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困游戏故事(故事找洞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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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困游戏故事(故事找洞游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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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爷爷在饭桌前吃饭,两菜一汤。热了很多遍的红烧肉,肉色发黑,浸泡在亮灿灿的油里。爷爷用筷子夹了一块瘦肉放我碗里,滴着明晃晃的油,连带米饭都发光,然后自己找了一块肥肉,没有牙齿而瘪进去的腮帮,嘴唇一抿一抿,吞下。

“听说军仔明天要回村,那个瓜娃子,出去这么多年,总算回来一趟,桃桃,你还记得军仔不?”爷爷抬头问我。

我愣了下,停住手里的动作,但很快回过神来,“记不太清了,爷爷。”夹了一块烀得稀烂的黄瓜放嘴里,毫无味道。

“也是,军仔出去打工时,你还小哩,七八岁?也不知道混出个名堂没有。”爷爷叹口气,又眼神发亮地看着我,“还是女娃好,省心,村里第一个大学生,爷爷心里高兴!”爷爷控制不住地扬起了笑脸,眼睛眯成了缝,眼角的皱纹像树叶脉络一样延伸至鬓间。

“对了,桃桃,你什么时候开学?”爷爷放下吃完的碗筷,随即用布满黄褐老皮的手心,擦了擦嘴。

“还有一个礼拜。”我把碗筷收到厨房,放水洗碗。

“就快毕业了吧?”爷爷的声音从厅堂传来。

“还有一年呢,爷爷,开学是大四了。”

我洗过碗出来,正在播放本地天气预报。

“未来一周,冷空气来袭,我县部分地区会迎来暴雨或特大暴雨……”女主持人用手指着大屏幕上深蓝深蓝的区域。

我看了眼,起身对爷爷说:“我去洗澡了,爷爷你早点睡。”

梦里,窗帘密不透风,壁灯散发着昏黄的灯光。抬头,头顶上的大圆镜倒映出林冬和我的身影,他伏在我身上,白色的被子盖住了腰身,露出精壮的臂膀,被他圈在身下的我,只能在镜子里看到枕头上散落的长发。

“桃桃,再试一次好不好?”男人声音温柔而隐忍。

我看着林冬微微涣散的瞳孔,点头闭眼,铺天盖地的吻,密密麻麻,从温热的嘴唇,辗转到耳后,沿着脖子到锁骨。我像是掉进黏腻的蛇洞,被蛇绕紧,无法呼吸。他每想进一步,我都忍不住蜷起双腿,膝盖抵在他的腰腹,阻挡了他所有行动。我的再次反抗让林冬发了狠,突然狠狠抱紧我,想要破土而入,我却疯了般把他掀翻在地,然后裹紧被子,蜷缩成婴儿状,克制不住地发抖,眼泪顺着眼角,流进耳朵里。

“砰——”林冬摔门而出。

我被梦里的摔门声震醒,看着头顶白色的墙面,默然流泪,林冬和我分手快两个月了。

开灯,放热水,水汽很快弥漫了整个浴室。闭上眼,任滚烫的水冲刷身体,一遍又一遍,把肌肤浇灌成一片红色。用搓澡巾,来回反复一遍一遍在皮肤上摩擦,直到破皮,血丝冒出。将破皮的伤口浸泡在热水里,像滚烫的开水浇在身体上,火辣辣钻心的疼,越疼越清醒。

匆匆用过早饭,我背上书包,穿一身灰色运动装跟爷爷告别,“爷爷,我回老屋一趟,看看爸妈。”

“也好,过两天下雨路不好走,快去快回。”

