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川失守后所有续集 鲤鱼洲之殇黎衛

鲤鱼洲之殇/ 黎衛(黎传综): 一十六歲下鄉去 鯉魚洲上叹伶仃

黎川失守后所有续集 鲤鱼洲之殇黎衛(1)

鲤鱼洲砖瓦连 黎卫下放处

口述人:黎衛(黎传综)江西生产建设兵团九团砖瓦连

出生時間:1954年1月

下放時間:1970年1月26日

回城時間:1979年6月26日

1980年考取江西師範大學,本科畢業。

采访撰稿:南昌熊明

忍看娘親淚沾襟

春去秋來雙燕子,話不盡人世滄桑。我是六九年的初中畢業生,1970年1月26日,跟到南昌十九中400多只同學,受到當時「知識青年下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號召,被時代的狂飆激流所裹挾,離開學堂,下放到了江西生產建設兵團。

真讓世人啼笑皆非,當時,我父親還系「老牛」,未解放。我父親在文革前系南昌市有名的語文老師,教育局領導曉得:如果我父親被發配下鄉,咯樣的優秀老師就很難再要得回來了,所以就一直耗著,不給「解放」。而我個人,因為秉承「誠誠實實做事,老老實實作人」的家風、家訓,工宣隊的人也網開一面,認為我屬於「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在我臨初中畢業前,讓我成為最後一批紅衛兵,並且把本應該下放到農村去的我,改為下放到鯉魚洲農場,成為了江西省生產建設兵團第九團的一名兵團戰士。

我永遠記得那天,上午十多輛大卡車開到學校,我們400名同學坨著背包,在紅旗招展,鑼鼓喧天中爬上了大卡車,懵里懵懂地離開了學堂,離開了南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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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屋裡就在十九中操場旁邊,外頭操場上鑼鼓喧天,我屋裡老娘卻哭得昏天黑地。因為我才剛剛16歲,身高1.42米,體重67斤,營養匱乏,發育遲緩,看上去還是個細伢子。古人哇:兒行千里母擔憂。何況我是且鄱陽湖督上血吸蟲窩里討生活······

鯉魚洲上作土瓦

「陶盡門前土,屋上無片瓦。十指不粘泥,鱗鱗居大屋。」且說當年,我們到了兵團,原本我們這一批人都分在實驗連,因為磚瓦連缺人手,就從我們這裡抽調三十人過去,我也就榜上有名。

指導員點名,我大聲喊「到」。指導員旁邊的老同事們瞪著脫大的眼睛看著我說:「咯只吃奶的人怎麼也跑得來了?」

點名後,一個南昌老知青特意跑到我住的房間,問我會做什麼?我說,我什哩都會做。老知青笑道:「我們這裡作事好累,除非你有氣功差不多。」從此,我有了外號「小氣功」。我在磚瓦連開始做磚瓦。這作磚作瓦的重體力勞動,用我們當時當地人的話說,這是勞改犯做的事。因為當時我們連和江西西河磚瓦廠是掛鈎單位,眾所周知,江西西河磚瓦廠系關勞改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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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領導看到我好小,燒窯做磚做不動,就把我安排到機瓦排跟到師傅做土瓦。我做了半年的土瓦,硬當真累脫了氣。我的師傅是一個勞改犯,後來流落到鯉魚洲當農工。他是老老勞改犯,我就像小勞改犯一樣跟著他。

說起做瓦,比做磚還苦。做磚的泥巴用牛踩踩即可,而做瓦必須是牛踩過了人來踩,好比揉面,要揉出勁道。做瓦一定要把泥巴揉合得如膠似漆,粘性十足,否則,如果有砂眼,有裂縫,就會漏雨。

我做了半年瓦,曬得烏皮黑殼。別人天氣太熱日頭太大,可以躲到屋裡歇,而我們做瓦的偏偏要在日頭底下乾活。因為土瓦坯子在日頭下暴曬,如果乾的太快就會發裂,報廢。我們只有時刻在日頭下巡察,在土瓦坯子將乾未乾的時候,把那些土瓦坯子搬運進陰涼地方,由它陰乾。

我依舊記得當年,我穿著一套螞蟻子花紋的工作服,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戴著草帽在日頭下勞作的場景。鯉魚洲荒原上,紫外線強烈,日頭毒辣,越是出日頭,越要穿厚些,包緊些,身上乾一陣子,濕一陣子,衣褲外面一層厚如細沙白似雪的鹽花花。好在鄱陽湖督上風大,夜裡洗,清早乾,日上接著穿。

從此以後,我特別害怕曬日頭,就連上大學時上體育課做操,我都是躲在樹蔭里,不參加做操,即便是現在,出了日頭我就要打傘,否則就恰不消。

隨著土瓦的市場衰退,我們改做機瓦,俗稱「洋瓦」,我負責抹油,丟瓦片子,咯也間接地培養了我眼疾手快做事乾脆的好習慣。戰友們愛憐我個子小,抬瓦這樣重體力勞動很少安排我去作,確實系戰友情深。

