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养育我的奶奶(怀念我的奶奶)

前段时间我从洛阳回来,弟弟、妹妹们来看我,闲谈间说起了奶奶。我们兄妹几人都是奶奶一手带大的,都对奶奶怀有深厚的感情,虽然奶奶去世已经五十年了,大家仍然非常怀念她老人家。奶奶一生中唯一的照片,是当年铁路家属医疗证上的照片,这张小照片已在75年那场水灾中丢失了。大家想让我根据回忆把奶奶的像画出来,大家放在家里供奉。这段时间奶奶的音容笑貌,不时地浮现在眼前。

记忆中,奶奶一头灰白的头发,头发在脑后扎了个纂,腰微驼,一双三寸小脚,裤腿长年扎着裹腿,身体硬朗、行走快捷,对人和气、乐善好施。在南方铁路时无论老少都称呼她"谢奶奶",回到农村亲友们称她"三姐"、"三姑"、"三姨"、"三奶″和""三姑奶"。

奶奶姓王名玉娥,一八九二年出生于原唐河县西北九十多里,苗店街西头路北的一家王姓家。家中五男二女,听奶奶说她并不行三,我那个姨奶应该是"三姐″,因为王三姐王宝训命苦哇!姨奶执意不愿要"三姐"这个名号,所以这个号就落在了奶奶的头上。也就因为这个"三姐"的名号,也确实让奶奶的一生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

奶奶从小聪明伶俐,勤劳朴实,心地善良。十几岁就嫁到我们穷苦的谢家,跟着一家人长年在外给主家、出坦户种地打工,由于爷爷脾气不好,夫妻不和。

父亲十几岁那年,一家人住在赵庄隔河西北的邱庄给人种地,一天夜里邱庄遭老恒太杆儿洗劫,打死了我一家三口(两个老爷子和我爷爷),一家七口只剩下老奶、奶奶、父亲和姑姑四口人。家庭的三根支柱全失,遭受了灭顶之灾,按说这个家庭实在是没法过了。

可是性格倔强的奶奶,强忍悲痛咬咬牙擦干眼泪,把家庭重新作好了辅排。把老奶送到郭集街南王沟的姑奶家,姑姑送到殷河张家做童养媳,把父亲先是送到赵庄西曹岗姑奶家帮工,后又送到北山酒店街姨奶家学皮匠,奶奶只身到一人到店上(赊店),一边给掌柜家做奶妈,一边留心给父亲寻机会找出路,决心支撑起这个破碎的家,传承谢家这一门的血脉。

抗战前奶奶辗转来到了驻马店南,京汉铁路明港火车站,在一位张师爷家帮工。奶奶的勤劳朴实打动了张师爷的一家,得到张师爷一家人的称赞,亲如一家。张师爷从奶奶的日常谈论中,了解到家中还留有一个年轻儿子,决定给予帮衬,帮助父亲介绍一份铁路工作。张师爷让奶奶捎信,让父亲到明港,交给他一封信。叫他到南京浦口找他的一位朋友,把父亲介绍到津浦铁路轮渡上当了一名员工。

父亲去南京浦口铁路轮渡工作后,奶奶回到了唐河苗店老家。她没日没夜的纺花、织布、买布,省吃俭用积攒银两,为将来父亲回来能有个窝,有个安稳的家,能娶妻生子,传承谢家的血脉。她起五更打黄昏,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几年的积攒,买下了老家赵庄一家本家绝户头寡妇,七奶家的两间出前檐瓦房。还在苗店街街南汽大路买了一亩二分地,为父亲定了一门亲事,准备着父亲回家成家立业,一家人红红火火的过日子。

在家乡,奶奶吃斋念佛,做善事,与信众结社,迈着三寸小脚,步行往返数百里。风餐露宿,上武当山,登金顶。烧香祈祷,祈求祖师爷保佑家人平安,家族兴旺,其心可鉴,其为感人。

