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月入8w(喊人起床月入30万)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既然这么多,不妨再拖拖。”

这个段子,是对拖延症的真实写照。

最近,在电商平台上

提供“监督服务”的店铺

越来越多

考研考证、减肥吃饭、

起床干活、遛狗接娃

……

生活中一系列

需要定时定点防拖延的事

都可以到店铺下单

找监督员搭把手,强力防溜号儿

男子月入8w(喊人起床月入30万)(1)

有人需要这种服务吗?

还真不少!

此前,中国高校传媒联盟曾就此问题面向全国199所高校的大学生展开调查。调查结果显示,97.12%的学生认为自己有或偶尔有拖延症。就连吃晚饭这样的事,有人都能拖到晚上9点,再饿也拖不动习惯性床上“瘫”的自己。与此同时,绝大多数的拖延症患者对自己的习惯感到恼火。一项针对2004名受访者进行的调查显示,88.7%的受访者有过只顾着焦虑却迟迟行动不起来的情况,54.3%的受访者建议戒掉拖延症,提高效率。

不过,有需求是一回事,肯花钱购买是另一回事。按照现在的基础定价,卖监督服务的人,费心费力工作一天,收客户6元,给监督员3元,店铺留下3元。这得接多少单才能挣钱?监督拖延症,真的能成为一门生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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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督拖延症的团队成员最近需要完成的工作事项。巩持平 摄

记者花钱体验“强力监督”

记者到电商平台,搜索关键词“监督服务”,类似的商品还真不少。记者进入一家排名靠前的店铺,打算体验一下。

店铺上架的主要商品只有一个——监督服务,分为“普通监督”和“强力监督”两种:前者每天只能有3次提醒,售价每天6.66元;后者则是无限次的,售价每天15元。若想要持续监督,还能下单连续一周、一月的服务。普通监督一个月定价133元,强力监督是前者的3倍,一个月收费400元。记者下单了一天的“强力监督”。

很快,监督员吕宜波来加好友了。在吕宜波引导下,记者制定了从起床到睡觉的计划,精准到每个小时要做什么事情。第二天,到了计划所列的起床时间,吕宜波按约打来了叫早电话:“快点动起来!”“马上去洗漱!”他接连发来几个消息,语气非常急切。他要求记者,到了计划的时间,打卡拍照给他,按时汇报行程动态。若一不小心晚了几分钟,“连环夺命催”马上就来。

一天下来,记者体会到,被催促的感觉的确强烈,像有一双眼睛在时刻盯着,一条鞭子在不断抽打着,节奏紧张,压迫感强。

监督的效果如何?服务是互动式的。吕宜波最担心遇上冷漠的客户。他们往往带着猎奇心理,买一天体验。监督员发一连串消息后,只收到“嗯”或“好”的回复。因为客户积极性不高,他们只能做到最基本的按时催促,到点检查任务完成指标,想要有进一步沟通很难。吕宜波曾经叫一位顾客起床,从早上9点45分开始打电话,一直打到中午11点30分,打了将近150个电话,才让他起床成功。

花钱买来的监督员很难实行真正的惩罚。监督员们也明白,无论他们怎样严厉,监督只是一种外力,是个帮手,要想真正自律,还得有内生动力。

监督员和客户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客户出钱购买,主动和某个特定的陌生人分享每天的生活细节,甚至一些比较隐私的部分。在店铺里,有人每个月按时续单,每次都选择同一个监督员。此时他们的关系,不仅仅是单纯的监督员和客户那么简单,可能发展为交换真心的朋友,不过要想维系这种状态,还得出钱再购买服务。

监督员定位尴尬,吕宜波一直提醒自己,要划清界限。做监督员以来,他遇到过形形色色的客户,和不同的人相处,被期望的界限也不同。有的客户觉得他高冷,不怎么聊日常生活,纯粹是没有感情的打卡机器;有的客户觉得他越界了,因为他们聊天的时候,吕宜波为了示好,“拍了拍”他。有的客户希望他温柔,更有人情味一些,比如,如果头天工作多,晚上睡得晚了,第二天叫早时间就适当延后;有的客户认为他不够严厉,一位准大学生,今年刚从香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剑桥大学,在预习功课,准备入学,体验了3天后,直接把吕宜波换掉了。

