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汀塔伦蒂诺为什么要拍十部电影（深读第九个恶人）

年轻的时候没有爱过几个混蛋？昆汀太适合当那个让人心花怒放的流氓情人。如果一般人的浪漫是看雪看月亮，那么昆汀的浪漫就是看血看他把月亮炸掉。前段时间《纽约》杂志找他问话，谈及新作[八恶人]，谈及他的恶趣味。

□[八恶人]快上映了，影片完成得怎么样了？

■昆汀：现在完成了一个小时多一点，我刚刚看完一个小时的剪辑版。

□你还满意么？

■昆汀：目前还没到自杀的地步。我们正通宵达旦赶周期。然后纵览一遍，又想再把它打磨得更好。但前提是，你一定要将它完成。每一次我们拍电影，都必须赶在一个特定的期限之前完成。不论是[落水狗]要赶上圣丹斯电影节，还是[低俗小说]要赶上戛纳电影节。不过我们经常拖慢进度做好这件事，这样以后就不会碰到一群人围在一起，对你的电影挑三拣四的情况了。

为让[被解救的姜戈]在中国内地顺利上映，昆汀亲自参与剪辑，调整片中血腥暴力镜头，可谓煞费苦心。剪辑是昆汀电影的一大亮点，然而他常常在这上面犯拖延症，当年[无良杂军]初剪版足有190分钟，直到上映前夜，昆汀才和他的御用剪辑师莎莉·蒙克剪成现有版本。

▲[八恶人]曝出工作照，虽然戏里戏外是两个时代，但从他们厚度一致的穿着可以体会到，那是一个真实寒冷的季节

□[被解救的姜戈]和[无良杂军]之后，有没有给你的电影票房带来转变？

■昆汀：就我想讲述的故事来说的话，我不觉得。但是我从[刑房]里吸取了很大的教训，以后会避免重蹈覆辙。罗伯特·罗德里格兹和我习惯照着自己的方式来，在这条奇怪的道路上，会有观众跟随而来。

□你多次谈及当你导演时喜欢将观众当成交响乐团指挥，时间久了，观众就会越来越有经验并适应你的风格，这事有变得更难吗？

■昆汀：讲真，富有经验的观众不是问题，愚蠢的观众才是问题。但是我想观众确实越来越有经验了，这只是时间的产物。在五十年代观众接受的某个技巧会被1966年的观众嘲笑，紧接着1978年的观众也会嘲笑1966年的观众所赞许的。窍门就在于走在这条曲线的前面，那么在20年内他们不会嘲笑你的电影。

像[低俗小说]，人们会觉得：“哇，我从来没看过这样的电影，电影可以这样玩吗？”我觉得这已经不再是问题了。我并不是在天马行空。我觉得人们在看[被解救的姜戈]和[无良杂军]的时候，知道它们是存在于真实之外的，但他们还是理解了。他们觉得自己被妥善对待，而不会质疑“这是什么鬼？”，他们并不迷惑，也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他们懂。

他一定要走在别人前面，不然就会很心塞，走的方式可以很多，但标准只有一条：玩得过火。当年[低俗小说]的叙事结构惊艳了戛纳，还有[刑房]深情回望B级片黄金时代，特意添了[弯刀]的伪预告片，没想到后来竟然真的由此发展成了长片，在他之前，好莱坞还没人敢这么玩。

▲[刑房]的幕后，工作人员和机器黑灰交织的前方露出一角昆汀电影的颜色，那是一抹亮黄和艳红搭配出来的明骚

□[八恶人]用内战作为故事背景，有点像[黄金三镖客]。

■昆汀：[黄金三镖客]并没有卷入内战的种族冲突，它讲的是正在发生的事情。我的电影讲的是国家分裂了以后，还存在种族冲突，在那么多年以后。

□这让电影充满时代感，现在每个人都在讨论种族权利。

■昆汀：我知道，对此我很兴奋。

□兴奋？

■昆汀：白人至上主义的问题终于被讨论和对待了，而这正是这部电影所要讲的。

□巴尔的摩和弗格森事件如何在[八恶人]里得到体现？

■昆汀：已经写进剧本了，也在我们拍摄的素材里。它只是恰好发生在此刻，我们不想显得它刻意，它是生逢其时。我欣慰人们在探讨和解决一直存在并被忽视的种族主义。我感觉它是另一个六十年代的时刻，人们一直暴露丑恶面目直到事情发生转变，我很高兴它现在发生了。

昆汀对黑人有着独特的情怀，塞缪尔·杰克逊与之合作了八次(含三部编剧作品)。还记得他在[被解救的姜戈]里炸掉那座标志着白人至上主义的别墅，在[无良杂军]里杀死了希特勒，他的电影总是多多少少地拉扯种族主义的问题。这个没有受过正统电影教育的录像租赁店小弟，在他创造的每个角色里都注入了对现实的愤怒。