抗日战争爆发,一下子打断了奶奶的美好梦想,母子千里两相隔。抗日战争南京沦陷前,父亲随轮渡员工驶船至武汉,将船沉入江底。然后撤退到湖南衡阳,又从衡阳分到郴州铁路工作。

父亲撤退至湖南郴州,后与母亲结婚。一九四六年日本投降第二年母亲生下了我。由于我的出生,一九四八年奶奶从河南老家来到了湖南郴州。很难想象当年,她一个小脚老太太,独自一人,从家乡苗店沿脚行们挑盐运货的古道,春水-牛蹄-相河关-沙河店,翻山越岭、风歺露宿,步行二百多里到驻马店,乘火车沿京汉路到汉口,从汉口乘船渡江到武昌,再从武昌乘火车顺粤汉铁路,到湖南郴州。这两千多里路,她是如何走过来的。五二年我随奶奶回乡的亲身经历,才体验到在即兵荒马乱,交通不便的年代,奶奶有多么的艰辛和不易。

奶奶到湖南后,随着父亲工作的调动,一家人先后在郴州、邓家塘、白石渡等地迁徙。由于母亲忙于妇联工作,我们兄妹几人都是奶奶一手带大的。那时父亲的工资也就四十二块多,养活一家七口人经济也相当紧张。奶奶为了减轻家庭负担,迈着小脚佝偻着腰每天到铁路边,捡拾火车头清炉卸下煤渣里的煤核,清扫运煤车卸车后,撒落道边的煤灰。起早贪黑虽然累着,但看着我们这几个天真可爱的孙子孙女们,那布满皱纹的脸上也绽放出花一样的笑容。

在那个娱乐活动贫乏的年代,吃罢晚饭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兄妹们聚拢在奶奶的身边听奶奶讲古跡、说瞎话儿。别看奶奶大字不识一个没文化,由于多年的走南闯北,听多识广,可是一肚子的古跡、瞎话儿和故事。除了一般农村流行的小叭狗跑大路、小白鸡挠柴禾、板蹚儿板蹚儿罗罗……这些普通民谣外,还能说整册整册的"西游记"故事,小鲤鱼闹东京,大战流沙河、三打白骨精……等等等等。奶奶的口才好,表述能力強,故事讲的绘声绘声、活龙活现。"一阵妖风乎乎的吹来……,青面嘹牙的妖精张着血盆大口……"。奶奶那极富情感,附以手势的讲述,把我们都吓的都蒙头钻进了被窝里。

想念养育我的奶奶(怀念我的奶奶)(1)

虽然害怕但仍哀求奶奶继续讲故事,我们也在她娓娓动听的故事中,慢慢的进入了梦乡。毫不夸口的说凭奶奶讲故事水平,如果参加故事会比,一定能评个"故事大王″的头衔。

奶奶一辈子吃斋念佛,是一位虔诚的佛教信徒,她慈祥的面容,乐善好施的性格深受老少家属们的尊敬和爱戴。

奶奶在老家农村的长年生活里,学习和积累了不少治疗小儿病症的偏方,和一些神秘、神奇的治疗手法。当年一些中、小火车站都没有医疗站,小孩得了一些小病得不到及时治疗,所以大部分家属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求助于奶奶。

这里且不说那些治疗的小偏方,只说说她那神奇的手法,其有四。

一般小孩贪嘴,晚饭遇上好吃的饭菜,不吃个肚儿园不罢休。一晚上能起几次夜,撒尿拉巴巴,大人不放心,也要跟着起床照应,一晚数次大人小孩都睡不安生。一晚两晚上也还罢了,一连几晚如此大人小孩也都受不了。奶奶用一种古老的方法"拜鸡大哥",时晚,把小孩领到家里的鸡笼前,小孩跪于鸡笼门前,奶奶立于一旁,随小孩一下一下的叩头,口念语"拜拜鸡大哥、鸡二哥,你黑佬儿屙,我白以儿屙″。如此叩拜三次,快者当晚就不再起夜,或次数减少,最多照此跪拜三个晚上,小孩即可一觉睡到老天光。

