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我成了女主的对照组(饮冰作者桃籽儿)

穿书之我成了女主的对照组(饮冰作者桃籽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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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冰》作者:桃籽儿

文案:

白清嘉头回见徐冰砚是在码头,这俊俏的军官在她父亲面前言辞恭敬,可是脊背却一点不弯,惹得白清嘉看了直笑,扭头就同人说:瞧,穷志气。

后来又见是在皖地。富贵的娇花坠进了泥里,战火纷飞中只得惊惶逃命,忽闻马嘶枪鸣,抬头时又见到他。那时他身上沾满了血,向她伸手时却不忘在衣服上擦净,并对她说:白小姐受惊了。

再后来她成了他的宁宁,见他平山河驱敌寇、赴国难救苍生,才知这人是她的镜中花水中月,醒时梦意中人。

【食用指南】

1、民国半架空,人间富贵花 X 禁欲系军官

2、依然是1V1、SC,相互上头双向奔赴

小说正文片段:

白清嘉于是被关了禁闭。

这惩戒算轻的了,毕竟像白老先生这样的大家长平生最金贵的就是自己的面子,被女儿当众顶撞简直比捅他一刀还让他难受,只罚一顿禁闭还是念了老来得女的情分。

贺敏之为此掉了一回眼泪,大哥白清平也是叹息连连,二房的吴曼婷和白清盈表面上劝和,实际也默默在拱白老先生的火,只盼着白清嘉能被关一辈子才好——至于陆芸芸,据秀知说是扑在了白老先生怀里哭诉了一番委屈,得了一番安抚之后才心满意足地坐轿车回了红江花园。

纷纷杂杂的一堆破事儿让白清嘉听了心生尘垢,到后来索性不听了,也不让秀知再传话,每日只待在自己房间里,从清晨到日落。

独处的光阴十分无趣,能陪伴她的也就只有二楼窗下小花园里的那几丛白木槿,可惜如今已经是十一月,花期过后只剩一地落寞,白色重瓣消失了个彻底,只剩隐约的绿意在强打精神,要一直这么孤单到来年五月里去了。

白天日头好的时候这景色还显得寻常,到了入夜时分那种孤独的冷清气息便难免浓郁起来,让靠坐在窗前的白小姐也跟着心有戚戚,心中莫名就有些哀愁了。

她在为什么而感到忧郁呢?

为性子被磨平的母亲?为独断专行的父亲?为那些争斗不休的姨太太?还是为或许也终将走到这类困厄境地的她自己?

她不知道,只是看着窗外业已凋谢的花木丛出神,心中却还留存着之前它们盛放的模样,同时也难免由此想起了那个曾无声踏入此地的男人,被清白的月光缭绕,站在那里的样子却像一株过于肃穆的岩松。

格格不入。

这时她的窗子忽而发出一声不大的脆响,像是被小石子敲了一下,她扭头看向窗外,果然见到一个模糊的人影,黑夜中看不清长相,只大约能看出那是个高大的男人,她的心忽而一跳,脑海中有关那个男人的影像竟开始和此时窗下的黑影重叠。

……难道真的会是他?

白清嘉的思绪有些混乱,一时也辨别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情绪,推开窗子时那个人影却开了口,压低声音在说:“你躲开些,我搬梯子爬上去。”

……是她二哥的声音。

白清嘉忽而松了一口气,然而在这之后心中又漫溢上一阵难以言说的沉郁,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只匆匆从窗口退开了,给她二哥腾地方爬窗子。

白二少爷也不知道此前是干过多少回偷鸡摸狗之事了,翻窗翻得竟已有了些行云流水的味道,架起园丁的梯子一爬,手在窗框上一撑,人便轻轻松松地翻进了屋子,落地都没什么声音。

白清嘉一见他就来气,心想那天要不是他在外浪荡没回家吃饭,她又怎么会平白受陆芸芸的气?于是两手一抱就扭开脸不理人了。

她二哥见状只是低低地笑,手撑在窗台上一副风流相,说:“好了别气了,二哥这不是回来给你赔罪了?还要多谢你那天在父亲面前替我分说,有劳有劳。”

白清嘉才不会被这么两句讨好收买呢,人还是冷着脸,回:“谢我做什么?装的好像真怕父亲似的,你要是真怕还会单挑那个日子出去疯?也不知外头那个是多金贵的角儿,要你这么上赶着去捧。”

夹枪带棍,怒气冲冲。

白清远摸了摸鼻子,也是有些心虚,朝妹妹笑了笑后又走过去揽她的肩,被甩开了也不放弃,又好脾气地凑上去哄着,压低声音说:“要不带你亲自去瞧瞧那角儿?漂亮极了的扮相,嗓子也好呢。”

这话有逗趣儿的意味,但又有几分认真的意思,白清嘉听了一愣,扭头看着她二哥不敢置信地问:“什么意思?你这是要带我偷跑出去?”