倒瞌人遇到倒瞌事

倒霉,南昌人叫做「倒瞌」,我剛到鯉魚洲,就接連不斷地倒瞌。且聽我慢慢哇——

話說剛到鯉魚洲不久的一個夜晚,斜風斜雨好似倒了天,班長從西河磚瓦廠學習回來,渾身濕透。我和他同寢室,上下鋪。我當時見他冒雨歸來,也是熱情過分,拿出自己用藥丸蠟殼熔鑄做成的蠟燭,點著了去隔壁上海佬那裡討要紅糖,用開水化了,給班長喝了驅寒暖身。

次日清早,我醒的遲,急急忙忙去阿屎。也是合當有事,我原上茅廁在東邊,今日卻去了南邊,等我上廁所回來,遠遠望見宿舍門口聚集了許多吃瓜群眾,我嚇得心裡打鼓腿發軟。因為我屋裡在文革時被人抄家,那種懼怕的場面給我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以致 「文革」結束十幾年了,我看到人頭攢動人群聚集就害怕。我當時嚇得要死,急急忙忙奔回宿舍,問詢旁人出了什麼事情?卻原來是那只班長落掉了二十多塊錢、還有好多發票和夾錢的紅寶書。

我出於好心,趕緊幫他到房前屋後間間角角尋了個遍,都冒看到他的紅寶書。

夜裡排里開會,大家都懷疑:你和班長上下鋪,不是你是哪個?你為什麼上廁所不走老路?是不是把錢藏到外邊去了?地方上的副連長還專門叫我去他的房間,要我交出錢來。就說是我撿到的,不再追究。我哇我沒有挨邊呀,拿什麼交?

整整一個禮拜,夜夜開會談情況,人人見我就躲,避我如避瘟神,我孤苦無助,好想且跳河自殺!

但是,我又想到,如果我就這樣死了,永遠也沒有洗脫罪名的日子,而且還沒有「解放」的老父親也會受到牽連,方才打消了輕生的念頭。

有一天傍晚我碰到南昌市公安局下派到鯉魚洲的一位老公安,則把滿腹心事和委屈說給他聽。老公安鼓勵我要直起腰桿,據理力爭,自證清白。到夜裡開會,又是一浪高過一浪的對我的攻擊,我也將身板挺直,開口爭辯:班長是從西河磚瓦廠出發,在南昌走了一圈,而且還到坐運輸連的船回來的,路途遙遠,再說那紅寶書里夾錢鈔,厚厚的一沓,插在屁股袋子里,不是南昌扒子手扒走了,就是船上的羅漢偷走了,也有可能是自己落掉了……

說來也怪,經過我的一番辯白,輿情發生了逆轉,班長的氣燄也蔫了。班長說,那我自認倒霉吧!

他自認倒霉,我的名譽卻受損失了,而且此後還處處被人監視。人家要看我有沒有花錢無度,消費反常。

真是按倒葫蘆瓢又起,班長的事情總算過去了,但失竊事件從此接連不斷,壞分子興風作浪,大肆作案。知青宿舍里,不是少了飯菜票,就是被偷了錢。一時間,眾人將懷疑的目光都射向了我!我是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也就坦然處之。

五一節前夕,我想請假回家休息,領導就是不允許我離開鯉魚洲。我的哥哥五一節騎腳踏車到鯉魚洲來看我,第二天就回去了。偏偏那個班長又鬧嚷開來,說是丟了一條褲子。那個地方副連長又在連裡大會上指桑罵槐的哇:「班長的褲子被偷了,有必要要查一下,是不是最近外面來了人,偷走了?!」

「我哥哥在南昌廠裡當工人,有工作服發,還要偷你那醃臢的褲子?」我氣得在房間了罵娘。

連裡開完了大會後不久,隔壁的上海知青跑過來叫「X班長,過來一下,你來看看這條褲子是不是你的。」卻原來,是落雨天上海知青把掛在走廊繩子上的衣褲一股腦的收進房間里去涼著,其中就包括那只莊班長的。

上海知青說:「你看清楚哈,掛進來一個禮拜了,沒有人動你的哈,不是哪個人偷了你的哈。」那只班長嚇得不敢做聲了,總算還了我一個清白。

黎川失守后所有续集 鲤鱼洲之殇黎衛(4)

峰迴路轉現彩霞

到了九月份,我寫請假條回家探親,這回准許了。

一星期後,我剛回到連裡,就有人跑過來喊我:「黎衛,小黎衛,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沒事了。」

「乾嘛?」

「許xx是小偷,他被抓到了!」

這下真相大白了,除了最早的班長丟錢案不是許xx不承認外,其他的失竊案都是那只許xx乾的。

這只許xx是怎麼被捉到的呢?說起來來很有戲劇性。當時社會上流行海魂衫,上海知青叫什麼居的媽媽,遠從上海給她崽寄來的一件嶄新的海魂衫。給個居只穿了一天,汗濕了,就脫下來泡在臉盆里,放在宿舍門口,打算恰了飯回來洗。沒有想到的是,他前腳走,賊就後腳到。許xx一看,臉盆里泡的是嶄新的海魂衫,激動不已,立即順手牽羊,撈起衣裳走人。

