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庆阳镇原方言(镇原方言中的曹)

镇原方言属于陇东方言,并深受陕西关中语言的影响,自西周开始,关中方言被称为“雅言”。《诗谱》载:“商王不风不雅,而雅者放自周。”由于陕西曾经是周秦汉唐四大朝代的国都,关中方言曾经是当时的官方语言,而镇原距关中较近,境内发现的三岔镇大塬、周家庄遗址、开边镇解放等多处周代遗址及出土的绿松石管饰、贝币、玉戈等文物就足以证明镇原在西周、秦汉时期的经济、文化受关中影响极大,现时镇原人在婚丧嫁娶中仍然推行周礼,如丧事的背服中的“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欲报之德,昊天罔极”,就出自先秦《诗经》中的作品。尤其是宋代镇原与关中西部联系尤为密切,元明两代镇原又归属陕西行省,正是由于行政地理在千百年的历史变迁中不断趋于一体化, 镇原方言才沉淀出自己的个性。也正因为这两种方言的过渡,使镇原方言内部特征变得十分复杂,它既保留有陇东语的底层因素,又兼备了关中官话的特点,因而形成了独具一格的语言风貌。它所包含的方言词汇也不例外,既有与关中方言的交叉,又不乏与陇东语的融合,还有一些则是两种方言皆未有的。如“曹”“噧”(音xiè),等词便是镇原方言词汇特有的,在其他邻近方言区均没有此方言词,然而这些字皆出自古汉语之中。

甘肃庆阳镇原方言(镇原方言中的曹)(1)

镇原北石窟驿景区

一、“曹”字

“曹”(音cao)字在《辞海》《词源》和《古汉语词典》中有多种解释。

第一种解释是等、辈,相当于现代汉语中的“们”。又如:尔曹(你们),儿曹(孩子们),吾曹就是我们。唐代著名诗人杜甫在《戏为六绝句》诗中就留下“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的名句,意思就是说,王勃等四人的文章是他们那个时代的体裁,现在一些人轻薄地批判耻笑他们,将来你们这些人身死名灭之后,王、杨、卢、骆的文章,却会象万古不废的江河永远流传下去。

第二种解释是古代分科办事的官署或部门。《资治通鉴》中就有“品其名位,犹不失下曹从事。”如:古时将官署中的干事人员称为曹干,将一般官员称为曹掾,唐、宋时期设立的地方司法机关被称为法曹。并把官署中分类所管理的事务称为曹务。另外古时一些官职也称为曹。如:将机关负责人称为曹主,部属各司的官吏称为曹郎,将属官称为曹官等等。中国明、清两代各部司曹的通称为部曹,源于汉代曹史的简称,相当于郡守的总务长。

第三种解释是两曹。据《说文》中解释为古代指诉讼的原告、被告两方。

第四种解释是指双方,班、组。这种解释在古代记载比较多,如《楚辞·招魂》中“分曹并进”的曹字为“偶也”,《史记·黥布传》中“率其曹偶”的曹字为“辈也”,《诗·大雅·公刘》中“乃造其曹”的曹字为“群也”。

第五种解释是姓氏。

说起镇原方言“曹”字几乎成了代名词,镇原方言中的“曹”一直代表“我”和“我们”。如:曹(我)今儿吃的是面条。曹(我们)联合起来对付他。“我哩泾川,曹镇原,日妈鬼在四川。”顺口溜就形象地说明了这几个地方人有代表性的方言。

二、“咥”字

“咥”(音die)为普及常用词, 咥字为什么终嫌粗俗欠雅呢? 在吃的意思上, 咥字表达的不是细嚼慢咽式地吃, 而是狼吞虎咽式地吃, 所以终嫌粗俗欠雅, 而这正表现了古人饮食的豪爽性和黄土高原人的直爽与豪放。

一是咥噬(咬食;吞吃)。《广雅·释诂三》“咥,啮也”,这里的啮(ni), 是咬的意思。《易·履卦》: 是以“履虎尾,不咥人。亨。”高亨先生分析说:“履虎尾不咥人者,险而不凶之象也。亨即享字, 古人举行享祀,曾筮遇此卦,故记之曰亨。”易履卦又载: “眇能视, 跛能履, 履虎尾,咥人凶。”高亨先生据此分析说: “按能并读为而。眇而视, 跛而履者, 无其能而为其事也。履虎尾者, 自致于险境也。咥人者, 遘大祸也。眇不能视而视焉。跛不能履而履焉。终以视不明而履于虎尾。又以履不捷而及于虎口。其凶甚矣。”