□史蒂芬·斯皮尔伯格和乔治·卢卡斯对电影工业的未来表现得悲观，他们担心一些支柱的坍塌会导致整个工业崩溃。你跟他们有一样的想法吗？

■昆汀：我的悲观没有建立在这些电影制作的经营上，它与生俱来。你们现在讨论[变形金刚]，但在我小时候喜欢谈论[人猿星球]和007电影，我总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它们。事实上，访谈结束后我就要去看盖·里奇的[秘密特工]了，我不明白斯皮尔伯格和卢卡斯为什么要担心那么多，他们又不用非得拍这些电影。

□所以你一点都不担心？

■昆汀：不担心你刚刚说的那些狗屁理由。如果给定你一个年份去看很多电影，你会很难在里面选出十佳，如果是二十部的话就容易多了。你可能一年可以看到一部杰作，但我不认为你可以期待一年遇到一部以上的杰作，除非那是一个特别牛逼的年份。

盖·里奇常常被拿来和昆汀作对比，大概因为他们的片子都带有一种痞里痞气的黑色幽默，然而有人说盖·里奇比昆汀会讲故事多了，昆汀那种跳跃性思维简直能把人逼疯。斯皮尔伯格、昆汀、卢卡斯位居好莱坞十大导演榜内，如果不把他们的名字排在一起，实在是难以想象昆汀和这几个坐在好莱坞工业顶端宝座上的导演有什么关系，但是据称，那些大牌导演们背地里都爱死了[低俗小说]。

▲[低俗小说]中塞谬尔杰克逊的伪爆炸头发型是由昆汀钦点的

□说到类型，你是怎么看待西部片的？现在已经很少人注意到这种类型了。

■昆汀：有几部西部片即将面世，比如安东尼·福奎阿的[豪勇七蛟龙]，丹泽尔·华盛顿主演。[被解救的姜戈]有着这么好的成绩，我很好奇为什么没有更多这样的片子出现。真理就是没有一个电影类型能像西部片一样，在它所拍摄的时代充分反应当下的价值观和问题。

五十年代的西部片比今天其它任何一部电影更能反应艾森·豪威尔时代的美国。三十年代的西部片反应了三十年代的主流，四十年代突然就盛行黑色主题的西部片了。七十年代的西部片则是反神话的西部片：水门事件西部片。一切都关于反英雄，一切都抱着一种嬉皮心态或者一种虚无主义心态。

电影都是像[杰西·詹姆斯]和[明尼苏达克雷]这样的，在这里面杰西·詹姆斯是杀人狂。在[肮脏的小比利]中叫比利的小孩被描绘成一个可爱的小朋克杀手。怀亚特·厄普在弗兰克·佩里的电影[道克]中本色出演。七十年代的主题是披露现实，展现人类真实的面目。因此，在八十年代最关键的一部西部片是[西瓦拉多大决战]，它为那个时代喝彩，这是很里根式的西部片。

昆汀说：“如果我的生命有两面，那么一面是七十年代的邵氏功夫片，另一面是意大利西部片。”当时这类题材的电影遭到许多评论家的非议及鄙视，昆汀却如数家珍，[被解救的姜戈]是典型向意大利西部片致敬的片子。他曾坦言，对这部影片影响最大的是拍过[伟大的寂静]、[姜戈]的意大利导演吉奥·考布西，[伟大的寂静]亮点在于那些雪景戏，而[被解放的姜戈]就特地设计了一场雪景戏。考布西的电影总是与种族主义挂钩，这或许就是流淌在昆汀那些电影里西部色彩的根源。

□现在年轻导演一旦拍了好的独立电影就会被突然拉去拍超级英雄电影，[侏罗纪世界]之类的。在[落水狗]之后，你也接到过[生死时速]和[黑衣人]的片约，如果你当时答应了其中一部，现在的职业生涯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昆汀：我的职业生涯还是会很好。我觉得这跟[黑衣人]或[生死时速]的成功没有多大关系，或者跟[低俗小说]的成功也没有什么关系，更多的是跟自己对工业展现出来的态度有关。彼时，我不是一个等着别人雇佣的导演，我不会坐在家里然后阅读那些别人寄给我的剧本。我会写我自己的，我无法修改别人的剧本。

□你如何看待铺天盖地的超级英雄电影？

■昆汀：我小时候就开始看漫画了，而且沉迷于自己的奇幻小宇宙很多年了。所以对于现在所有那些超级英雄的东西我并没有什么问题，除了我希望这些不是等到我五十几岁的时候才可以看见。回溯八十年代，那个时候的电影烂透了，但却是我这辈子电影看得最多的时光，那时好莱坞电影自五十年代之后最颓废的时候，不然就是一段美好时光了。