她二哥笑得像只狐狸,又风流又机敏,还在调侃:“不敢?我怎么记得你小时候不是这么木讷的,可机灵大胆着呢。”

忽而递到眼前的荒唐建议就像一个从天而降的天梯,外面的风景开始变得驳杂、不再只是几丛已经凋谢的花了。白清嘉的心越跳越快,不安分的念头也开始按捺不住地起伏,而她二哥已经看到了她眼底跃跃欲试的光芒,因而笑得更像狐狸了,不再多问就一把拉住妹妹的手腕便把人带向了窗口。

而那扇窗口之外,就是璀璨迷人的夜上海。

白二少爷听戏的地方可多了,除了在豫园,另还中意一个叫迎贵仙的茶园,后者妙在角儿多,有不少从北京正乙祠戏楼过来挂牌唱戏的,因此备受沪上名流们的青睐。

到晚上□□点,戏园子里还是人声鼎沸,二楼顶紧俏的位置还空着一个,正是给白清远这位老主顾留的。楼里的小厮都认得他,脸上带着笑、张口就是一声“二爷”,既热络又尊敬。

“二爷”这个称呼让白清嘉觉得很新奇,原因恰是因为它太旧,她更习惯别人称她二哥为“二少”、“二少爷”,或者干脆是“白先生”,而“二爷”却会让她想到民国之前那些招猫逗狗的八旗纨绔。

……虽然她二哥的确就是那种人。

白清远看到了妹妹脸上微妙的神情,也晓得原因,先是笑着领她进了二楼的小包厢坐定,待人给她上了茶后才说:“戏园子么,总是旧日的东西多一些,你是嫌不够摩登了?”

白清嘉倒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不适应而已,好在戏园子里的热闹已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台上正唱着玉堂春,吹吹打打甚为热闹,那貌美的旦角儿在行旋过后有一长串漂亮的唱段,引得台下的观众叫好不迭,掌声响得几乎要掀了房顶。

白清嘉端详了一阵,转脸问她二哥:“便是为了捧她?”

她二哥挑了挑眉,笑得轻慢,说:“唱得好赏几个银元罢了,也够称得上是捧?”

这是在打太极,白清嘉可心知肚明呢,何况这台戏唱完之后那小角儿连妆都没卸便上了二楼包间儿跟白清远问好,叫的那声“二爷”酥得白清嘉都软了半身骨头,白清远也没辜负人家的美意,还亲手替人倒了杯茶。

如此温柔体贴的做派倒真称得上是绅士了,白清嘉看得莫可奈何,总算晓得自家哥哥这沪上第一风流的名声是从哪里来的,一时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只好默默站起来走到包厢的窗口去,往外一探头,却竟瞧见另一个熟面孔——薛静慈。

她坐在另一侧的小包间里,看戏台的视野不是太好,也不知她怎么会把座位订到那里去。此时她也看到了白清嘉,眼睛微微一亮,笑着朝她招了招手,白清嘉一看便很欢喜,折身就要走出去寻人,却被正在同小角儿谈笑的白二少爷拦了,问她:“你干什么去?”

“去找静慈,”白清嘉答,“我方才瞧见她了。”

“薛小姐?”白清远一听颇为意外,“她也来戏园子听戏?”

白清嘉对此也颇感意外,在她印象中静慈一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中养身子的,此前也没听说过她对京剧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兴许今日是跟着家人一同出来的?

她拿不准,只说要去找她,白二少爷点了点头,也跟着站了起来,对身边的小角儿说了声抱歉,又对妹妹说:“我同你一起去。”

白清嘉已经往门口走了,边走边说:“不用,我自己去就好。”

她才不要在这儿看二哥跟人眉来眼去呢,更不愿把二哥带走了惹得那小角儿怨恨。

可惜她都走出门去了她二哥还是追了上来,没两步就走到了她身前半步的位置,白清嘉颇感无言,抱怨:“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何必还跟着我出来?我还能走丢了不成?”

白清远轻哼一声,侧身挡住了一楼大堂里老老少少一班男人窥伺妹妹的目光,声音在一片戏声中显得有些不清楚:“就因为你不是小孩子了才危险,还当我愿意多跑一趟么?”

