱的理由，让悬空的手避换做尴尬的笑容，会比较容易让人接受？

河水静静的流淌，没有声响，就象此刻的我，表面平静无波，内心却翻涌如潮吧。就这样走走停停，随着流水的方向，河对面的人家，远处依稀的身影，还有近处被我惊起的水鸟，都不能唤回我渺茫的思绪，什么都不用去想，却什么都在脑子里萦绕不停。

生命中经过的那些人那些事，丰富了时光的隧道，充实了我们的灵魂，还能苛求什么，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儿时的那一方狭小，已渐渐远去，但愿我们在彼此的天空下都能享受一样温暖的阳光，时而回忆过去的点滴美好，会有温馨的笑浮动在嘴角，偶尔梦见过去，会有一丝甜蜜涌上心头，足矣！

人的一生，就象一趟旅行，沿途中有数不尽的坎坷泥泞，也有看不完的春花秋月，这只是小小的一段，有人陪我们走完这一段，也会有人在未来的路上等我们。只有开启新的旅程，才能开始新的人生，虽然不能常常相伴，但愿我们用乐观的态度去面对生活，真诚的为她，为他们，那些儿时的伙伴祝福，不论时光如何辗转，怀念从前，想念你们！

后记：一别经年，不知何时，我们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再也寻觅不到对方的身影。我们陆续嫁人生子，走出故乡，连偶尔相见的机会也没有了。在这个信息发达的网络时代，我没了她的消息。

这几年，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名字又从家人那儿传来，她有了一双儿女，在镇上买了个门面，做起了生意，日子过得还算红火。怕相见，又想见，不知这种感觉她是否也有过？近乡情怯，只怕“笑问客从何处来”。在这个麦苗青青，油菜花飘香的乡间四月里，真希望能和她一起去河边走走，说说我们现在的生活，我们的孩子还有我们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