坐公交车来到码头,买好回村的船票。每天进山和出山都只有一趟船。坐船到村里,十五分钟,而沿盘山公路开车,一个小时。

村子里已经没有人了,一个人都没有,都搬迁到县城去了。

搬去城区的原因,是保护饮用水质量和发展旅游业,沿河村民全被安置到了城区。测绘队来过几次,想修条更宽敞的旅游景线,我带他们走遍了全村所有山头。

破败的老屋,颓废,了无生气,像涂了粉的老太婆,脸上白粉直掉。白色的墙皮一块一块脱落,露出里面的青砖。青砖是自家窑里烧的,又大又重的青砖从窑子里挑到家门口,用泥浆码起来,码成了这座老屋。

开门,扇了扇扑面而来的尘土。刺眼的阳光透过屋顶的破洞斜楞楞地照在地面的瓦片上。桌上两个相框,黑白两个人,我爸和我妈。搬迁时,爷爷说不带他们走了,让他们在这看家吧。

擦去灰尘,我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我。照片上的他们真年轻。对,死的时候,也才二十六岁,那年,我六岁。

我把相框放进书包,锁上门,朝山上墓地走去。

刚出村头,看见泥巴路与水泥路接口处,停着一辆白色汽车,车旁的男人穿着蓝色牛仔裤,宽松黄色体恤,大背头,发尾挑染的金黄,一双皮鞋锃亮。

“是刘军哥吗?”我跑上前。

男子回过头,眼神不解,“我是刘军,你是?”

“是我,小桃,桃妹儿呀,记得不?”我满眼雀跃,努力介绍自己。

刘军一拍脑门,“桃妹儿!是你呀!真认不出你来了,女大十八变,越来越漂亮了。”

“谢谢大军哥,你变化也不小,越来越帅了,很时髦。”

“你咋认出我的?我算算,我18岁出去打工的,都十几年了,走的时候,你才8岁,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

“听爷爷讲你这两天回来,我一看,估计是你,就放开胆儿问了一下。”

“大家都搬城里去住了,村里一个人没有,你跑回来干啥?”

“我回来看我爸妈,准备去山上给他们磕个头。”

“哦,嗯……你今天咋回城里,要不我带你?”

“好啊,谢谢大军哥,我还没怎么坐过小汽车呢,今天享福了。欸?大军哥,你回来做什么?”我问道。

“村里不是搬迁嘛,有征田用地的补助,需要我本人办理才行,我回来拿个土地证明,回头还得去县城办。”

“这样啊,那你赶紧去吧。”

“行,那我回趟老屋拿点东西,回头在这碰面儿。”

我们背道而驰,他走向老屋,我回过头看向刘军,继续往远处黝黑的山林走去。

从林子里出来,远远望见刘军靠着车边等我,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扬起笑脸朝他走去。

“大军哥等很久了吧。”我笑着问。

“没多久,赶紧上车吧,外面热。”然后绅士地弯下腰,右手遮在门头,左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车在太阳暴晒下,异常闷热,还有一股冲鼻的皮革味儿,我汗水直冒,体恤被汗水洇湿,胸衣的轮廓若隐若现。刘军看一眼,喉结上下滚动,回过头继续开车,汗水滚豆子一样,一滴一滴落下来,黄色的体恤衫贴在身上。

他把空调风开到最大,热风铺面而来,火上浇油,我就像蒸笼里的包子,被蒸得通红。

“不好意思啊,桃妹儿,刚开空调就是这样,一会就制冷了。”

“没事儿。”

几分钟后,清澈的凉风吹来,身上的燥热瞬间被抚平,“大军哥,你这车真好,大军哥,是咱村第一个买车的人吧。”

刘军有些得意,“那是,你知道我这车啥牌子不?”

我看着方向盘中间的小标志:“认得,宝马。”

刘军侧过头笑着说:“可以啊,桃妹儿,名车都认识。”

我摆摆手,解释道:“就知道一些车牌的标志,其他就一窍不通了。大军哥,你这车很贵吧?”

