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缱绻映花颜(浅颜馨微夜萦隐笑)

那一瞬,她对这天宫没有半分留恋既然跳下诛仙台能回到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地方,那便跳吧,今天小编就来聊一聊关于旧梦缱绻映花颜?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去研究一下吧!

旧梦缱绻映花颜(浅颜馨微夜萦隐笑)

旧梦缱绻映花颜

那一瞬,她对这天宫没有半分留恋。既然跳下诛仙台能回到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地方,那便跳吧。

不曾想过,凡人跳下诛仙台,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结局。素锦,你是有多恨我?

好在,我并非凡人,我是白浅,青丘白浅。似乎,我要谢她一谢,她若不诓我,我如今还是那个留在一揽芳华中任人凌辱的凡人。

东海之东,是为十里桃林。

十里桃林的主人折颜,与青丘九尾狐一族交情甚好。故,但凡青丘白家有人与家里闹别扭,最先想到的,便是这十里桃林。

近年来,最让白家烦心的,就是百年前,白浅为防擎苍破东皇钟而出,前去封印而下落不明。

就连折颜也为了此事好些时日没有睡好觉了,直到,他在灼灼桃花间看到那个浑身是伤的女子。

"小五!"心下大惊,他立刻施法将她救醒。

"你这眼睛,你这满身伤,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场天劫罢了。若无这天劫,我又如何飞升上神?"白浅的声音有几分悲凉,"折颜,你替我做一双眼睛吧,没了眼睛,委实有些不便。"说罢,她直奔折颜的酒窖而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白浅身边堆积的酒坛子也越积越多。白真看不下去,直接将她拖出了酒窖。

适逢折颜做好了假眼,看她迷糊着,倒也没有急着搁到她眼眶里去,只是听着她似有若无的一句句胡话。

不听不要紧,一听就听到了一桩极为不得了的事。为着这桩极为不得了的事,折颜连同白真给白浅灌了几碗醒酒汤,几个时辰后,白浅才幽幽醒转过来。

"小五,方才你喝醉了,口中时不时念叨着一揽芳华。不知这一揽芳华是何处?"折颜问。

"一揽芳华?"白浅被问得有些懵,愣了片刻神,才缓缓答道,"九重天太子夜华洗梧宫中的一座寝殿。"

"竟是夜华!"折颜听得这话,不禁有几分哭笑不得,"你可知,前些年我与你爹亲自上了天宫,退了你与桑籍的婚,却又给你定下了夜华这门亲事?原是冥冥中自有定数,只不知,你是如何去到洗梧宫的?"

"当年虽然我封印了擎苍,可自己也没捞到什么便宜。我被封印了记忆、法力,丢到东荒俊疾山,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她将过去数年的经历一一道出,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当听到她被人夺了双眼,被诓着跳了诛仙台时,白真几乎坐不住,折颜暗自拉了他一把。

"今后你打算怎么做?"折颜问。见她久不答话,折颜又说:"既然你与夜华相熟,有几桩事少不了要与你提一提。就在你跳诛仙台那天,夜华也跳了下去。他被天君救起时,几乎没命。原本诛仙台诛仙是诛神仙修为,却听闻他昔日为了一个凡人领了三年雷刑,彼时刚雷霆加身,这一跳摆明寻死。我寻思着是何人能让他抛弃一切,不曾想过竟是你。"

白浅愣了一愣:"如今他可还好?"话方说出口,便觉得有些不妥,"我能理解他为了我而对我冷漠,为了保我命而挖去我的双眼。可我永远不能原谅他什么都瞒着我,总是自己一个人承担。我既是他的妻子,尽管当时只是个凡人,他也不应该瞒着我。"

"难道你在天宫这笔帐就此算了吗?"白真还是忍不住问出声。

"怎么可以算了?"白浅微微翘起唇角,"素锦欠我的,我一定会讨回来。只是,我并不想告诉任何人我就是素素这件事。虽我暂时还没有想到法子整治素锦,可来日方长啊。"她转头看向折颜,"你带我去天宫一趟,我想去看看他。"

"你想去大可正大光明的去,为什么还想要折颜带?"白真不解。

"我想要隐藏身份,便不能以上神的名义前去天宫。在他们眼里,我白浅虽与夜华有了婚约,却从未见过,我要以什么样的理由去见他?"白浅道,"若是跟了折颜去,还可以被当做折颜的仙使,没有人会怀疑,我就是青丘白浅,更不会有人知道,我就是素素。"

"你们九尾狐一族还真是认定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罢了,我便成全了你。不过你不能顶着这张脸上天宫,很容易被人怀疑。不如用了那易容换颜的术法,至少不能让人看出你原本的样子。"

"好,只要你带我去,如何做,我都依你。"白浅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折颜袖袍一挥,便把白浅变作了一个极为普通的小仙娥,似一混入人群便再也辨认不出。白浅倒是没有太在意,跟着折颜就上了九重天。

洗梧宫中,夜华的母妃乐胥娘娘正抱着阿离坐在夜华床前,想将他唤醒,然,万念俱灰的他说什么也不肯醒来。

原本折颜是不该再来天宫,但为了白浅,他还是来了。

"你们君上醒了吗?"洗梧宫前,折颜问伽昀。

"回上神,还没有。"

"那日我回去之后,总觉得夜华还没醒过来,我这救他的事还没做完。今日想起,特地带了一位仙使过来,想着虽然我不能在九重天久留,这位仙使倒是可以随时留在这里帮着照应。不知这样做,是否违了天规?"

"这…小仙需要请示一下乐胥娘娘,上神稍等。"说着,伽昀便进入了紫宸殿。

很快,乐胥抱着阿离走了出来,看到折颜,眼泪便止不住往外淌:"上神,夜华他还是没有醒过来,连抱着阿离去也没有用,这可如何是好?"

折颜看了身边伪装仙使的白浅一眼:"我记得我曾说过,太子殿下是没了求生的意志,才不愿醒来。我与殿下并不相熟,所以如何唤醒他,我真的无能为力。不过,既然我救了他,自然是要救到底的。我虽有事要回桃林,却可以留下一位仙使替我照看殿下。不知乐胥娘娘以为如何?"

乐胥看了看折颜身后的白浅:"自然是可以的,有仙使照料,本宫也放心许多。"

白浅似是没有反应过来,她原本只想上天宫看他一眼便返回青丘,却没想折颜直接将她丢在了这里。不过这样也好,有她亲自照顾夜华,她也能放心许多。

送走折颜,乐胥对白浅说:"本宫累了,先回去。还请仙使照顾小儿,折颜上神这份恩情,本宫必定铭记于心。"

"娘娘客气了,我家上神就是这个性子,做一件事必得有始有终才好。您说是不是。"

不想再多说什么,乐胥揉了揉疲惫的眉眼,走出了洗梧宫。

此番,偌大的洗梧宫中,只杵着白浅和数位仙娥。她思索着,此番因只匿了容貌与仙气,让人瞧不出她是个女上神,却并没有变作男儿身,冒然进入紫宸殿多少有些不合适。想来想去,还是唤昔日一揽芳华伺候自己的仙娥奈奈来问问,自她跳了诛仙台后,又发生了什么。

不多一会,奈奈便出现在白浅面前,只不过,看上去这个仙娥倒是瘦了些,不知这段时间,是否有人为难过她。

"你便是昔日伺候太子殿下身边那位凡人姑娘的仙娥?"尽管白浅认识她,但为了让她不认出自己,还是出声询问。

"是,奴婢一直待在一揽芳华伺候素素娘娘。"奈奈显得有几分紧张。

"你家君上为何会跳下诛仙台,且详细与我说说。"不知这算不算是以权谋私,不过,这的确是她求着折颜带她上九重天的目的之一。

"天君早就下令不得再提此事,当时知情的仙娥都被天君遣下九重天了…"

"我听我们家上神说,太子殿下是因为心中有着执念,才不愿醒来,此番我问你这些,也是为了让殿下早日醒来,你说是也不是?"

"昔日,素素娘娘生下小殿下,因心灰意冷跳下了诛仙台,君上也跟着跳了下去。这几日,乐胥娘娘日日抱了小殿下前来,也没有半点成效。奴婢想,恐怕只有素素娘娘再生,才能唤醒君上。"

这一切,虽在白浅意料之中,但由奈奈说出来还是让人忍不住心头一疼。素锦,你害我没了双眼,害夜华受三年雷刑,还害我与夜华一同跳了诛仙台,这笔帐,我白浅记下了,日后定要同你慢慢算个清楚,看那时,还有谁敢护着你。

"原是如此。这倒是要好好想个法子。"白浅沉思一阵,"今日先带我去见见太子殿下,我再回去想法子。"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没有人会猜到,眼前这个没有什么特色的仙使,就是昔日跳下诛仙台的素素。

紫宸殿还是从前的紫宸殿,没有太多陈设,只缀了几支烛。而夜华依旧一身玄色衣衫,静静沉睡在榻上。

没有人知道此刻白浅的心情。若由她自己说,是一丝心疼,一丝感慨,一丝无奈吧。

她默默走上前,当着奈奈的面将纤纤玉指贴上他的腕,细细感受着他的脉象。不出所料,他的脉象同普通人无异,甚至还要强上许多,似乎不再需要调理身子。只是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如何能唤醒他又不至于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她有几分头疼。

吩咐紫宸殿中的仙娥照顾好夜华,白浅才离开紫宸殿,回到了仙娥们给她安排的临时住所。

不是她不想亲自留在紫宸殿,只是她现在这身份委实尴尬。作为折颜派去的仙使,原本与九重天与他夜华没有半分干系,该把他当做陌生人。就算她作为青丘白浅来了,也不过是与他有了一纸婚约,一个面都没见过的人,谈何感情,又怎会放下女君的架子去照顾人。可她也是素素,夜华的妻子素素。奈何她并不想公开这个身份,就更没有理由赖在紫宸殿不走。

一连几日,紫宸殿的仙娥们都只见这位来自十里桃林的仙使天天来诊一次脉,又嘱咐她们照顾好君上便再无言语,一来二去,难免有些仙娥会互相八卦几句。有的说"看她不紧不慢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找到唤醒君上的法子,都说折颜上神拥有四海八荒最高的医术,想来这位仙使并未得到多少真传。"也有的说"昔日有多少出生于名门望族的女子为了君上甘愿来洗梧宫当婢女,日日出现在君上面前。这位十里桃林的仙使该不会也是思慕君上,才央了折颜上神将她带进洗梧宫。"还有的说"似乎这位仙使对君上没有兴趣,这几日除了诊脉就没见她来过紫宸殿。"

这些话本是仙娥间相互说说,却不知怎的传到白浅那里,她觉得颇有几分好笑。为什么一日只去诊一次脉,这些日子他没有批不完的公文,没有谈不完的战事,让他多休息几日,有什么不好?她已经想好了如何唤醒他,只是不忍他那么劳累。思慕与否的说法便更是离谱,她本就是他的妻,连孩子都有了。

不愿再去理会这些嘴碎的仙娥,她懒懒的靠在榻上,渐渐生出几分睡意。

就在这时,一位仙娥走进来,说三殿下想见见仙使。她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这三殿下便是天君的三儿子,夜华的三叔,连宋。

昔日在天宫时,白浅与连宋并没有什么交情,只是在生阿离时承这位三殿下一个情才没有一尸两命。

莫非他是为了夜华而来,是了,听闻这三殿下与夜华关系甚好,这几日我又没有真正做什么,他难免会着急。

"三殿下。"白浅站起身,微微行了个礼。

"夜华他何时会醒来?"果然,是奔着夜华而来的。

"昔日太子殿下与三殿下最是要好,三殿下也该知道,太子殿下整日忙碌,不是批公文便是论战事,委实没有似现在这般好好休息过。小仙已经想好法子,待太子殿下再休息几日,便可将他唤醒。"

"夜华的生活,你是如何得知的?你究竟是谁?"似乎连宋从白浅的话语中听出了什么。

"小仙只是十里桃林折颜上神座下的一名小仙,方才那些话均是我家上神所言,小仙只是照着我家上神的话去做罢了。"不小心说出了自己的心思,白浅只得把折颜的名头祭出来。

"原来是折颜上神的吩咐,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也是该让他歇息歇息。不过,如今你有了法子唤醒夜华,还是早些唤醒他吧,到时候我自会向父君进言,让夜华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尽管白浅说的滴水不漏,但连宋总觉得这人不简单,方才说那番话时眼神中明显流露出了几分温柔。他决定瞒着众人深究此事。

"有三殿下这番话,小仙与我家上神便放心了。小仙明日便回桃林请我家上神来天宫,一同唤醒太子殿下。"白浅想着,既然将折颜的名头祭了出来,便少不得将他叫上来。这样,就算夜华在自己面前醒来,自己也不会太过失态。

白浅一早便想好了法子。夜华的执念是素素,没了她,他便活不下去。此番只需以素素的身份进入他的梦中,告诉他自己虽然没了,他还有个孩子,为了这个孩子,他也必须要醒过来。

翌日一早,她便去十里桃林找了折颜。原本折颜并不想再插手这件事,奈何她以不帮她便再失踪几万年相要挟,他还是去了。

紫宸殿外,天君,大殿下央错,乐胥娘娘,三殿下连宋和东华帝君都来了。白浅与折颜让他们在殿外候着,便进入殿中。

说实话,这几日白浅进殿来都没敢正经的瞧夜华一眼,就怕在一众仙娥面前失了态,平白惹些麻烦。现在这偌大的紫宸殿只有她与折颜,她再也不需要刻意去考虑别人的目光,眼中流露出常人见不到的温柔。

夜华,彼时我真的以为你心里的那个人是素锦。而我,是那个横插了一脚,抢了她夫君的人。你为何不早早告诉我,你自始至终心中都没有素锦,白白让我误会了你。

夜华,彼时我只是个凡人,以为跳下诛仙台就可以回到东荒俊疾山。你为何不早早告诉我,凡人跳下去必然魂飞魄散,神仙跳下去修为尽失。

夜华,你明知受了雷刑再跟着我跳下诛仙台是寻死,为什么还要跟着我跳下去。

夜华,你可知我能理解你为了护我夺我双眼对我冷漠,却永远无法原谅你昔日不把一切告诉我。我们是夫妻,你却事事都瞒着我,你让我如何能原谅你。

她很想亲自问他这些,却生生忍住了。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她明白。

当她施法进入他的梦境时,她才真正体会到他是有多心如死灰。梦境中的天,已经灰暗得不能再灰暗。

"夜华,"她轻唤,"不要再将自己关在这里了。素素已经成为过去,你还有阿离。"

"素素…"他抬起眼睑,看向她,"没有你我已经活不下去,为什么一定要让我醒来,这里不是很好吗?"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是天族太子,你还要守护四海八荒,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四海八荒覆灭与我何干,我只要你。"

"你还有我们的孩子,为了他,你要醒过来。"她转过身,一步步向远方走去,"我本已魂飞魄散,这世间再无素素,你何必如此执着?听我的,为了这四海八荒,为了阿离,为了我,醒过来。"说罢,便消失在他的梦境中,徒留他呆呆愣在原地。

元神归位,白浅默默擦了把泪,可她没有注意到,有一滴泪,已经落在夜华脸上。

"折颜,这里便交给你了,我先出去。"白浅自知继续待在这里很可能会再次失态,便头也不回的退出了紫宸殿。

殿外众人见她出来,免不了要上前询问一番,她也实话实说地告诉他们,有折颜在,不会有事。

唯有连宋注意到白浅眼圈微红,似是哭过。他不禁对这个小仙使更感兴趣了。

不久,夜华幽幽醒来。尽管他再不愿意承认,梦境中素素所言也确是事实。没有素素,他还有个孩子,他并不放心将孩子交给任何人。

感受到脸上一抹凉意,他抬手一抹,似是一滴泪。环顾四周,紫宸殿中除了他自己便是折颜上神,折颜不可能为他流泪,那这泪是谁的,他不禁有几分好奇。

"折颜上神。"

"太子殿下。"

"夜华谢过折颜上神的救命之恩。"

"不要谢我,若非你自愿,你也不会醒过来,你该谢谢你自己。"

"我先回去了。对了,这几日并非我照顾的你,是我座下的一位仙使,方才太子殿下醒来前,她便自请退出了殿外。"

"夜华想见见这位仙使,不知上神可否唤她进来一见?"

