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申君主要成就(坦荡相交阳谋争胜)

文:秦英凯春秋战国时期,诸侯之间征战频仍而弱小的诸侯为了制止战争,有的采取结盟政策,有的采取“纳贡”方式,有的干脆割地求和当然,如果有胆大心细,口若悬河的外交家,深入虎穴,以三寸不烂之舌消除战争,救国于即倒,挽大厦之将倾,是最为“经济”而又保持“尊严”的方法下面通过几篇著名的息兵消战文章的对比展现春申君黄歇的辞令与文采,我来为大家科普一下关于春申君主要成就?下面希望有你要的答案,我们一起来看看吧!

春申君主要成就(坦荡相交阳谋争胜)

春申君主要成就

文:秦英凯

春秋战国时期,诸侯之间征战频仍。而弱小的诸侯为了制止战争,有的采取结盟政策,有的采取“纳贡”方式,有的干脆割地求和。当然,如果有胆大心细,口若悬河的外交家,深入虎穴,以三寸不烂之舌消除战争,救国于即倒,挽大厦之将倾,是最为“经济”而又保持“尊严”的方法。下面通过几篇著名的息兵消战文章的对比展现春申君黄歇的辞令与文采。

公元前634年,齐国进攻鲁国,僖公派展喜去慰劳齐师,结果展喜的一席话就促使齐侯退兵而还。中心意思是:齐有先王之命要辅佐周室,与鲁和睦相处,所以以齐桓公之盛尚且能和协诸侯,不敢以征伐为事,现在如果进攻我国,将有负于先王先君。展喜的这段外交辞令说得大义凛然而又委婉动听,充分表现了他的语言智慧。请看:

展喜犒师

齐孝公伐我北鄙,公使展喜犒师,使受命于展禽。齐侯未入竟,展喜从之,曰:“寡君闻君亲举玉趾,将辱于敝邑,使下臣犒执事。”

齐侯曰:“鲁人恐乎?”

对曰:“小人恐矣,君子则否。”

齐侯曰:“室如县罄,野无青草,何恃而不恐?”

对曰:“恃先王之命。昔周公、大公股肱周室,夹辅成王。成王劳之,而赐之盟,曰‘世世子孙无相害也’!载在盟府,太师职之。桓公是以纠合诸侯,而谋其不协,弥缝其阙,而匡救其灾,昭旧职也。及君即位,诸侯之望曰:‘其率桓之功!’我敞邑用不敢保聚,曰:‘岂其嗣世九年,而弃命废职?其若先君何?’君必不然。恃此以不恐。”齐侯乃还。

译文大概是这样的。齐孝公攻打我国北部边疆,僖公派展喜犒劳齐军,并先让他向展禽求教犒军的办法。齐侯还没有进入我国国境,展喜就出境跟随他,说:“寡君听说您亲自抬起玉步,将要屈尊到我国来,特派下臣来犒劳您左右的人。”齐侯说:“鲁国人恐慌吗?”展喜回答说:“小人恐慌了,君子却不然。”齐侯说:“房屋里像悬挂着罄,空无所有,野地里没有青草,还依仗什么而不恐慌?”展喜回答说:“依靠先王的命令。从前周公、太公都是周王室的股肱大臣,在左右辅佐成王。成王慰劳他们,并赐给他们盟约,说:‘世世代代的子孙都不要相互伤害啊!’盟约保存在盟府里,太师掌管着它。齐桓公因此召集诸侯,调解他们之间的不和,弥补他们之间的隔阂,从而匡救他们的灾难,他这样做就是显扬过去周公、太公辅佐周王室的职责啊。等到您登上君位,诸侯都怀有希望说:‘他也许会继承桓公的功业吧?’我国因此不敢保城聚众,国人说:‘难道他继承君位九年,就背离先王遗命,废弃原来的职责,他该怎样对待先君呢?’您必定不会这样。君子依靠这些而不恐惧。”齐侯于是就撤军回国了。   