俗話說,告化子不得錢過夜。許xx第二日就把那件海魂衫穿在身上招搖過市,享受著別人投來羨慕的眼神。卻不提防迎面逢著了丟失海魂衫的朱某。朱大聲質問許xx海魂衫從哪裡得來的。許xx理直氣壯地說他家裡從上海寄來的。朱及另外幾個知青則逼著許xx將海魂衫脫下來看一看。

朱接過衣服,從衣服下擺裡面翻出一個黑線繡的「朱」字來。

這下許xx傻眼了,被眾人扭送到連部發落。結果,拔出蘿蔔帶出泥,把以往的沈案一起破了。他倒也爽快,竹筒倒豆子,把所作的偷盜案件一一招供。這個許xx是個高智商的老賊,他偷人飯菜票和錢鈔,都是偷一半,留一半,讓失竊者自己疑神疑鬼,懷疑自己大手大腳花掉了……

真相大白,水落石出,我終於洗清冤情,贏得了領導和戰友們的信任。到了11月份、12月份,我開始翻身了。入了團,還當上了連裡的團支部宣傳委員、組織委員、團支部副書記。到1975年左右,連裡直接提拔我當車間副主任。做了一年多,連裡事務長頂替走了,連裡邊經過討論又安排我接任事務長管食堂,管戶口,直到到1979年回城。1980年,我參加高考,跳出苦海,成為了江西師範大學的本科大學生。

驀然回首 五味雜陳

我到兵團時,糧食定量只有四十斤米。當時男生五十斤米,女生三十六斤米。當時我個子小,領導說:「你個子小,吃不了五十斤米,浪費了。但你又不是女的,也不能恰三十六斤,你就恰四十斤吧。」唉,個人的生死,定量的多少,全在掌權者的一念之間,生命的個體真是卑微如草芥。

我一天定量一斤多些,清早三兩,中午半斤,夜晚四兩,所以我不敢多吃,不會暴飲暴食。我16塊錢一個月,十塊錢的伙食費。也沒有什哩吃的,吃海帶、醃菜、蘿蔔乾,有土豆吃就算好。

一年三節才有肉吃,過年過節殺牛,要打報告到團里報批。吃肉,我當事務長時,會挑著擔子去滁槎買些肉來弄,打平伙,分肉,一人一碗,為了分肉吃,還差點和別人打架。我要分肉,力求分平均,叵耐有人焦躁,等不及,嗷嗷叫,急得要和我動手打架。

我在兵團時,還有兩回懵懵懂懂差點跌到水里淹死了。一個老農的小女兒站在我們取土推土的土車子身邊玩,打鍬的一鍬噠重的泥巴拋過來,砸中土車,而土車將小女孩砸到塘里去了。我天聾地啞,連忙跳下去撈人。把人撈上來了,我也暈呼呼的,幸虧水不深,水深我就淹死了。還有一次也差點被淹死,那是有個知青在河裡玩水,他讓我下水去,說是我只管下水,他會救我。結果,我跳進河裡,他卻不來救我,慌得我手忙腳亂胡亂掙扎,最後,居然學會了游泳。也算是在鄱陽湖的大風大浪裡成長吧!

鯉魚洲血吸蟲好多,我想到由於家裡沒有有權有勢的人,我只能在鯉魚洲終老一生,內心非常絕望。我特地跑到湘子口鄱陽湖的草洲上去打滾,故意引血吸蟲來侵害。結果,我居然沒有染上血吸蟲病,真是萬幸。但是,我考上大學體檢時,醫生說我肝脾腫大,勞累過度所致,後來慢慢正常了。

黎川失守后所有续集 鲤鱼洲之殇黎衛(5)

革命友谊留念

這正是:極左路線萬惡,人妖黑白顛倒。正是求學少年郎,遭遇上山下鄉。回首風雨人生,猶記前塵影事。鯉魚洲上曬磚瓦,如今蒼然閒翁。

寻人启事:南昌鲤鱼洲上的知青往事,所有的前尘影事都已成渔樵闲话,饭后谈资。我写人物,摈弃假大空,拒绝千人一面。讲究直见性命,倾听肺腑之言,畅谈生命体验,还原人世间那年那月各色人等的任侠使气血泪情仇……还原一个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鲜活的生命个体!承接写私人传

链接:南昌熊明,号泥巴道人、真寂。1968年10月出生。资深媒体人。独立文化观察家。其文章有机锋,书画有禅味。长于散文、游记、传记等写作。记录真实,解析人生。

链接:“南昌风尚志”,理性、冷静、有温度。推动诗意人生新风尚。 一支金笔,吞吐大荒。各界精英,尽在毫端。以文会友,广结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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