在拍电影之外他就是个地道的影迷，那双在录像店成长起来的眼睛随时都在捕猎，据传他的观片量是两万部以上。于是拍片就像掉书袋，据统计，[低俗小说]就有[法外之徒]、[八部半]等七部片子的痕迹，[杀死比尔]里更被指出对九部电影进行模仿。就在外界为他是“抄袭”还是“致敬”争论不休的时候，他站出来怒吼一声“老子就是抄袭，根本不是他妈的致敬。”

▲[杀死比尔]中昆汀在乌玛瑟曼的眼神和动作里装满了戏

□有年轻人的电影让你感到振奋吗？

■昆汀：诺亚·鲍姆巴赫，他的电影有保罗·马祖斯基的感觉。

□但他开始拍电影到现在的时间几乎跟你一样长，还有谁？

■昆汀：我还没有把杜普拉斯兄弟所有的电影看完，但是这些我看过的都很喜欢。他们拍了[塞勒斯]和[纸袋头]，那些呢喃核的东西都发生在我在德国拍[无良杂军]的时候，所以对于它们我一无所知。后来我回家开始接触到这一块的信息，就看了[纸袋头]。我问朋友米切尔·埃尔维斯，“你看过那些呢喃核电影么？我好奇看了[纸袋头]，觉得它很不错。”他说，“你只是刚好看到好的，并不是所有的都跟它一样好，你只是刚好在泡菜坛子里拿到了一坨好的泡菜。”我还没有看过[爱的阶梯]。

诺亚·鲍姆巴赫的影片大都是自编自导，且极具自传色彩，尤其是那一部[鱿鱼和鲸]在奥斯卡和独立电影领域都获得了不错的成绩。而杜普拉斯兄弟是美国独立电影里的热门选手，他们的代表作就是[纸袋头]。有趣的是，马克·杜普拉斯出演过鲍姆巴赫的[格林柏林]，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鲍姆巴赫，他才是昆汀的真爱。

□有什么作品是你很想导演的吗？

■昆汀：我最早想过的就是[惊声尖叫]，韦恩斯坦公司想让罗伯特·罗德里格兹上，他们没想到我也会感兴趣。实际上我不喜欢韦斯·克雷文的执导，我觉得他是拴住这部电影飞向月球的铁链，将它牢牢锁在了地球表面。

可以想象一下昆汀拍[惊声尖叫]，电影里充满了美国六、七十年代经典配乐的样子。他连电影里的音乐也经常从别人的电影里摘抄，《I Giorni Dell’ira》这首曲子分别在意大利西部片[愤怒的末日]和港片[鹰爪铁布衫]中出现过，而它最近出现在了[被解救的姜戈]里。据说昆汀拥有一间像唱片行一样的房间，里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唱片。

▲[无良杂军]现场，场记板后面的所有人都准备就绪，然而杆儿爷望向镜头的双眼还是出卖了大家

□你一般看什么电视？

■昆汀：最近两部我追的电视剧是《火线警探》和《老爸老妈的浪漫史》。

□所以《火线警探》让你注意到沃尔顿·戈金斯？

■昆汀：早在《盾牌》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了。你知道吗，我看了六年他假昆汀式的对话，我觉得他的语调是正确的。

□你看过《真探》了吗？

■昆汀：我试着看了它的第一集，但我一点都看不下去。我觉得它真的很无聊。而第二季看起来更糟糕。仅仅在预告片里，所有长得帅的演员都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帅，并且走起路来活像整个世界都压在他们身上一样。这很严重，感觉他们备受折磨，试图通过胡渣和破烂衣服让他们看起来十分煎熬。

目前，HBO的电视剧我喜欢阿伦·索尔金的《新闻编辑室》。那是唯一一部我认认真真地看了三遍的电视剧。每个周日7点我会看一次，在它更新的时候。在那之后我会再看一遍。然后我经常在一周中看多一遍，只是想再听一次里面的对话。

□我觉得观众听到你这话一定很惊讶。关于《新闻编辑室》的批评遍布各地。阿伦·索尔金甚至还因此道歉过。

■昆汀：谁他妈会去看电视剧的评论？我的天。电视剧评论都基于试播，那些试播的剧集很烂。我喜欢它里面写的台词有什么好奇怪的。

□在你的整个事业生涯里也经常因为同样的事情受到指责，即你电影里运用的那些暴力和N字头的词汇。你现在还听到这些指责吗？

■昆汀：社会批评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它们很容易就可以被忽视，因为我百分百相信自己所做的。所以任何跟我唱反调的人都可以滚蛋了。在某些时刻他们可能会拖你后腿，但在那个时刻过后，他们就是我火焰里的汽油。