"你似乎对她很感兴趣。"

"说不上感兴趣,不过是想见见罢了。"

"好吧,不过你先见见你父君母妃,晚些我再让她来见你。"

说罢,折颜退出紫宸殿,让早已等在殿外的一群人进去,自己则唤了白浅一同走走。

"夜华醒了?"此时的白浅脸上已经看不出有任何情绪,仿佛先前抹泪的并不是她。

"醒了。"折颜看了她一眼,"不过他说想见你一面。你准备准备,晚些便去紫宸殿一趟吧。"

"他…为何想见我?"白浅有些不知所措。

"他并没有说为何想见你,但我注意到他醒来时擦了把脸。丫头,是不是你方才入他梦中时不注意落了泪到他脸上,以至于被他发现了什么。"折颜想了想,觉得这个解释最为合理。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他若问我,我该如何回答?"她感觉有些无措。

"你若想瞒着他,便抵死不认,待你回了十里桃林,恢复青丘白浅的身份,他还能再缠着你不成。"折颜给她出了个馊主意,尽管法子不大好,却委实实用,只是折辱了她青丘女君之名,传出去少不得要丢青丘的面子。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白浅暗自摇头,真不知她当初是如何想的才到了这九重天上,竟平白惹了这样一个大麻烦。

待天君、央错、乐胥与东华帝君离开紫宸殿后,夜华独留下了三叔连宋。

"三叔,十里桃林折颜上神那位仙使你可曾见过?"

"见倒是见过一面,是个普通女子。你为何问起她?"

"我只是觉得有几分奇怪,素素离开我的梦境,那位仙使也同时离开紫宸殿。我醒来时,脸上似乎还有一滴泪。"

"说起这个,我也是有几分不解。前些日子我去她的住所,问她你何时能醒来。她却说你平日批公文论战事十分辛苦,想让你多休息几日。虽后来她也说这是折颜上神的嘱咐,但我发现,她在说这话时眼神莫名的温柔。当时我还想着这是哪里来的女子,竟这般了解你。今日她从你的紫宸殿跑出来,眼睛也是红的,我就猜她哭过。却不知她为何要将这心思瞒着我们,莫非,她真是思慕于你?"

"竟是如此?看来我也该会会这位仙使了。可如果她真是思慕于我,又怎么解释她在那个时间哭着跑出紫宸殿?就在我醒来的那一瞬,我是真的觉得素素回来过,也觉得,那泪,是素素的。"

"你想见她?好,我便陪你一同见她。关于她的身世,我也很好奇。"

用过午膳,白浅走在洗梧宫里,一不小心,便迷了路。她头一回觉得这九重天委实太大,不说旁的,单是这洗梧宫便有几百处寝殿。她这一绕,也不知能不能在晚膳前抵达紫宸殿。

就这么兜兜转转,她竟来到了一揽芳华,那个昔日她住了许久的地方。只是,现在的她早已不再是素素,自然是没道理再进去。正当她准备转身离开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叫住了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时隔这些天,再次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她不禁有些愣神,好在是背对他,尽管从心尖尖上抖了一回,还是尽量逼自己保持冷静。

默默转身,按规矩行礼:"回太子殿下,小仙初来九重天,本想按我家上神的吩咐前去紫宸殿,奈何迷了路,才走到了这里。又听闻此处是一位娘娘的寝殿,小仙不敢打扰,才想转身回去。"

"你是从何得知这里是本君的一位娘娘的寝殿的?"夜华望着她,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要把她看穿。

"是折颜上神所说,小仙长期住在十里桃林,也无甚朋友,只能听上神说说。"

"你说你是折颜上神的仙使,那你在桃林中担了个什么职?为何本君从前从未在桃林见过你?"

完了,这该如何是好?记得夜华上次去十里桃林时,还是同我一同去的,当时我就在他身边,怎么分得出身来再造一个什么仙使。就算以前我还不认识夜华时,我也是在青丘当我的逍遥女君,又哪里想到去十里桃林当这劳什子仙使。

一瞬间,白浅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第一次后悔为什么一定要以仙使的名义来这里住上几日,若是当初匿在折颜袖中上来看他一眼,定然不会这般被动。等等,夜华何时变得如此咄咄逼人了,难不成是以前只听他说情话,没有在意他竟也有咄咄逼人的一面。想到这里,她的脸不争气地红了。

"本君在问你话,你脸红什么,莫非是思慕本君?"

娘嗳,思慕二字从那些仙娥口中说出,我还能勉强一笑置之告诉自己是他们不知情,如今这话从夜华口中说出来,倒又让我抖了一抖。也不知他是如何想的,难不成让他从蛛丝马迹中看出了本上神就是素素?不,不会,他虽心细,却一向不会在意素素以外的女子。若我再这样胡思乱想自乱阵脚,说不定还真让他看出了什么。

"殿下说笑了,小仙可不敢思慕殿下。这四海八荒都知道,殿下日后要娶那青丘的姑姑做正妃。是小仙没见过世面,小仙失仪了。"白浅心下一横,"昔日小仙在十里桃林也就替我家上神守守桃林,也时不时随上神去青丘走一走,有幸见过姑姑一面。如今回想一番,觉着这天底下也只有姑姑这四海八荒第一美人才能配得上殿下这无双的英姿。"

这番话刚说完,白浅就觉得有几分不对,明明自己说过无法原谅他,为何还要自己给自己做媒。只盼他永远不要将素素与白浅联系在一起,不然,她都忍不住想抽自己几个嘴巴。

"你似乎对这桩亲事十分了解。不过本君想娶谁不想娶谁,与你这个外人何干?"

好吧,不得不说,自从自己决定隐瞒身份来到天宫,就没有遇到一件顺畅的事。现在被夜华说得哑口无言,却又委实生不起气来。怎么办?还是离这家伙远一些吧。

"是是是,与小仙无关。小仙想起桃林还有些事需要小仙,殿下的身子已经大好,不再需要小仙调养,小仙告辞。"说罢,便疾步走往来时的方向走。

白浅刚走,连宋便从隐蔽处走了出来:"我看你也没把她怎样啊,她怎么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

"只怕我再问两句,她就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吧。"夜华笑了笑,"她给我的感觉异常熟悉,虽不确定她是否是素素,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她一定与素素有关。我还需要确定几个细节。不过,看她的样子,必然不是原本的相貌,应该是折颜上神在带她上来时便用了易容换颜的术法。"

"接下来你是如何打算的?"

"过些日子去十里桃林一趟,好好查查这位仙使。"

白浅一出洗梧宫的大门便招来祥云一路去了十里桃林。因折颜在告诉了白浅夜华找她后便回了十里桃林,才导致她被截住追问时的尴尬,她不禁有些恼,一定要去桃林找折颜好好闹腾一番。

"折颜,你竟然抛下我独自走了。要不是我反应快,差点就露馅了。"

"哦,是吗?"折颜袖袍一挥,白浅便恢复了原来的相貌,"君子成人之美,你们小两口在一处,我又何必去打扰。"

"折颜!"白浅几乎跳了起来,"你知不知道,原本我要去紫宸殿,结果迷路走到了一揽芳华,还因此碰到了夜华。"

"你这迷路的毛病,数万年如一日。若非你自小在青丘长大,说不得在青丘都会迷路。"折颜取笑。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以前在东荒俊疾山时,我为了给夜华采药,在树林里迷了路,怎么都转不出去,最后还是夜华来将我带了出去。你说,他会不会因此发觉些什么?"

"这可说不准。不过你现在是青丘白浅,并不是我十里桃林的仙使,他会否发觉都不会联系到你身上。"

"说得也是。还是老凤凰想得周到,没让我用自己的容貌上九重天,不然还真是不大不小的一个麻烦。现在就算他看出我用了易容换颜的法术,也不知道我本来的样貌。如此一来,我就放心了。那我便回青丘去,省得夜华起疑了找来。"

"空了让真真来这桃林一趟,山头的那两亩薄地该翻翻了。"

"依着四哥的脾气,他若不想来,谁都勉强不了。不过我还是给你带到这句话,至于他来不来,便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就在白浅回到青丘的第二日,夜华便去了十里桃林。

"殿下今日好雅兴,来我这十里桃林做客。"

"夜华想再见一见那位仙使。"

"哦?真是不巧,那位仙使自九重天回来便向我告假,说是做了一桩亏心事,想去凡界散散心。昨日刚出发,现下也不知在何处,不如殿下先回去,待那位仙使回来,折颜再带她上九重天登门赔罪。"

"她去了凡世?"

"不错。"

"夜华还有一个问题,这位仙使究竟是何身份?"

"是昔日我捡回来的一只野狐狸,平日里就住在十里桃林,无事时她也会帮着我打理这桃林。"

"夜华告辞。"

待得夜华走后,折颜便去了青丘,把夜华去找他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白浅。白浅听说后道只是想再看看他也离开了青丘。

她知道,若是他怀疑十里桃林的仙使就是曾经的素素,在听说她要去凡世时,第一个想到的必然是东荒俊疾山那个他们缘起的地方。

她赶去时,他已经到了。为了不暴露自己青丘白浅的身份,她变回了原身,还将身后的九条尾巴匿成了一条。尽管没有了九条尾巴,她还是白得那么纯粹,白得那么美。

原本只是想去看他一眼,却没想到她还是大意被他发现了。望着他一步步走来的身影,她有一种扭头就跑的冲动。

她是上神,若是以人形出现在这里,夜华定然追不上她。可此番她是以狐形出现在这里,没法用双手结出印伽,自然不可能在夜华眼皮子底下逃走。所以她选择了默默趴在原地,以幽怨的眼神看着夜华。

看着这只白狐,夜华想起昔日他与金猊兽决斗后无法恢复人身,遂缩成一条小黑蛇被素素捡了回来。却不曾想,他对面的白浅也同样想起了这一桩事。

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吗?

夜华终是将白浅所化的这头白狐抱了起来,走进草屋里。白浅也享受的窝在夜华怀里,不肯下来。

入夜,白浅趴在床边满心欢喜的睡了过去,而夜华则燃起一支烛,借着烛光看书。夜半时分,他总会习惯性的将白狐抱上床,然后继续坐回桌边看书。

如此一来二往便是一个月。

夜华虽每年都会来俊疾山住上些许日子,但总有要回去的时候。那一日,他将白狐抱至门外,让她离开这里。她在目送他离开后,才幽幽化出人形,返回了青丘。

自那以后,白浅便随时关注着俊疾山的动向,只要夜华来了,她便化身白狐前去陪伴。这件事被白真知道了,还变着法子嘲笑她。她也不恼,九尾狐一族认定了一个人便是生生世世,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尽管嘴上说着不原谅他,但总是忍不住想他。

岁月静好,就这样过去了一百年。

这一日,白浅坐在十里桃林的一棵桃树上饮酒,见白真踱着步子慢慢走过来,身后,还跟了折颜。

"近来北荒的部分鬼族又开始蠢蠢欲动,不知因由。"白真随口一说。

"我记得夜华百年前便领兵前去北荒平过一次乱,怎的才过了一百年,他们又要叛乱了?"白浅有些讶然,"难不成是因为感应到东皇钟中擎苍的存在,才再次起兵造反?"

"谁知道呢?不过,若那鬼君离镜再次向天宫请援,你那夫君必然又会领兵出征。"折颜慢悠悠道。

"这四海八荒还真是不给人几年消停。麻烦四哥替我留意天宫这几天的动向,若是天君在朝会上议及此事,还请四哥通知我一声。"白浅恢复了懒散的模样,继续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

"你让我留意这个做什么?"

"昔日若非鬼君擎苍叛乱,我师父便不会祭了东皇钟。我与鬼族早就不共戴天,自然是要时时关注着。"

"好吧,我自是替你留意着。"白真对自己这个妹妹很是无奈。

十日的时间匆匆过去,这期间,白浅又化了一回白狐去俊疾山上陪伴夜华。只是,一如既往,他从不对她有半句言语。

这日,白真匆匆从九重天回来,将天君命夜华前去北荒平叛的消息告诉了白浅。白浅原本还考虑着拿什么由头上九重天去,忽而眼珠一转,便想出了个主意。

白真的府邸在北荒,所以天君将白真召去共议平叛之事。有了这个前提,白浅直接就上了九重天,以青丘东荒女君的名义。

说起来,这也是白浅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来到九重天。曾经,她在这里,受尽了欺凌,现在,终于没有人敢小瞧她这个女上神。

缓步走向天君的议事厅,她只觉得一阵神清气爽。她不是没想过有人会把她认成素素,不过那又有什么,抵死不认就好了。

议事厅中,天君与夜华、连宋还在商议平叛的细节,听见有仙娥上报,说青丘的白浅上神来了,也不由得一惊。白浅这个时候来,他们谁都没有猜到用意。

当白浅走进去的时候,天君连同夜华与连宋一齐傻了眼。早就听闻白浅是这四海八荒最美之人,这一见倒是名副其实。只是,他们傻眼的由头,还是因为那张与凡人素素一般无二的脸。

"素素…"夜华忍不住开口,却没想到白浅似是没有看到,径直向天君走去。

"老身青丘白浅,太子殿下可是唤错人了。"话还没说完,白浅的心尖尖上一抖,但为了保住青丘的名声,她还是装作毫不在乎。

"上神来此所谓何事?"还是天君出言打破了尴尬。

"听闻北荒叛乱,天君要派太子殿下前去平叛?"

"不错,不知上神还有什么建议?"

"哦,也没什么建议不建议的。只是老身身为青丘东荒女君,北荒原本也是我青丘的管辖范围,若天君仅派太子殿下前去,怕是外人要议论我青丘治下无方。"

"上神可有合适的人选?"

"原本北荒之君是老身的二哥白奕上神,但二哥他近日游历去了,短时间也寻他不得。老身昔日在北荒与鬼族有一番恩怨,此番便毛遂自荐,还望天君准老身与太子殿下一同前去北荒。"

别看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白浅也没有把握能否说动天君。与鬼族那分恩怨,自然也不是在北荒,而是昔日若水那一战。她有几分心虚,甚至不知若天君问她是何恩怨时,她该如何回答。

"有上神加入,自然是天族一大助力,只是…"天君看向夜华。

"百年前,夜华也曾带兵前去北荒平叛,怎的昔日不见有青丘之人相助?如今,这四海八荒也并无人说青丘半句不是,上神是否多此一举了?"夜华看向白浅,眼神与声音也恢复了冷漠。

是了,夜华他昔日是在没有青丘相助的情况下平了叛。她不过是想找个借口随他一同出征罢了,哪里会想到他会如此直接的拒绝。

"这般说,太子殿下是不希望老身前去?"

"夜华不过是就事论事,若有礼数不周之处还请上神见谅。"他躬身行了个礼,便不再言语。

"天君,此番的确是我青丘思虑不周。为了青丘的颜面,白浅定然会在北荒白真上神的府邸静候太子殿下领兵前来。告辞。"原本是想请天君下旨让她前去北荒,却不想夜华颇有异议。只是无论如何,这次不能让他单独去冒险。或许不只是这一次,日后次次她都想伴在他身边。

她不知她是如何离开九重天的,只觉得不管心下有多慌,都必须撑起青丘的颜面。其实,在旁人看来,她此番来九重天也近乎是逃着离开的。

出了天君的议事厅,连宋与夜华走在回洗梧宫的路上。

"这青丘白浅果然是一个妙人,竟能让你一句话就说得哑口无言。"连宋打趣道。

"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尽管她端出了上神的架子,可是在面对我时,竟让我觉得有几分亲切自然。就连离开天君的议事厅时,虽刻意掩饰,也难免露出惊慌的神色。现在想来,竟与百年前那十里桃林的仙使有几分相似。"

"听你这么一说,倒的确是如此。折颜上神素来与青丘交好,若是白浅上神求他一求还真能让他领着来这九重天。只是,我不明白,她既然是白浅上神,为何还要隐瞒了身份,为何在得知你重伤之后还特地跑来照顾你。"

"这个问题,或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说到这里,他莫名的想起每次他前去东荒俊疾山小住的时候,便有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默默在他身边陪伴他。从前他只认为那是只普通灵狐,他也从未感受到她身上的仙气。此番想到青丘白浅也是只九尾白狐,莫非…

"三叔可有兴趣随我去一趟东荒俊疾山?"

"你不是才去过,怎么又要去,还要拉上我?"

"昔日我去俊疾山是,发现每次都会有一只灵狐来陪我,想必并非巧合。"

"好,三叔便陪你走这一遭。"

青丘,白浅正窝在案头看一本刚从凡界拿回来的话本子,突然发现百年前设在东荒俊疾山上的术法被触动,心下一惊。照理,夜华才去了俊疾山不久,在出征北荒前不该再去,此番他却去了,似乎还不是他一个人去的。他这是有何用意?白浅思量片刻,还是决定亲自去走一遭。

狐狸洞离俊疾山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白浅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也需要一些时间,一直到俊疾山脚才弃了云头,化身成白狐。

事出反常必有妖,白浅深知这一层道理,索性不似平常那般直接进去草屋,而是在屋前一棵树后藏着,观察屋内的情况。

原来跟着夜华来的是九重天的连三殿下。他们好端端的来这里做什么?莫非是他们看出了什么,才特地前来求证?