“一般,也就五六十万吧,”刘军挑挑眉,又从前面的一个小格子里拿出行驶证给我看,“我6年前就买这车了。”

我翻开,注册日期2009-10-18,发证日期2015-06-14。

“大军哥,你真厉害。”我由衷地夸道,又把行驶证放回原处。

车在大肠一样的山路中绕来绕去,没多久,心里翻江倒海,我用手捂住嘴巴,对着窗外。

“桃妹儿,咋了?晕车了?”刘军有些着急。

“嗯,有点儿。”

“山路十八弯,容易晕车,你把眼睛闭起来,休息会,还有半小时就到了。”

我闭上眼,不再说话。阳光穿过密密的树林,光与影在我脸上、眼眸来回交叠,时快时慢,时长时短,在一路摇晃中,渐次模糊。

“桃妹儿,走,哥哥带你玩去!”我躲在老家的阴凉处,蹲在地上捻蚂蚁,手指缝里全是黑泥。听到大军哥的声音,立马抬头,“好呀,去哪玩?”

“大军哥带你找洞去。”

“什么洞?”

“泥鳅洞,想不想去?”

“我要去,我要去!”我兴奋地喊道。

河边的浅滩,又或者是靠近岸边的一大片沙田里,水不深,到我大腿根部,到大军哥的膝盖处。田地的小洞,手指一个一个戳进去,泥鳅很少有,但寻找的乐趣是无穷的。

大军哥会时不时凑过来,靠近我,靠得那样近,问我好不好玩,我把桶里的几只小沙蟹还有螺蛳给他看。

天黑了,还没到老屋门口,就听到妈妈远远地怒吼声:“死丫头,裤子上哪来的血?死哪去了?”

血?血!我低头,裤子上斑斑点点的血迹。

一股寒气从背脊直窜头顶,鸡皮疙瘩应激一般遍布全身,我突然惊醒,大口喘着气,眼神盯着前面却又无法聚焦。

“咋了?桃妹儿,做噩梦了?”刘军的声音传来。

我闻声又是一哆嗦,侧头惊恐地看着他,一只手抓紧怀里的包,一手抓住了副驾驶靠门位置的把手,随即闭眼深吸一口气,勉强露出点笑容,“没事,大军哥,空调有点冷,我开会窗户。”

窗外的热浪瞬间袭来,吹过我的脸庞,头发、脖子,此刻的温暖,如此真实。

“到城区了,桃妹儿,我还有点事,先把你送到这,大军哥晚上喊你吃宵夜,我加你QQ。”

我恢复如常,“好,大军哥。”加完好友,我看着刘军开着他的宝马X1扬长而去。

晚上八点,刘军喊我到高子烧烤。我到的时候,烧烤店才坐了两三桌人。刘军换了身衣服,衬衫,西裤,没变的是那双皮鞋。他把菜单递给我说:“桃妹儿,想吃什么尽管点,今天哥买单。”

“谢谢大军哥。”我笑着说。

“桃妹儿,都忘了,你今年多大?”

“21了。”

“在哪里上班呢?”大军哥又一茬没一茬聊着。

“还没上班,没毕业呢。”

“还在读书啊,读书好,读几年级啦?”

我把头从菜单里抬起来,笑道:“下学期大四了。”

刘军“呀”地一声叫起来,“大学生了不起,我们村唯一一个。太牛X了。”他抬起手拍拍我的肩膀,还温柔地捏了两下。“能喝酒不?来点啤的,哥好好给你庆祝庆祝!”

“好,我酒量不行,只能喝一点点。”

服务生上了一箱啤酒,我喝一小口,他喝一杯。他说他18岁离家后,去了肥市,先在发廊给人当学徒,然后自己做,现在在肥市有三家连锁店,让我以后去肥市,洗剪吹染烫,他全包。我一边听他说,一边吹捧他,他越喝越高兴。

“大军哥,你记得小时候的找洞游戏不?”趁他酒兴阑珊,我随口一问。

“什么,什么找洞游戏?”刘军举着的酒杯在半空停了下,眼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

“泥鳅洞啊!你忘啦,大军哥!”我哈哈大笑起来。

“哦——”刘军长舒一口气,松下身体靠在椅背上。

“你忘啦,小时候没人陪我玩,只有你经常带我去找泥鳅洞玩,我都记得呢。”

“是的,是的!”刘军点了点头,然后盯猎物般盯着我,小心翼翼问,“那小时候的事儿,你还记得多少?”

