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经159度以西和赤道以南的区域(太阳以下成县以西的六个地方)

作者:家村

东经159度以西和赤道以南的区域(太阳以下成县以西的六个地方)(1)

小川驿站

驿站,行旅人歇脚的客栈,在古老的历史里,低低的青瓦房围成一片片四合院,一片片四合院连成一条条街。在八十年代,还能看到这样供给商贩和农夫住店、拴养牲畜的栈子,好像被岁月遗忘的角落。每到夏收和秋种的时候,在小川的东街、北街和上街还有几家客栈,外来的旅客寻着马粪的味道,便可找到落脚的旅店。

小川山多,小川水秀。大凡行旅的人,都赶在天黑前到达小川,随处找一家客栈安身,拨亮店主人准备好的松油灯,给牲口上好夜料,再到栈后的小河边洗漱一番,此刻已是月明星稀、夜风袭人。回到栈子后,伙同四路来川的客人围住炕头的火炉过夜,散发着油香的松木火光照得满屋生辉。旅客们悠然地煨上一罐清茶,谈着天南海北的世界,就着行囊里的干粮,美滋滋地吃完,出去送远程带到小镇的邮包,挑上琳琅满目的货物去走街串巷,人们团团地围着货郎客,挑这买那,讨价还价,直到月挂高空,倘才散场歇息。

黄陈远眺

一个犬吠鸡鸣的无何有之乡,唳叫,从白天到黑夜,唳叫不停,余音绵邈。

收起裤管,快意地踏一回泥泞吧!站在高梁,那奔腾在山谷里的,不就是西汉水吗?一条河,究竟距离西汉有多远,距离大海有多远?

落英缤纷,雨雪盛多。

人到山腰,路途迢险,就到不了仙居茶塬了。只有眺望:皑皑的大野,蒙蒙的大雾。幻想神游天界的屈原,芒鞋竹杖,大概也曾走过这崖路吧?还是哪位天子,微服巡游天下,找到这处居朝庭之远、居高山之上、居大河之畔的僻静山水,而不想离开,多住了几日,留下过皇脉?还是名望之族黄家陈家搬迁至此,合姻通婚,留下的一座大院?

今天,只觉得山麓缭绕,无限寂寥。

雾大,景象就更朦胧,更多情。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从这里走出去的人,胜过其它任何村庄。你随意进入一个村落,一个地名就是一段故事,只在民间传,不在书本里,这里的人们至今在日常生活里说着许多古汉语里才有的话,家里来客了,说把水“斟”上,吃饭叫端饭,缝新衣叫裁衣裳,盖新房叫立柱架梁,割麦子叫打碾,吃完酒席叫摇席、退席,借人东西归还叫奉还,拉车叫掌辕……

还乡的游子,从天涯回到故乡,盘着莽莽的天山和关山而上,十万大山就盛情地张开臂膀扑面压来,弥天的水雾洗去了身上的尘屑,在山谷里徘徊了一年还没有吹出村庄的春风,舐舔着浪子的面颊。母亲谋时候准备了孩儿最爱吃的油饼、核桃和山厥菜,从腊八那天起就守侯在老杏树下顾盼,等着儿子回来后去三阳坪相亲。

路太崎岖,目光觅不到尽头。

游子收拢脱缰的记忆,止步四望:父辈们依旧深情地翻耕着故园的土地,烟火味还像儿时那样浓烈。依地而起的一台台鞍子屋和木楼,给这不同走向的乱山,披上了青翠的霓裳,村庄对大山而言,就像一件衣裳的一个口袋,盘过弯弯的小路,游子的家,就像一个装着洋芋蛋的衣袋。

瞧!村落深处的那院低矮的土屋,不就是家吗?望到家,望到院子里走动的身影,那不就是日思夜想的母亲吗?那不就是漂泊中梦境的所在吗?