不成,若他们真是看出了什么,自己此翻来不正好是自投罗网吗?想到这里,她全身上下都抖了一遭,似乎已经看见屋内二人投向自己那犀利的目光,没有再犹豫,转身就跑。

屋内夜华与连宋虽表面上看着是在饮茶交谈,实则都在关注着屋外的动向,一见到那白狐想走,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紧接着,只见夜华轻挥袖袍,一个术法便朝着白狐甩去。

白浅正一门心思往山脚下跑,突然觉得有一股力量将她的身子往草屋里拽,不用想都知道,是夜华出手了。想她堂堂一个青丘女上神,竟如此被小辈拽回去,她青丘的脸面还不叫她从九重天丢到幽冥司去了。正想用了术法来挡,又想到自己曾经为了陪他敛了仙力让他瞧不出自己是个上神,此番若用术法来挡,少不了会被他发现,那自己苦心想出的法子岂不是白费了?就是内心的这几分思量让她误了逃跑的时机,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子已经在半空中。下一秒,便被夜华接住。

"昔日本君来这东荒俊疾山时不见你躲着,今日不过是将三叔带了来,你怎么扭头就跑?"

看吧,早知道动作再轻些,不要惊动这两人不就好了,就让他们觉得自己没有来。现在怎么办?自己被夜华抱在怀里,哪里还能真用了术法来逃跑。白浅啊白浅,你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这便是时常来陪你的那只灵狐?我虽未见过青丘白止帝君一家的真身,想来也是不差的。这只灵狐模样生的倒是不错,却很难让人联想到青丘那一家子。你确定它与青丘有关系?"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什么叫与青丘有关系?本上神一直以来都是青丘女帝,你是从哪里看出本上神与青丘没有关系的?啊,不对,我现在只是一直普通白狐,该是从哪里看都与青丘无关的。连三殿下这一番话倒是合情合理,可是夜华他……他居然会把普通白狐同青丘扯上干系,他究竟是如何想的?

"俊疾山早就被赤炎金猊兽霸占,但凡有些灵气的,都不会上山与他为敌。自我降服金猊兽后,这里更是被我设了仙障,它们也进不来。说来惭愧,我至今都不知素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那金猊兽似乎也并没有害她的心思。这里隶属东荒,本就是青丘女君白浅的属地,若这灵狐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委实说不过去。"

娘嗳,这是什么逻辑,为什么东荒是本上神的属地,这灵狐便要与本上神有关系?难不成你是觉得这四海八荒除了我青丘九尾狐一族,就没有狐狸会生得如此白,如此漂亮吗?好吧,本上神承认,当初来这里时的确忘了有仙障这一回事,但你那小小仙障又怎能障得了本上神的眼?本上神直接无视了。至于为何金猊兽没有难为于本上神,本上神也不太清楚,许是看到玉清昆仑扇想起七万年前那场大战上本上神说要让鬼族为师父陪葬才放过了本上神吧。

"要不你带着这只白狐去青丘求证一下?"

连宋这句话直接让白浅一抖,去青丘,找本上神?你如何找得到?本上神现在正被你们二位困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不过有折颜和四哥在,倒不至于让本上神的身份泄露了。

"不了,我想我可以把它带回洗梧宫。还有三日就要去北荒了,白浅上神不是也要去吗,是否有关系,到时候便知道了。"夜华说着,看向白狐,"莫非本君的怀抱很冷吗?你怎的在发抖?要知道,多少女仙都想要本君这怀抱,你是第一只本君抱过的狐狸。"

听着他一本正经的说着,白浅在心里咬着手指头。冷,冷你个鬼啦。夜华,若非本上神现在还爱着你,本上神早就跟你决一死战了。本上神不才,虽十四万岁才修成上神,但若真要和你打,也不是没有赢的可能。只是这般让你欺凌,本上神真的不甘,这笔帐,先记下。

"也好,不过你日常政务繁忙,还是去寻一个法器拘着它,不让它出了你的紫宸殿罢。"

听到这里,白浅开始犹豫要不要立刻脱身。她一个上神,若是寻常法器,自然是困不住她。但夜华是天族太子,他手上的法器哪里有普通的?随便一件都可以让她变不回人身,她还如何去北荒助夜华平叛?或许现在咬他一口然后施个术法逃走是个法子,但少不了要伤他一伤,交战在即,将领受伤终究不成体统,她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不然还是跟他去吧,大不了不出紫宸殿,还能在他身边多待上几天,到时候去北荒找到四哥,让他替自己解了那法器就好。不过连三殿下,这笔帐,本上神也记住了。

当夜华与连宋将白狐带回紫宸殿时,一路上的仙娥都炸开了。尽管她们不敢当着夜华的面议论,可私底下流言蜚语倒也不少。很快就传到了折颜与白真那里。

作为知情者,折颜与白真倒是并不觉得太过惊讶,反而觉得这是迟早的事,不过白浅想要去北荒战场他们没想到,却也不觉意外。他们似乎已经看到天族的太子殿下抱着白浅所化的白狐去了北荒,这倒是罕见的场景。

白真终是忍不住,打着商议战事的名义,亲自去了洗梧宫。

偌大的紫宸殿中没有一个小仙娥,仅夜华坐在桌案前批阅公文,白浅所化的白狐正趴在他脚边,睡得正香。

自从夜华把她带回紫宸殿,便在她的前爪上系了个法器,让她果真如连宋所说,出不去也变不回人形,只能任他欺负。她很快习惯了,只要有他陪着,怎样都是好的。

"太子殿下还真是勤奋。"白真从殿外走进来,一眼便看见了趴在夜华身边的自家亲妹妹,忍着笑问候了夜华一句。

"白真上神造访紫宸殿所谓何事?"夜华放下手中的笔,无意识的伸手给脚边的白狐顺了一顺毛。

"自然是为了北荒那件事。那日在天君的议事厅,本上神说青丘不养兵,无法助殿下平叛。回去后,小五说北荒既是青丘的属地,青丘理当出一分力。本上神上次也将北荒的地貌图给了殿下,这次也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帮到殿下的。"

"白浅上神已经决定前去北荒助夜华平叛,还说要在北荒白真上神的府邸等着。白真上神无需多想,区区鬼族旁支,夜华还不放在心上。"

"那便好。"白真的目光投向白浅所化的白狐,"太子殿下怎的有兴趣养这灵狐?莫不是日后要同我家小五成亲,怕摸不准小五的脾性,才先找了只灵狐来养着?"

白浅本在睡觉,听到白真这样一说,立刻没有了睡意,用一双幽怨的眼睛顶着白真。

"白真上神说笑了,这只白狐是夜华在东荒俊疾山捡到的。夜华每次去俊疾山,这只白狐必定会陪伴夜华左右,夜华觉得这白狐与夜华有缘,才将它带回宫中。"

"竟是如此。我狐族向来都是死心眼的性子,认定了一个人就是生生世世,莫不是这灵狐思慕太子殿下,才时刻陪伴着。"

"四哥,你当着我的面调侃我,还让我无言以对,莫不是想我再失踪个万万年?"白浅眯起眼用传音术威胁着。

"你这个模样四哥委实没见过。你既然想和他在一处,直接告诉他你就是素素不就好了。以他对你的情,他必然会追到青丘将你绑回九重天。可你非要瞒着他,瞒着他也就罢了,还挖空心思陪在他身边,这样的你,委实不似昔日那般逍遥自在了。"白真同样传音回着他。

虽不知白真在说什么,但夜华还是注意到他与白狐间的传音交流。能传音者,自然修为不浅,说不定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这白狐与青丘九尾狐一族或许并不是有关系,而是关系匪浅。这白真上神来他紫宸殿也不是为了跟他商议战事,而是来看这只白狐。他的唇角弯出一个弧度,看来,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那是我与夜华的事,四哥还是不要插手的好。不过四哥若是能在我到了北荒之后给我解了那件法器,便还是最疼我的四哥。"

"你家夜华不是说了吗,区区鬼族旁支,他还不放在心里。你这么巴巴的跟过去,也委实是对他太不放心了。"

"有鲛人族那件事在前头,我哪里还敢让他去冒险。那场大战之前,他不也是说区区鲛人族吗,结果呢?"

"好好好,四哥说不过你。不过你也要小心,鬼族比鲛人族更为难缠,哪怕是个旁支。此番你若受了半点伤,莫怪做哥哥的亲自来将你提回去。"

"四哥,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哪里没有分寸呢?不过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受不受伤也不是我能预料到的。若是小伤便下了战场,那日后四海八荒还如何看我青丘?你放心,不过是去打一架,当年在大紫明宫受的气也该让他们还一还了。"

看着交流得甚欢的一人一狐,夜华竟有些不知所措,场景越发尴尬,而白浅与白真兄妹却丝毫没有注意到。

"白真上神似乎对这只狐狸很感兴趣,夜华原想将它带去北荒,亲自问问白浅上神这狐狸的事。此番见白真上神与它投缘,不知上神是否知道这白狐的身世?"夜华终是忍不住出言打断兄妹间的交谈。

"这身世,本上神还真是不知道,不过是看着挺像小五的原身罢了。可小五终归是九尾白狐一族,凭她的性子,是断然不会不顾青丘的颜面终日露出原身四处跑的。"白真复看了白浅一眼,微微一笑,"既然太子殿下定了出征的日子,本上神便先去北荒探查一番,只等殿下一到,便可即刻对鬼族进行镇压。"

白浅对着白真翻了个白眼,奈何她还有求于四哥,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不过这却抵挡不了她在心里幽幽的骂着娘,白真说什么不好,非要将白浅拎出来。知道的,说他在调侃亲妹,不知道的,还以为真如他先前所言,夜华要靠一只灵狐来摸透白浅,传出去她和夜华都没有什么脸面见人了。

"上神慢走,夜华便不送了。"他客气的一拱手,却没有立刻继续批公文,目光落在白狐身上。

这白狐便是白浅,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层可能,只是这个想法刚一蹦出来,便被他自己否定了。白浅上神在这四海八荒是何地位他很清楚,青丘帝姬,东荒女君,四海八荒唯二的女上神之一,辈分高得自己也该叫姑姑。这样高高在上的一个人,怎会自降身份,变成一只灵狐待在自己身边,只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刚才白真与它交流甚久,说不定还真有这个可能。联想到那日在大殿上看到的白浅真容,再加上自己的猜测,他心下一震,似乎发现了什么。

出征的日子到了,夜华着一身玄色铠甲,手提青冥剑,将白狐藏于袖中,才拜别天君,与连三殿下一同出发去了北荒。

北荒地属青丘与鬼族交界处,原本也算和平。自擎苍被封入东皇钟后,鬼族便隔三岔五的到边境制造一些动乱。按理说鬼族与青丘并无什么深仇大恨,他们这般做也甚无道理。即便是白浅身为昆仑墟弟子司音,与大紫明宫有不共戴天的恩怨情仇,旁人不知司音是白浅,也不该欺到青丘头上。

安营扎寨,夜华将白狐放了出来。不过,出乎白浅的意料,竟是夜华亲自将她身上的那件法器解了。虽出乎意料,白浅却并没有离开。此时营帐中只有她与夜华,就算她出去了,夜华也会跟来,她根本没有机会变回人身,还不如等待时机,趁他议事时偷溜出去。

当她来到白真的府邸时,已是皓月当空。白真笑着迎上来,打量她几下,才让她进了门。

想来天族的军队尚要休整两日,白浅在白真府上过得甚好。左不过是夜华来拜访几回,却回回都没有见到她的面就是了。她也不知四哥为何不让夜华见她,也许是因为怕见到他,自己又失态了吧。

算算时间,天族的兵将已经来了几日,却依旧没有出手的打算。白浅只觉他们太过拖拉,一时气不过,直奔鬼族大营而去。

出了北荒青丘的属地,便是鬼族的地盘,这里,非上神阶品者实力必然大打折扣。白浅已飞升上神,即便是到了鬼族的地盘,也能拿出十成十的实力前去迎战。

等夜华发现白浅孤身一人前去鬼族大营时,已是几个时辰之后。据说还是因为鬼族的地盘上空出现了以法器引动的惊雷,他们才注意到。此番,天族一干将士哪里还有心思考量如何行兵布阵,若白浅上神在此战中有什么差错,他们也委实不能和青丘交代。他们无法拿主意,便把目光投向夜华与连宋。

"你说你那未婚妻究竟是如何想的?明明天族来了这一干将士,她现在一人就冲进鬼族大营,这不是摆明了嫌弃我们久不出兵吗?"连宋此时也是一脸郁闷,偏生那青丘白浅他还得罪不得。

"她如何想的本君不知,不过,却不能让她再这般胡闹下去。我们现在就出兵,趁鬼族还未反应过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夜华下令,众将领迅速整兵,大军向着鬼族的大营开拔。

白浅杀得正兴起,忽然听见天族出兵的号角声,唇边漾起一抹外人无法察觉的笑,手上挥舞玉清昆仑扇的速度有增无减。原本她那双眼是折颜做的假眼,见不得强光,好在鬼族的地盘向来阴暗,倒是便宜了她。

周围的鬼兵越来越多,白浅虽是个上神,却依旧渐渐有些体力不支,很快便落下一身伤。不过她不能就此陨落在这里,她还要看着夜华打赢这场战争,还要向素锦讨回双眼。

"白浅上神。"夜华的声音出现在白浅耳边。他青冥剑一斩,周围的鬼兵便化做了一堆飞灰。

"夜华,你来了。"坚持了这么许久,白浅有几分体力不支,外加身上的伤,她一头便栽倒在他怀里,现出原身,晕了过去。

这声夜华叫得十分自然,不禁令他产生了她就是素素的感觉。联想到之前的点点滴滴和自己的猜测,他几乎已经肯定她就是素素,只是,他不明白,为何她明明记得,却从没想过告诉自己。

当然,他也知道当前并非叙旧的好时机。鬼族的兵将不要命一般闯过来,他必须先解决了他们。

鬼族地盘对他的实力还是有一定的影响,但,正如他自己所说,以他的修为,这些鬼兵还伤不了他。随手化了个仙障将白浅保护起来,他提着青冥剑,闯入了重重鬼兵之中。

这场大战持续了整整三天,这三天里,北荒青丘与鬼族交界处天雷滚滚,荒火肆虐,天族在夜华与连宋的带领下尽屠叛乱的鬼族旁支。同样在这三天里,白真出手,将白浅带回了他的府邸。

打扫战场便不是夜华这个天族太子做的事了,来不及坐下喘口气,他直奔白真的府邸。自打他认出素素就是白浅之后,虽还是在与鬼族交战,难免分心想着她。虽无暇顾及她的伤,直到白真赶来,将白浅接走,他才能全身心应战。

白浅依旧昏迷着,身上的伤倒是好了不少。白真在将白浅接回后立刻着了毕方去寻折颜,有折颜在,白浅才好得那么快。

直到现在,夜华才真正仔细打量白浅的真身。唔,毛色纯正,身后的九条尾巴耷拉着,别有一种美感。他不禁想起那只陪在他身边的白狐,那可不正是白浅吗,只是她匿了仙气,也只现了一条尾巴。

"夜华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二位上神。"是时候从白真和折颜处挖一点有关白浅的事了,夜华转身看向他们。

"哦?"折颜看了白真一眼,复又看向夜华,"太子殿下有什么问题,说说看,看我们能不能给你解惑。"

"昔日折颜上神带上九重天的仙使是否就是白浅上神?"

"你是如何知晓的?"白真一惊。

"不错,是她。"见白真已经招认,折颜也不好多说什么。

"白真上神,那日你去洗梧宫,就是为了去看白浅上神的吧?"

"咦,你连这个都知道,莫非你能听到我传音的话?"

"并不曾听见,不过是猜想罢了。"夜华携了一丝笑意,"我还猜想,白浅上神便是昔日昆仑墟十七弟子司音神君。"

"不错。"

"夜华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白浅上神她飞升上神必然会经历两次天劫,还请上神告知,她这两次天劫是如何过的。"

"昔日我和白止帝君上天宫结下这门亲事的时候不见你感兴趣,怎的今日这般感兴趣了?"

"夜华只是好奇,白浅上神与那凡人素素模样一般无二,且上神也说过,白浅上神曾上天宫照顾夜华,也化作白狐陪伴夜华,如今更是为了夜华身受重伤。把这一桩桩事联系起来,也不难猜到凡人素素便是白浅上神。"

"她飞升上仙时,还在昆仑墟学艺,墨渊替她挡了三道天雷。飞升上神是和擎苍打了一架,继而失踪了数年,百年前她回到青丘,便莫名飞升,我们也不知她发生了什么。"

"她与擎苍打了一架,被擎苍种了封印丢到了东荒俊疾山。"说到这里,他看向白浅,"折颜上神,浅浅她的伤…"

"你倒是改口得快。她无事,身上的伤都是皮外伤,不过透支了灵力,要将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人形。"

"浅浅她,可曾跟二位上神说起过天宫的事?"