“那记得可多了。”我举着酒杯,半眯着眼看着他。

“你都记得什么?”刘军举杯慢慢地把杯中酒喝尽。

“大军哥,你还记不记得有次带我出去玩,我裤子破了,嗯?”我凑近他,压低声音。

店里人多起来,空气里充斥着燥热和烧烤的糊味。

刘军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酒瓶,“哪次?我记不清了。”

“你真不记得啊?”我盯着他,笑容满面。

“你说呗。”刘军拿起酒杯一口闷掉。

“就那次,你带我,去地里烤红薯,风把火星子吹我裤子上,我裤子破了好几个洞,回去我还被我妈揍了一顿。”

刘军长长地哦了一声,“就这事儿啊,记得,记得。”

“大军哥,你这记性不行啊。”我停了停,“你小时候干的对不起我的事儿,我都记得呢。”我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啪~”对面桌碎了个酒瓶,刘军吓地手一抖,酒洒了出来。

刘军拿了张纸,缓缓擦着手,“你,都记得什么事?”

“你把我家水缸捅破了,说是我干的。还有,放牛,我家牛跑了,跑去找你家母牛去了,你看我到处找,愣是没告诉我。这些你都忘啦?”

“哦,没忘,你一说我都想起来了。”刘军缓缓舒了口气,靠着椅背,拿出打火机,烟头被烫成红色。

“大军哥,你不会还做了什么坏事儿,有我不知道的吧?”我似笑非笑地问。

“没,哪能啊。”刘军用力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脸藏在烟雾后面。

“哈哈,那最好了,不然。”我顿了顿,“可不是一顿烧烤能解决的。”

刘军抬起头,手把烟举到一旁,“咋解决?”

我和他对视了三秒,伸出三个手指头,“得三顿烧烤,哈哈哈。”

“行,没问题。”刘军松了口气,弹了弹烟灰,又斟了满满一杯。

“来,大军哥,虽然小时候你也没少坑我,但也就你陪我玩儿,我真心地谢谢你,这杯我干了。”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不过,大军哥,我有个秘密。”我撑着头,欲言又止。

“什么秘密?”

“我爸妈的事儿。”

“当年你爸妈的事,你还小,那事也是沸沸扬扬,最后县里下了捕鱼禁令。”刘军安慰道。

我摇摇头,“不是这件事儿。”

“那是哪件事儿?”刘军凑过头问。

“我告诉你,你可得替我保密。”我神秘地说道。

刘军点点头,说天破个窟窿,他都不会乱说。

我对他招招手,示意他近点儿。他靠过来,我压低声音,“我爸妈藏了个宝贝,在山洞里。”

刘军惊讶地看着我,“什么宝贝,你怎么知道,而且你爸妈都走了这么多年了。”

“好像是个盒子,里面装了玉镯,金项链什么的。”

“怎么可能,那时候家家户户穷得口袋布贴布的,你家有那宝贝,不早就发家致富了?”刘军显然不信。

“是真的,我小时候,我爸妈以为我睡着了,两人聊天,被我听到的。他们说,盒子里的东西很贵重,是外婆传下来的,要当传家宝传下去,不能放家里,怕遭贼,然后说要藏到山洞去,埋起来。”我无比认真诚恳地跟刘军解释。

“真的?你爸妈死的时候,你才六七岁吧,十几年过去了,你确定你没记错?”刘军虽然喝了些酒,此刻红着脸,我想他脑子肯定是清醒的。

“我外婆,你听说过吧,以前好像是落魄的官家小姐,真留了点什么给我妈,也不稀奇。”我拿起酒杯,呡了一口,继续说,“就是因为我爸妈走的早,我才会一遍又一遍想起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这事就像刻在我脑子里,很多年了,成了一个执念,我就想去寻寻看。”说着,我红了眼眶,一滴眼泪费劲地从眼角奔下。

“哥信你,你别哭。”他说着,起身想用手帮我擦眼泪,我立马拿了面纸,在脸上胡乱擦了几下,刘军悻悻地把手缩了回去。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你还记得在哪个山洞不?”

