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春又来秋去秋又来 春青不知秋到秋知青春

文|孙葆元

中国文化把历史称作“春秋”。在汉语语境下,“春秋”就是历史的代名词。然而,“春秋”的直接解读就是时岁,有一定生活阅历的人肯定知道春和秋到来之前都是有讯息的。严冬时节,冷得吸一口气都凉彻肺腑,突然有一丝清新的气息袭来,温馨着、甜香着,就知道春的脚步近了。同样,在汗流浃背的炎夏,滚滚热浪中突然袭过一阵微风,清清的、爽爽的,只感觉吹入肌肤,便知秋来了。

临秋时节,我喜欢到外边走一走,看熟透的庄稼,看卧在远处的青山,山中偶有几处红色的点子,那是秋枫红了。喜欢秋枫,春天它是浅绿的,随着青春的炽热慢慢变成深绿,绿到了极处,就在秋风里变红,红得那么灿烂。杜牧说,它红得像二月的鲜花。我做过对比,鲜花红出了娇艳,枫叶红出的是深沉。没有春风劲吹,没有夏雨狂虐,它红不出这种霜里的稳重。

然而枫红是短暂的,一阵绚烂,它由红转黄,渐渐飘落,把枝头空出来留给来年的嫩芽。

我们往往忽略春,我们对于春天的理解是在秋红里感知的。这就是我愿意在秋天出游的理由。站在秋天,回过头去便看到了春,春是我们的来路,脚步历历在目。

人生也有四季,春二十年,夏三十年,秋三十年,冬呢?可能二十年,也可能三十年,走着瞧吧。

我只能说,冬是储藏的季节,没有春秋的储备,冬只能是枯槁的季节。

就在秋的行走中,我看到了街头的几块牌匾,那字不是从帖中幻化而来的,一看就知道是写熟了的自家体。再看落款,竟是我的发小、同学。这位同学先是下乡,后进入一家工厂,被命运眷顾,后来进了一所美术学院深造。这曾是我向往的人生跑道,却阴差阳错地在起跑线上退了下来。

思绪不由从匾上回到春天。

1966年春天,我们提早结束了学习,准备中考。这时我被教导主任叫去,他对我说,艺术院校招生已经开始,我看你画画不错,你有没有报考的愿望?教导主任没有看错,全学校的黑板报全是我绘制的,我是美术老师的爱徒,他理所当然地推荐我。

我的父母经过慎重考虑,决定让我去“试一试”。这是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什么叫“试一试”?后来才明白,当工程师的父亲并不想让我走艺术之路,“试一试”只是让我见识一下考场的阵势,他为我设计的“春之路”是理工大学,子承父业。

我报考的学校是中央美术学院附中。考试进行了两天半,速写、素描、图案设计、命题创作全考过了,最后半天是口试,别的考生几分钟即过,对我的口试进行了40分钟,从学业问到绘画,从绘画问到师承,最后主考老师说,考上了可不能不上的!

在我的青春时代,理工至上,国家需要建设人才,画画算不得什么正经职业,所以父亲没看在眼里。当他听完我的“奏报”,脸上现出极复杂的表情,看不出沮丧还是高兴,只说了一句:你有可能被录取。

艺考从来在大考之前,也就是说,我还有一次决定命运的大考,我不敢怠慢,积极备考,准备最后的冲刺。就在这时,录取通知书来了,我考上了!

父亲拿着那通知书看了半天,最后说:当个画家也不错,徐悲鸿不也是画画的吗?不知他这句话是自我宽慰还是给我打气,他脸上的犹豫始终没有消散。

母亲开始为我准备行囊,一切都是离家赴京的模样。

话音还没落地,很快我接到第二份通知:考试作废,参加“运动”。

当年我们还不懂沮丧,把书本一扔就去“批判”社会了,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春天草草而过,没有花朵,没有盛开。没有花朵的春,注定了秋的歉收。

春去春又来秋去秋又来 春青不知秋到秋知青春(1)

人生是有季序的,有时却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生长,而是被季序控制着长成一种模样。犹如播种,有的种子播在垄头,有的种子播在沟坎,有的种子就播在山地,按经济学解读,这叫地域经济。

在以人为本的社会学中怎么解读呢?我不知道。春时学习是人生的播种,夏、秋漫长的社会实践是人生的成长期,到晚秋才有收获,冬季是盘点收获的季节。

没有充分完成季序的塑造,人就是一棵木质松软的树,也飒飒临风,也亭亭玉立,可是担不起重任。

人生如树,树的春秋是人生的写照。有一种树,春夏叶冠婆娑,秋天黄叶尽落,那一身枝干仍然伟岸。

我有一位季姓朋友,在那个春荒的年代中度过自己的青春,天生的知识营养不良,先是与大家一起上山下乡,抱怨命运多舛,归来后进入一家工厂,他努力工作,练得一手好技术,报答容他安身立命的工厂。

改革的巨变犹如夏天的疾风骤雨,先是他所在企业的产品不能适应社会的需要,市场占有率日渐萎缩;再往后的大改制让他边缘化。

他在社会变革的大潮中挣扎,赖以糊口的产品丢了,手艺没有丢,便凭着一身技艺为十数家饭店做技术保全,从店面装修到灶台管道什么都干,以六十多岁的身子骨拼搏在施工现场。

他的女儿心疼父亲,劝他别干了,够吃够喝就行了。我们也劝他,该颐养天年了,见好就收吧!可是他还是不停歇地劳作。

但渐渐地,他失去了工作的机会,人家婉言谢绝他,不是嫌他活不好,而是担心老年工人万一出点工伤事故,人家担负不起。

这位季兄很失落,脾气变得暴躁,无端地冲家人发火,成了家里的“火”神爷。

他不知道就业也是市场,市场评价劳动者除了能力还有贡献,能力永远受到年龄的限制,他已经到了退出劳动力市场的季节,再渴望着春天,也已经回不去了。这个时候人不是树,没有树的季节轮回。

劝老季的人哪里知道,他老迈的心中也骚动着理想,他想买新房,钱不凑手,就玩命地打工。生活在社会中,人永远是比较着生活的,别人拥有的,他也想拥有。可是拥有的希望是春天种下的,春天没有盛开,秋天哪有丰稔?

站在秋天才能看清春天,其实每个人的春天都有不一样的写法,有觅得良机者就有错失良机的人,起步阶段,分分秒秒都不容错过。

站在秋天看春天是回望,于是我们看到和风细雨的春,也看到旱魃肆虐的春。每个人无论在怎样的气候下都贡献着春的拼搏,拼搏的时候谁都不曾想到秋,因此我说,对每个人的奉献都给予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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