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歌拉大锯扯大锯 拉大锯扯大锯
“拉大锯,扯大锯,姥姥门口唱大戏,接闺女,唤女婿,小外外也要去……”这是一套“老掉牙”的儿歌。其实,说它是“儿歌”也不是很准确的,因为它多半出自大人之口,是大人哄小孩子的,很像放慢了节奏的“Rap”。
我小时候,就常常听母亲念叨这儿歌。那时弟弟穿着连脚的开裆裤(裤子和袜子是连在一起的),面对着母亲站在炕上,母亲扯着弟弟的双手,拉大锯似的来回悠荡,口中念叨着“拉锯歌”。在悠荡之中,弟弟不住地呵呵大笑,母亲亦是乐不可支,末尾一个劲儿地重复“小外外,也要去、小外外,也要去”……
母亲是辽南人。辽南人大都习惯“约音”,譬如将“棉袄”,说成“喵—(长音)”,“不要”说成“摽”。母亲就把“拉大锯,扯大锯”说成“拉(第三声、长音)锯,扯锯”,把中间的“大”省掉,听起来尤显亲切。
可是,有段时间,我曾经心里不很平衡——母亲为什么只管弟弟,却不跟我“拉锯扯锯”呢,是不是偏心眼儿呢?母亲笑说,你都多大了,谁这么大了还“拉锯扯锯”的,你小时候我也没少给你拉过扯过呢,你上哪儿记得?
可也是的,弟弟那时才不到一周岁,不会说话,只会傻笑。
我底下有三个弟弟,上边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兄弟姐妹总共七个,哪个不是这样“拉扯”大的呢?母亲可真是不容易的!
饥馑年月,居民组开会时,每每让我母亲讲一讲节约粮食的经验,“瓜菜代”呀、“顿省一把米”什么的,成为了大家学习的榜样。
尽管大家都是瘦瘦的,一脸的菜色,可在母亲的带领下,大家并不消沉,都很有心劲儿地拼生活。母亲教我们如何采集、辨认野菜,如何加工野菜,让我们的一日三餐吃得有滋有味的。
一大家子只靠在外地工作的爸爸寄来的工资维持生活,平均每人每月不足十元钱,无疑是难以为继的。不甘寂寞的母亲,为了让我们这一大帮孩子能够上学读书,能够跟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健康快乐地成长,千方百计地赚点零钱,补贴花销。
“看他蔡婶,总是忙活,就没看闲着,一天到晚,一年到头地忙!”邻居们如是说。忙什么呢,忙着打袼褙、纳鞋底,忙着“拼八分”。我们这些孩子,打小穿的鞋子,鞋帮鞋底一针一线,全出自母亲的手。这还不算,母亲还从街道揽下纳鞋底的任务,每天纳一双鞋底,可以得到4四毛的工钱。
“拼八分”,就是利用旧棉布的边角料拼成一尺见方的抹布,卖给工厂用它擦机器,每一块可以卖八分钱。因为都是碎布,必须先用少许浆糊按着规方粘好,再用手针将上下两层一块块的连缀起来,要能够经得住抻拽,才算合格。街道上负责收购的人,很喜欢我母亲交上来的“拼八分”,夸说做工细致、不掺假(没有化纤、丝织物),甚至连数目都不查,以自报为准。
纳鞋底是技术活,我们这些孩子是插不上手的。“拼八分”的活儿,母亲便允许我们在完成了学校的作业的前提下上手帮忙。一家老小七手八脚,干起活来倒是快,其乐亦融融。不过,每次下来,母亲须得格外地复查一次,唯恐哪个“臭小子”把不合格的东西混了进去。
“拼八分”一溜拼了十几年,直至没人要了,母亲也不罢休。“赶趟以后还要呢,闲着也是闲着。”母亲说。
改革开放后,住房动迁了,看堆在后院煤棚里的“拼八分”都已经长了金针菇似的东西,发出一种浓浓的霉味儿,拿给母亲看,她才下令扔掉了。
母亲为我们这帮儿女操劳了一生,往后日子越过越殷实,告诉她想吃什么尽管说,咱不差钱。可她总是回说,你们可别办置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不爱吃,我就想吃粗粮、吃野菜,吃惯了口。
母亲活了95岁。去世前不久的一天,跟我说,现在不是开春儿了么,你去河边剜点儿苣荬菜、小根菜吧,我想吃。我说,好啊,我这就去剜。
不亲不知道,现今也没地方剜野菜。早市上水灵灵的婆婆丁、小根菜不论斤卖,论堆,一堆儿5元钱,其实那一堆儿顶多也就50克的分量,若是告诉你50元一斤,谁能买啊。一样一堆儿,买回去告诉母亲:野菜啊,剜回来啦!还有几个宣腾腾的玉米饼子。
母亲就着婆婆丁、苣荬菜蘸大酱,吃得非常香,非常开心。吃着吃着,她冲我噗嗤一笑说:“你呀,一点儿也没变,还是小时候‘拉锯扯锯’那小傻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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