“我想把它找回来,我爸妈走的早,没留下什么东西给我,我想把它们找回来做个念想。”泪水终于挣了口气,断线般落下。

“桃妹儿,别哭,别哭。应该找回来,那你记得在哪不?你之前咋就没去找?”刘军看我哭,手忙脚乱。

“我是想去找的,那个地方太远了,山里野兽多,我一个人进山害怕,没敢去。”

“哦。”刘军若有所思,“那你是想让我陪你去?”

我点点头,“好哥哥,我还有几天就开学了,这事儿埋在我心底好多年,帮帮我吧,东西找到,我一定好好感谢你。”我双手合十,半哀半求。

刘军眼神里的微光转瞬即逝,“来日方长,先把东西找到,再谢不迟。”

“谢谢大军哥,”我抹干眼泪,拿起酒杯,“我敬你一个。”说完仰头,滴酒不剩,脸色酡红。

微醺中,刘军问我:“桃妹儿,你谈对象没?”

“谈过,分了。”

“那你觉得我咋样?”刘军看我的眼神,跃跃欲试。

我低下头,没说话。他以为我害羞了,忙说:“不用着急回复,你先考虑一下。”

我如蚊哼一般答了一句:“嗯。”

晚上十点,刘军想开车送我回来,我拒绝了,说喝了酒不能开车。最后他非要坚持打车送我回来,我没再拒绝。

临别,我和刘军约好,三天后在码头见面。

也许喝了酒,也许是见到了刘军,这一晚,我睡得极不踏实。梦中我掉进一个深不见底的山洞,洞里幽深黑暗,潮湿阴冷,身体撕裂般疼痛。隐约传来男人低吼,粗喘的声音。殷红的血迹流出洞口,被冲刷进滂沱大雨中,林冬浑身湿透,焦急地寻找,似乎看不到雨水中的殷红,大声喊着:“桃桃,桃桃~”我努力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雨幕。

我挣扎着醒来,一片寒凉,把自己裹成一个蝉蛹。和林冬分手那天,他紧紧抱着我:“桃桃,你到底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好不好?我尝试了那么多次,为什么对我没感觉?你告诉我好不好?”对不起,林冬,你已经很努力,是我不行,我爱你,但我没有办法和你在一起。

天明,爷爷已经煮好了稀饭,就着豆腐乳,看着早间新闻。

“爷爷,我去小丽家住两天,然后就直接回校了,她家离车站近,暴雨来了,我也好走一些。”我喝着粥,和爷爷说。

“行,那你吃了饭,把行李收拾好,别落东西了。”我应下来。

提着行李箱,在门口与爷爷道别,我抱了抱这个瘦弱的老头,“爷爷,你在家要好好吃饭,睡觉,不要替我省钱,我每周都会给你打电话。”

约定的第三天到了,云层厚厚布满了整个天空,没有给阳光丝毫出来的机会。

我穿着一身长衣长裤到了码头,刘军已经到了。大背头喷了摩丝锃亮,港风花衬衫、沙滩裤,难得没有穿皮鞋,是双米色凉鞋,脚趾露在外面,脚背上几根黝黑的汗毛迎风飘扬。

“桃妹儿,你脸咋了?”刘军指了指我脸上的创可贴。

“不小心划伤了,没事,我们买票吧。”