还有一个息兵故事发生在公元前658年,齐桓公为了称霸天下,带领八国的军队去伐楚,但楚也毫不示弱,齐国终未达到目的,最后齐、鲁等国不得不和楚国在神前立誓,订立和约。文中对双方的描写都很传神:管仲是在无理中找借口,齐桓公则是一幅霸主的神气;楚国使者的对答,随机应变,使对方无懈可击,特别是屈完的话,不卑不亢,委婉中带强硬,真是绝佳的外交辞令。请看:

屈完对齐桓公

春,齐侯以诸侯之师侵蔡。蔡溃,遂伐楚。楚子使与师言曰:“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管仲对曰:“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太公曰:‘五侯九伯,女实征之,以夹辅周室。’赐我先君履,东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无棣。尔贡包茅不入,王祭不供,无以缩酒,寡人是徵。昭王南征而不复,寡人是问。”对曰:“贡之不入,寡君之罪也,敢不供给?昭王之不复,君其问诸水滨!”师进,次于陉。

夏,楚子使屈完如师。师退,次于召陵。齐侯陈诸侯之师,与屈完乘而观之。齐侯曰:“岂不榖是为?先君之好是继,与不榖同好何如?”对曰:“君惠徼福于敝邑之社稷,辱收寡君,寡君之愿也。”齐侯曰:“以此众战,谁能御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对曰:“君若以德绥诸侯,谁敢不服?君若以力,楚国方城以为城,汉水以为池;虽众,无所用之。”

屈完及诸侯盟。

翻译成现代白话文是这样的。鲁僖公四年春,齐桓公率领诸侯国的军队侵略蔡国,蔡国的军队被击溃,随即移兵讨伐楚国。楚王派使者对齐桓公说道:“你们居住北方,我们居住在南方,就是马牛放牧走失了,也到不了对方的国境之内的。没想到你们会来到我们的地方,这是为什么啊?”管仲回答说:“以前召康公代表周王命令我齐国的先君太公说:‘所有的诸侯国如犯有罪过,你都可以讨伐它,用来监督它们辅佐周朝王室。’并赐给我先君征伐的范围,东可以到海,西可以到黄河,南可以到穆陵,北可以到无棣。你们楚国应该进贡给周王的包茅没有进献,以致周王祭祀时缺乏供应,没有东西用来滤酒,我就是来征伐的。周昭王南巡到楚国却没有回去,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楚使回答说:“贡品没有进献,是我国君的错误,哪敢不进献呢?至于周昭王没有回去的事,你请到汉水边去问吧!”于是诸侯联军向前推进,驻扎在陉。

夏季,楚王派大夫屈完到诸侯联军中求和。诸侯联军后撤,驻扎在召陵。齐桓公把联军军队摆开,和屈完一起乘车检阅。齐桓公说:“这么多的诸侯同来,难道是为了我吗?不过是为了继承先君的友好关系罢了。你们和我同样友好,怎么样?”屈完回答说:“您的恩惠使我们国家获得幸福,您又不嫌屈辱,收纳我君,这正是我君的愿望啊!”齐桓公道:“我用这么多的军队去战斗,谁能抵御他们?用这些军队去攻城,哪座城不能攻破呢?”屈完回答说:“您如果以恩德来安抚诸侯,谁敢不服?您如果要使用武力,楚国将把方城山作为城墙,汉水作为护城河,你们虽然人马众多,也没有地方施展的!”