其二,小孩在外玩耍受到惊吓,回家后会引起发烧昏睡,按旧俗话说谓"丢了魂",这样就需要"叫魂",让小孩的"魂魄"回归本体才可愈。"叫魂"有两种方式,一是知道孩子受惊吓的地方,孩子母亲抱着孩子到受惊吓的地方,奶奶用手在空中捞一把,嘴里唸叨着小孩名字"ⅩXX,吓着了!回来吧″!奶奶边说边用手布拉着小孩的眉头,小孩母亲应答着"回来了″!如此反复数次。然后,奶奶领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走一边唸"XⅩX,吓着回来吧"!小孩母亲抱着孩子随后跟着,嘴里应答着"回来了"!如此一直一应一答着回家。

另一种情况为不知在何处受的惊吓,这样就必须在家里实施了。把小孩放置在床上,盖好被子露出头脸。奶奶立于房屋大门的门框边,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脚蹬一砖、手拿一把淘粮食的罩篱,手执罩篱将其扣在门鼻上,嘴里唸叨着"站一砖喊一千,XⅩⅩ(小孩名)搁哪吓着的,吓着了回来吧″!小孩母亲在床边应答"回来了″!如此一应一答三遍,奶奶转身边呼喊边往床边走,小孩妈听见呼一声答一句,这样一应一答至床边,奶奶手执罩篱在孩子头上方绕三圈,再用手从额头至下巴布拉三遍即告结束,当晚小孩即退烧,第二天就又活蹦乱跳的玩耍去了。

其三,过去的人由于卫生条件差,特别是冬季根本不洗澡,胳膊、腿、身上都会成片长些小水泡,用手一挠烂溃疡久治不愈,农村叫"蜘蛛疮″,奶奶用一简单方法就能很快治愈。治疗前先用温水将患处擦洗干净,手执一梳头用的木质木梳,在患处轻轻的来回划动,口里唸道:"长腿蜘蛛、短腿罗王",然后,将木梳在墙上划拉一下,同时嘴里唸叨"挂在墙上",如此反复数次。一连三天即可结痂痊愈不复发。

其四最为神奇,咒语默唸不出声,传媳不传女,临去世前方可传给长媳。这个咒语专冶"豆口"、脖子上、腿掩拆处上长疙瘩(现在医学上可能叫淋巴发炎)。治疗时,边往患处吹气、边用手指在患处反复划圈圈,嘴里无声唸叨,旁观者只见嘴动不闻其声。同样一日一次,三日见效,豆口、疙瘩全消,这是否中华文化的"事不过三"有关,不得而知。

想念养育我的奶奶(怀念我的奶奶)(2)

一九六二年,我们举家返回河南,选择把家安在了苗店街舅爷家,唐河县太和公社苗店大队第四生产队,住在生产队的三间破草房。父亲退职领取了两千多块钱,这在当时也算是一笔"巨款"。安家买房等费用花费了好几百块,剩余的都借给了亲戚朋友,临到自已需要用钱时,这钱可不好要了。父亲是个稀糊烂好人,要帐张不开嘴,只好由奶奶迈着小脚,佝偻着腰四处奔波要帐(到酒店姨奶家要帐一来回六、七十里)。催的急了给你三、五块钱,或者给点粮食啥的顶帐,结果还把亲戚朋友们给得罪了。

我们兄妹们都一天长大了,一家七口人住在三间房确实很窄捏,也不方便。(后来我出去有时在生产队牛屋睡,最后和光身汉民兵连长,张兴元大哥搭铺睡)

最后没办法只好回赵庄讨要,解放前奶奶买下的那两间出前檐瓦房。解放初由于我们没在老家农村,土改时把这两间房分给了从源潭移民到赵庄的闫姓人家。(当年赵庄属于方城县管辖)

赵庄谢姓的成份都高,话语权都掌握在外姓的干部手里,回乡后到赵庄多次讨要,庄上大队干部都以无房可退的理由推矮不予解决。最后只好到上级部门上访,寻求解决。母亲湖南人,到北方受冷空气影响,患哮喘病,语言又不通。我在六五年去了广东,父亲好人又指望不上,这讨要房屋上访的重担,就又落在了七十多岁年迈的奶奶肩上。