到了村里,刘军说回老屋拿点东西,让我等会。

正中午,天空并不明朗,有点阴沉,伴着阵阵微风,闷热中带着风雨欲来的凉意。空阔的河面,层层波浪,天空的灰映在河里,水面不见蓝,是要把人吸进去的黑灰色。我看着自家老屋紧闭的大门,老掉皮的墙面,门前的石阶旁,长满了杂草。

刘军出来,手拿一把弯刀,显然刚磨过,刀口处反着锋利的寒光,刀尖处滴着水。

“大军哥,拿刀做啥?”我犹豫片刻,还是问了一句。

刘军拿起刀,横在我眼前,刀刃寒光凛冽。

“带个刀方便开路。”说完,用力甩了几下,刀上的水滴没有了,明亮亮的白光刺着我的眼睛。

我不由打了个寒颤,心跳紧锣密鼓般,快到心脏像要蹦出来,手脚冰凉。强迫自己面色如常,我把书包背到胸前,“快走吧,我们早去早回。”

前面,树林密布,阴森森一片乌黑。

刘军拿着刀,一路披荆斩棘,山上的灌木,倒刺,割人藤与白茅在他胳膊上、小腿上划出一道道血口子,透着血丝。

一段陡坡,刘军把手伸过来。我犹豫片刻,抓住了他的手,他表现的漫不经心,我还是感觉到了他在我手上的磨蹭。

到坡顶,我们坐下来休息,刘军捱着我坐下,抬了抬满是伤痕的胳膊,“大军哥怎么样?”

“谢谢大军哥,你疼不疼?”

“没事儿,流血真男人。你要心疼我,给我点奖励。”他眼神奕奕地看着我,凑过来想搂过我的肩膀。

我翻身站起,背对他,稳了稳心神,指着越来越黑的天色,“大军哥,我们快走吧,赶在下雨前出来。”

刘军一言不发,提上刀。穿过荆棘,前面是片阔地,树叶堆积,一层一层。刘军不用再去前面开路,走到我旁边,越平坦我越不安,手扶着背在胸口的书包,握得很紧。

“桃妹儿,我帮你背书包吧。”说完刘军准备帮我把书包卸下来。

“不用,大军哥,我不累。”我躲过了他的手,不敢抬头,哪怕极力克制,但出声的瞬间,微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我的慌张。

我埋头继续往前走,突然背后一股力量把我往回拉,我一个趔趄,刘军勾住了书包带,把我带到他怀里,他凑在我的耳边,热气喷在耳蜗和侧脸,“桃妹儿,你包里有什么?”

头皮发紧,脑袋嗡地炸开,我不知道此刻自己是被他喷出的热气,灼伤得气血上涌,还是心虚得面色惨白。嘴唇抖了半天,说了一句“没什么。”

“给我看看。”刘军做势要来打开我的包,手已经碰到了拉链,我猛地把他推开,刀掉下来砸在他脚上,他抱着脚坐在地上,血从指缝中流出来,怒不可遏,“包里有什么?你这么紧张?”

“把包打开!”刘军命令道。

我像被吓呆的木偶,缓缓抬手拉开拉链。露出一角,他向包里看了一眼,半眯着眼,眼神冰冷,“什么意思?”

“我,我就想它们给我指个路。”我颤抖地说。

刘军盯着我没说话,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十秒,也许十分钟。他擦了擦血迹,提刀站了起来,继续往林中走去。

我跟在后面,手伸进包里,把伸缩刀狠狠攥紧,拿起来,又放了回去。

天空已经发出了低吼声,准备着一场肆意地发泄。

“山洞在哪儿呢?怎么还没到?”刘军跟在我后面,进山快两个小时了,脚疼已经让他不耐烦了。

天色阴沉,树林里更显黑暗,明明是下午两点,却和傍晚无异。

我指着前边不远处的小山坡,“就在那,马上就到了,你再坚持一下。”

刘军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眼神骤冷,“这个山洞,你来过?”