屈完和各诸侯国签定盟约。

还有一篇是《烛之武退秦师》,相比之下,烛之武接受的游说任务更艰巨一些。公元前638年,郑国被晋、秦两个大国的军队所包围,国家危在旦夕,烛之武奉郑君之命,去说退秦军。他善于利用矛盾,采取分化瓦解的办法,一番说辞,便说服了秦君,撤出围郑的军队,并且派兵帮助郑国防守,最后晋军也不得已而撤退,从而解除了郑国的危机。请看:

烛之武退秦师

晋侯、秦伯围郑,以其无礼于晋,且贰于楚也。晋军函陵,秦军氾南。

佚之狐言于郑伯曰:“国危矣,若使烛之武见秦君,师必退。”公从之。辞曰:“臣之壮也,犹不如人;今老矣,无能为也已。”公曰:“吾不能早用子,今急而求子,是寡人之过也。然郑亡,子亦有不利焉!”许之。

夜缒而出。见秦伯曰:“秦、晋围郑,郑既知亡矣。若亡郑而有益于君,敢以烦执事。越国以鄙远,君知其难也。焉用亡郑以陪邻?邻之厚,君之薄也。若舍郑以为东道主,行李之往来,共其乏困,君亦无所害。且君尝为晋君赐矣;许君焦、瑕,朝济而夕设版焉,君之所知也。夫晋,何厌之有?既东封郑、又欲肆其西封,若不阙秦,将焉取之?阙秦以利晋,唯君图之。”秦伯说,与郑人盟。使杞子、逢孙、杨孙戍之,乃还。

子犯请击之。公曰:“不可。微夫人之力不及此。因人之力而敝之,不仁;失其所与,不知;以乱易整,不武。吾其还也。”亦去之。

翻译过来看。九月甲午这一天,晋文公、秦穆公包围了郑国的国都,因为郑文公对晋文公不讲礼节,并且从属于晋的同时又从属于楚。晋军驻扎在函陵,秦军驻扎在氾南。佚之孤对郑伯说:“国家危急了,如果派烛之武去见秦穆公,秦军一定会撤退。”郑伯听从了他的建议。 烛之武推辞说:“我年轻的时候,尚且比不上别人。现在老了,不能做什么了。”郑伯说:“我不能及早任用您,现在形势危急了才来求您,是我的过错。然而郑国灭亡了,对您也没有什么好处啊!” 烛之武于是答应了。

烛之武在夜里用绳子捆住身子从城上挂下去,晋见秦穆公说:“秦国和晋国包围郑国,郑国已经知道要灭亡了。如果灭亡郑国对您有利,那就斗胆麻烦您手底下做事的人。越过别的国家而把远方的土地作为自己的边邑,您知道它的困难。为什么拿灭掉郑国来加强邻国的实力呢?邻国的实力加强,您的实力就削弱了。如果放弃攻打郑国,把它作为东边道路上的主人,您的外交使者的往来,供给他们所缺少的物质和旅舍,对您也没有什么害处。况且您曾经对晋军有所恩赐,晋惠公答应把焦、瑕割让给您,可是他早上渡过黄河晚上就在那里构筑防御工事,您是知道的。晋国怎么会满足呢?已经把郑国作为他东边的边界,又要扩张他西边的边界。如果不损害秦国,又从哪里取得土地呢?损害秦国使晋国得利,希望您考虑一下这件事!”

秦穆公很高兴,与郑国结盟,派杞子、逢孙、杨孙戍守郑国,才撤军回国。

子犯请求攻打秦国,晋文公说:“不行!没有那人的力量我到不了今天。依靠别人的力量反过来伤害人家,不仁慈;失掉了自己的同盟国,不聪明;用战乱代替双方的协调一致,不威武。我们还是回去吧!”郑国也撤军回国。

不过,上述游说都发生在战争还没有爆发的时候,也就是说,双方还没有撕破脸皮。而黄歇说秦昭王则是在秦国已经大规模的攻打楚国并且得手之时,想凭三寸不烂之舌止战,何其难也。