言语间也有些抱怨的意味,得亏白清嘉没有听清,否则免不了又得顶几句嘴。

而事实证明白二少爷的确是深谋远虑,他的担心并不多余,戏楼之内实实在在有那么几只狂蜂浪蝶要让他那矜贵的妹妹心烦,其中一大半他能代她挡了,却有一只要命的他挡不掉。

……名字叫做徐隽旋。徐二少爷来戏园子自然是为寻欢作乐,近日他瞧上了一个青衣,今夜人家挂牌。

他不是独自来的,另还叫上了一帮狐朋狗友,尽是素日里一同去长三书寓寻访美人的权贵公子,一帮少爷也不端架子,就在一楼堂子离戏台最近的位置坐定,时不时就要朝台上喜欢的小角儿扔上两朵绢花。

哦,对了,他还把他老子收的那个养子叫上了,他这名义上的三弟虽不解风情甚为无趣,可却胜在手里有枪,万一他们在戏园子里同人争风吃醋打起架来,他也好掏出枪来兜一兜底,于少爷们而言可算是最稳妥的保护了。

此时台上的角儿正唱到“一霎时把七情俱已味尽,想到了酸心处泪湿衣襟”,徐隽旋听得舒坦,身旁的友人却忽而惊呼,说:“往那边去的可是白小姐?”

白小姐?

徐隽旋精神一振,也顾不得看角儿了,连忙扭头寻人,果然在人群那头瞧见了一抹靓丽的倩影,那迷人的身段儿比什么生旦净末都漂亮,但凡瞧见她的人没一个会不动心。

他看得有些痴迷,恰好此时身边的另一个朋友又赞叹起来,还恭维他:“隽旋着实是好福气,倘若我也有这般美貌的未婚妻,哪儿还来戏园子听什么戏?”

哄得徐二少爷又志得意满起来了。

徐冰砚也在众人说话时回头看见了白清嘉。

她今日未着盛装,只穿了一条寻常的豆沙色长裙,走动间裙摆轻轻摇曳,依稀让乌糟糟的戏园子也变得安谧温柔起来了。

而她是不能多看的,因此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恰此时徐隽旋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站了起来,看样子是要去找她。徐冰砚皱了皱眉,也站起来想跟上去,而徐隽旋却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并很强硬地说:“我一个人去,你留在这里。”

……于是白清嘉就被这位唐突的徐二少爷缠上了。

他在她从一楼堂子经过时冒昧地把她叫住,然后便顶着人中上的那颗痣一路小跑着过来找她了,由于长期纵情声色又缺乏锻炼,这位少爷的身体已然有些虚,短短几步路的距离也让他气喘。

但这无碍于他展示自己的殷勤,先是主动向白清远和白清嘉问好,继而又说:“前儿我还跟家父家母说要到府上拜会,哪成想今日就意外在这儿碰上了,可不正是天赐的缘分?——二位可是在忙?能否容我请上一杯茶?”

再热络再周到也没有了。

可惜白清远一直晓得自家妹妹看不上徐二,此时拿余光一瞧已经见人沉下了脸,恐怕徐隽旋再多说一句就该发脾气了。他有些为难,也不想让场面太难看,正要想个法子缓和一下凉下去的场面,薛静慈薛小姐就从另一侧的楼梯口走了下来,估摸着她也跟白清嘉一样,都是要下楼来寻对方的。

这位小姐仍然很瘦削,病弱的样子说实话并不太美,但她的气质却很典雅,考究的旗袍令她看起来有种别样的贵气,常带三分笑的眉眼也温婉如画。

“清嘉。”她当先朝自己的密友招了招手。

白小姐那因徐隽旋突然出现而烦躁起来的心情总算因见到薛静慈而有些转晴,她没再理会“未婚夫”的纠缠,只上前两步拉住了薛静慈的手,笑问:“我还以为是我眼花看差了,原来真是你——怎么想起来听戏了?身子是好些了?”

“什么好不好的,无非都是老样子,”薛静慈亦微笑着回答,“在家里闷久了,出来透口气。”

说着,眼神又与白清嘉身后的白清远碰上了,她冲他点点头,打招呼:“二少爷。”

白清远也同薛小姐问了好,同时眼皮子又朝受了冷落而神情尴尬的徐隽旋略抬了抬,想了想又打圆场,说:“今日人凑得齐也是缘分,正巧我们那个包厢宽敞些,徐二少和薛小姐倘若得闲,不如就一同过去听戏吧。”