“没有,头一次来。”声音很稳,很好。漆黑的树林,遮掩了我内心的慌乱。

刘军盯着我,试图判断我有没有说谎。

突然一道闪电,劈亮了整个树林,在闪电的寒光中,我看清了刘军脸上的凶光,紧接着,一声巨雷炸在耳边,我抱着头大叫一声。

“扶我,快走!”刘军大声催促。我扶着他,往洞口走去。

“哎呀!”刘军突然大喊,随即跳了起来,脸上青筋暴起,两眼通红。

“怎么了?大军哥。”

他指了指脚,我蹲下来,他的脚被兽夹紧紧咬住,鲜血直冒。脚背上耀武扬威的黑毛陷进肉里,毫无生气。

我用力把兽夹掰开,刘军抽出脚,来不及止血,疾风骤雨袭面而来。

我架着他,顶着枪箭般的雨点往里走,豆大的雨水砸在脸上,身上,睁不开眼,身上像鞭抽一样生疼。进入山洞,俩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湿透,筋疲力尽。

刘军坐下来,看了看血肉模糊的脚,掏出手机,手机已被浸湿。他用力地把水甩干,还是无法开机,手机被愤怒地砸向洞壁。

我在洞口看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把你手机给我。”刘军朝我伸出手。

我犹豫着走过去,从书包里拿出手机,解锁,手机亮了。刘军一把夺过手机,没信号,他又举起手机四处寻找信号,双手撑地,准备起身。

我扶着他,“你脚受伤,我来吧。”我指了指洞口。

刘军犹豫片刻,把手机递给我。

我走到洞口,抬手四处寻找信号。️洞外雨下得黏了起来,狂风不断把雨往洞里送,站在洞口,飘进来的雨丝附着在我脸上,最后汇集成一滴流下。回看了一眼坐躺在洞里的刘军,拨通了电话。

“喂,120吗?我这有人受伤了,被兽夹夹上的,对,我们在土家村,现在在狮驼山的山洞。”

看我挂了电话,刘军松了口气。我看着洞外,雨水冲刷着泥沙,往山下奔去。

“桃妹儿,我这陪你上趟山,遭这么大罪,你说,怎么补偿?嗯?”尾调上扬,散发着致命的信号,刘军炙热的眼神把我的背影烫出一个洞来。

我站在洞口,一动不动,头发还滴着水,顺着我的脖子,流向山峰峡谷深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如果不是黑色的衣服,此刻我应该像个透明人,被一眼看穿。

“过来!”口吻不容置疑。

我回过头,看了看刘军,朝他走去。他突然伸手猛地一拽,我倒在他旁边,他一只手勾住我的脖子,做势就要亲上来,我感觉到他的身体烫得像团火,极力扭头挣扎,用力踩向了他受伤的右脚,鲜血再次涌出。

刘军倒吸了一口冷气,反手一耳光甩在我脸上。“真当自己是个处儿?”

我偏着头,维持着被他抽过去的姿势。

“我是不是处你不知道?”没有抬头,我沉着声问,问给自己听。

撑着站起来,泥巴沾在衣服上,我也懒得拍。转身往洞口走,一只脚横在我腿前,挑衅地抬了抬。

冷静,克制,我一再告诉自己,已经到这步,没什么好怕的了。深吸一口气,我蹲下来对他说,“脱衣服。”