"别的我们不晓得,只知她当时浑身是伤出现在十里桃林,方才苏醒便去了我的酒窖,想来,那些年,她很伤心。后来她酒醒后,只说能理解你做的一切,却不能原谅你不对她坦白,什么事都瞒着她。我们从未见过这丫头如此一副模样,在得知你跳了诛仙台后她求着我让我带她上九重天,可见她还是对你有情。"

"可她并没有告诉我…"

"她心里并没有原谅你,自然不会告诉你。天宫中与她与你有关的账她都一笔笔记着,因着她不想你知道她的身份,她并没有去讨回来,不过她说得对,来日方长。"

夜华只觉喉头有些哽。那时,他方才醒来,便听闻折颜上神带了一位仙使照顾他。听着仙娥的话,仙使只每日当着她们一众仙娥的面诊一次脉,继而再无别的举动。还是他的三叔告诉他,那位仙使心疼他,想让他多几日没有文书批没有战事谈的日子,才没有唤醒他。俊疾山上,她一次次化身白狐前来陪伴自己,自己从未与她说过什么话。就连这次与鬼族交战,若没有自己将她带来,她也会自己跟来。其实,她从未离开过自己,只是自己不知道。她的爱,她的私心,全都给了自己。回想天宫里,他是如何对她的?她说得对,自己早在做出这些事时便不可原谅。

浅浅,你爱我也好,恨我也罢,既然我找到了你,便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还请二位上神照顾浅浅,夜华需得回天宫复命。"他深深行了个礼,便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浅浅,昔日你照顾了我数日。现在,便换我来照顾你。等我回来。

"丫头,他走了。你既然醒了,想必他的话也全听见了。"折颜识破白浅的装睡,颇有几分感慨的看着她。

"他终究是晓得了。"白浅睁开狐狸眼睛,话语间夹杂着几分无奈,"那日在天宫,连三殿下走后,我就该想到这一点。我终归是扮不好他人,只是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会泄露自己。不过我不甘心,难道他从未想过,我只是个与素素长得像的思慕于他的人吗?"

"若是旁人,倒还有几分可信。但你不行,你是青丘女君白浅,除非真的爱到骨子里,你是不会自降身份去陪着一个等闲该叫你一声姑姑的毛头小子的。丫头,夫妻哪有隔夜仇?唔,你既然说与他拜了天地,尽管没有高堂亲友,也算是成了亲。这一百年都过去了,他依旧爱着你,你依旧爱着他,这就够了。"

"我…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看见他我就会想起那三年,洗梧宫中一个个孤寂的夜,以及我选择跳下诛仙台时的心如死灰。"话锋一转,她看向折颜,"不过你们这么快就把我的身份和盘托出,就真的不怕我再失踪个万万年?"

"你的心中已经有了羁绊,哪里真的舍得再失踪个万万年。再说,就算你真的失踪万万年,也会有人比我们更着急。"

"这样说起来,在我心结还未解开这段时间,我还真应该失踪一段时间。可惜天不遂人愿,我这一身伤,注定走不了了。你们先出去吧,我还想再睡会。"

其实她哪里是想再睡会,躺在锦被中怎么都睡不着。方才夜华在时,她虽未睁开眼,却也一直留意着他的话,想象着他的样子。此番他走了,她虽未挽留,但心里是盼着他能回来照顾自己的。

天宫中,夜华向天君如实汇报了平叛北荒的全过程,同时也提起白浅孤身闯入鬼族大营的事。天君虽讶然于白浅敢以一人之力灭鬼族三成将士,却并没有多言。同行的将领皆言青丘女君性格直爽,勇猛无敌,竟不比太子夜华弱了半分。即便因此重伤,也不曾抹灭她在众将士心中的形象。甚至有人直言,唯青丘女君才能配得上太子殿下。

连宋闻言,看向夜华。夜华曾经有多抵触这一纸婚约,他心里最清楚。那青丘白浅竟能利用这场战争,让这将领们重提了她与夜华之间的婚事,倒也委实是个人才。

原以为夜华会驳那将领一驳,未曾想,他脸上竟溢出一丝笑意,还趁机进言想把白浅接来天宫,让她泡泡灵宝天尊那汪天泉。

想到白浅为这场战事所做的,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都是为了天族,天君哪有不准的道理,还下了近来若无大事便不得打扰太子的令。想来是想培养二人的感情,让这久置的婚约早日摆上议程吧。

"今日看着你,竟觉得与前去北荒前有几分不同。怎么,想通了要娶白浅上神了?"走出天君的议事厅,连宋便迫不及待的问夜华。

"非也,不过是看清楚了一件事。"

"你说那白浅?她那一马当先的一冲,不是将你的计划全部打乱了吗?也不知这位上神是如何想的,竟敢单枪匹马去闯鬼族的地盘。"

"这样的话三叔以后都不要再说了,"夜华皱了皱眉,"是浅浅原与鬼族有恩怨在先,且不愿让我做了前锋怕我受伤,才自己一个人去的。也是我的疏忽,忙于战事,她偷偷溜走都没有发觉。"

"听你这话,敢情白浅上神就是你手中那只白狐?你小子好福气啊,竟能让堂堂青丘女君陪了那么久。"

"她还是那个折颜上神座下的小仙。想她陪了我这么长时间,此番重伤,将她接来天宫,也算是报她不相弃的恩情了。"

"上次听你说报恩还是你降服赤炎金猊兽的时候。这四海八荒竟还能有人让你说出报恩二字。"

"浅浅就是素素。我不过是想接她上来把婚事办了,让她能名正言顺嫁给我,不用再担心任何人的闲言碎语。"

"你说,素素就是白浅上神?"

"不错。与我相遇是她飞升上神的劫,此事三叔知晓便好,我想浅浅她现在并不想让别人知道。"

"看来这老天安排姻缘时都是闭着眼睛的,竟能让渡劫的白浅上神与你遇见。我原想你会因我给你绑上这桩亲而埋怨我,不曾想倒是成全了你。"

"我这就去接浅浅,这几日的公文还请三叔代我批了,我想好好照顾浅浅几日。"说着,不等连宋答应一声,夜华便径直走出南天门。

北荒的风景独好,却也比不上青丘。是以,折颜同白真见白浅在北荒甚难入睡,便将她带回了青丘。

夜华匆忙赶到北荒白真的府邸,却被告知白真连同折颜已将白浅带回青丘。他并未多说一句话,又向青丘赶去。

白浅身上的伤尚未大好,无法恢复人形,也用不出术法。好在青丘平日里几乎没什么要紧事,现在她伤着,更没有人敢拿普通小事来劳烦她。她乐得清静,爬上了狐狸洞外一棵枇杷树,懒懒的躺在枝头晒太阳。

"浅浅。"有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唤她。

她睁开狐狸眼,打量了一番树下那个玄衣青年,复又把眼睛闭上,继续晒着太阳。

那日并未瞧见他,也不知他究竟有没有在那战事中受伤,现在看来是没有的,那便好。

枝头沉了一沉,下一刻,白浅便被抱了起来。她并未睁开眼,似从前那般趴在夜华怀中,只是与那白狐不同,她身后的九尾舒展开来,竟比孔雀还要美上几分。

"太子殿下来这青丘,不去寻四哥商议北荒后续事宜,跑到这里寻老身做什么?"见他没有开口,白浅有几分忍不住。

"北荒后续事宜自有天君料理,与我无关。我来这青丘是来寻你的。"夜华见白浅并未排斥自己抱着她,也没有放手的意思。

"莫非是因为老身在北荒时没有顾及天族颜面,直闯鬼族领地,让天族难堪了,殿下此番是来是来兴师问罪的?"白浅哪里不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他不说,她便装傻就是了。

"是啊,本君此番来就是来兴师问罪的。浅浅,你孤身闯了鬼族领地,还落了一身伤回来,你说,本君该怎么罚你?"

"老身身上的一身伤,终归是老身自己没有当心,与殿下何干啊?至于孤身闯鬼族领地一事,你们天族办事效率太低,老身委实看不惯,区区鬼族的一个旁支,让你们驻兵三日也未曾动手。既然你们不愿动手,老身就只能自己动手。老身早就与鬼族不共戴天,碍着鬼族与天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情谊才迟迟没有动手,七万年来早就忍得心烦,恨不得见着鬼族的人就一扇子将他扇去幽冥司。不过老身此举倒的确是损了天族颜面,太子殿下要如何惩罚老身,老身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浅浅,你这般,竟让我无言以对,我又哪里舍得真的罚你呢?"

"若无其他事,太子殿下可以回去了。老身的身子骨一向不错,区区皮外伤,将养一段时日就好了。"

"你现在,就这般想让我走?"

见夜华还是没有想走的意思,白浅在他的手腕上狠咬一口。他却神色如常,还是不放手。

"你…"白浅败下阵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咬他,只觉得这怀抱于她而言就是砒霜,再多待一会,她便会心软。

"如果咬我能让你原谅我,那你就咬吧。"他丝毫没在意手上的伤,依旧温柔的看向她。

"夜华,你疼吗?"她还是败下阵来,语气中满满的心疼。

"疼。"夜华笑着说,"浅浅你这是要谋害亲夫吗?"

白浅闻言,伸出舌头在他手腕伤口上舔了舔,继而道:"疼为什么还不放开,活该你被咬。"

"我怕这一放手,浅浅你便不再是我的了。"

"我何时答应过我是你的?"她红了脸,好在是原身,他看不出。

"在东荒俊疾山时你便是我的。"

"我真是败给你了。"白浅无奈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带你上九重天,灵宝天尊那汪天泉很适合你养伤。"

"还是不要了吧,这样的伤,我自己将养将养就好了。再说,折颜已经给我上了药,你不用担心。"

"你忘了,我还欠你一场婚礼。天君早就想把这件事提上议程了,此番上九重天,我便向天君提一提此事,让你尽早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好吧,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还要找找那素锦天妃,让当年的事有一个了结。"

听到这里,夜华的眸子暗了暗:"浅浅,你可曾怪我取走你的双眼?"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提。此番上了九重天,还我一双眼容易,你那三年雷刑和我们一同跳诛仙台的债却让她如何还?"

"她能陷害上神,陷害天族储君,陷害天族后裔,这一桩桩一件件,即便是天君,也再护她不得。"

"这件事,我并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当年的事,天君为堵住悠悠众口贬了一干知情的小仙娥下九重天。他既悄悄的解决了素素这个凡人,如今,我也想将这件事悄悄办了。纵然我青丘民风淳朴,对脸皮这种东西一直视为身外物,但我迟早是要嫁入天族的。素锦其人,委实丢了天族的颜面。此事还是不要张扬的好。"

"好,浅浅,你说什么我都依你。"

待夜华将白浅带回九重天时,天已擦黑。

由于天色渐晚,泡天泉一事只得延至第二日。

紫宸殿中,夜华仍将白浅抱在怀里,如今她现了真身,他也随时随地光明正大的抱着她,没有丝毫违和感。

翌日,九重天的太子殿下抱着青丘的东荒女君在一众仙娥的带领下来到灵宝天尊的那汪天泉。

因着白浅是上神阶品,必然有仙娥在一旁服侍照料。然则此番她化了原身,只是只小小的九尾白狐,也无需仙娥侍奉,便将她们一众全打发了出去。

"夜华,你说我还需几日才能恢复人形啊?唔,尽管我的狐身也生得不差,但我早已习惯似一个人一般活着。当初你看到身为素素的我时,是不是从未想过我会是青丘白浅?"

"再有两三日你就可以恢复人形了。其实不管是你的人形还是狐形,在我眼里都是美的。不管你是素素还是浅浅,你都是我深深爱着的那个人,那就足够了。"

白浅看着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内心中泛起一丝甜蜜。尽管当初自己说永远也不原谅他,但她哪里真的放得下?既然是因爱生出的埋怨,哪里有过不去的坎?现在想来,每日一睁眼就能看见心尖尖上的人躺在身边,是何等幸福。

接下来这两日里,白浅从未见夜华批公文。每日一早他亲自去给她煎药,闲暇时拿过一本书翻上一翻,而她必然躺在他怀里打着瞌睡,他也时不时伸手顺一顺她的毛。日子仿佛与昔日她化身白狐被他带回洗梧宫时有几分重叠,区别仅是,他那时还不知她是青丘白浅罢了。

第三日上,连宋带着几分无奈再次光临了洗梧宫,这几日的奏折他看了,也无什么大事,左不过几个封地头领汇报各自封地近日的情况。真正让他无奈的是,这几日夜华将白浅带回天宫,却整日与她腻歪在一起。曾经她身为十里桃林的仙使时,他并未给过她什么好脸色,现在想想她都来九重天几日了,还未正式拜访。若是这位上神还把这事记在心里,日后来找自己晦气…只是想到这里,连宋便不敢再往下想,索性先过来赔罪。然,一连两日他都没能进得了洗梧宫,内心的怨气也就可想而知了。

原以为今次来还是如同前两日一般,由天枢与伽昀告罪一声,便请他回去,却不想今日白浅做主,放他进去了。

"连宋拜见白浅上神。"礼不可废,且他本就是为了曾经的失礼来道歉的,更是不得不小心翼翼。

"连三殿下这一拜,老身是万万受不起的。老身迟早是要嫁入洗梧宫,论辈分,还比三殿下低了一辈。这世间,哪有长辈给晚辈行礼这一说?"白浅依旧窝在夜华怀里,这些日子睡得久了,就连声音都有些懒懒的。

"三叔来,可是有什么事?"自连宋来他这紫宸殿后,夜华便觉得他与平日有几分不同,至于究竟不同在何处,他说不出。

"我今日来,是来拜见白浅上神的。昔日是连宋不识上神,言语上冲撞了些,还望上神恕罪。"

"哦?三叔你昔日还冲撞过浅浅?"夜华挑一挑眉,"这却是何时的事?我为何不知晓?"

"是有那么一桩事。不过既然那时老身没端着上神的架子来这九重天,三殿下也不知老身的身份,老身也就不大在意这些虚礼。这冲撞,也委实说不上。彼时也是老身没有事先讲清楚,三殿下的忧心老身自是明白。换做老身是三殿下,见着这样一个拖拉的仙使,该是直接祭出法器与她斗上一斗,让整个九重天都知道他在老身心头的分量,方才会善罢甘休吧。"

猝不及防之间听到白浅的反应,连宋颤了一颤。她这话虽也并没有指责她的意思,却也委实像是白浅上神一贯的风格。这种急切,他即便是敢想,却也是半分都不敢去做的。对方是折颜上神带来的仙使,要真是祭出法器斗上一斗,那护短的折颜上神还不冲进元极宫将他揍得生活不能自理?只是想想他都觉得毛骨悚然,暗自庆幸自己当初并没有这样做。

听着这两人之前的话,夜华倒也明白几分。想必这件事是发生在他跳下诛仙台后白浅化作仙使上九重天来照顾他的那段时间,既然那段时间他沉睡着,自然不知有这样的事发生。不过想想他也是欣慰的,当初素素是得有多心如死灰才会跳下诛仙台,他可以想象。若非自己也跳下诛仙台,又怎能换回浅浅几日来的照顾?

"三叔,浅浅尚未大好,恐怕还得让你再替我批几日公文。想必三叔是不会介意的吧?"

夜华这话刚说完,白浅便笑出了声。难怪这几日没见夜华批公文,敢情是交给了连宋。不过他还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这连宋不过对自己急了些,还是为了他着想,他便索性再让连宋给他出几日力。尽管是无赖了些,但这个样子的夜华,她喜欢。

想必连宋也想到了这一层,狠狠瞪了夜华一眼,说了几句客套话,便遁了。回元极宫路上他还在想,今日出门必然是没翻黄历,所以处处不顺。可怜他一个风流倜傥的浪荡公子,却要整日坐在案前批着公文,他不禁在心里无奈的骂着娘。

"浅浅,你再睡一会,我去给你煎药。"紫宸殿中,夜华将白浅放到榻上,便准备唤一个小仙娥来陪着她。

"这些日子天天喝药,苦得我胆汁都要吐出来了。"白浅撒娇,"可不可以不喝了啊。"

"不行,浅浅你的伤还没好,怎么能不喝药?"夜华深情的望着她,"你要早些好起来。天君早就有了退位的打算,继承君位必然要受七十二道荒火九道天雷,我怕你抗不住。"

"好啦,知道啦。"白浅知道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乖乖躺在榻上。夜华温柔的替她掖好被角,唤来奈奈守着白浅,才走了出去。

奈奈对于这位即将嫁入洗梧宫的上神是没有半点好感的,从前她的主子还在这九重天时,她家君上从不会对除她主子以外的女子有任何好脸色。即便是君上的母妃乐胥娘娘,君上也是冷着脸。自君上从沉睡中醒来,她便觉得君上变了,刚开始向她打听折颜上神座下那位仙使,后来又从东荒俊疾山带回来一只狐狸,现在又将白浅上神带了回来,还准她住在紫宸殿。看这情形,君上似乎是将她主子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也不知天君是怎样说通君上的。

看着奈奈一脸不情愿,白浅不觉有几分好笑。这是一个忠肝义胆的小仙娥,想必她还没有弄明白自己的身份而暗自替自家主子抱不平吧。一时玩心大起,她捏了个诀恢复人形。唔,终于能恢复人形了,她内心一喜。

"奈奈,夜华让你来这紫宸殿陪我,我怎么看着你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莫非是本上神有何处惹你不悦了?"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起了奴婢那苦命的主子。"

"你说的可是那个跳下诛仙台的凡人?"