白清嘉一听这话又不高兴了,转头瞪了她二哥一眼,凶巴巴的表情分明在骂人,是怨他平白替她招惹了徐隽旋,而后者已经腆着脸应承了,正紧巴巴盯着她的脸瞧呢。

她抿了抿嘴,寻思要不要干脆找个由头拉着静慈一起遁了,眼睛四处转的当口却在人头攒动的堂子里看到了徐冰砚。他依然是一身笔挺的军装,身后是热热闹闹的戏台,可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他们这头,很沉很静,伴着咿咿呀呀的戏声有种难以言说的韵味。

立在声色最浓处,又偏偏不动声色。

她便忽而不想走了,只挑了挑眉装作不经意地同徐隽旋说:“三少爷也来了?那感情巧,也请他一道上楼喝茶吧。”

少爷小姐们一同回二楼包厢时,那位之前来寻白二少爷的小角儿还没走呢,正眼巴巴地瞧着心上人,指望着他能留一留自己,可惜白清远却走过去同人说:“你先回吧,改日二爷再来给你捧场。”

这是搪塞告别的话,偏偏却被风流惯了的人说出了几分深情意味,那小角儿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真好似一双被打断了姻缘的小鸳鸯,看得白清嘉无话可说,也让一旁默默瞧着的薛静慈淡淡笑了笑。

待人走了,诸位贵人才纷纷落座:白小姐坐在视野最好的位置上,薛静慈坐在她的右手边,白清远离得稍远些,坐在了靠桌子的位置;另一头,徐隽旋想贴着白小姐坐,可惜没机会,只好遗憾地坐在了窗边,至于徐冰砚,自会面以来一个字都还没说过,就像一道影子一样安静,此时已经沉默着独自坐在了门边。

最差也最不显眼的位置。白清嘉用余光留意了一下,没说什么,男子们却已经聊开了,尤其徐隽旋话最多,大概也是因为存着要在未婚妻面前显示一番的心思,都开始聊起他其实并不多么感兴趣的时事了。

“说来最近上海也有些动荡,这迎贵仙算是难得的清净地了,”他故作严肃地跟白清远搭起了话,“清远可曾听说?三宝来那头儿出了乱子,有人借拍卖的由头暗地里给南方的逆党送资财,惹出好大一番动静,连带着好几个场子都封了。”

白清嘉最近几天被关了禁闭,倒是没听说沪上出了这么大的事——那三宝来可是老拍卖行了,乃江浙一带的龙头,拍过不少值钱货,没想到竟也混进了革命党?

“只听人说过几句,了解得倒不多,”白清远悠闲地笑着,看起来对时事并不太关心,“不过那三宝来的老板也是想瞎了心,背地里跟南方勾结,早晚要惹出乱子。”

“可不是,”徐隽旋聊得来劲,“如今百废待兴,大总统又有修齐治平的意愿,天下已然大定,岂是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革命党能破坏的?这帮人早晚要被抓起来枪丨毙……”

义正词严说个不停。

白清远笑了笑,看上去是云淡风轻,聊了几句过后又很自然地问起:“那三宝来的老板现在如何了?是在坐丨牢?还是……”

……还是被秘密处丨决了?

每当聊到这种话题徐隽旋就很为自己的出身感到骄傲了,他的父亲权势滔天,这些名流的秘辛于他而言都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寻常消息,他为此颇为得意地翘起了二郎腿,又从口袋里掏出根烟点上,悠悠吐出一个烟圈,很高深地说:“这可真不好说,人现在虽还在监狱里蹲着,但最终怎么着还得看上头的意思,说不准……这人还能派上别的用场呢。”

最后这半句话的意思就有些深了——“别的用场”?莫非是指政府有意用三宝来的老板引出更多藏匿着的革命党吗?

白清远笑着点了点头,那双狐狸一样的眼睛却莫名有些闪烁。

一旁的白清嘉没心思听徐隽旋的卖弄,倒是被他点烟的举动惹得皱起了眉——她是不爱闻烟味儿的,总觉得呛人,而且吸烟者吞云吐雾的样子也让她讨厌,更容易令她想起西洋报刊上那些嘲笑中国人沉迷鸦片的政治讽喻画。

她撇了撇嘴,打算勉为其难跟徐隽旋说句话让他把烟熄了,这时余光却瞧见坐在门口的徐冰砚站了起来。

他还是那么严肃冷清,连侧脸的线条都透着淡漠,目光连哪怕一厘一寸都没向她这边倾斜过,可他却无声无息地绕到了正在高谈阔论的徐隽旋身后,伸手把刚才闭合的窗子推开了。

烟味于是飘了出去。

她舒服多了。

白清嘉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心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这……会是巧合么?