刘军脱下了他的港风花衬衫,衣服往前一砸,盖在了我头上。我闭着眼,鼻子里充斥着这个男人衣服上令人作呕的味道,用力捏着衣服,缓缓拉下。

粗糙地把他的脚包扎了一下。然后站在洞口边,任乱飞的雨丝落在我脸上,谁也没说话。

我回头的时候,刘军已经闭着眼睡了过去。双脸通红,探了一下他的额头,滚烫。

我看着熟睡的刘军,慢慢打开书包,拿出黑白照片,爸妈依旧那么温柔地看着我。

我打开手机,时间是16:14分,信号无,最后一通电话,三天前。

收拾好东西,我朝暴雨中走去,不曾回头。

狂风,暴雨,下午五点,却如黑夜一般,头顶的树林哗哗作响,我抱着爸妈,坚定地朝山下走去。

这条上山和下山的路,我走过两遍。又或者,在孩童无记忆的时刻,我走了无数遍。

一次是半年前,带地质勘测队的人勘测路线,还有一次,是两天前。

“爸爸,妈妈。”锣鼓喧天,纸钱满地,也是这样的雨天,一个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把两口棺材从我眼前抬走,抬上山,埋进土里。爷爷抱着我,那时我六岁,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看着大人哭,我跟着哭。

长大后才知道,我爸爸妈妈被炸死了。人人都说他们太不小心了,大意了,没扔掉,鱼雷炸手上了。自那以后,县里禁止鱼雷捕鱼。刘军父母在老家门口破口大骂,说我爸妈死了还拖累全村人,挡了他们财路。

爸妈离开我时,我太小,分不清是非对错,甚至不明白失去爸妈意味着什么,更没听出挡了财路的恶意。可时隔这么多年,再声嘶力竭地反驳也是徒然。

也许我今天是成功了,下山比山上快很多,也许是我心情不同,狂风暴雨也阻挡不了我轻快的脚步。

回到老屋,到柴房抱了柴火,生火,脱下了湿透了的黑色长衣长裤,手臂上和腿上是一条条斑驳的伤痕,被雨水浸泡而发白。

两天前,我没去小丽家。来到山上,我把山里其他地方的兽夹,收集到靠近洞口不远处,为了不引起怀疑,我没用刀开路,硬生生穿梭荆棘野草中,任它们割下一道道伤痕。

外面狂风暴雨,屋里却那么暖和。我就着火光,看着爸妈曾经住过的房间。爸妈死后,房间变成了二叔的房间,墙壁上贴满了车模的画像,风情万种的、欲脉膨胀的。

懵懵懂懂的性启蒙,是从这些画像开始,直到长大,或者是农村里四面透风的墙,传来二叔和二婶咿咿呀呀羞耻的摇床声。十多岁岁的我终于知道,三岁的我,十三

岁的刘军,带我玩的找洞游戏,对我来说就是一场毁天灭地的劫难,一辈子无法挣脱的噩梦!

那晚我回到家,妈妈暴跳如雷的声音传来:“死丫头,身上的血哪来的?死哪去了?”

“哥哥家,杀黄鳝,血。”我指了指刘军家,他教我的回答。

“不能告诉爸爸妈妈,听到了吗?不然以后哥哥就不带你去山洞玩了,知道吗?”刘军循循善诱的话在耳边。

“知道了。”我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个山洞,幼时他带我去过无数次的山洞,这条路,至死不忘。

4岁时,刘军停止侵犯。只是带我捉泥鳅,烤红薯,带我出去玩的时候,靠得那样近,做着我不懂又毫无察觉的猥亵行为。

“桃妹儿,那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我都记得。

一周后,我在学校给爷爷打电话,爷爷说:“囡囡,军仔死了,暴风雨,山体滑坡,死在了山洞里,作孽哦!”

我的心跳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不可察觉的笑容,天晴了。

三个月前劳动节,“小妹妹,你对这边的山和山路都很熟悉啊?”地质勘测队的人和我边走边聊。

“我从小在这长大,熟的不能再熟了。”我笑着回答。

狮驼山,地址勘测队的人摇摇头:“这里不行,土质松软,你看,”他指着一处山洞,“那个山洞,一场暴雨就没了,上面要山体滑坡了。”

一周以后,我正在教室上课,班主任喊我出去,门口站着两个警察。

我跟着他们走了,回头看看天,似乎从来没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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