楚襄王十九年,秦起兵伐楚,楚军败,割上庸、汉水以北土地给秦讲和。二十年,秦将白起攻占楚鄢(今湖北宜城东南)、西陵(今湖北宜昌县西北)。二十一年,即公元前273年,白起攻占楚国都郢(今湖北江陵纪南城),焚烧了楚王的坟墓夷陵(今湖北宜昌县西南)。楚军溃不成军,于是不得不放弃长江流域的老家,退到淮河流域。黄歇就是在这样的危难之时游说秦王休兵的。请看:

黄歇说秦昭王

顷襄王二十年,秦白起拔楚西陵,或拔鄢、郢、夷陵,烧先王之墓。王徙东北,保于陈城。楚遂削弱,为秦所轻。于是白起又将兵来伐。

楚人有黄歇者,游学博闻,襄王以为辩,故使于秦。说昭王曰:“天下莫强于秦、楚,今闻大王欲伐楚,此犹两虎点斗而驽犬受其弊,不如善楚。臣请言其说。臣闻之:‘物至而反,冬夏是也。致至而危,累棋是也。’今大国之地半天下,有二垂,此从生民以来,万乘之地未尝有也。先帝文王、庄王,王之身,三世而不接地于齐,以绝从亲之要。今王三使盛桥守事于韩,成桥以北入燕。是王不用甲,不伸威,而出百里之地,王可谓能矣。王又举甲兵而攻魏,杜大梁之门,举河内,拔燕、酸枣、虚、桃人,楚、燕之兵云翔不敢校,王之功亦多矣。王休甲息众三年,然后复之,又取蒲、衍、首垣,以临仁、平丘,小黄、济阳婴城,而魏氏服矣。王又割濮、磨之北属之燕,断齐、韩之要,绝楚、魏之脊。天下五合、六聚而不敢救也,王之威亦惮矣。王若能持功守威,省攻伐之心而肥仁义之诚,使无复后患,三王不足四,五伯不足六也。

“王若负人徒之众,材兵甲之强,乘毁魏氏之威,而欲以力臣天下之主,臣恐有后患。《诗》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易》曰:‘狐濡其尾。’此言始之易,终之难也。何以知其然也?智氏见伐赵之利,而不知榆次之祸也;吴见伐齐之便,而不知干隧之败也。此二国者,非无大功也,没利于前,而易患于后也。吴之信越也,从而伐齐,既胜齐人于艾陵,还为越王禽于三江之浦。智氏信韩、魏,从而伐赵,攻晋阳之城,胜有日矣,韩、魏反之,杀智伯瑶于凿台之上,今王妒楚之不毁也,而忘毁楚之强韩魏也。臣为大王虑而不取。《诗》云:‘大武远宅不涉。’从此观之,楚国,援也;邻国,敌也。

“《诗》:‘他人有心,予忖度之。跃跃兔,遇犬获之。’今王中道而信韩、魏之善王也,此正吴信越也。臣闻,敌不可易,时不可失。臣恐韩、魏之卑辞虑患,而实欺大国也。此何也?王既无重世之德于韩魏,而有累世之怨矣。韩、魏父子兄弟接踵而死于秦者,累世矣。本国残,社稷坏,宗庙隳,刳腹折颐,首身分离,暴骨草泽,头颅僵仆,相望于境;父子老弱系虏,相随于路;鬼神狐祥无所食,百姓不聊生,族类离散,流亡为臣妾满海内矣。韩、魏之不亡,秦社之忧也。今王之攻楚,不亦失乎!且王攻楚之日,则恶出兵?王将藉路于仇雠之韩、魏乎?兵出之日而王忧其不反也,是王以兵资于仇雠之韩、魏。王若不藉路于仇雠之韩、魏,必攻随阳、右壤,随阳、右壤,此皆广川大水,山林纑谷不食之地,王虽有之,不为得地。是王毁楚之名,无得地之实也。