"不错。当年君上为了护着她,故意在这天宫对她冷漠。他以为将他的心思隐藏得很好,瞒过了所有人,就连主子都觉得君上是真的嫌弃她了,却独独没有瞒过他最想瞒的天君,终究还是要了主子一条命。"半晌,她似乎想起什么,"天君勒令不得再提起此事,奴婢失言。"

"你说,当年的那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天君授意的?难怪,我说素锦不过一个小小的天妃,素素虽脓包了些,却也是太子的女人,她怎么敢。我早该想到的,这天宫这么大,哪里容得下一个凡人?"

"上神…"奈奈从未想过白浅会说出这一番话,刚一抬头看见白浅的样子便跪了下来,"娘娘,奴婢总算把您等回来了,这一百年,奴婢一直小心翼翼,就怕不能留在九重天再见娘娘一面。"

"如今我与夜华尚未成婚,你不能再叫我娘娘,便按着阶品,唤我一声上神吧。"

"是。原来上神便是当年的娘娘,奴婢还以为…"

"你以为夜华转了性,忘了你家主子?"

奈奈红着脸,不再言语。白浅看着她,忍笑忍得很辛苦。

"奈奈,你这般污蔑本君,你说说,本君该如何罚你?"夜华端着药回到紫宸殿,还未进到殿中,便听见奈奈在背后诋毁自己,瞬间便明白这是自家娘子在逗弄这个小仙娥,不觉心情大好。

"君上……"

"你就别拿奈奈寻开心了,原本就是我们从未向她提起,她又是个忠心护主的性子,看到你此番如此对我,会有不满也是人之常情。"白浅微笑着靠在刚端着药走过来的夜华身上,"不过奈奈,我便是当年的素素这件事你得替我保密,这天宫是非太多,我还得提防素锦那种小人又在背后给我捅刀子。"

"是,上神。"奈奈深施一礼便退下了。

夜华搂着白浅,看着她将一碗药喝下肚中然后苦得吐出舌头的娇嗔姿态,不禁莞尔。接过碗,放在一旁,他又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我的浅浅还是这幅模样最惹人喜爱。"

"我记得你似乎说过,不论青丘白浅还是白丘青浅,在你眼中都是一样的,不过是卧榻旁多一个人罢了。现在你对着我青丘白浅说着一句句的情话,可还记得当年说这番话的心情?"白浅微眯着眼睛看着他,大有从前我没恢复人身,不与你计较,现在恢复了,就要与你算算账的神情。

"哦?这话本君说过吗?浅浅你想不想知道污蔑天族太子是个什么罪?"夜华一脸无辜的看着白浅,决定将装傻进行到底。

"你确定你没说过?哦,对了,老身忘了,当年天君遣了好一批仙娥下各处仙山,想必这天宫除了与你私交甚好的连三殿下,还真不会有人知道你曾说过。"

"浅浅真的不怕这件事传出去有损本君的形象?"

"这有何好怕的?你也别不好意思,不过是你说这话时老身还不知在青丘的何处逍遥,而你,也从未想过日后会真正爱上我。"

"浅浅说这话可是在怪我没有在订下婚约之时就去青丘提亲?"

"那倒不是,彼时,我尚不识得你,且我总觉得自己大你九万岁,嫁了你为正妃,你会觉得委屈…"

"浅浅,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我是真心爱你,并不会觉得委屈。我已经向天君提过此事,只待白止帝君云游回到青丘,便去青丘提亲,昔日我们在俊疾山的婚礼,没有亲人的祝福。这次,我一定要还你一个盛大的婚礼,我们会收到四海八荒的祝福。"

"天族储君的婚礼,自然是极其盛大的,老身从不怀疑。说到俊疾山,老身突然想起从前饲养的那条爱吃生肉的小黑龙。夜华你说,他现在还会继续吃生肉吗?"

"浅浅,你这是在提醒为夫你当年喂过为夫吃生肉这桩事吗?说起这桩事,为夫倒更要罚你一罚。你欺负为夫当时刚与那赤炎金猊兽打了一场,尚不能恢复人身……"

"那竟是你…"白浅故作惊讶,"这般说来倒是扯平了。当年我搂着你的原身睡了三个月,如今你也搂了我的原身睡了个几天。啊,不对,这样看起来倒是我赚了。"

"竟然是你赚了?当初本君还能在你睡熟后化个人形来抱一抱你,而如今,浅浅你前几日可是不能恢复人形的。"

"那你浑身是血躺在我家门前又是怎么回事?唔,虽然老身当时委实不大明白你那伤是怎么来的,不过现在回想一下,那样的伤,怕是只有飞升时被天雷劈了才会有吧。莫非你当时正好在渡劫,正好被一道天雷给劈到我家门口。咦,不对啊,典籍上都说天族的太子殿下两万岁便飞升了上仙,彼时你已五万多岁,现在又没有半点飞升上神的迹象,莫非当时那一身伤是你的障眼法?看来老身渡个劫委实将自己弄得不太像样,竟还傻乎乎的信了你是与妖怪搏斗受了伤。堂堂天族太子,这世上有几人能伤得到?"

"三叔的法子果然不靠谱……"

"原来是连三殿下出的这主意。我就说,你那闷葫芦一般的性子哪里能想得到这一点?不过用这法子倒让你成功了,唉,那段时日老身委实窝囊,这要是传出去,青丘的脸面都让我丢光了。"

"无妨,浅浅,你不说,我不说,不会有人知道的。"

看来,天族的人都是不要脸的,他难道就不怕这样的事传出去有损他这几万年积攒起来的威名吗?若真传了出去,不知又会有多少小仙娥的心会碎一地,再也捡不起来了。

"如今我已经恢复了人身,虽损了些修为,却还能用出些术法。想着我的那一双眼睛还搁在素锦的眼眶子里头,终归有些不大顺心。不如过几日我亲自去取回来?"

"浅浅你既不愿声张此事,取眼这样的活还是我去做吧。只是如今天君护着素锦,那几个天族的分支头领也怜惜她从小就没了族人,她又是被我父君母妃从小带大。若要取回你的眼睛,他们必然会知道你的身份。"

"夜华,如今我已经不是那个凡人素素了,我是青丘白浅。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的身份是因为我不想再给他们伤害我的理由。昔日,天君与素锦联手想置我于死地,即便现在天君轻易动不得我,那素锦爱你入骨,难免又会做出什么震惊四海八荒的事来。所以,这一次,我必然要想个万全的法子,绝不能让她再有半点生机。"

"东华帝君的太晨宫旁有一面妙华镜,此镜可观凡世更迭。近来帝君无事可做,给那妙华镜加了个可观神仙前世今生的功效。浅浅你可以着人请那素锦去妙华镜前坐坐,剩下的交给我。"

"妙华镜?以前在昆仑墟时似乎在哪本典籍中见过,这倒是个好东西,不过它灵气极为旺盛,就素锦那还未飞升上仙的一个小仙,不说在那里坐上一坐,便是靠得近些,也会被灵气灼伤吧。如此一来,她哪里敢去?"

"她会去的。正是因为妙华镜灵气太盛,这许多年来除了帝君时不时去看看书晒晒太阳,几乎没有人会想着去那里。素锦因爱生妒定不会让你那般容易就成了我的正妃,即便冒着被灼伤的风险也会前去赴约,到时我自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夜华眼中满满的恨意,这些年,他受够了素锦时时刻刻在他面前装柔弱,也厌恶极了她那副嘴脸,若非她养着的那双眼,他会在苏醒的第一时间去杀了她。

"这样甚好。不过你得替我将折颜与四哥叫来。这样好的热闹,他们瞧不见,真真是有些可惜了。"

"好,我听你的。"

不得不说,夜华的判断非常正确。素锦在听闻白浅约她到太晨宫外妙华镜前喝茶之后,立刻在小仙娥的陪同下来到了这里。想来她是不知道妙华镜此番多了个看神仙前世今生的功效,也不知白浅就是昔日的素素,巴巴的跑过来想要让白浅醋上一醋。不过,她注定要失望了,这四海八荒哪有明知是自己还无端醋自己的傻子?

"素锦拜见上神。"见白浅背对自己,素锦心中虽有不悦,却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素锦天妃不必多礼。老身迟早是要嫁入洗梧宫的,这四海八荒哪有长辈给晚辈行礼的道理?"这样的话,白浅也对连宋说过。不过对于连宋,她是发自内心想尊他为长辈。而对这素锦说这番话,不过是提醒她现在她是天君的女人,以前,现在甚至以后都永远不可能再成为夜华的女人。

"上神尚未与太子殿下成亲,自然还是受得起素锦这一拜的。"以素锦的聪明,她哪里不知道白浅的言外之意?可是,她也没有那个胆子敢光明正大的反击回去。

"这倒也是,你们九重天规矩太多,礼数也甚是周全。老身便受了你这一拜,你且起来吧。"白浅依旧背对素锦。

"不知上神找素锦来此,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想起夜华曾说过,素锦天妃昔日对他那一片真心日月可鉴,不知为何此番却又嫁了天君?"

"上神可听说素素这个名字?"

"唔,好像是夜华那个凡人妻子。"

"当年,太子殿下将素素从东荒俊疾山带回九重天,整日宠着。我没能走进他的世界,可也晓得,只有嫁给天君,才能助天君安抚各分支头领。"

"既然你嫁了天君,便与夜华再无干系,他带个凡人回宫怎么了?即便是他将整个四海八荒的女子全带回洗梧宫,又与你有什么关系?"白浅转过身,眼神锐利的看向素锦,"天妃真是好气度,当年老身渡劫化身凡人,竟在天妃处丢了一双眼睛。想必天妃这百来年用着老身的眼睛心里也不踏实,天妃说是也不是?"

"你是…素素…"在看到白浅真容的那一瞬,素锦便从石凳上跌了下去,"不会的,她只是个凡人,怎么会是你?"

"一个凡人怎么?一个上神又怎么?不过是我百年前化身的是个凡人,脓包了些,就允许你这个小神仙夺我眼睛,诓我跳诛仙台吗?"

"不,我没有…我没有…分明是那凡人要将我推下去…"

"哦?你这般说是老身冤枉了你?老身虽生在青丘,却也是知晓九重天规矩甚多,其中有一条便是污蔑上神,当除去仙籍,贬至畜生道。素锦你当真不怕?"

其实她哪里不怕,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只是她还是死撑着,至少在看到证据前死撑着。

"素锦你可知这里是哪儿?"

"太晨宫,妙华镜旁…"

"那你可知这妙华镜有什么功用?"

"可借此镜观凡世盛衰更迭…"

"原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如今这妙华镜多了一个可观神仙前世今生的功用。想不到素锦你,是第一个体验这功用的人。"

事已至此,素锦更是慌乱,只想快步离开。百年前她与凡人素素的纠葛,她原本已近乎记不起来,此刻白浅的到来让她不得不去回想那段过往。

见她想跑,白浅一挥手,一道仙障便横在她身前,继而又道:"天妃莫非是忘了那段往事?无妨,老身帮你回忆回忆。这妙华镜乃是东华帝君所造,老身虽是上神,却也改变不了它的功用,用它来替你回忆往事,最是不乏公允。"

白浅向前走了几步,将一张素素的小像抛入妙华镜中。前尘过往纷至沓来,她看着那一幕幕,现在想想,还是那么痛彻心扉。

不知何时,夜华已经来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眼中满是冷漠的怒火。他从不知道昔日她在洗梧宫中除了受自己冷漠以对外,竟还受了素锦这般陷害与羞辱。尽管有了心理准备过,但这样的事真正重现在自己眼前,他还是忍不了满腔怒火。

"事已至此,素锦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难不成老身的眼睛放到你的眼眶子里头三百年就变成了你的东西?"白浅很想现在就动手将自己的眼睛取回来,却被夜华拉住了。

"天君答允孙儿,若是素锦天妃真的冤枉了白浅上神,便严惩了素锦。如今妙华镜前,往事已经重现。孙儿在此想问问天君,谋害上神,谋害天族储君可该担着什么罪?"

素锦这才发现,天君、天族各分支头领、夜华那一双爹娘、青丘的白真上神以及十里桃林的折颜上神正在不远处看着她,就连多日未见的东华帝君也来了。

"将素锦除去仙籍,贬入凡间历百世情劫,永不许再位列仙班。"天君见护不住素锦,只有无奈的下了令。

"慢着,"东华开口,"依本帝君来看,天君这样罚未免太轻了。素锦夺白浅上神双眼,害太子殿下受三年雷刑在前,又诓白浅上神跳诛仙台间接使得太子殿下险些殒命在后。这一桩桩事叠加在一起便是现在就判她个魂飞魄散也不为过,各位头领认为呢?"

"臣等无话可说,帝君所言,甚是公允。"几位头领互相看了看,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素锦。

"各位叔伯,你们不能这样,你们忘了我父母了吗?当初就是他们丢了性命才救了你们呀。"见白浅撤了仙障,素锦立刻跑到那几个分支头领面前,哭喊着。

"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对得起你忠烈的父母吗?"其中一个头领将她甩开,"若你的父母泉下有知,必定不会认你这样的女儿。"

素锦深知自己现在已经被众人抛弃,大笑道:"不错,白浅,我是嫉妒你,明明是我从小一直陪着夜华长大,为什么到头来能成为他正妃的是你?你为他做过什么?没有人比我更爱他,也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他。"

"谁更爱他,想必他自有判断,不需要你来说。今日,你需得先把老身的眼还了,至于别的债,自有天君帝君定夺,老身委实不愿再动脑子去想要怎么罚你。"

白浅正准备动手,夜华将她拉住了:"浅浅,这双眼还是我去取吧。你大伤初愈,还是不要动手的好。"白浅温顺的点点头,退到夜华身后继续看着素锦,只见夜华走到素锦面前,眼中带着轻蔑:"素锦,你当初如何陷害浅浅,你认为本君真的识不破吗?本君留着你的命,不过是因为你的眼眶子里头养着浅浅的眼睛。如今浅浅已回到本君身边,那双眼睛也该物归原主才是。"他挑起素锦的下巴,一挥手便把那双眼剜了下来。素锦疼得在地上打滚,夜华却再没有正眼看她。

他将那双眼交给折颜,折颜道需花些日子除去眼中的浊气,要白浅过几日再去十里桃林换眼。

突然间,一道黑影蹿过,以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速度向白浅丢了个术法,白浅晃了两晃,终是倒在夜华怀中。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毫无防备。还是东华帝君施法在这妙华镜方圆百步设下仙障,才将那黑影给困住。

白真见自家妹妹不知为何失去了意识,连忙拉起折颜就朝夜华走去。东华一道仙法将那人提到众人跟前,众人才看清那是鬼族王后,玄女。

"玄女,你对浅浅做了什么?"夜华心疼的看着怀中已经毫无意识的白浅,言语中充斥着杀意。

"没什么,不过是让你,天族太子,认清白浅那贱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罢了。"玄女站起来,"本宫将她的元神丢入了梦魇中。原本本宫来这九重天就是为了来寻君上,却不想听闻白浅因重伤也在这九重天。本宫自知平日不是白浅的对手,如此好的机会,本宫怎能错过呢?只要白浅的元神进了梦魇,你们就能知道她心里的那个人是谁。"

折颜与白真对视一眼,他们是听说过梦魇的,那是个由凡人的贪念聚集起来的空间。但凡入了梦魇,无论是人是神,都会被梦魇幻化出的幻境迷惑,不愿走出来。若是神的元神入了梦魇,却不能在七七四十九日内走出来,那么他便再也出不来了。

显然,夜华也是知道梦魇的。但是,时间紧迫,他浪费得起白浅却浪费不起。他只能抱着白浅在众目睽睽下离开,走时,还不忘丢下一句,"鬼族王后,这桩事本君记下了。若浅浅有什么闪失,本君定要你鬼族阖族为浅浅陪葬。"

若非被上古禁术丢入梦魇,旁人想要进入梦魇并不容易。首先,需要一位上神,以追魂术为引,寻到梦魇的入口。其次,进入梦魇的人必须要将元神从自己身上剥离,同以元神进入,方才能将梦魇中的元神带出来。旁人进入梦魇是极其危险的,不光要卸下一身仙力,还要承受梦魇带来的对元神的伤害。若非心智坚定之人,是断然不能以此法进入梦魇的。

朦胧中,白浅睁开眼,强烈的光线让她有一瞬间头晕目眩,却也只有一瞬,很快她就适应了。

这里是…俊疾山…她翻身坐起来,同时看见屋外原本晴朗的天空出现几道红色闪电。记忆纷至沓来,她记得,曾经自己是素素时,便在东荒俊疾山见过这红色闪电,随后不久,就遇到了小黑蛇夜华。所以,她这是回到了从前?不,在她失去意识之前,还在九重天太晨宫旁的妙华镜前,同素锦讨她的双眼,怎的此番却回到了俊疾山?难不成是自己在做梦?