汉子潸然泪下,云遮不住的,雾遮不住,山能遮住的,心遮不住,他快步奔跑过十二道湾,边跑边喊,崖娃娃也喊,让肠子般拧绳的路,越拧越长。这失散多年的山的孩子,曾经作别的大山,反复地回应着他的思念。

唳叫,狂烈的唳叫!思绪像一团乱麻,终于回到这片放过牛的坡场,马桑籽熟得正甜,干脆拾上羊肠小路,闭着泪眼往回跑吧!黄陈以外,大雪茫茫。十村九寨,杨柳依依。栖居黄陈,一种璞真和原始震击灵魂。老家的人都知道:人在世上,两眼看天,两脚踏地,生活的苦乐由乎人心,人心的向背源于光阴。凝望远山,每一片土地上,都有赶着牛儿耕作的人们。

在黄陈,地尽其用,人尽其能,光磊磊、坦荡荡的一生,离不开泥土朴实的法则。

东经159度以西和赤道以南的区域(太阳以下成县以西的六个地方)(2)

龙门纸坊

山明寺静,云蒸霞蔚。炊烟和西风吹过街道的时候,没有几个人想起,这座山乡,就是龙门镇。

纸坊,一开始给人的联想,的确是与纸有关。去一些村庄打听,老人们也能说出曾经造纸的方法。那是一种极其粗糙的麻纸,里面还卷着麦秸秆、草叶。但正是这种原始的工艺,让纸张保持了一种原有的韧度和张力。小时候去过纸坊,也在那里的集市上闲转过,但没有发现什么奇特。可从一个个地名里,引起了对这片土地的探秘。

只有有产业的地方才有坊,坊出自民间,但一定团结着一批工匠和手艺人,从事着某种市场非常成熟的做工。这是我对坊粗浅的理解。

从东走到西,府城、庙下、大营、马寨,单单这些名字,就让人们溯怀到了历史的遗书中,从奴隶社会走来的仇池,强大而繁荣,农业昌盛发达。曾经一直有一个大胆的揣想,那《西狭颂》的书丹者仇靖,从姓氏族源推断,他们三兄弟,莫非就是此乡人,或者此乡的可能性更大。

往回倒退去看纸坊,那乡里乡外所产的秸杆、麦草柔韧而黄亮,质地上好,因为这里的温度不高不低,农作物的生长周期相对最长,白露前种的小麦,要等到小暑前收割,水土光热给了这里的麦子最好的营养,从而让谷粒熟透、面力劲道,这也许是这里的手工挂面有一定名气的缘故。

住在小河边的老伯跟我讲,精明的地主璩二爷、苏头领串通门路,把进口进来的明矾和机器,从天津的港口运上海岸、运回了遥迢万里的纸坊。从此,龙门方圆一季一季的草秸,构树皮,麻丝,全部收了起来,打成纸浆,雨天里人们一起打浆,长期浸泡,耦出粘性,在太阳下制纸,冷水里成型,晾晒,一锅锅热气腾腾的草泥浆,做成了一片片最早的传统用纸——革帘纸。

漫卷的岁月注定了纸坊流传的就是文化血脉。大量造纸作坊的兴起,带动了农业突飞猛进的发展,使这里成为各诸侯将相朝慕的府邸和福地,仇池因此而声名大作,流芳千古。生活在这方土地上的人,是有福的。祖先一瞬的偏爱,让后人享用不尽。贫寒门第的农家人敦诗悦礼,伏枥耕读,子承父业,中兴家族。大抵是“教养诸生”的学者马融也来这里讲过学、布过帐吧,走进纸坊人家的屋子,至今都能看到许多人家的堂屋挂着的中堂楹联是“一件事忠臣孝子”,家境好一些的还在大门上雕有“耕读第”的门楣。而从世俗伦理的更新换代看,这里至今保留着相对传统的伦理文化、忠孝文化和民间礼仪,父母在不远游,席帐分左右,饭桌看木纹,长辈先动筷,不论是日常起居,还是公序伦理,都还比较传统。

“石门云雪隘,古镇峰峦集”。在滴水成冰的数九寒天,诗人杜甫颠沛流离,涉足龙门,但见重峦叠嶂,不由忧国忧民,“嗟尔远戌人,山寒夜中泣”。

人生无常,山水有情,走掉的都是过客,但历史会沉淀,从这片土地上经过多少年多少风雨多少雪霜都刮不走、淹不没的那片烟云。

纸坊人说一个人功德盖世,常说谁谁谁是那片山上的一驾云。也或许是因为生活在纸坊的祖先的勤劳,而让一个地方连续养育出杰人一茬一茬,这是府城的灵气,是纸坊这个早期就有手工业、工商业发达的作坊,给后世的激励与福报。走进龙门纸坊,总有一种遇到堪称山水与古人相晤谈的感觉。好像一转身,我们就能发现从那片烟云里,刚刚走过的知音。越往远处的山岭间,不需用泼墨,大地苍茫的生息里,本身就如诗如画。在山野中行走,无意间总会遇到和发现,从大山往大山里走的,写生的画师和学徒,周游山岭。