“且王攻楚之日,四国必应悉起应王。秦、楚之构而不离,魏氏将出兵而攻留、方与、胡陵、砀、萧、相,故宋必尽。齐人南面,泗北必举。此皆平原四达,膏腴之地也,而王使之独攻。王破楚以肥韩、魏于中国而劲齐,韩、魏之强,足以校于秦矣。齐南以泗为境,东负海,北倚河,而无后患,天下之国,莫强于齐。齐、魏得地葆利,而详事下吏,一年之后,为帝若未能,其于禁王之为帝有余。夫以王壤土之博,人徒之众,兵革之强,一举众而注怨于楚,诎令韩、魏,归帝重于齐,是王失计也。

“臣为王虑,莫若善楚。秦、楚合而为一,临以韩,韩必授首。王襟以山东之险,带以河曲之利,韩必为关中之候。若是,王以十万戍郑,梁氏寒心,许、鄢陵婴城,上蔡、召陵不往来也。如此,而魏亦关内候矣。王一善楚,而关内二万乘之主注地于齐,齐之右壤可拱手而取也。是王之地一注东海,要绝天下也。是燕、赵无齐、楚,齐无燕、赵也。然后危动燕、赵,持齐、楚,此四国者,不待痛而服矣。

翻译过来看:

楚襄王二十年,秦将白起攻陷楚国的西陵,另一支秦军攻陷鄢、郢、夷陵,放火焚烧楚国先君的陵墓,顷襄王被逼迁都于东北的陈城,以存社稷。楚自此而日渐削弱,为秦所轻。不久,白起又率军伐楚。

楚国有个名叫黄歇的人,游学各地,博学多闻,楚襄王认为他是大辩之才,于是派他出使秦国,以游说秦王。黄歇到秦国后对秦昭王说:“天下诸侯实力,以秦、楚为最,如今听说大王想要伐楚,臣以为这样无异于两虎相争,最终说不定会让呆滞的猎犬占了便宜,大王倒不如与楚修好。臣请求说说其中的缘由。臣听人这样说:‘物极必反,正如冬夏相替;安极而危,好比堆叠棋子。’如今秦国据有天下半数土地,西北两方俱达到极边远之境,有史以来,没有哪个大国能与秦比肩而立。从先帝孝文王、庄襄王,到大王共历三代,从未忘记开疆拓土以求与齐接壤共边,从而切断诸侯合纵抗秦的交通之道。大王多次派盛桥到韩国担任监国要职,盛桥不负所托,并北燕之地入秦国,这样大王不用劳师动众,不用吹灰之力拓地百里。大王又发兵攻魏,封锁大梁城,占领河内,攻取南燕、酸枣、虚、桃人等地,楚、燕两国军队只是作壁上观,不敢与秦军交锋,大王之功也算不小了。此时假如大王能休兵两年,再出兵攻取蒲、衍、首垣,兵临仁、平丘,那么小黄、济阳之地将不战而降,魏氏俯首臣服。大王再割濮、磨以北之地与燕,加以拉拢,则掌握齐韩间的通道,斩断楚魏之间的联系,这样一来,山东诸国即使结聚联盟,也无法挽救其危亡的命运了。眼下大王威名正盛,倘能守成功业,停止攻伐而施行仁义,不仅免除后患,而且那‘三王’就不愁变成‘四王’,而五霸也不难变成‘六霸’了。

“反之,如果大王倚仗兵威,乘着击败魏国的余锐威服天下诸侯,臣担心秦国自此后患无穷。《诗经》是这样说的:‘凡事都有一个很好的开始,却少有圆满的结局。’《易经》中也有类似的例子:‘狐狸涉水过河,开始时小心翼翼,生怕弄湿了尾巴,可是由于多种原因,到达对岸时还是把尾巴弄湿了。’这些都说明了始易终难的道理。凭什么断定事理必然如此呢?有事实可据。智伯只看到攻打赵国很有利,可惜却没有注意到榆次之祸,吴王发现攻打齐国有利可图,可惜料不到有干遂之败。这两个国家都曾战功赫赫,只是由于贪图眼前利益,最终不免灭国亡身。吴王相信越国,放心地全力攻齐,取得了艾陵大捷,胜利归来却被越王擒杀于三江之浦;智伯轻信韩、魏,与之合力攻赵,围攻晋阳,不料大胜在即,韩、魏两军阵前倒戈杀智伯于凿台之上。如今大王念念不忘灭掉楚国,却没有注意到楚国的覆灭会增强魏国的实力。臣因而替大王深感忧虑。《诗经》中说:‘有威望的大国,不必征战,自能怀敌附远。’以此来看,地处僻远的楚国应当是秦国的盟友,邻近之国方是肘腋之患。