更多时候,界限很难划得清楚。在监督的意义之外,有人更需要沟通、陪伴和交流。为了更好完成工作,吕宜波不得不付出更多感情。有个独自一人在日本上学的客户,每到考试或者发成绩那几天,情绪起伏会很大,没考好的时候,他常发一大段话给吕宜波,寻求安慰,吕宜波也必须编辑一篇“小作文”给他,不然将被认为“态度敷衍”。吕宜波还监督过一个在家备战考研的美术生,因为跟妈妈闹矛盾闹得厉害,一直没心情专注学习,吕宜波给她发再多消息也没用。后来,在电话里,美术生哭着闹着跟吕宜波发泄了一通,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才重新开始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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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监督员在麻将桌上办公。巩持平 摄

大学生找到监督商机:

已有近2000名监督员

吕宜波的老板叫余本钦。23岁的余本钦刚上大四,在电商平台开店,提供监督服务已经3年了。

最初,被监督的需求来自他自己。刚上大学,余本钦每天打游戏到凌晨三四点,导致上课迟到。他十分苦恼,试过很多方法,却陷入“经常制订计划,经常完不成”的怪圈。他买来研究自控力的书,得出结论,改变拖延症,还得靠别人。搜索过程中,他发现了提供监督服务的店铺,能花钱找人按照自己列下的计划监督,他觉得是破局之路。不过当时,电商平台上店铺没几家,销量最高的每月也就八九十单。

余本钦嗅到商机,2018年3月,他也开了家店,把监督服务的商品上架了。等了一两个礼拜,有访客,却没人下单。等了1个月,余本钦接到第一单,连续一周的叫早服务,因为“特别想把单子拿下来”,他只收了20多元。那年6月8日,早上6点多,店铺有了第一个差评,客户要求5点多钟叫早,他没起来,错过了时间。

生意一直不温不火,余本钦直接把店交出去,给别人打理。他闲不住,开了家传媒公司,挨个敲老师办公室的门,递名片,推业务,接了不少学校里视频拍摄、海报制作的单子;上完大二,他休学了一年,跑到甘肃,接了个工程项目,干完了才重回学校念书。半年前,他才开始真正对这家小店上心——转机发生在5月,突然有媒体联系他进行采访,“有一家媒体采访了,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媒体上门,大家都在宣传,说明市场前景不错。”

余本钦从自己的传媒公司选了5个人出来,都是男生,年纪比余本钦还小,有两个是“00后”,组成新的小团队。7月以来,他们在学校附近租了套两室一厅,租金3000元,同吃同住。条件很简陋,办公在客厅,没有合适的桌子,麻将桌也凑上了;睡觉在卧室,没有床,几张垫子铺成大通铺。正常情况,他们的工作时间是早上9点到晚上9点,有时忙到第二天凌晨1点。

经营慢慢走上正轨,店铺规模扩张得很快,店铺后备的监督员数量,现在达到了近2000名,最多时,同时给400名监督员发工资。团队核心形成了比较成熟的分工。余本钦是老板,掌舵的;陈颖瑞算是余本钦的副手,负责管理店铺客服;金富轩负责派单环节,如果有客户对现在的监督员不满意,找他重新分配监督员;庄宇运营短视频平台,推广店铺产品;吕浩每天看各种数字,做数据分析;吕宜波是第一个全职监督员。

监督员都是线上招募来的,分为普通、培训、优质、王牌4种等级。有意成为监督员的,先买一天普通监督体验,接受服务后,进群抢单。店铺自己制作了一个30分钟的培训视频,看完视频就能升级到培训。之后,拿的好评多、续单率高,监督员就能升级,若被差评或者投诉,直接被辞退。等级越高的监督员,在订单中获得的提成越多。

记者下单的一天强力监督,像流水线一样,在团队成员间,一环一环传递下去——店铺接单后,订单到达客服,按照陈颖瑞的要求,客服最好不说“好的”或者“不”,要问清客户信息,判断经济水平,了解客户现有的问题,编制合理的解决方案,先谈价值,再谈价格;客服将私人定制化的需求告知派单员,派单员把单子发在监督员的群聊里,先回复“1”的监督员便抢到了单子,若客户需求特殊,派单员会定向找符合要求的监督员。监督员直接给客户提供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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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队专门定制了励志标语,贴在出租屋的墙上。巩持平 摄