他们眷恋纸坊,是因为一山一水,烟波薄雾,能给笔尖传递灵感。造访古龙门镇,这是一幅现代生活悄悄打开的珍贵历史画卷。

苏氏后园

苏家是大户人家,这是由来已久的事。不仅因为落户早,还族系大。那末,此等命名也就是必然了。遍游苏园,解了人不少迷惑。在高山和群峰之中,往往是一片片野茫茫的平畴,一些地方还生长芦苇,一些村庄向阳而居。

山原川泽,脊脊拔高。这里是昆虫和动物的世界。暮春,锦鸡在山坡上啼鸣,茂盛的青草丛里,扎营着蟋蟀、蚂蚱、金脊蜂、花花媳妇和刚要孵化而出的夏蝉,蝴蝶、蜻蜓盘旋在河岸的花丛中,翩翩地飞,它们试图把所有的活力、激情展示给盛夏,告白给漫山遍野中有情的众生。仿佛做到这些,虫子才不枉虫子一生,夏天才不枉是夏天。熬了一年,就为了等待这红尘中的缘分。三伏的太阳很骄毒,三伏的螟虫最快活。大虫小虫出没的涧谷,高处高到耸入云天,低处低到犀牛江畔,莫非这就是天仙下凡的苏园。

信手揪一把野果,懒洋洋地躺在草坡上对望天空,无穷的惬意销人心魂。

苏园也许是一个失散的王国,有幸做王子的,是扯着一个苍鹰状的纸鸢撒野的少年,他叫惊蛰。大概是惊蛰的节骨眼上出生的,所以虫子有的禀性他一应具有。对于每一个出身农村的孩子而言,天生的学问就是放牛。惊蛰则与众不同,他向往外面的世界,后来读过学堂,憧憬过城市生活,念书的半途不幸家徒四壁,不得已辍了学。这段超乎寻常的经历,使他成为伙伴中唯一受过教育的读书人,喜好篆刻、一发而不可收,阳坡上的五花石,多半是被他捡走了。因了日日夜夜所下的工夫,成就了这么一个土凤凰,他的篆刻作品被送到外国展出。自此,苏园的娃娃,继承了遗风,差不多都会舞文,弄墨,刻石。惊蛰少年由于名里有“虫”,看似意气方刚,有人说他不怕虫,克虫。在荒蛮的苏园,没有他捕不到的虫,在所有的捕艺中,他最擅长的独门绝学就数捉蛇了。

龙窝在苏园,是地貌做的怪。三山夹聚,空留窝形,俯瞰更像是一个漏斗,日日夜夜将光和影、声和色漏进龙窝。老人们的说法是,这里路过过一个皇帝,看这里山峦多叠,峰岫迭出,这样的天象得天独厚,遂问随从,这里是什么地方,随行官员张口结舌,半天不答,皇帝发怒,问当地老农,老农慢腾腾地说:“别问,别问,山如蟞,地如瓮”,老农的方言皇帝未听清,随从觉得这蟞是一种水生的会飞的吃土虫,连忙改口作答:“龙瓮,龙瓮也”。龙瓮自此称来,慢慢叫转声音,叫成了“龙窝”。

夏天去龙窝,感觉这个地方多蛇,多土鳖虫。舍前屋后,田畔草丛,四处都是窜动的蛇,菜花蛇、麻子蛇、眼镜蛇、乌梢蛇,土坎土抢,到处多见土鳖虫,兴许是物以类聚的缘故吧,暴雨前夕,草丛中窜出的蛇,有的拦在半路,有的挂在树梢,有的盘成卷儿。不是龙窝长大的人,见到这么多千姿百态的蛇,吓得纷纷惊慌而逃。“蛇多龙降吉,龙佑庄稼旺”,这是一句当地的民谚。从生物链意义来讲,蛇是庄稼的朋友,蛇对庄稼是有益无害的。如此,苏园的土地是丰饶的、富庶的,庄稼是年年丰收的,这是天意慷慨的馈赠。