而在众人一起离开戏园子的时候她又意外得到了一个验证的机会。

那时已经过了十点,台上的戏已散了场,不在茶园过夜的客人渐渐也都散去了,薛静慈已经有些乏累,瘦弱的身子可熬不了夜,白清嘉看她难受,就先提出说要散了。

徐隽旋可舍不得与貌美的未婚妻分开,便主动提出要送她,白清远想替妹妹婉拒,却没料到那一向头脑不太出众的徐二少爷在风月之事上竟表现得格外灵光,此时还言之凿凿地对白二少爷说:“清远你就放心吧,我和我三弟还能慢待了清嘉不成?定然会妥妥帖帖地把人给送回去。”

顿了顿,又看了一旁的薛静慈一眼,补充:“再说你也总不好让薛小姐落单吧?”后面这一句走了人情,白清远也不好推辞,就算薛静慈此时已经说了可以自己回去他也不能真的将人撇下,于是只好接受了这番安排,令徐隽旋越发心满意足起来。

众人于是起身从包厢出去预备下楼,正巧隔壁那间的客人也出来了,是一大家子人,还带着两个小孩子,在并不很宽敞的戏楼内跑来跑去,下楼梯时仍在追逐笑闹,一不小心撞着了白小姐。

她没有准备,被孩子撞了一个趔趄,于是脚下踩空,上身一倾便往台阶下坠去。

那时楼里四处都是人,散场时的喧哗比台上唱戏时更甚,连她二哥都没瞧见她这头遇见的小麻烦,偏偏……他看见了。

他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臂,毫不费力地轻轻一带便让她站得稳稳当当,那个动作使他们一度非常靠近,甚至她的鼻尖都差点儿要碰到他军装上冰凉的金属扣子,与男人稳健的心跳仅仅隔着一点微乎其微的距离。

她还在纷杂的人声中听到了他留在她耳边的声音,像叹息一样低沉又内敛,隐约带着一点呼吸的温热。

说的是——

“小心。”戏楼外停了一辆军车,比寻常轿车看起来更加高大威严,负责开车的军官看到徐冰砚出来了,便立正向长官敬礼。他向那军官点头致意,而徐隽旋的心思则全拴在白小姐身上,热络地为她拉开后排座的车门请她上车。

白清嘉没说什么,只就着戏楼门脸儿上悬着的灯笼的亮同薛静慈告了别,随后坐进了军车的后座,又听到自家哥哥在同徐隽旋告别,嘱咐他务必要安全把她送回家。

“一定一定,”徐隽旋满口答应,“我怎么会慢待了清嘉?”

说完也跟着坐进了后座,还故意坐得与白小姐贴近,可惜被人抬起眉眼不冷不热地瞧了一眼,其中的反感令他打怵,不得已又讪讪地往外挪了挪。

车子发动了,向白公馆驶去。

徐隽旋一路上都在说话,时而问她最近在忙什么,时而又问她接下去几天有什么安排,就算实在没的聊了也能想办法憋出话题,譬如向她打听在法兰西的留学时光是怎样的多彩有趣。

她有一句没一句的答,但其实眼神总会时不时飘到坐在前排副驾驶位置的那个男人身上,他依然是那么沉默寡言,坐姿是军人式的笔挺板正,连背影都透着严肃谨笃的味道,让人只是看着都觉得冷。

可他的手心其实是热的。

就在刚才,在人声喧哗的戏楼里,他的手曾紧紧抓住她的手臂,掌心的热度透过秋日并不轻薄的衣衫落到她的皮肤上,让她感觉到一阵经久不散的热意,像隔着瓷杯的滚水,就算一触即分也还是烫人。

……原来他竟有一双那样的手。

她心中一动,又轻飘飘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夜上海的灯光透过车窗投落在他身上,形成斑斑驳驳的影子,使那一幕看起来既有些繁华又有些萧索。

说不清的。

她不再看了,耳边又传来徐隽旋聒噪的声音,他问:“清嘉明日可得空?可否容我去府上拜会?也或许你愿意来我家吃顿便饭么?父亲母亲总念叨你,若你去了他们一定都要高兴坏了。”

白小姐才不想让不喜欢的人登门,更对去徐家毫无兴趣,她抬起眼皮扫了徐隽旋一眼,眼中清清楚楚映出他的贪妄和色丨欲,这让她很难不心生嫌恶,更难以好脸色示人,只微微抬着下巴略显傲慢地说:“今夜你又没喝酒,怎么竟说起醉话来了?”