“《诗经》中又说:‘别人有害我之心,我应时刻提防,再狡猾的兔子,也躲不过猎犬的追捕。’如今大王为韩、魏所惑而加以亲信,无异于吴王轻信越国,到头来后悔莫及。臣听说:‘敌人不可轻视,时机不容错过。’臣认为韩、魏两国是担心亡国灭族才卑躬屈膝臣服于大王的,并非真心臣服,为什么这么说呢?韩、魏两国人民的父子兄弟,历代死于秦人手中的不可胜数,国家残破,宗庙坍塌,百姓被剖腹毁容,身首异处,暴尸于荒野,触目可见,而被掳掠押送的,相随于路。鬼神无人供奉,而百姓无法生存,沦落为别人奴仆臣妾的,遍布诸侯各国。韩、魏不亡,秦国则永难安枕无忧,此时大王却全力攻楚,难道不是大大的失策吗?何况大王出兵伐楚,将取道何处呢?大王不会向仇敌韩、魏借道吧?恐怕出兵之日,大王就开始担忧能否再回秦国了。借道两国,无异于大王把大批兵马拱手赠与韩、魏。如果大王不向两国借道,那只能攻打楚国随阳、右壤。而随阳、右壤都是高山大河、森林溪谷,人烟稀少,大王即使占有这些地方,又有什么用?徒有灭楚之名,而无得地之实。

“况且大王攻打楚国之时,齐、赵、韩、魏四国势必乘虚而入。秦兵陷于楚战,无暇他顾,魏国必定攻取留、方与、胡陵、砀、萧、相等地,宋国故地尽属于魏。齐国南下攻取泗北之地,大王出兵击溃楚国,不料让他人坐收渔人之利,既扩张了韩、魏国土,又增强了齐国实力。韩、魏两国强大起来,就会与秦分庭抗礼。而齐国以泗水为西境,东临大海,北靠黄河,再无后顾之忧,将成为诸侯中的最强者。齐、魏获得土地保有利益,再加上官吏的悉心治理,一年之后虽然尚无能力称帝,但有足够的力量阻拦大王建号称帝。以大王疆土之广,民众之多,兵革之强,出兵与楚国结怨,反倒让韩、魏支持齐王称帝,这是大王失策之处。

“臣诚心为大王考虑,最好是和楚国言归于好,和睦相处。秦楚一体,兵临韩境,韩必俯首称臣。大王据定崤山之险,保有河曲之利,韩国必然成了替秦伺察天下诸侯动静的吏属。这时大王以十万大兵进逼郑地,魏国必然震恐,许和鄢陵两城马上会闭城自守,上蔡、召陵都不和魏国往来。这样,魏国也就成为秦在东方的侦察官。大王一旦与楚国修好,韩、魏两国自会戮力攻齐,齐国右方的土地大王就垂手可得。这时秦之土地,自西海至东海,横绝天下。燕、赵与齐、楚相互隔绝,然后加以胁迫,四国不待出兵攻打,便会臣服于秦。”

纵观上述息兵美文,的确都是难得的外交辞令佳作,但是春申君黄歇的《上秦昭王书》则更胜一筹。因为就背景而言,此时楚国面临更大的困境:就现实而言,秦楚已经处于交战状态;就对手而言,秦国是一个强大的整体,无懈可击;就文采而言,此文洋洋洒洒数千字,气势磅礴;就效果而言,这一篇奇文不仅使秦国休兵,而且为楚国带来了将近三十年的和平。