《金史》卷十六《本纪第十六·宣宗下》载:“(元光二年 )十一月开封县境有虎咥人,诏亲军百人射杀之, 赏射获者银二十两, 而以内府药赐伤者。” “元光”为金宣宗完颜珣的年号, 元光二年系公元 1223年。这一年冬天,作为金都城南京附近的开封县(今河南省开封市)境发生了虎咥人的事件, 皇帝对此事非常关注,派一百名亲军去射杀老虎, 并对射杀老虎的人赏银二十两。老虎吃人的方式是撕下肉来而吞食, 非常残忍,所以才引起老百姓慌慌不可终日。这样说来, 虎咥人的咥字,无疑就是狼吞虎咽式地吃。

明倪元璐《袁节寰大司马像赞》中有“(袁可立)足履虎不咥,身恃之长城。”明马中锡《中山狼传》写一个书呆子东郭先生救狼的事。东郭先生质问狼,我救了你,你“反欲咥我”,狼说像你这样的人“安可不咥”。清蒲松龄《聊斋志异·卷九 ·赵城虎》也载:“无何,一虎自外来,吏错愕,恐被咥啮。”不论是狼还是虎它们吃人的方式均是“狼吞虎咽”式地吃。

在镇原方言中,咥的意思就是“吃”。常说的就是“咥饭”“咥面”。人们吃饭时互让对方常说:“咥!咥!”这里“咥”就是借鉴了虎狼“咥人”之“咥”的意思,因而其意应为“狼吞虎咽”式地吃。但在镇原这只用于平辈和比较要好的朋友之间,对长辈和客人是禁用之字。

二是笑的样子。三千年前古人描写人笑嘻嘻的样子,就说过“咥其笑矣”的话。《诗·卫风》中的“不知,咥其笑矣”,《诗经·氓》里“兄弟不知,咥其笑矣”中的其是何用法,这是啥句式,为什么“咥”和“笑”不放一堆?“咥其笑矣”的“其”字是什么意思?“其”在这里不是代词,是个助词,相当於“然”,“咥其”相当於“咥然”,即“哈哈大笑的样子”。《歧路灯》中的“几乎把百鸽嘴咥的笑出口来。”又如,咥咥(笑或讥笑的样子);咥然(笑的样子)

三是动的意思。影视作品中出现过的见《三枪之拍案惊奇》,咥 die[动] 打,揍,尅(kei),(新人词汇意思海扁) 的意思,类似揍人的“揍”,咥你,是就是打你一顿的意思。

三、“尻”字

镇原人把屁股叫尻(音gou)子,其实是北方语的一种常用词语,陕西、甘肃、宁夏等地方均把屁股叫尻子。屁字从尸从九,九亦声。“尸”指肉身。“九”是九个自然单数的最后一个,意为“末尾”。“尸”与“九”联合起来表示“身体的末尾”。意思指的是臀部,也就是屁股。章炳麟《新方言·释形体》:“今山西平阳、薄绎之间谓臀曰尻子,四川亦谓臀曰尻子,音俏侈(念耻)如钩,九声之转也。”这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是“尻”字的考音念重了,就变成了钩字音了。其实是个多义字,当肛门讲,还指男子对女子的性行为,周立波《暴风骤雨》中就有“你尻过多少个娘们?”镇原人“尻蹲子”,意向后跌倒。“尻子客”意阳奉阴违的人。“尖尻子”意坐不住爱动的人。《聊斋志异·狼三则》中:“身已半入,止露尻尾。”

清代文字学家段玉裁说得很明白:“尻,今俗云沟子是也,今俗云屁股是也。拆言是二,统言是一。”就是说,尻、沟子、臀、屁股都讲的是一回事。清代北京,接生婆在给新生儿“洗三天”的口歌中有“洗洗蛋,作知县;洗洗沟,作知州。”可见,沟子指屁股不是新造出来的。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当屁股讲时,写成尻子、沟子都对,不过念起来,沟子更顺当一些。

镇原这块古老的土地,孕育生长了中华民族的汉语言文化,同时也孕育了地域色彩较浓的区域文化。历史文化的传承主要靠文字,靠书籍。可是语言的传承就不仅仅是依靠文字和书籍了。其中很重要的一种方式,就是依靠口耳相传。所以,至今镇原乡村里农夫老妪嘴里的很多所谓的方言,土话,其实就是从古代传承下来的。这些字词,是我们古老语言的一个民间宝库,是一块块活着的汉语言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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