骄矜的白小姐就像一只既名贵又不爱搭理人的猫咪,美得叫人心颤,却偏偏不肯让人抱,若朝她伸手她便冷冰冰睨着你,满眼都写着“做梦”二字,可真教人下不来台。

徐二少爷也终于觉得尴尬了,讪讪地支吾起来,白小姐才懒得看,只把脸扭向另一边看窗外,漂亮的侧脸出现在汽车的后视镜里,又悄无声息地落入徐冰砚的眼底。

他只看了她一眼,没人会发现那场隐蔽的冒犯,毕竟他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有那一直板板正正放在膝盖上的右手微微合拢了一下。

微妙地,克制地。

……仿佛在怀想那与她短暂的一触。

另一边,白二少爷也在送薛小姐回家的路上。

他原打算叫两辆黄包车,可惜戏楼散场时叫车的人太多,好歹拦下一辆已经算是运气,白二少爷没了法子,只能低头问薛小姐,介不介意与他同乘。

薛静慈是好脾气的,眉眼恬淡如同清秋月色,很礼貌地点了点头。

他们于是一起坐上了车,彼此挨得蛮近,白清远就调侃,说:“幸亏你苗条,不然车夫先生可拉不动咱们。”

“车夫先生”是个奇妙的称谓,透着洋气和某种真诚的敬意,在上流人士中可不多见,却诚然是白二少爷的做派——他一直是这样的,明明是最地道的少爷,可又偏偏没什么少爷习气。

薛静慈笑了,十分柔美,正想张嘴搭一句腔,不成想却呛了风,于是一劲儿咳嗽开了,好半晌都止不住。

她是有肺病的,咳起来的声音也与寻常人不同,听得出声音很闷很深,昭昭然是有病灶的身子。

白清远的眉头微皱起来,看着薛静慈的丫头追在车旁给她递水、拍背,过了几分钟才让人止住咳,彼时她的脸色已经苍白透顶,看得出是难受极了。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硬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容,看神情还有些抱歉的味道,说:“不好意思……扫兴了。”

薛小姐与白清嘉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相貌,远不像后者那样潋滟出挑,她该是一朵雨后的丁香,清幽典雅,又受了些许雨水的摧残,柔弱又内敛。

白清远被她那声“不好意思”说得心里有些难受,情绪就像此刻的黄包车一样颠簸起来了,默了一会儿后还是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给身边的女人披上,一边照顾人一边说:“你又没伤到旁人,单是伤到自己了,道的哪门子歉?”

温声细语,周到体贴,连外套的温度都是那么恰如其分。

薛静慈默不作声地由他把外套披到了自己肩上,感觉到属于他的气息正在自己围绕,心想白二少爷的风流果然是天下第一等的风流——并不淫丨邪,也不夹杂贪欲,只是飘飘洒洒又润物无声。

她垂下眼睛,过于瘦削的身体并不能撑起男人的外套,这让她无端显得更病弱了,只有声音还平稳,甚至带着笑,说:“看着吓人罢了,其实也没多难受。”“你还是要上心些,实在不行跑一趟西洋找好医生看看,”白清远皱了皱眉,不太认同,“最起码该多休息,不该跑出来逛戏园子的。”

薛静慈其实也知道自己不适宜出门听戏,逛园子是四体康健的人才能做的事,她这样病歪歪的,来了也不能尽兴,平白煞风景。

可是……如果她不来,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见他一面呢?

薛静慈在心中苦笑了一下,而脸上的神情依然恬静端庄,她只看了白清远的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以友人的口吻感谢他的关心,又说:“也是我太贪,总想听听正乙祠的角儿唱戏,怕错过了。”

白清远笑着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散漫,说:“噱头而已,其实哪儿算什么角儿?何况再金贵又怎么样,还能贵重过你自己的身体?”

这是动听极了的话,尤其能满足一个偷偷恋慕他的女人的心,薛静慈已经十分满足,完全不想追问他跟今日包厢中的那个小花旦是什么关系,也不想鬼鬼祟祟地刺探他对自己的心意,她只想珍藏他方才对她说的那句话,顺便将黄包车车篷外的曼妙月色也一并小心收纳。

又卑微又达观。

她不再说话,只默默压抑着胸腔间的痛苦,喉间有些腥气,可她不想跟人说,怕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夜晚就这样被自己咳碎了。

他却以为她已经好些了,怕她觉得闷、又逗她说话,同她聊这几天听过的出彩的好戏,也聊自家妹妹在家中闯下的祸事,她微笑着听,也很努力地做着回应,可至多也就是“嗯”、“是”之类短促的音节,说不出一长串完整的话,否则又免不了要咳嗽了。