既来之则安之,左右俊疾山这短短几年的时光是她白浅一生中最美好最幸福最不愿忘掉的,重新经历一次又有何妨?如果这是个梦,她宁可再也不醒过来。

凭着记忆,次日她在山洞中找到受伤而蜷缩成黑蛇的夜华。这次,她知道他有伤,却不敢随便给他用药。曾经让他伤口加深,她想想还是颇为愧疚,尽管她从未在他面前说过。

他还在沉睡着,看来这次金猊兽对他的伤害并不小。她将他放在桌上,定定的看着他发呆。

缓缓抬起眼睑,他打量着眼前的一切。此番,他是以小黑蛇的形态存在,而他对面,坐着那个额间一点朱砂的女子。他明白,这里是东荒俊疾山。

玄女的话犹言在耳,这个梦魇能将白浅带回她最眷恋的那段日子。他很庆幸,她心底最难以忘怀的,是同他在这俊疾山的几年。

"夜华,"她轻唤,"在梦里,你还是不可避免要受伤吗?"

浅浅,若非我受伤,又怎会遇见你?

他有些好笑的看着她,期待着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回到这里,也不知道现在的你是否看上了我。不过,我们说好了永远不要离开彼此,我一定说到做到。"

是的,浅浅,我也不会再离开你。

听着她的肺腑之言,他不禁觉得有几分奇怪,她此番的言语完全不似从前那般,她就从来没有怀疑过,面前的自己是梦魇幻化出来的吗?如果是那样,她真的不怕滞留在梦魇中再也走不出来?

如果她真的不愿出去,那自己就留下陪她吧,虽然梦魇对外来的元神伤害极大,但这样的日子,莫说是她,就算是他进来了,都会舍不得走。

三日后,白浅将夜华所化的小黑蛇放回山洞,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的那一瞬,一只手拽住了她,并将她往怀中一带。

"夜华……"她颤抖着抱住那个拽过她的人,话语中夹杂着几分惊讶,几分喜悦,几分眷恋。

这三日,白浅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他们的曾经,听得他心酸不已。尽管记忆没有丢失,但他的身体还是曾经与金猊兽战斗过的身体,一如曾经,不休息几日,根本没办法恢复人身。

而此刻,他终于摆脱了原身,又哪里愿意再忍下去,直接一把将她拽进怀里,感受着她在身边的美好。

"浅浅,你可还好?"

她笑了,尽管是梦,尽管她回到了俊疾山,成为了曾经的素素,夜华还是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她,还会非常认真的关心她。

"我没事,就是被封了仙力,连带这仙躯也比凡人好不了多少?"

"嗯,有我,以后谁也欺不了你。"

他在她额间烙下一个吻,拉着她的手,慢慢往草屋的方向走去。

他不愿告诉她这里是梦魇,如果她真的以为这里只是她的一个梦,那样也好,至少这里不会有人能再伤她。

"你不会再丢下我一年半载了吧?"

"不会,这里我会一直守着你,再也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

这一刻,她很想哭。曾经觉得遥不可及的东西,在梦里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实现了,她觉得很不真实。

感受到她的情绪,夜华将她揽得更紧:"浅浅,在这里,我不会有批不完的公文,论不完的战事,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陪着你。"

白浅点点头,沉浸在这温暖的怀抱中,不一会就睡着了。夜华看着她,宠溺的笑笑,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向草屋的方向走去。

一连几日,他二人在梦魇之中过得十分快活。白天,两人去树林中觅些山珍,猎些野味,回到草屋,夜华做饭,白浅生火。夜里两人相拥而眠。日子竟比曾经二人在俊疾山生活时还要好上几分。

然,到了他们进入梦魇的第十五天,梦魇带给夜华元神的伤害展现了出来。他开始觉得头晕胸闷,偶尔还会咳几口血。不过这一切,他都小心翼翼的隐藏起来,从未叫白浅发现了去。

直至第二十日,以往,夜华总是先白浅起床。那日,他却觉得有些乏力,刚站起身,便跌倒在地咳嗽不止。

白浅被惊醒,她看着眼前咳血的夜华,眼泪瞬间喷涌而出。

她究竟要怎样愚钝才会觉得这里只是她的梦,这分明是由凡人的贪念凝聚而成的梦魇。她的元神被人以上古禁术丢了进来,令她在梦魇所化的幻境中以为自己回到了俊疾山的那段日子。她面前的夜华自然不是梦魇所化,而是他本尊。

难怪他能在变回人身后能轻而易举叫她浅浅,难怪他说他会一直陪着她,难怪他此刻会如此难受。

只因他生生将自己的元神从仙躯中剥离,又卸下一身仙力独自闯入梦魇。

"夜华…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她实在不忍心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尽管曾经见过沉睡的他,现在想起那段过往,她还是觉得痛彻心扉。

"若是你想留在这里,便留在这里吧。我元神上的伤不过是小伤,不必担心。"听到她的话,夜华明白她是猜到这里是何处,也猜到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行,再在这里待下去,你会……"她说不出后面的话,也不愿说出,"你告诉我,我们该怎么离开这里?"

浅浅,我的元神伤得很重,可能没办法带你离开梦魇了。折颜上神与白真上神还在洗梧宫等着你,他们能看见梦魇里的一切,只要他们再施一次追魂术,梦魇的出口就可以打开。到时候,你就可以回到你的仙躯中,继续做你的逍遥女君了。或许我是出不去了,不过尽管我的元神会在这里破碎,我也不会告诉你。我知道,你不会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他笑笑,抹去唇角的血丝:"今日是你我进入梦魇的第二十日,算算时间,折颜与白真二位上神也该再用追魂术探你的魂了。只要他们用了追魂术,梦魇的出口就会打开,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你带着伤,真的不会妨碍到你离开梦魇吗?"她显然有几分不信他的话,这样的伤,自然不可能是一天就能达到的,想必也是积累了一段时间。可是自己这几日从来没有发现他有一丝受伤的迹象。他掩饰得非常好。

"当然不会。想当初本君征战四方,身体上的伤,元神上的伤比现在还要重百倍,如今我不还是好好的。"他掩去眼角的一抹哀伤,依旧对她笑着道。

"嗯…"此刻她半分仙力也用不出来,只能选择相信他。可是,她心底还是有一丝惴惴。她不敢再想,逼自己冷静。

"浅浅,我想去昔日你常迷路的那个林子走走,你陪我去吧。"他知道那里是梦魇出口的位子,但他不能说。

"好,我陪你去。"白浅搀着他,一步一步走得极为小心。可是她哪里记得路,只能带着他东游西走。

这么七弯八拐,还真就走到当初他们在林中过夜的地方。

"浅浅,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你养的那条小黑蛇打败了金猊兽,后来就遇到了你。遇到你之后的这段日子是我这五万年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两人相依而坐,夜华紧紧攥着白浅的手。

"我白浅虽虚活了十四万年,但能遇见你夜华,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看了看天色,夜华知道,折颜与白真二位上神即将以追魂术打开梦魇的大门。时间不多了,他一抬头吻上白浅的唇。

一抹金光渐渐从夜华体内涌出,顺着紧贴的双唇流向白浅。白浅似乎发现了什么,想要推开夜华,却因双手被攥着,使不上力。

直到金光完全进入白浅体内,夜华才松开她,脸色苍白,歪在一边大口喘息着。

正在这时,天空中出现一抹白色,梦魇的出口出现了。

他艰难的坐起身,对着她的背就是一掌,将她送去白光笼罩的范围。而他自己,却因反推力重重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夜华,不要……"白浅哭喊着,她此刻已经完全明白他为何会这般反常,不过是想将她送出去,自己留在梦魇中任元神渐渐破碎。

浅浅,你要好好活着,好好代替我活下去。

他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唇角还是尽力保持着一个弧度。他只想让她永远记得自己笑的样子。

梦魇之外,白真透过追魂术反馈的画面得知自家妹妹的元神是回来了,可是她那位年纪轻轻的准夫君却选择牺牲自己来保全她。他有些看不下去,索性连招呼都不给身边的折颜打一声,就将自身元神剥离,进入梦魇,把夜华那重伤的元神提了出来。

这里是洗梧宫,不是他青丘狐狸洞。若是夜华回不来,也不知道这九重天上的天君一家会怎样看自家妹妹,会不会给她安一个红颜祸水的名头。

折颜看了白真一眼,继而明白了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是轻叹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两天后,白浅幽幽醒转过来。看了看四周,她明白她现在正在一揽芳华中。记忆涌上心头,她猛的坐起身,眼神有几分黯然,夜华他,果然不在这里。

他真的要抛下我。眼前渐渐模糊,无数晶莹坠下。愣神间,一口鲜血喷出,给她的衣衫添了一分血色。

"上神醒了…"从门口转进一个小仙娥,白浅定神看了看,是奈奈。

"夜华呢?"她不愿相信他真的会被困在梦魇中,他是天族太子,不该就此身归混沌。

"君上在紫宸殿中。那日上神从梦魇归来,君上原本是没有出来的。是白真上神亲自入了梦魇,将君上救了出来。"

竟然是四哥…可笑我曾笑话他不懂风情,在这关键时刻,竟唯有他愿意为了我闯一回梦魇。我想笑,笑自己无知,以为看透身边所有人,却哪知那只是表象。

"上神身入梦魇的这些时日,天君判了素锦娘娘三年雷刑。原本还判了永生永世的情劫,但折颜上神说这桩事还需上神您点头才行,只能搁置下来。不过这些日子每日四十九道天雷还是没有少的。"奈奈见白浅没有说话,继续道,"上神是被鬼后玄女娘娘丢入梦魇的,这桩事离镜鬼君也已知晓。鬼君并没有替鬼后求情,只说要让上神您亲自处置鬼后。天君不好管鬼族之事,只将鬼后禁在一处偏僻的宫殿中,等上神定夺。"

玄女,这些年我白浅为了天族与鬼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情谊不对你大紫明宫出手,并非是怕了你。如今你将我丢入梦魇害夜华元神重伤,连带七万年前你使诈上昆仑墟偷阵法图害师父以元神祭东皇钟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这两笔账,是该和你好好算算。

"素锦一事,我已不想再管,天君既已判她三年雷刑还了夜华,剩余的他便看着办吧。"她站起身,"带我去玄女那儿,她欠我的,总该让我亲自讨回来。"

那果然是一处荒废了许久的宫殿,连个名儿都没有,只宫门上隐隐透出几分灵力。唔,想必就是那禁着玄女的术法了。

一扬手解了门上那个术法,白浅推门而入。她没有让奈奈跟来,这是她自己的事,自然不需要一个小仙娥在一边看着。况且,若玄女有机会逃过一劫,必然不会放过为白浅引路的人。奈奈是这天宫中她唯一信任的仙娥,她自然不会让她有半分陷入危险的可能。

听到有声响,原本还呆坐在地的玄女抬起头,见是白浅,眼中瞬间充盈了滔天恨意:"没想到梦魇还是困不住你。"

"你说得不对,"白浅转身背对她,"起初我以为那就是我的一个梦,我梦到我回到俊疾山,回到初见夜华的那段日子。那时,我是真真不愿意醒过来的。可是夜华闯了进来,他并没有告诉我那是梦魇,只说要永远和我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我信了,同时也真心为他不再有批不完的公文,论不完的战事而感到高兴。可是,那终究是梦魇,他并非以上古禁术进入,而是以生生将元神从仙躯中剥离,再卸下一身仙力为代价进去的。他的元神在进去的那一刻就要开始迎接这贪念所化的梦魇的伤害。彼时他瞒我瞒得很好,直到他几乎承受不住时才被我发现。也是那时,我才知道我被丢到梦魇之中,我才开始想怎样从梦魇中出来。哪知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梦魇的出口出现,他以牺牲自己为代价,将我送了出来。若非四哥,此时这世间已再无天族太子夜华。"她叹息一声,继而言语犀利起来,"七万年前你去昆仑墟偷阵法图一事还未了结,现在你又差点害夜华身归混沌。玄女,你且说说,这两桩事,老身要怎么跟你算才好?"

"你有什么资格找我问罪?凭什么你生来就是青丘帝姬,而我却只是普通人。明明我才是君上明媒正娶的王后,君上却还心心念念想着你。这也就罢了,可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君上面前?你早就有了婚约,为什么还要如此阴魂不散?"

"不错,我是青丘帝姬。可那又如何?你可见我年幼与你在一处时摆过帝姬的架子?我是可以承认昔年我在昆仑墟学艺时爱上了离镜,可他是如何对我的想必你我都心知肚明。我早已弃了他,根本不想再见。你说他心心念念想着我,不过是他的想法。我无意与你争,也不屑与你争。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这一趟梦魇之旅让我解开了心结,也瞧清了自己的心。彼时在昆仑墟是我荒唐,不该招惹离镜。而今,我不计较你抢走离镜,只问你,我师父同我夫君的债,你要怎么还?"

"你不可以处置我,你没有权力处置我……"玄女目光一滞,猛的朝白浅扑过来。

白浅一个仙障就将玄女挡住,转过身,一步步靠近玄女:"你说,我为什么没有权力处置你?是离镜将你的处置权交给了我,即便是我现在就将你丢下诛仙台他也不会说什么。"她一伸手唤出玉清昆仑扇,"要还夜华的债,我似乎也该将你丢去梦魇走一回。不过,你太贪心,不说七七四十九日,哪怕几万年恐怕你都肯待在里面,不妥。要还师父的债,也该让你去祭上一回东皇钟。只是,就你那还未飞升上仙的元神,恐东皇钟还不屑要你,也不妥。"

"你不可以……"

"本上神为什么不可以?"白浅用玉清昆仑扇挑起玄女的下巴,一扬手夺了她曾经从自己身上复制的容颜,"你现在担着的罪,足够你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可就这么让你去死,也太便宜你了。老身知道你怕什么,不过是怕孤独怕绝望。这样一来就好办了,只要封了你周身的仙气,将你丢到幽冥司,自然有小鬼来啃食你的元神。你也该尝尝那种生不如死却又只能慢慢去死的滋味。"

"白浅,你好狠毒。"

"不敢当,与你玄女相比,老身这点小心思根本不算什么。我且问你,当初你偷了阵法图后,可曾想过这四海八荒会变成什么模样?将老身丢入梦魇后,可曾又想过四海八荒会变成什么模样?"

"四海八荒如何与我何干?"

"是啊,你从未想过。你自始至终都只是个自私的人,只想着如何在鬼族站住脚,从未替别人考虑过。我白浅自诩不是个心怀天下之人,但绝不会为了一己之私令这四海八荒大乱。你且好生享受你人生中未到幽冥司的最后时光,这是我白浅对你,青丘白玄上神之妻的小妹妹,最后的仁慈。"

语毕,白浅头也不回的离开,任玄女跌倒在地,泣不成声。

玄女的事只要她开开口,自有人替她实施,她倒是不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夜华的伤。奈奈说四哥将他救了回来,恐也只是将他的元神提了出来,元神上的伤可不是那么好治的。

紫宸殿中,折颜已将夜华安顿好。自他从梦魇出来,只看了一眼白浅便倒头步入沉睡。许是伤得太重,他已经没有精力去管素锦与玄女的事。

白浅过来时,已是日中时分。偌大的紫宸殿中只有寥寥几个小仙娥来回穿梭,她们的步子很轻,几乎没有半点声音。也是,想必折颜早就吩咐过,让她们不要打扰夜华养伤。

奈奈跟在白浅身后,亦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推开门,绕过一座画屏,她慢慢向榻边走去。还未走近,她的眼睛就已经红了。原本只有几步的距离,她生生走了好几分钟。

在榻边坐下,她伸手抚过榻上人的面颊。那张脸上透着病态的苍白,她愣了一下,继而收回了手。

"奈奈,"她的声音很轻,"去门口守着,除了折颜与四哥,谁也不许进来。"

奈奈依言退了出去,殿中只余了白浅与夜华两人。

夜华,这次我是真的恼了。首先,梦魇是什么地方,你大可进去了直接将我带出来,为什么还要留在里面陪我?别说你不知道梦魇对强行闯入的元神会有多大的伤害。其次,明知自己的元神受了伤,还死撑着装做没事人,你这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性子究竟几时能改一改?还有,你竟想牺牲自己送我出来,究竟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让你能这般不爱惜自己?如果不是四哥将你的元神提出来,你是不是真的打算弃了我独自去死?