店铺爆单,工资惊人

差评也来了

8月初的一天,上午10点,金富轩被别人拍醒,“怎么回事,出问题了,好多单子没派!”他睁眼一看,200多个单子屯着没人处理,忙不过来,临时又召集5个派单员。客服群也已经炸锅了,“来了好多好多人!”店铺客服和派单员的“一盯三”模式,临时调整为“一盯一”,单量太多,恐怕漏了。

店铺从未遇到过如此来势汹汹的爆单。那天金富轩出去吃饭,工作群消息提示音不断,吃一口饭就要派一个单。7月10日,庄宇在短视频平台发布了他们的第一个视频。视频中借用了“唐僧”的唠叨人设,以“贫僧”的语气,连续几十条信息轰炸,劝诫“施主”不要拖延,抓紧时间学习。视频发出几天,反响不大。过了半个月,另一个号模仿他们的创意又做了条视频,“一下就火了”。庄宇说,模仿者的视频点赞量两天达到60万。这波流量到了电商平台,他们的店铺爆单。

吕浩观察了那几天的数据:“关键词‘监督’的搜索次数是往常的3倍,将近2万次。”监督员也获得了大丰收,店铺半个月发一次工资,接“唐僧单子”最多的监督员,5天一口气接了200多单,最多手上同时有8个单子,还能个个秒回,工资达到了惊人的数字。

最近生意的确好做了不少。2018年和2019年,店铺每个月只能接100多单;2020年上半年,店铺月销量涨到500多单;今年5月,店铺每天都能接50单左右;到了7月份,销量继续上涨,日营业额过万元。火爆的状态持续到8月中旬。

问题随之而来。销量经历了一波暴涨,店铺扩张太快,管理上很多漏洞来不及填补。监督员的招募是最直接的。店铺要求,应聘监督员的首先要买一天普通监督进行体验,然后才有资格进群抢单。僧多粥少,2000名监督员,大多数时候,店铺接的单量满足不了监督员需求。有的监督员心有不满,反而给店铺写差评,说这是一种刷单骗局。

监督拖延症的商机也不再是秘密。不过在电商平台上,这个行业不讨喜。因为是虚拟商品,没有实体产品,说不清楚卖的是什么,这样的店铺容易被怀疑打色情擦边球。2020年以前,在电商平台不定期的检查中,余本钦的店铺经常被下架。

新开的店铺却有很多。尤其5月以来,越来越多同类店铺冒了出来。即使是7月中旬新鲜出炉的“唐僧”创意,也已经被模仿得遍地开花了。“这个行业没有门槛,只要是想试试的,都能做。”余本钦一共开了3个店,上架的商品大同小异,服务缺乏核心竞争力,没有技术壁垒,如果想拿到更多的单子,占据更大的市场份额,只能多开店,这样客户到电商平台进行关键词搜索,店铺露出的概率更大。

吕浩监控店铺数据发现,7月中旬到8月中旬,仅用1个月,一家店铺交易指数排名突然冲到了前3名。“这家店之前从没在排名上出现过。”吕浩说,“商品特性就是这样,数据做上来很快。”那家店客单价做得很高,并且没有差评。吕浩说的竞争店铺,也被媒体报道过,店里300多个监督师都是研究生,可以给客户匹配相关专业和相同经历的,帮他们制定更有针对性的计划,正因如此,收费会比别家高一些——“魔鬼监督”一个月396元,强度更高的“炼狱监督”一个月498元。

余本钦最近试着拓宽赛道,推出视频监督,提供免费的线上自习室。“有教育机构、家长看到新闻报道后找上门来。”余本钦说,教育机构卖网课,但很多客户根本不看,教育机构打算跟他们合作,给客户配备专门的监督员,跟进进度,督促学习;家长没时间看顾孩子的学习,希望他们能进行视频监督,看着孩子写作业,帮助更正错题。

“随着行业逐渐被公众熟知,不做改变,很难活下去。”余本钦认为,监督拖延症的生意,营销渠道和售卖渠道已经变了,他们要找到自己的核心竞争力。不过,他还是看好这门生意,临近毕业,他和团队都打算在这个行业里做下去。“最大的希望是,我们的客户购买一段时间的服务后,不再需要我们了。”

来源|上观新闻

来源: 新闻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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