而白二少爷许久得不到热络的回应,便觉得薛家小姐是不耐同自己多说的——也是,她家的教养是顶好的,规矩又老派,恐怕打心里也是不喜欢同他这样的浪荡子多说闲话的吧。

他一笑,倒也并不很在意,后来也渐渐不说话了,两人之间于是只剩下一片寂静。幸而那黄包车夫的脚力甚好,过不多久就把他们送到了薛宅——全上海滩最典型的中式宅院,连哪怕一丝西洋的味道都不染,正门口甚至还竖了两尊石狮子,像旧朝廷的衙门一样森严,搁在今日看是个有些惹人发笑的花架子。

白二少爷忍着没非议,只很体贴地亲自扶着薛小姐下了车,她在夜色中回头看他,伸手要将自己肩上他的外套脱下来还给他,他笑着摆摆手说不用了,她却很执拗,最终还是让他收了回去。

她又目送着他坐着黄包车离去,心中的满足已经多得要溢出来,而身边的丫头却既伤感又困惑,连着问她:“小姐那么惦记白二少爷,怎么就不兴跟他多说几句话?再不济,把那件外套留在身边也好……”

她一笑,没说话,扭身往家门口走去了,把今夜的圆满尽抛在了身后,同时心里又有道清醒的声音在陈述答案:

她知道的,她心里那个人是繁华世界里最奢靡的锦绣,是座无虚席间最惹眼的粉墨,可以属于这天底下任何一个健康、热烈、美好的女子。

只是……注定不会属于她罢了。在死缠烂打这件事上,徐二少爷是有些天赋在身上的。

他似乎笃信铁杵磨成针的典故,以为只要横下心去不要脸皮便能得到白小姐的青睐,是以没过几日就登了白公馆的门,亲自去拜见未来的岳父岳母了。

白宏景一向喜欢和徐家人走近,更乐于促成小女儿同徐隽旋的婚事,因此神情十分和煦地在客厅款待了对方,甚至还想让人去把禁闭中的白清嘉从楼上叫下来。

可惜白小姐却不买账,坐在自己房间的窗边悠悠然看着俄国小说,一边翻过一页一边同来请她的佣人说:“不去,让他走。”

眼皮都没抬一下,看上去是彻头彻尾的没商量。

佣人颤巍巍把这话修饰一番传回给了白老先生,仍惹得他眉头紧皱,若非徐隽旋还坐在面前必然就要发火了,一旁贺敏之怕他脾气上来再伤着孩子,不得已又亲自上楼劝女儿去了。

她是忧心忡忡,一进房间门就招呼秀知给白清嘉收拾,白清嘉不肯,她就劝:“你做什么非要跟你父亲顶着来?能落着什么好?就去见见徐将军的儿子,又不会少掉一块肉!”

“我又不想跟他结婚,做什么要去见他?”白清嘉也绷着脸,语气甚为坚决,“父亲早晚要死了这条心,否则不是他被我气死就是我被他逼死。”

贺敏之上了岁数,最听不得人说什么死不死的,一时间被女儿这话说得心惊肉跳,赶紧又拉着人的手劝,说:“就是去徐家吃顿便饭,我和你父亲都一起去,哪有那么严重?你就先去一回,别让你父亲下不来台,等回来之后咱们再好好谈谈,成么?”

简直称得上是哀求了。

白清嘉最看不得母亲难过,更晓得在这些事上母亲是拿不了主意的,她在她面前闹别扭毫无用处,只会平白多惹一个人伤心,遂长叹,也退了一步,姑且起身容秀知帮她梳洗换衣服了。

徐将军的官邸十分富丽气派,红顶白墙,是德国式的双联体别墅,配一个很大的花园,在园艺上不如白公馆讲究,据说是因为徐将军喜爱打槌球,因而刻意叫人将花园布置得简单宽敞了一些。

白家人这回来得不少,除了白宏景贺敏之和白清嘉以外,白清平也带着妻子邓宁一并来了,徐家给足了他们面子,到的时候是徐将军亲自在门口迎接的,他的妻子方菲也在一旁作陪,笑意盈盈地领着白家人进了官邸,一路人都热热闹闹地说着话,一会儿赞美白宏景和贺敏之气色好,一会儿又恭喜白清平升迁;一会儿夸赞白清嘉生得标致,一会儿又绕着弯儿称赞她和徐隽旋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气氛是再热络和谐不过了。

进了客厅之后就更热闹。

徐将军比白老先生还要风流,统共娶了八房姨太太,除了有一位早年间不幸病故,其余七个都住在一起。只是徐家的孩子不多,长子徐隽凯几年前还死在了战场上,眼下亲生的儿子只余下徐隽旋一个,女儿倒还有两位,一位早已出嫁很少回娘家了,另一位二十七岁尚在闺中,是三房所出,叫徐隽玲。