想到这里,她猛的坐直了身子。既然她来了这里,自然是要去探上一探夜华的元神。结好印伽,她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元神提出来,缓缓向他的元神探去。

因着夜华只是上仙阶品,又因伤重,他的元神只缀了星星点点的银光。虽白浅以前从未真正探过他的元神,却也是知道,以他的修为,就算还未飞升上神,元神也不该这般凄凉。

看到这,她的眼眶子一阵酸疼,却又不得不继续往前走。

停下脚步,她跪坐在他的元神跟前,细细打量着。

若不是亲身经历过,她绝不会从这张看起来只是苍白了些的脸上看出他此刻伤重。是了,他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知道自己一定会来看他,在沉睡前就将外伤处理好了,叫人担心不起来。这样的他,才是最真的他,那个让她用心去呵护去爱的他。

她的元神并不能长期与他的元神在一处,是以她轻轻在他唇边烙下一个吻,便随着外界红尘浊气的指引退了出来。

"丫头,事到如今,你有什么打算?"白浅刚睁开眼,便见折颜现在她面前。

"这些年,他很是辛苦,每日总是批公文论战事,循环往复。百年前我便心疼他,不小心令他发现我便是素素。本以为我能就此与他长长久久在一起,可是造化弄人。"她目光灼灼的看着榻上的他,"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和他在一起。他一日不醒,我便守他一日;一生不醒,我便守他一生。"

"你们俩都是这样的性子,只要悟了,便会为心上的那个他不顾一切。唉,真不知这样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折颜摇了摇头。

"不管是好是怀,左右熬过来了。若说上天对我们还有一丝丝眷顾,便不会再把我们分开。"白浅转身看着折颜,"我知道他不会有事,只是需要时间修补元神。你一向不喜天族,这里也不再需要你。你回去吧,我留在这里照顾他。"

"你这丫头,竟是这般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吗?早知道,就该拦着夜华,让你在梦魇里待一辈子。"听到她下逐客令,折颜颇有些无奈。

"左右我已经出来了,也不必怕你。再说,若你不救我,看日后四哥还会不会理会于你。"

果然是有恃无恐。他一时还真不知该怎么说她,索性离开。

一连几日,白浅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夜华。只是,她依旧没有让天族的人进入紫宸殿。

第五日,白真看不下去,亲自进殿去,想将自己的妹妹提回青丘。原本她在北荒那场战事的伤还未好利索,元神又被送入梦魇中。现在出来了,也没正经去闭关修养几日。不知她这身子骨能支撑几日。

"小五,你心里有夜华,你照顾他,四哥不会说什么。但是你现在自己的身上还有伤,便这般一步也离不开他。若是他醒了,你却倒了,反倒不好。"看到白浅憔悴的样子,白真终是不忍心真的就这么直接将她提回青丘,"你看他那一双爹娘,还有天君,想进来看一眼,碍着你下的令,又为了天族与青丘的关系,没有强闯进来。当然,于私四哥理应站在你这一边,你是我的亲妹妹。但你这般不爱惜自己,我这个做哥哥的也看不下去了。你现在就跟我回十里桃林去,有折颜在,给你调养调养身子,等你大好了,你愿意去哪儿,四哥都不拦你。夜华是天族太子,自有天族照拂,你放心好了。"

"四哥,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可是你知道吗,在梦魇中,他决定牺牲自己送我出来时,我有多怕。我再也不能忍受他不在身边的日子,哪怕是一分钟。"白浅没有看白真一眼,"天君那里我自会去说,先前的确是我的疏忽,忘记了他们的存在。可是,四哥,你认为他们想让夜华好起来,真的只是为了关心他吗?在我看来,不过是因为他是太子,天族还需要他罢了。你看那素锦,即便是自作自受,天族弃了她,再重的责罚加在她身上他们也不会皱一下眉。"

"说到素锦,这几日你在这里,我还未来得及问你,她同玄女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素锦的事我真真不想再管,她还我一双眼,再还夜华三年雷刑,余下的,就请四哥去与天君商议。我知道,四哥不会便宜一个欺了我的人。至于玄女,她本是我青丘之人,让她再在这九重天待上几日,瞧瞧这四海八荒,便将她的魂提出来丢去幽冥司。我记得小九与幽冥司的冥主有几分交情。让小九去告诉冥主,不用管玄女的魂,丢在那里让小鬼们啃食就好。"

"如此也好,尽管你对玄女狠了些,不过能让她再看看这四海八荒,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若换了是我,定是一见到她便直接就砍了她,哪里还给她时间看清这四海八荒?"

"四哥你帮我照看一下夜华,我这就去找天君。"

说罢,白浅便头也不回的离开紫宸殿,向天君的议事厅走去。

刚好,天君,央错与乐胥还有连宋都在。

"白浅见过天君。"她拱拱手,算是行了个礼。继而她转向央错与乐胥,"大殿下,乐胥娘娘,这段日子,白浅总是以夜华的妻子自居。即便还未大婚,却也想着迟早会嫁过来。我青丘没有天族那么多规矩,白浅原想着夜华是白浅的夫婿,理应整个人都是白浅的,忽略了二位身为爹娘对他的担心。日后,白浅不求别的,只求能时刻陪在他身边。希望二位能同意。"言及此,她向央错与乐胥磕了个头。

"白浅上神这一礼本宫可受不起。本宫只知夜华遇自到你之后便再也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白浅上神还是不要再出现在夜华面前了吧,为了不再让他出事。"乐胥一侧身,不收受她的礼。

白浅惨然一笑:"是了,乐胥娘娘说得对,我在夜华身边的确是让他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她看向天君,"天君,白浅以为,夜华此番重伤,白浅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为表惩戒,请天君准白浅退了与夜华的这门婚事。白浅愿终身不嫁,受一辈子相思之苦。"

"白浅上神,你这是何必呢?"连宋一向偏心夜华,也最知夜华没了白浅是断然活不下去的,不禁出言相劝。

"三殿下难道不觉得夜华与我在一起比以前苦了许多吗?与其看他一次次为了我寻死觅活,不如让他做回原来的他。至少,他会好好活下去。"

"此事本君不答应。昔日天族与青丘定下这桩亲事,是白止帝君亲自定下的。本君瞧着现在白浅上神与夜华感情甚好,这婚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退的。"

"天君可知,我白浅想做的事,还无人可拦。"她一脸绝决,"既然天君不答应退了这婚,那就拖着好了。左右我白浅年幼时,也没少做过丢青丘颜面的事。原本我并不想离开夜华,但现在想想,离开,对他对我,都好。有劳三殿下替我照拂夜华,白浅告辞。"

言罢,她头也不回的离开,在她踏出议事厅的那一刻,她给连宋传音了一句:"若夜华醒了,告诉他,让他不要来找我。"然后,才匆匆下了九重天,去了十里桃林。

紫宸殿中,白真等了白浅几个时辰,却还是未见白浅回来。托奈奈照顾夜华,他怕白浅在天君和夜华的一双爹娘处吃了什么瘪,信步向天君的议事厅走去。

还没见到天君,仅在路上,白真便听闻白浅因乐胥娘娘一句话,竟放弃了时刻陪伴在夜华身边的机会,也不告诉自己一声,便独自下了九重天。虽然不用动脑子也能想她此刻去了何处,但他还是觉得新奇,究竟是何等言语能让自家那个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妹妹就此离开。

待折颜发现有人偷入自家酒窖时,已是月朗星稀的午夜时分。他正想说是何人敢这般光明正大的来,仔细一瞧,才发现是白浅。

"丫头,你不是陪在夜华身边吗?怎的来了我的酒窖?"

"乐胥娘娘说得对,我若在夜华身边,他便再也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与其让他时刻处在危险中,不如就此离开他。"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呐。乐胥看到的,仅是夜华为你付出的那一面。但你又付出了多少,你自己比谁都清楚。你觉得,你的付出,你的容忍,都比不过夜华吗?"

"可我以前所做的,大抵都担不起一个'拼命'二字。即便是北荒平叛那次,我知道他会来,也知道我不会有事。而他呢,为了我跳诛仙台在先,牺牲自己将我送出梦魇在后。这一次次都是不要命的做法,我自认我还从未有这样的想法。"

"他终究是你的夫婿,你这样,日后他醒来,你们只会更痛苦。"

"我们不会再有以后了,天君虽未准我退了这桩婚事,我却晓得我日后不会再见他。那不过是我白浅飞升的情劫,我又何必再纠缠不休?"

"你既能这样想,又为何来我的酒窖?莫不是心里还是放不下?"

"老凤凰,你现在就尽情的取笑我吧。我保证,不把你酒窖里的酒喝光,我便不叫白浅。"

"真是拿你没办法。那你喝吧,什么时候喝够了,去凡界散散心,兴许你那不算什么心事的心事,就能看开了。"

"也许吧……"

见她这般模样,折颜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吩咐她不要将酒窖给烧了,就退了出来。有些事,并不是外人劝就能想开的,一切还得看自己。

白真因着要在九重天看着素锦受三年雷刑之罚,整整三年没有下九重天回十里桃林。白浅终是没有将折颜的酒窖搬空,自回桃林后没几日就去了凡界散心。如此一来,偌大的十里桃林只余了折颜一人,不觉孤单,倒不是担心白浅那丫头,而是他想念真真了。

时间一点一滴从指尖溜走,这一日,白浅感应到她从前加在东皇钟上的封印有动静,算算时间,距离上次封印仅过了两百年。

擎苍,你害我师父睡了七万年,至今还未醒过来。两百年前,我还未飞升上神,便能将你封印。如今我已飞升上神,若你再敢作乱,我就算拼了魂飞魄散也要拉你陪葬。正好如今我已经心无牵绊,可以全身心对付你。

可是,她真的是心无旁骛吗?

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她先回了一趟青丘,隐匿了身形让人瞧不出她的存在。狐狸洞中,她看见迷谷还在一门心思为自己整理房间;集市上,青丘的子民也依旧过着和凡人差不多的生活;炎华洞中,师父的仙体数万年如一日,她按惯例行了弟子礼,默默退了出来。这里一切都还是那样,她丝毫不担心。即便是自己身上这个女君的头衔,只要自己回不来了,还有小九来继承,如此想来,倒也没有遗憾。自己这个女君一旦没有了女君这个头衔,与青丘百姓无异。而没了那个与青丘百姓无异的她,于青丘而言,也算不得什么损失。

其次,她去了昆仑墟,那个包容了她胡作非为两万年的地方。如今师父尚未醒来,除了九师兄令羽,各位师兄也都被家里人叫回去,履行各自的使命去了。是以,偌大的昆仑墟现在仅剩令羽与几个小童子撑着,不觉凄凉。她还是隐匿着身形,偷偷看了一眼还在打理昆仑墟的九师兄,又快步走开。她怕,怕一旦自己被他发现,自己的计划就会毁于一旦。见师父的仙鹤都还好好的,她突然想起后山莲池中那一朵自己照看多时的金莲,走近一看,莲池中哪里还有金莲的踪迹。是了,师父都以元神祭了东皇钟,作为师父最爱的那朵金莲,也该随了师父,早就凋谢了吧。

当然,她还不忘去东荒俊疾山看看。那里是她与夜华这场情缘的开始,亦是她这辈子最难以忘怀的地方。只可惜如今物是人非,即便她来了这里,也看不见那个数百年如一日静候在此处的身影。推开草屋的门,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些陈设。她逐一抚摸着草屋中的桌椅床榻,脑海中浮现着她最为宝贵的回忆。走出草屋,她知道仙障还在。也不知道此行还能不能回来,若是还有命回来,或许隐居在此,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此行的终点,是她百年间都未踏足的九重天。这百年来,九重天从未传出夜华醒来的消息。她有些庆幸,亦有些遗憾。

报上自己的名号,她在仙娥的带领下来到乐胥的寝殿。她答应过乐胥,不再见夜华,就不会再去见他。只怕见了他,自己舍不得走。

"白浅上神光临我九重天可有何事?"尽管过了百年,乐胥依旧不待见这位名义上的准儿媳。

"这百年来,我游走于凡世,原以为早已看淡生离死别。可这样的事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我才发现自己竟还是那般脆弱和不堪一击。过几日,我会出一趟远门,也不知能不能回来。我心里想着夜华,却也记着娘娘的忠告,没有再去看他。"白浅冲着乐胥磕了个头,"乐胥娘娘,白浅从来都不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若我真的回不来,还请娘娘告诉他,我终是放不下当年他伤我,要弃了他。"

"你这话是何意?"乐胥已经从白浅的言语中觉察出了事态的严重,却不知她为何要这么说。

"娘娘不需要知道为何白浅会这般说,只需替白浅照顾好夜华。"白浅站起身,准备离开,"天君既并未准白浅退了这桩婚事,那白浅便还是这九重天的准太子妃。只可惜,或许白浅没有这样的福气,不能真正成为九重天的太子妃。日后,白浅不会再来九重天,就此别过,娘娘保重。"

乐胥被白浅的话弄得一头雾水,待她回过神来时,白浅已经离开她的寝宫,直奔若水而去。

若水还是那若水,东皇钟还是那东皇钟。若非白浅在两百年前将其封印,单从外表,她也看不出此时的若水之滨与刚封印时有何两样。但现在,她能感受到钟内的擎苍正在蓄力。

很好,擎苍,今日本上神便和你算算七万年前和两百年前的那两笔旧账。

不管封印是否还能困住擎苍,白浅心下一横,捏了个诀解开封印。

"擎苍,本上神已经解开了东皇钟的封印,你出来与本上神决一死战。正好,本上神要和你算算这些年的旧账。"飘身而出,白浅手执玉清昆仑扇,停在东皇钟外。

"哈哈哈,司音,你终于来了。本君也要报你这两百年的囚禁之仇。"擎苍从东皇钟里蹿出,与白浅平视。

"那好,就看今日是你死还是我亡。"说罢,白浅便对着擎苍就是一扇。

玉清昆仑扇引来的惊雷不住的向擎苍劈去,却每次都被他险险避过。方天画戟亦带着红莲业火划过长空,也不曾沾染白浅分毫。

两人交战了整整几日,还是未分出胜负,不过擎苍身上的伤更多,很明显,白浅占了上风。

这几日里,九重天的天族没有一丝动静,倒是东华帝君携了座下仙伯重霖在第三日上头来了。不过他们没有想要插手这场架的意思,只在一边看热闹。

继东华之后赶到的是折颜与白真。他们原本在十里桃林对弈,虽发现了若水的异动,却不知是何人在那里打架。是以,直到他们对弈完,才存了过来瞧瞧的心思。

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是吓了一跳。那在天上与擎苍对打的,不就是白浅嘛。正当白真想要冲上去时,被东华拦住。他告诉白真,这是白浅命中的劫,本还有一线生机,若白真强行插一脚,说不得会把那仅存的一线生机给磨灭。白真不敢拿自家妹妹的性命开玩笑,只得站在若水河畔干着急。

到了第四日,白浅终于找到擎苍的一个破绽,将自身修为全部灌注到玉清昆仑扇里,对着擎苍就是一扇。擎苍中了招,却也不忘将方天画戟朝白浅掷去。白浅原本力竭,想避也避不开,索性也不避让。那一戟带着红莲业火的气息,咆哮着向白浅袭来,却没有命中白浅。她定神一看,是东华帝君出手了。

她原想跟帝君道一声谢,却不想那东皇钟骤然变大,且不断放出红莲业火,这分明是东皇钟开启的征兆。上一次出现这样的场景已是七万年前,那次,是自己的师父以元神相祭,才平息了东皇钟的怒火。如今,师父还未醒来,她纵观在场的人,东华帝君是曾经的天地共主,更是担着守护四海八荒的重担,自然不能让他来祭钟;四哥与折颜一个是一荒之君一个是父神养子,都有是心有牵绊的人,自然也不能来祭钟。唯有自己,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还巴巴的四方奔走,一一放下心中的执念。是了,只有自己,是在场所有人中最适合祭钟的存在。

擎苍已经化作飞灰消散于天地间,至死仍旧不肯向天族投降。

白浅没有再看底下的人,径直化作一束光向东皇钟奔去。

那一刻,这四海八荒于她而言已再没有半分声响,她不悔,却还是觉得有几分遗憾。

曾经那熟悉的容颜再次浮现在脑海之中,她轻轻合上双眼,带着几分笑意,向若水坠去。

早在她游历凡间时,折颜便将她的眼换回。如今,她就要带着自己的眼睛去羽化,她觉得很满足。

夜华,我要走了。我突然有一点点庆幸你现在还未醒来,若是你在,你会不会拘了我,自己去祭钟?