河流积坝,支家河又叫支家坝。这是一川相对开阔的平地,很早以前,人们以祖辈们传承下来的铸造手艺铸犁铸铧、铸火炉、铸钟罄为生、扮活家计,活得安然而自在。在苏园,这个古来苏家大园子,之所以有了支家、邓家和包家这些望族,是勤劳不息的祖先与旁姓人家所牵姻亲的缘由。

躬耕垄亩,身自稼穑。在西山的后边,有一处海拔回落下去的地方,由于靠近江水,而气候温润,至今还能找到丛林似一望无际的果园。我去那片果园,遇到一个母亲,他对孩子说,走过这弯弯的山路,就到了小川,出了小川,就到了县城,出了县城,就能到北京城。孩子一边帮母亲除草,一边听母亲说:人心都有一片果园,忙活一年,花开了,蜜蜂飞来了,最勤快的那一个,酿蜜最多。

苏园的行走,开启了人迟钝的心灵,从头开始思索、寻觅和把握,一年一度的花树繁锦、硕果累累。天不亏欠人,宿命由己为。只要风调雨顺、日光和熙,每一朵花瓣、每一枚果子,都能流溢出属于自己的国色天香。

天籁索乡

索乡是同谷以西的边境,高地、山谷和河川纵横交错。大川的蔬菜桃,青青翠翠,沿江岸的水蜜桃,硕大甜蜜。顺着犀牛江逆流而上的沿江村庄,还有杨底村,安塄村。一个是一群人光着膀子,用滚烫的铁水铸铧的村庄,一个是长着一种叫药木树,村头都摆放着石碾子的村庄。

在这样离奇的地方久居,人不由地会生出莫名的幻觉,甚至会在一个夜晚,想起陶渊明或者嫦娥来,因为地处深谷和半山,朗朗的月色给这里种植了茂盛的孤独。呆在索乡,让人始终保持着一种清醒,好像一些东西,你打个盹就流逝了,就丢失在遥远的风里。

索乡是静谧的,人每时每刻都会本能地感到:有鸟儿从头顶飞过。

一念心寂,万境皆虚。常常把一座水库愿意称作为湖,她自信而大气地躺在碧绿的山野中,丰腴的生命馨香地弥漫四周。这一汪清流,在一年四季的变幻里,适时地奏出不朽的乐章,慰藉人心。在这样的天籁,有这样的水库就够了,东岸的鱼游到西岸、泥沼里的蚌钻出芦苇地,或许仅为了看挂念的另一只一眼。索乡实在淳朴,任何伸手即来的幸福,在这里都是奢望。

东经159度以西和赤道以南的区域(太阳以下成县以西的六个地方)(3)

湖通人性,镇静而亲切。她犹如少女清纯的双眸,却更多了一腔深情,她让一个人心安理得地生活在那个地方,怀揣着无期的希望等候,仿佛若无所求,仿佛看见远方。索乡多山,匆匆地游走,掠过十几座寨子,但知生活如诗,决不是诗,再富有的心灵,依然得指靠粗茶淡饭来养活。深寂的村庄、年复一年的耕田收种,却不表现出其艰难的一面。农民的天职就是种地,就像牛的天职是耕地一样,不容含糊。站在唐山望大川,站在胡家山望大江,无须思忖,苍凉和厚重直入人心。

兴会地徒步西汉水,野兔放开了步子地满野追逐。索乡的野兔,像荒原上疯狂奔跑的红狐,充满神的魔力和兽的野性。面对一条帝王轩辕御赐的河流,百灵和斑头雁翔集水畔,金黄色的迎春花,赶在腊月前后就临风盛开。朋友说:世俗的人无法解读索乡,因为宁静会让人的脚步放慢,雨水会让人的梦境豁朗,生命一般以轮回的方式隐喻存在的哲理。越简单的道理,越难理解和掌握。越看不见的迷茫,越想倾尽全力去追求。

那么这湖,莫非是兰芝姑娘举身赴下的清池?天籁苍苍,索乡寥寥,冷清和缄默了数万年的湖泊,你到底在为谁人守侯?是为才子沉郁,抑或为佳人凄清?

雁阵行行,索乡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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