白清嘉随家人一起在客厅中坐定,漂亮的眼睛很快就将屋子里的人扫了个遍,并未瞧见徐冰砚的影子。她垂下眼睛不再多看,端庄得体地坐在父母身边,唯一的不顺是徐隽旋太过热情,巴巴儿地非要凑到她身边坐,见她身边没位置了就倚靠在沙发的扶手上坐着,总之一定要挨着她。

长辈之中除了贺敏之都笑了起来,方夫人还调侃自家儿子,说:“瞧他那个没出息的样子,还真是一见清嘉就挪不开眼了。”众人跟着调侃,在白清嘉听来简直就是逼婚的前奏,心中于是警铃大作,又想这婚总要退掉的,倘若她自己不争、谁又能替她争呢?

她是横了心,也不怕惹出什么乱子,当即就耐受不住四面八方来的压力、要站起来跟长辈们说退婚的事了,可惜却被身边的母亲一眼看破。她死死拉着她的手,眼中流露出哀求和隐隐的恐慌,仿佛她不作罢她就要落下眼泪,令白清嘉再次头疼不已。

好在僵持之中方夫人又说了话,她并未察觉白清嘉这里的异状,只笑吟吟地提议:“清嘉该是头回来家里,不如随隽旋四处去转转?一直坐在这儿陪我们说话也是委屈了。”

这提议徐隽旋当然喜欢,当即就兴致勃勃地从沙发扶手上站了起来,脑子里说不定还装了什么坏念头,想在半途吃吃豆腐呢。

白清嘉会看不穿?自然不想去,贺敏之怕冷场,只好转而建议:“隽玲今日可得闲?能否陪清嘉一起去?你们年纪差不多,该能聊到一起去的。”

这是个折中的法子,可以解释为女孩子的矜持,徐家的长辈也算能接受,方夫人于是略过了自家儿子不满的脸色,转而对三房的徐隽玲说:“也好——隽玲,那你便陪着一同去转转吧。”

其实官邸公馆洋房一类的地方总是大同小异,白小姐见得多了,并不如何感兴趣,在房子中闲逛时亦有些犯困,心中一直想着何时才能回家去。

转到二楼时却见一个不大的偏厅,生活气息略重些,据徐隽旋说是他们家人平素饭后闲谈打麻将的地方,布置得颇为温馨,壁炉的大理石台面上还摆着若干人的肖像,正当间儿最大的那幅自然是徐将军的,左左右右才是儿女们和姨太太们的相片,白清嘉匆匆看了个来回,依然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面孔。

她微微皱了皱眉。

“说起来今日倒没瞧见三少爷,”白清嘉四处打量着室内的陈设,似是不经意地提起了一句,“他是外出公干了么?”

徐隽旋今日同白小姐搭了半天的话,鲜少能得到什么回复,如今她头回主动张嘴,问的却是他那个没有血缘的弟弟,自然心气儿不顺。可他不能对白小姐撒气,只能迁怒徐冰砚,于是就带了些情绪地说:“三弟?他又算不上是我们家的人,自然不同我们住在一起,一直都在军营里。”

口气轻蔑,居高临下。

白清嘉挑了挑眉,还没想好该接句什么话就又听到身边的徐隽玲开了口,语气有些不满,说:“冰砚救过父亲的命,是父亲正经收下的义子,怎么能说不算家里的人?哥哥可要慎言。”

隽玲小姐一路沉默,看着也不是多话的性子,如今这番仗义执言便颇令白清嘉感到意外,忍不住就侧脸多看了她一眼。

她是中等身量,相貌并不出众,但看面相是个脾气好的,此时看着徐隽旋的神情却明显有点硬,让徐隽旋也冷哼了一声。他大概也觉得不好当着白清嘉的面跟妹妹吵起来,于是索性强行打了岔,问白清嘉:“清嘉可感到口渴?我为你倒杯水来吧?”

这是个不能拒绝的好意,否则便是搅人家兄妹的局了,白清嘉遂点了点头,说:“谢谢,有劳。”

徐隽旋遂转身走出了偏厅,与徐隽玲错身时发狠地看了她一眼,让他那小房生的可怜妹妹禁不住瑟瑟地打了个颤。

而出现在众人谈话中的徐冰砚此时仍在军营中忙碌。

他是军中最年轻的中校,身上担着替徐将军掌管整个沪军营的重任,做事一向谨笃用心,凡军中事务无论大小皆一一过目,最近的军火采购自然也不会假手于人,是要亲自洽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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