夜华,我这辈子唯一的幸福就是能遇见你。在我做出这样的决定之后,我没有去见你,你会不会怨我?

夜华,我终是等不到我们大婚。现在我要走了,你在这四海八荒再觅一个比我更爱你的人,与她一同看那沧海桑田,可好?

夜华……

眼前一片黑暗,她知道,在这场劫缘中,她得到了解脱。

白真看着自家妹妹直直坠下,急忙上前去将她接住。东华见擎苍已死,东皇钟也缩回原来的大小,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只是没想到,青丘帝姬,东荒女君,这四海八荒唯二的女上神之一,终是拗不过天命,羽化于若水之滨。

将白浅的仙体带回青丘,白真当即下了一道令,日后青丘五荒与九重天不再来往,亦不准九重天之人再踏足青丘半步。

没了擎苍的威胁,四海八荒又重归平静。时间的轮盘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羽化而停止转动,亦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回归而止步不前。

漆黑的眼眸毫无预兆的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他愣了一瞬,继而释然。能与自己这般相似的人,除了昆仑墟之主墨渊上神,还会有谁?

只是,他是何时醒来的?又为何会在自己身边?这些问题,夜华没想明白。

接下来,他几乎没再言语,任墨渊在他面前将他想知道的和不想知道的一并说出来。

他这才知道,自己原本与这九重天并无半点干系,自己是父神嫡次子。当年母神因着一些缘故动了胎气,生产时只保住了大的没保住小的。父神觉得对不起小儿子,才以半身修为做了仙胎供他存活下来。他曾是昆仑墟莲池中的那朵金莲,他无数次午夜梦回时所看到的,便是昔日照顾了他两万年的司音。这段缘伴随了他这一生,他才能在转生为天族太子时能与她正经相见。

他自梦魇中出来已睡了三百年。而两百年前,东皇钟再次异动,他的浅浅独自斩杀擎苍,又因擎苍将自己的命与东皇钟绑在一起,擎苍身死,东皇钟开启,浅浅以元神祭了东皇钟,自此羽化。而墨渊,在浅浅羽化后不久便醒了过来。他最为愤怒的是,在浅浅与擎苍决斗之时,九重天竟没有一个人前去相助。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送走的墨渊,只知道他深爱的浅浅没了,他的心也随她死了。

那几日,他没有让任何一个人进入他的洗梧宫,哪怕是他这一世的爹娘,高高在上的天君,亦或是最为亲近的三叔。

终于,他悟了。当初浅浅那般绝决的跳下诛仙台,想要离开自己,离开这个囚了她自由的地方,不过是因为看够了天宫中的尔虞我诈。她不知道诛仙台会让她丢掉性命,且就算把这个事实告诉了她,她依然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在她看来,这天宫带给她的不是无尽的荣耀,也不是无比的富贵,而是束缚着她那一双名为自由的羽翼的枷锁。

而他自己,也是天宫历来储君教育的牺牲品。

既然知道自己原本不该和天族扯上任何干系,那留着这禁锢自己七情六欲的太子位又有何用。

他立刻手书一封退婚书。既然他决定弃了九重天的太子位,即便白浅已经身归混沌,也绝不能让她再担着一个准太子妃的名头。然后交由伽昀送去青丘。

伽昀并未能进入青丘,退婚书由迷谷带了回去。

青丘的一众上神得知夜华想要解除与白浅的婚约,不由怒从中来。原本夜华在梦魇中舍命搏来的好感瞬间荡然无存,白真当即就想亲自上九重天为妹妹讨回公道,却被折颜拦住。

其实,青丘一众上神哪里不知道夜华的真心,只是他们还沉浸在白浅的羽化中尚未走出来。蓦然听闻夜华的退婚,他们自然是想也不想就要冲上去讨说法。

这件事经折颜传到墨渊处,墨渊也是讶然。能为对方牺牲自己的两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该是这样的结局。他拉上折颜,直奔九重天而去。

洗梧宫中,夜华似乎早就知道他们会来,敞开大门迎接了他们。当他们问起他的想法究竟是什么的时候,他只是神秘一笑,继而将他们带去了天君的议事厅。

如今,夜华是父神嫡子的事九重天早已传遍,即便是天君,也再不敢随意说他放肆,更遑论他名义上的一双爹娘。

"墨渊上神,折颜上神,夜华。"天君看着来势汹汹的夜华、墨渊以及折颜,心下顿时生出几分不安。

"夜华此来是有一件事要与天君商议。"说是商议,可带了墨渊与折颜来,分明就是已定下什么事,只是前来通知天君一声。

"哦?所谓何事?"

"夜华以为,自己既然是父神嫡子,是万万不能再担着九重天太子这一身份的。"他朝天君揖揖手,"此番必然是要卸去这一身份,方能昭告四海八荒,父神嫡子并未有夺了天君这天地共主之位的野心。"

这话一出口,大殿内瞬间变得安静下来。天君连同央错和乐胥一同呆在那里,他们在夜华来时就已经想到他可能会说的事,独独没想到他竟想弃了太子位。墨渊与折颜也是一惊,随即释然。看来夜华对天族早就心存不满,如今有了父神嫡子的身份,天族之人再也不能禁锢住他,他脱身倒是脱得潇洒。

"不可,夜华你已被授印,是四海八荒公认的天族太子。这太子位,怎能说弃就弃了?"天君反应过来,立马反驳。

"只因为我被授印才不能弃了太子位吗?"夜华一挥手,那象征他天族太子的印鉴便出现在天君面前,"如今我交出印鉴,天君是不是肯允了我卸下太子位?"

"你当真不愿再做这个太子?"天君看到此,脸色瞬间就变了。

"做天族太子并没有什么好的。至少,我没有一个像样的童年。即便是成年后,也要时不时征战四方。最关键的,还是天族从不允许一位储君拥有自己的七情六欲。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再过下去。"夜华依旧面无表情,他真真是对这个九重天厌恶到了极致。

墨渊听到自家胞弟从小便在天宫受到近乎非人的待遇,心下大怒,冷笑一声:"天族这储君教育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敢问天君,天规上有哪条明确写了天族储君不能拥有自己的七情六欲?同样生为仙胎,难道仅仅是为了不示敌以弱便不能拥有一位倾心相待的女子相伴一生吗?"

一个是自家胞弟,一个是自己最喜爱的小徒弟,偏生这两者都是墨渊想用一辈子守护的人。如今他们都在天族吃瘪,他哪里还能咽下这口气。

"我在天族这五万年来,除却与浅浅相伴的那些日子,除却三叔时不时的帮衬,竟丝毫没觉得这九重天上哪里还有亲情在。我本该与九重天没有一丝一毫的干系,只是阴差阳错来到这里。"夜华抢在天君之前开口,"五万年来的大小战绩,算是我还了天君及大殿下,乐胥娘娘的养育之恩。从今往后,我夜华与九重天再也没有关系。"他不愿再叫央错与乐胥父君母妃,让众人更加清晰的认识到他的决心。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留下天君与央错乐胥面面相觑。

墨渊瞪了天君一眼,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从前他便分外不待见这一代天君,是以,若无事他必然不会来九重天。这次既然来了,也当给自家小徒弟讨个说法。

"两百年前,小徒白浅与擎苍决斗。本上神虽未亲眼瞧见,却也是与擎苍交过手的,深知擎苍不似普通人那般好对付。白浅自幼疲懒,空有十四万年修为,并不十分擅长打架。本上神听闻,彼时他们决斗时,天族并未派兵支援。这也就罢了,白浅羽化后,天族竟也没有半分愧疚之心。敢问天君,白浅她一个青丘女君、昆仑墟弟子,为了天下苍生选择牺牲自己,这样的行为在天君眼中究竟算什么?"

"白浅上神为天下苍生牺牲自己,实是大义。奈何青丘的白真上神下了死令不许天族之人再踏足青丘……"

"所以,天君便不用昭告四海八荒白浅之事,私吞了白浅牺牲自己换来的太平这一功绩?好,真是太好了。本上神对天族真是失望至极。自今日起,除却关乎天下太平的大事,天族如何,与我昆仑墟无关。"墨渊怒极反笑,与夜华一般,这九重天他也再待不下去。

折颜跟在墨渊身后慢悠悠的踱出殿去,临走时还不忘瞪天君一眼,似乎是在说,你们天族能惹怒青丘与昆仑墟,也委实有几分本事。没有青丘与昆仑墟的帮衬,看你天族这天地共主之位还能撑到几时。

天君原本就是个极为精明的人,他哪里不知道折颜的意思。可就算他现在想要挽留,已经晚了。自始至终都是他天族,没有带给夜华亲情,中伤青丘白浅,惹怒战神墨渊,直接让原本他们想要拉拢的青丘,想要讨好的昆仑墟与他们离心。

议事厅外,夜华褪去一身太子服制,只做一副闲散仙人打扮。见墨渊出来时,已不复殿中那般动怒,倒也放下心来。没有了九重天太子的身份,他头一回觉得轻松自在。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趁着青丘众上神余怒未消之时,以父神嫡子的身份,再去青丘提亲。

他之所以会以太子之名退婚,是因为天君当时定下这门亲事时,是说聘白浅为继任天后,也就是说她会是天族储君的妻子。不过是他夜华运气好,一出生就被定做储君,不然他与白浅哪有可能?尽管白浅已去,但天君似乎没有想要废掉这一纸婚约的意思。自己想要弃了太子位,与九重天再无干系,而他与白浅终未大婚,若是天君有心立新的储君,也不知这一纸婚约还会不会落到新的储君身上。若是在天君的威逼下,新的储君继任后依旧将白浅立为太子妃,以显示天族对青丘的重视。他有想过这一层,却不敢深想。这辈子,他只认白浅一个妻。她生是他的人,即便羽化,她的一切都还是他的。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将她从自己身边夺走。

他没有动洗梧宫里关于自己的一切,就连昔日为她准备的嫁衣都没有带走。既然孑然而来,理当孑然而去。自然,他的儿子并非天族所赐,他得带走。

昆仑墟还是那个昆仑墟,不过是墨渊自九重天归来后,下了一道同青丘近乎一模一样的旨,禁了天君一家靠近他昆仑墟方圆百里。

夜华跟着墨渊住进了昆仑墟。将自家将将两百岁的儿子甩给昆仑墟的十六名弟子,他便急不可耐的拉上折颜与墨渊去青丘。这些日子,他表面看上去非常理智非常冷静,其实内心深处是非常想见到自己的浅浅的,哪怕只是她留在这个世间的仙躯。他从不担心青丘众人会照看不好浅浅的仙躯。昔年墨渊沉睡七万年,不也是在浅浅的掩藏下保全了仙体。

自百年前,处理好白浅身后事的白止帝君继续携妻云游,白玄白奕白颀也都云游的云游,回封地的回封地。是以,青丘狐狸洞便由老四白真当家。

青丘的管家迷谷见三位瑞气腾腾神仙驾临青丘,一时有些晃神。在他的印象中,上一次墨渊与折颜一同来青丘已是百多年前的事了。这一次,不但他二位来了,就连夜华也来了。

夜华弃太子位一事,尽管没过多久,四海八荒都已经传遍了。白真还存着对夜华的偏见,对这件事几乎没怎么上心。

这可难为迷谷了,白真的令是不允天族之人踏入青丘,纵观面前这三位,墨渊虽是天族,却独自执掌昆仑墟,又是白浅的师父,他不能拦;折颜是十里桃林的上神,与天族本就没有半分干系,也不能拦;可那夜华……如今他没了九重天太子的身份,仅以父神嫡子、墨渊胞弟的身份来,他究竟是该拦还是不该拦,他有几分拿不准。

留在迷谷左右为难的时候,墨渊开口要将自家胞弟带入青丘。有墨渊这话,迷谷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放行。

早在这三位杵在青丘门口时,白真就已经感觉到他们来了。原想亲自去迎一迎墨渊与折颜,却发现夜华那小子也在,遂放弃了这个想法。

"夜华求娶青丘白浅上神。"说明来意,夜华对着白真深施一礼。

"小五已魂归离恨,这件事日后不必再提。"白真虽讶然于他此刻的言语,却依旧绷着脸。

"真真,还记得当年我与你阿爹上九重天为小五退了与桑籍的婚,二?"折颜瞧出白真还没转过弯,忍不住出声提点。原本,他也没有想到这一层,还是刚从九重天归来时墨渊提了一两句。

"老凤凰,你不要插嘴。那件事与他先前退婚有什么关系?"

"小五以前说你不懂女人,其实你哪里是不懂女人,你就是一个不懂情是什么的人。小五羽化,天君却从未来青丘商议她与天族储君那一纸婚约的事。唔,尽管是你下了令不准天族人再入青丘,可他也没有任何表态。说明他还想用小五的那个婚约来笼络青丘。只要他们在小五羽化后,依旧将其立为太子妃。届时,整个四海八荒都会说天族重视与青丘的联姻。而那时,天族就会不费一兵一卒却收获了四海八荒的赞扬。"

"天君真的打了一手好算盘。所以夜华……"

"不过是彼时夜华已萌生了与天族断个干净的心思,才出此下策。"墨渊插话。他最是能理解自家胞弟的心思。

"你这闷葫芦的性子若是不改,也不知日后要吃多少苦头。"白真无奈的摇摇头,"小五这辈子遇见你,倒是她的福分。我记得她决定牺牲自己时,曾去过九重天一趟,可是她没有去看你。这件事我也是听旁人嚼舌根听来的。小五跟乐胥娘娘说,她要出一趟远门,可能回来,可能回不来。若她回不来,便告诉你,她始终不能原谅你伤她,要弃了你。她说,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心存天下的人。她说,她原以为百年的凡界历练早已看淡了生离死别,可真正应到她身上,她还是舍不得……"

"浅浅她,现在何处?"尽管他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真正听到这些话从白真口中说出来,他还是觉得痛彻心扉。

"她在炎华洞中。虽小五修为还浅,但我们一直不愿相信她真的羽化了。"白真转过身去,"日后莫要再提你来青丘提亲这事,我可以当做你从未与她退婚,与她退婚的,只是那个冰冷的九重天太子。"

"多谢四哥。"夜华不想再耽搁一刻,直奔炎华洞而去。

整个炎华洞弥散着白色雾气,他小心翼翼的走进去,慢慢靠近冰榻上的那个人。

其实,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他真的看不出这已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身体。

轻轻抚过她的颊,他只觉这天地间仅存了他与身旁的她。

突然,梦碎了,他身旁的她已杳无踪迹。

"原来你是说真的,尽管……你还是连仙体都不曾留与我。"看着空空如也的冰榻,他喃喃着,始终说不出她已羽化这样的话。

"夜华,冷静,十七她还是爱你的。她已经在这里躺了两百年,没道理你一来,她就灰飞烟灭了。"墨渊一进炎华洞就看到白浅的仙躯消失不见,心中一抽一抽的痛,却还是安慰着夜华。

"对了大哥,你说我的身上有父神的一半修为。昔日我在梦魇中,觉察到自己可能活不下来,曾将元神中的一部分力量传给了浅浅。现在想来,那该是父神留给我的那一半修为。浅浅会不会是以父神的一半修为连同自己的十四万年修为一同抵了尚未完全开启的东皇钟的灭天之力而陷入沉睡?"夜华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你竟传给了她父神的那半修为?若是这样,十七她,或许真的还在。你是她的执念,即便她现在不在这里,想必也是迫不得已。不如你去她会去的地方找一找。"墨渊原本暗淡下来的眸子又重新恢复了光彩,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愿意把事情往好的方面去想。

她会去何处?

他也想不到除了东荒俊疾山那个他们缘起的地方以外的别的地方。

他立刻赶了去,以自己的最快速度。

的确有人触动了他留在这里的仙障。

他突然有几分踌躇。万一,草屋里并非是他的浅浅,他该如何?不,不会再有别人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来到这里,哪怕是天君。

尽管心里还有几分恐慌,尽管他极力保持冷静,他的手还是不可避免的颤抖了。

终是鼓起勇气推开门走进去,屋内一切如常。区别是,床榻边有一只琉璃瓶,里面插着几枝桃花。

继而,一个女子端着壶茶从里间走出来。看见他,微微扬起唇角,与两百年前无异:"回来了,坐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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