本文记录的是大辩之才黄歇作为楚国外交家,给秦昭王仔细剖析了秦国攻楚的弊端和不攻楚的好处,说服秦国,化解掉了亡国危机的精彩言论。黄歇旁征博引,用极具感染力的语言,说明为了防止韩魏借隙袭秦和齐国乘机坐大的危险,秦楚应该联手,建立合作伙伴关系,如此才能征服其他五国,雄踞天下。黄歇的外交雄辩毕竟能自圆其说,收到了暂时抑制秦国攻楚步伐的效果。

在先秦战国时代,《诗经》《易经》是最有权威性的经典,引用这些典籍上的话语,自然具有无可辩驳的真理性。黄歇在游说当中有四处引用其中的话,既显得有文化韵味,又具有说服力。

可以这么说,春申君在《上秦昭王书》中一方面设身处地地为秦国出谋划策,提出了舍远处之楚国而攻近处之韩魏的见解,堪称“远交近攻”之鼻祖,另一方面忠心耿耿地为楚国赢得和平,赢得韬光养晦,东山再起的机会,体现的“大国搏弈,阳谋争胜”理念,一开始就奠定了黄歇的坦荡君子形象。

总结春申君说秦之背景,楚国屡战屡败,已经失去江汉地区的发祥地,转移到淮河流域;秦国虎视眈眈,试图继续穷追猛打,扩大战果。秦强而楚弱,实力不言而喻。

人们常说,弱国无外交。而春申君此时此刻的任务,就是通过外交手段,化干戈为玉帛,缔造和平,为楚国休养生息创造机会,进而稳住阵脚,生聚养成,东山再起。双方的历史、现实以及对未来的诉求都显而易见,无需藏着掖着。那么,春申君此次使命难度之大实在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但是,春申君不愧是杰出的外交家,他不卑不亢面对秦昭王,从容镇定说服秦昭王,坦诚承认楚国的困境,直言分析秦国穷追猛打将会遭遇的损失,放开眼量预言秦楚决斗将会产生的连锁反应,使秦昭王意识到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危害,迫使秦国休兵。

在《说秦昭王》中,春申君既没有矮化自贬楚国,也没有恭维抬高秦国,而是以一种“帝王师”的口吻在指教秦昭王,循循善诱,入情入理,使得秦昭王心悦诚服,不仅停止了对楚国的征伐,而且将春申君黄歇引以为诤友、挚友,树立了敌对国家君相坦诚相交相处的典范。

从秦昭王那里,春申君想得到什么呢?时间。只要有时间,一切皆有可能。

秦昭王也不是白痴,他自然明白春申君此行的目标,但他更明白此时并不是秦灭楚的最佳时机。君子坦荡荡,秦国与楚国,秦昭王与春申君达成了和平协议。

春申君说秦弭兵的成功,意味着他的坦荡人格赢得了秦昭王的尊重,他的“阳谋争胜”的主张成为与秦昭王的共识。

从此,横则秦帝,纵则楚王,秦楚开始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和平竞赛。秦国争取在楚国重新崛起之前荡平韩赵魏燕齐,最后与楚国决斗;而楚国则争取在秦国吞并韩赵魏燕齐之前完成伟大复兴,进而率领他们彻底瓦解秦国的势头,消除秦国的野心,构建一个和睦太平的礼乐天下。

可以肯定的说,仅凭一篇《春申君说秦昭王》,就足以奠定黄歇作为战国时期知名说客辩士,著名外交家的地位。

而一旦赢得和平,争取到新的发展机遇之后,春申君所采取的一系列措施,也证明了他不仅是一位出色的外交家,更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这需要在另一篇文章中阐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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