当年赵庄属方城县管辖,为要回赵庄那两间瓦房,数年间,奶奶迈动她那双小脚,风餐露宿,历经坎坷,无数次的奔波在,北上方城县,西去老贺庄(当时赵庄属老贺庄小公社),崎岖的小路上。为了儿孙们有个遮风蔽雨的家,年迈的奶奶一直咬牙坚持着。

一九六九年十一月,我从广东回到阔别四年的家,又见到了满头白发,日思夜想的奶奶。短暂的相聚,我没有多看几眼年迈的奶奶,就又奔赴修建焦枝铁路工地战场。谁曾想这一别,竟是我们奶孙俩最后的一别。电影《后会无期》的最后一段话:"跟人道别时候,还是要用力点,因为你多说一句话,可能是最后一句。多看一眼,指不定是最后一眼。”

1970年5月,焦枝铁路建设工地,铁路路基工程己近尾声,土方工程进程正酣。突然,连长周太亭赶到工地对我说:"刚才接到你家里发来的电报,家有事让你速归。"

闻此讯,我格登一下心提溜起来了。

几经辗转,汽车一到苗店,车未停稳,我急跳下车,朝家飞奔。未及家门,眼睹父母、弟妹,身着重孝。毋庸言语,奶奶走了!一时一阵晕厥,顿时泪如雨下。仅时隔数月,我与奶奶就天地相隔两茫茫,今生再无相见时。想奶奶一生坎㞹,颠簸流离。含辛茹苦,把我们一家大、小拉扯大,没享一天福,就这样匆匆的走了,心如刀绞,泪如泉涌。

待我情绪稍平息后,父母给我于简单讲述。奶奶前段身体稍有不适,身体一向硬朗的奶奶,也没当回事。后病情有点有重,即到街对面路北,大队卫生所就诊。然遇一庸医误诊,给她开了一剂泻药。服后,连泻虚脱,救治无果,溘然仙逝。

奶奶逝后,因家境贫寒,无力购买棺木,只能以桃秫杆泊裹身下葬,葬于奶奶解放前买的,街南汽大路那块地。我回来,正好是奶奶下葬的第三天,赶上给奶奶点汤圆坟。

饭后,我身着孝,家人及众族亲,携祭品、家什,奔赴奶奶安息地祭祀。未及坟莹,远望新垄起的黄土堆,我泪如雨下,腿如铅灌,步履蹒跚,跌跌撞撞的扑向坟冢,悲痛欲绝。

想奶奶,从小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未及膝前尽一日孝,情何以堪。捶胸顿足,无以回报。抱头痛哭,翻滚于坟前。然,番然悔误也汪然,不如早早行孝于堂前。

奶奶仙逝时,享年78岁。她老人家已经离开我们,已经整整五十个年头了。回想奶奶这一生,是艰苦而又坚強的一生。老人家为我们一家摆脱贫穷,走向富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是帮助家庭兴旺的三位伟大女性(奶奶、母亲、爱人)中,举足轻重的始创人。

都说世上最亲的是娘,

其实奶奶您也一样。

小时候喂我饭,

您尝尝是热还是凉。

把我凉冷的小脚丫,

捂在您的胸口上。

讲着古老的故事,

伴我入梦乡。

接送上学为我遮风挡雨,

熬过了多少酷夏寒霜。

隔辈儿亲情更深,

孙儿是宝贝疙瘩。

啊!奶奶!奶奶!

我亲亲的奶奶!

纪念她老人家,以寄托我们对您的哀思,愿奶奶在天堂一切安好!

作者简介

谢永彬,曾在苗店中心学校、苗店镇教办室工作,生于1946年,爱好广泛:弹琴,手工,雕塑,书法,根艺,蛋雕,收藏,尤其鸡蛋上雕刻作画为当地一绝。

想念养育我的奶奶(怀念我的奶奶)(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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