□你会看在线电影吗？

■昆汀：不，不会，我的电视机没有连接我的电脑。这只是这个年代特有的东西，但这不代表我对它没有感到沮丧。一想到有人用手机看我的电影，我就会大受打击。我甚至不能在我的笔记本电脑上面看电影。我很守旧，我看报纸，读杂志，我在电视上看新闻，还经常看财经频道。

在戛纳第67届电影节上，昆汀为了表明自己反对数字电影的立场说：“数字电影是电影的坟墓，这无异于在电影院里放电视。”

▲[被解救的姜戈]里牙医赏金猎手拔枪怒射，现场血浆与火花同时炸开，这是昆汀和昆汀迷们都喜欢效果

□你怀念九十年代吗？

■昆汀：不，尽管我觉得九十年代是个特别酷的年代，对我来说是很酷，但就像鲍勃·迪伦得从六十年代活下才不会只被人肯定为六十年代的艺术家一样，我也要从九十年代活下来，这样的话VH1做他们《我爱九十年代》这样的东西时才不会提到我。我觉得这是个见仁见智的事，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可以怀念的话，那一定是这个科技年代所缺失的东西吧。

的确，昆汀很爱电影旧时代，但比起九十年代，更爱六、七十年代，看他在自己作品里拼贴的那些电影，[姜戈]、[八部半]、[惊魂记]、[黄金三镖客]、[毕业生]等无数经典大多都诞生于这段时间。然而他不爱怀念，与其说是他想从旧时代活下来，不如说他怕这些热爱过的东西老去，于是任性地将它们带到了现在。

□你说过你拍完十部电影就不干了，照这么说，在[八恶人]后还有两部，你对它们有什么想法？

■昆汀：如果我拍的第十部电影是我拍过最好的那就完美了，大爆发，然后在爆发后与小房间为伍。我偶尔会这么想，但并不是真的这么考虑的。我只在适当的时候做适合的事情。还有一些电影我想要拍，但是当我拍完[八恶人]然后有了一点私人的小时间，所有我想做的事情都会一拥而上，我知道不会所有事情都能马上去做，就让自己放空，对的故事会自己找上我。

□所以这些年你提到过的那些故事《杀手乌鸦》、《维加兄弟》(The Wega Brothers)、《姜戈/佐罗》等都有可能永远都不实现是吗？

■昆汀：是的，我觉得我永远都不会把《杀手乌鸦》拍出来了，但那是看起来唯一一部能实现的。

□[杀死比尔3]也没有提上议程？

■昆汀：没有，但是也没有撤销，我们走着瞧吧。

吕克·贝松曾称一生只拍十部电影，但至今已经远不止十部，宫崎骏后期几乎每拍一部片子都要喊一句“退休”口号。像吕克·贝松说的，电影人是艺术家而非政客，可以不用为自己的话负责，所以“不干了”从昆汀嘴里说出来简直扯淡。他只是不服老，《杀手乌鸦》这样的故事总有一天还是会像当年的[无良杂军]一样刺激他的神经，然后又有一批人为之神魂颠倒，这只是时间问题。

▲昆汀在[落水狗]里与一群老强盗同在，标志性的奸诈笑容让人感觉他才是最坏的那个人

□你的大部分角色都受到仇恨的驱使，但你最近表现得很宽容。布鲁斯·邓恩泄露了[八恶人]的剧本，他还依旧出现在这部电影里。艾尼奥·莫里康内批评过[被解救的姜戈]，但他现在正为[八恶人]工作。你现在是不是成熟多了？

■昆汀：我现在可能成熟了，这点让我很高兴。我曾经是个小愤青，但现在如果还轻易愤怒的话，那就会变成，我他妈有问题？我已经有了一段精妙绝伦的生活经历，在我看在这很难成就一个艺术家，我怎么还能对什么事都发火呢？我会生气，但也会成熟，生命太短了。

成熟这个词放在情绪化的昆汀身上，就如同“十部电影”的说法一样好笑，去年1月份有消息称[八恶人]剧本惨遭泄露，怒发冲冠的他表示不拍这部电影了，干脆直接出版吧。见不得坏人得逞，傲娇如斯。愤青老了，也不过是老愤青罢了。

□你现在还会手写剧本吗？

■昆汀：让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想写首诗，你会在电脑上写吗？诗歌不需要科技。

噢，这个老混蛋在[低俗小说]里用针筒扎人，在[无良杂军]里割人头皮，在[被解救的姜戈]里将那些颤抖的躯体鞭打至皮肉分家，在别人的电影里偷星星偷月亮，在现实生活中桀骜不驯，耍得一手好流氓，现在又自诩诗人了吗？

但他总算是个情怀涌动的流氓。每个人对时代都有自己的定义，在时代变迁里他始终是一个复古影迷，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正在拍电影的艺术家级影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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